09.
晨曦透進來,金沙灑在一大一小身上。
最先睜眼的是黃泉,爾後小羅喉揉揉眼,一臉沒睡飽的睏樣。
本以為昨晚棄天帝便會親臨,趕走銀血哄完小羅喉睡覺後,他靜靜地等待下一波攻擊。
雖然身體受了極重的內傷,但妖的五感未退,還是可以在一定的範圍內察覺到細微動靜。
可是他枯等一晚,卻什麼也等到。
黃泉細想原因,想破腦子卻得不到答案;總之,他們逃過一劫,但眼下這屋子是不能再待,得另覓住處了。
另覓住處倒是還好,餐風露宿對妖而言,倒是司空見慣;只不過怕小羅喉眷戀此處,不肯跟他離開。
如果不肯的話,該怎麼辦呢,黃泉有些苦惱的想.....該怎麼拐呢?
其實只要撒個小謊騙他乖乖跟自己離開就行,可兒時不好回憶的回憶讓黃泉打從心理排斥這種做法。
所以他決定採取最直接的方式。
黃泉伸出手,掌心攤開。
『羅喉,跟吾走!』
血瞳一片澄靜,小臉看不出情緒波瀾。
果然不肯吧?
誰願意離開從小長大的地方?更何況羅喉的父母曾經承諾會來接他。
黃泉困擾地撓撓頭,心想乾脆就此打包帶走,為什麼要顧慮這麼多?管它的!
『就算你不願意,你還是得跟吾走!』
就當黃泉下一句差點講,「就算喊破喉嚨也沒人救你」這句經典名言時,小羅喉卻伸出手來,抓住黃泉的大掌。
『好。』
黃泉傻住,壓根沒想到這麼順利。
當初羅喉拐他的時候,百般威脅利誘,但他就是不為所動;要不是修仙者來了,羅喉直接把他敲昏兼打包,他可能還死腦筋守在狼族。
結果...羅喉卻....
黃泉吶吶問:『為什麼?』
只見小羅喉斜睨他一眼,竟有過往傲睨一世的氣勢,隨即說。
『喜歡....蘿蔔喜歡........黃泉....走....』
『.........』
這個意思是........你喜歡吾,所以跟吾走嗎...............!?!?!?
這孩子到現在還沒被拐走,簡直是奇蹟.......
羅喉的爹娘,你們到底怎麼教小孩的.......?!
黃泉無語地看著一臉天真無辜的小羅喉,小手握住左右搖晃著。
『走..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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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中判官正努力翻著生死簿,紙頁快速揭過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響。
判官面無表情,但內心發慌,暗想怎麼找都沒有,到底是沒記上還是...?
此時閻王雙臂展開,左手浮出闇黑盒子,右手浮出一個奇形怪狀的石頭,
兩手一闔,兩物隨即融合,喀了一聲,盒子開了,緩慢浮出一本通體發亮的銀色本子。
棄天帝伸手將頭上的小翅膀一折,眾鬼官均是一愣!
小翅膀倏然變成鵝毛筆,棄天帝翻了幾頁,迅速在某頁上寫上幾筆。
『過幾年再去拘提羅喉。』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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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門酒肉臭,路有凍屍骨。
礙於內傷未癒,黃泉牽著小羅喉趕著路,小孩的步伐本就不大,因此連續數日兩人到也沒走多遠。
雖然黃泉很想買個馬或驢子代步,但這一路上走來,攀過荒山野嶺後,迎接他們的依舊是荒涼破爛的村子。
村莊明顯散發著死氣,看這樣子瘟神早已掃過這兒了。
羅喉今世的父母,還存活著嗎?
黃泉瞇眼,眸色頓時變深,村莊所有的景物頓時一覽無疑。
搜尋片刻後,這村莊......哪還有活人?幾乎全死光了。
握在手上的力量突然一鬆,小羅喉跑了過去。
『等等!』
黃泉嚇阻,只見小羅喉停在一名小女孩前面,她的雙腳浮空,撩不到地。
黃泉厲聲說:『羅喉,她不是人,不要過去!』
可年紀小的羅喉怎會聽得懂這些?
看著小女孩哭得傷心,他伸出手摸了摸她,黃泉呼吸一窒,立刻過去將小身子抱了起來,警戒的看著她。
『不哭,不哭..蘿蔔喜歡......』
繃緊的情緒頓時被這句弄得哭笑不得,黃泉心頭大喊這一定是教育出了問題,絕對有問題!!!
黃泉看著羅喉的紅瞳,一字一字慢慢地說:
『只有真正喜歡的人,才可以親。』
小羅喉懵懵懂看了黃泉一眼,緩慢地說:
『真正喜歡,才可以親?』
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小羅喉講出如此完整的字句,黃泉的水眸不由地一亮,
像是感應到主人的進步,窩在黃泉胸口的計都嗡嗡嗡地發出聲音。
小羅喉好奇地伸手摸向黃泉胸口,計都虎嗡嗡嗡,響地更亮了。
【主人,主人,主人..........!!!!!】計都眼眶含淚,大聲呼喚著。
【別吵了,你家主人的神識還沒恢復,你只會把我吵死而已。】
一旁的銀狼有氣無力地說著話,狼掌往計都虎的虎頭巴下去。
可這巴掌軟綿綿地,完全沒有任何殺傷力。
『別動,內傷還沒完全好!』
計都舔舔銀狼背上焦黑的傷口,銀狼閉目不動,任由計都虎為他療傷。
嗡嗡聲不見了,小羅喉蹙起眉,似乎在思考怎麼沒聽到了。
黃泉心想,打鐵要趁熱啊,小羅喉的神智似乎進步了,再教育一下,
以後就不怕被人拐跑或者是要對別人家的閨女負起責任了。
於是,黃泉再一次認真的教育:『羅喉,記住,真正喜歡的,才可以親。』
小羅喉也很認真的重覆一次:『喜歡,可以親。』
然後快速地親了黃泉一口。
被襲擊的黃泉沒有任何不悅,只是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喜歡,可以親?
但你沒得到對方同意啊!這不是土匪是什麼?!!!!!
黃泉突然糾結了!
在一旁完全被忽略的小女孩,自覺得看戲看夠了,輕笑一聲。
羅喉的注意力馬上被吸引過去!
『別看,她不是人。』黃泉硬把小臉掰至另一方向,可小羅喉固執的很,小手推擠著黃泉。
『我不是人,難道你是?』小女孩陰側側地說。
『你.......!』
黃泉心驚,箝制的手一鬆,小羅喉望著小女孩,紅瞳倏然深沈。
黃泉不明白這女孩看起來頂多剛死幾個月而已,為何能看出他並不是人?!
『天界武君,看來你什麼都忘記了,呵呵呵,真是始料未及。』
小女孩一笑,居有傾城之姿,
黃泉驚詫之餘,不由的將小羅喉抱緊一點。
無法看出來者的實力,意味她的能力在他之上;而聽她的語氣似乎是認識羅喉,但是友亦是敵?
說完話後,她沒有下一步動作,只是輕睨黃泉一眼,竟帶著些許遺憾。
遺憾什麼,黃泉心理的疑問尚未問出,下一秒,人影化成輕煙,倏然無蹤,彷彿方才只是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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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過荒涼的村莊後,又是一望無際的草原。
一路上黃泉抱著羅喉,也許是瘟神下凡,沒看到半個活人,魑魅魍魎倒是不少;
好在黃泉隱隱約約現出妖形,那些小妖小精雖未見過黃泉,
但也知道這四方妖界只有一只狼妖有著如此深厚的功力,只敢遠遠觀望。
黃泉警戒四周,深怕下一秒羅喉就被別的邪魔歪道搶走。
傷軀未癒,加上消耗精神,雖然羅喉不吵不鬧,但黃泉一下子就倦了。
果然六界之中,最為混亂的是人間嗎?
抱個小孩居然有這麼多界的生靈來搶.......
想起方才那莫名奇妙的女孩,那一眼勾出黃泉滿滿的疑問。
黃泉蹲下身與小羅喉平視,紅瞳依舊是一片平靜。
『羅喉,你是不是瞞吾什麼?吾為什麼還能回來?』
小羅喉沒回話,倏然小臉一亮,隨即快速跑開,直接忽略黃泉!
『喂!你要去哪裡?就算聽不懂,也不用跑啊!』
小孩果然是最難解的動物,黃泉無力地想,自己小時候似乎沒這麼難溝通啊。
小步伐很快就被追上,黃泉索性把他拎了起來,雙目相對,紅瞳亮的跟金子一樣。
『你想去哪裡?』
『那那那!』
黃泉望向小手所指的方向...西方?
去西方幹麼?
小臉熠熠發亮,也不知道在興奮什麼;西方有什麼好吃或好玩的嗎?
黃泉轉念一想此行的目的只是逃亡罷了,去那兒都無所謂,只要不要被找到就好;既然羅喉要去西方,那就去吧!
10.
『王?!這個命令…為何?』
凱旋侯不可置信看著王座上虛弱的男人,雖神態委靡,但仍不改一界之王的威嚴氣勢。
『我的死期近了。』
咒世主疲憊的閉上眼,頗為無奈。
『我一死,邪天御武便會從吾兒的體內脫逃,吾已與天協議,屆時,他會出手。』
『這......』
凱旋侯默然,當初邪天御武屠殺無辜的魔族,手下有怨、幻、血魔、死神以及無數的魔族;邪天乃是由神墮入魔道,魔力自然不是他們可以比擬。在邪天的勢力伸到妖界後,天界與妖界聯手,追殺邪天;後來,將他封入魔王子的體內。
魔王子乃是魔界萬年難見的奇才,自他誕生後,魔族充滿希望,冀望這位天驕之子能帶領魔界走向另一嶄新局面,可.....
犧牲一子換來的和平,究竟值不值得?
王與侯,兩人均是不知;但自此以後,魔王子性情大變,桀驁不馴,恰如另一名邪天的翻版,為了仙魔和平,咒世主將他壓在魔界的最低層,不見天日。
咒世主:『你因何成魔?』
雖然不知王為何問出這個問題,凱旋侯還是思索一下,半晌,皺眉。
『我忘了。』
『我死後,會遁入輪迴,你先下界準備吧。』
『這......王…要如何做?』
咒世主睜眼,眼露精光。
『去地府求棄天,削去魔骨,便可輪迴。』
聞言,凱旋侯面露猶豫,咒世主淡淡地說:
『一切都是為了魔界的最高利益,等你下界,便可明瞭。』
凱旋侯雖心有遲疑,但想到王一向是判斷正確,又想到紫相歷劫未歸,也許下界真的有什麼需要他的力量,他一彎身,墨綠色的身影隨即消失在大殿裡。
哪有什麼魔界的最高利益?
咒世主疲乏的閉上眼,他死後,箝制的力量就會消逝,邪天脫逃也許就會造成魔界的崩毀,能救一名是一名,而凝淵恐怕已經........恨他入骨.....
想到自己的孩兒,咒世主的心中漫起一股懊悔,但事情已作,潑水亦難收;
但若事情再一次重來,他依舊會選擇同樣的做法;
為了魔界,什麼都可以犧牲....這就是—王的悲哀。
『叫小翠來。』
吾兒…凝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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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行走數日,此時正值中午,艷陽高掛,黃泉拉緊衣袍把羅喉護的更密一點,心裡嘀咕到底要去哪裡,雖然他可不怕熱病,可小羅喉怕啊。
小羅喉窩在黃泉胸口,好奇地探出頭,小臉滿臉是汗,透著些許的紅,黃泉看得直皺眉,用衣袖擦了幾下,便把小臉壓了回去。
『躲好,等會熱暈我可不管你。』
這幾天追的魑魅數量少了很多,但怪異的是,看到許多不曾見過的生靈…
有著猴臉的貓頭鷹,犀牛頭烏龜身的鍋牛,頂著羚羊角的鳥類.....
什麼奇形怪狀的都有......
白日炎熱,但入夜後溫度就直直落,害他每天都得抱著小傢伙一起睡,免得他受風寒....
習慣這種事最要不得,現在如果睡前沒被親一下,他的心裡還會覺得怪怪的,似乎好像有件事沒做一樣......
想到這,黃泉呻吟了一聲,自作孽是不,是不,他現在就是了!
聽到黃泉的呻吟,小羅喉又探出頭來,紅瞳發亮看著他。
『你到底要去哪裡?』
『那裡......那裡......』小手指著西方。
『......算了,繼續趕路,再熱下去吾也吃不消了。』黃泉語氣無奈地說。
懷著理不清的困擾心思,兩人繼續朝著西方邁進。
大約前進個十幾里後,小臉探出來,伸手捏黃泉的臉一把。
『你在幹麼?』
倏然被小孩調戲的黃泉細眉微挑,正想辣手催小草時,小羅喉開口,興奮不已。
『快到,快到了!』
黃泉一怔,停下腳步,輕嗅幾口,並沒有察覺到任何異狀?
小羅喉跳了下來,往前直直衝過去!
見狀,黃泉也急忙跟上去。
才前進沒幾步,全身.......僵住!!!!
血液中突然充斥一股無法抑制的興奮感,所有感官瞬間放大數千倍,他嗅到一股言語無法形容的氣息,深沈的.....遠古的…潮溼的…炙熱的.......
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
就連心跳也不自覺地重疊,似乎有誰在呼喚自己過去…
過去.....
小羅喉在不遠的前方停下腳步,轉過頭招招手。
黃泉走過去,身軀不由自主微微發顫,無法控制的興奮感,邁出的步伐一步快過一步。
靈魂戰慄感讓黃泉失控了,他捏捏圓潤的小臉,彎下身,湊上臉頰一吻。
小羅喉怔愣一下,黃泉大笑,小臉頓時璀璨如日,下一刻他化身為狼,趴在地上。
『上來,抓好。』
小羅喉爬上去,緊緊巴住。
狼嚎數聲,銀狼急速奔馳。
衝刺數十分鐘後,銀狼猛然停住!
不到五百尺的前頭出現一片一望無際的樹林,高聳的喬木,藤蔓繚繞,潺潺流水,綠意盎然;此時,神秘的靈動倏然停止。
但黃泉知曉,這就是羅喉引導的地方,羅喉…真的沒神識嗎?
心窩中的計都嗡了嗡,似乎在催促什麼。
雖然心有疑慮,但黃泉依舊化為人身,抱起小羅喉,緩緩走向樹林。
一步又一步,他踏得無比嚴謹警戒,驀地從叢林傳出窸窸簌簌聲,爾後衝出一群藍綠色的小鳥,鳥群像是受到什麼驚嚇似的快速飛散開來,或左或右,居然還能停住、倒退、轉彎!
如此奇特的鳥類,黃泉還是第一次看到,錯愕之後是驚嘆。
小藍鳥居然可以在短短一秒內拍翅高達八十次!
還來不及收回讚嘆,一頭動物自樹林飛躍而出!
那動物似貓又似豹,但獸眼下無淚溝,體表無斑點,頭上頂對黑色長耳朵,牠一口咬住數隻鳥兒後,本要轉頭離去,離開前無意中覷向他們,淡綠的瞳孔閃過一絲錯愕。
『大哥?』
一開口,嘴上的鳥兒簌簌落下,而黃泉也感到有什麼東西從心頭壓下來…沈甸甸的。
不自覺的,黃泉臉上肌肉繃緊,毫無表情。
『你是君鳳卿?』
低沈的嗓音讓牠微微一愣,然後看到黃泉的面上閃過一種複雜的神情。
『羅喉以前的生命伴侶?』
聽到這話,鳳卿的獸瞳緊盯黃泉,然後心中閃過好幾個想法…以及咒罵!
俗諺:一山不容二虎。
老虎這動物只有在交配期及幼兒期,才會成對或數隻;一般狀況,兩隻老虎出現,通常就是在爭地盤。虎是一種孤獨的食肉性動物,對領域有相當的獨佔性,霸道無比。
當然,這規則適用於動物,已經不能套用在修為人形的大哥。
所以,很久以前他曾苦勸大哥,也該找個伴了。
那時,兩個人躺在草地上,以手為枕,看著天上白雲,悠閒愜意。
遠遠地,走來兩名女人,他眼一亮。
一名花顏柳腰,婀娜多姿;另一豐乳肥臀,舉手投足,有種說不清的嫵媚;兩名美人各有千秋,他指向柳腰那名女子。
『大哥,那名女人如何?』
『腰太細,一折就斷。』
[大哥.....女人是用來疼的,不是用來折的。]他默默腹誹。
『那另一名呢?』
『虎背熊腰,吾不喜歡。』
『……………….』
他默然地看著變幻萬千的白雲,腦筋像陀螺般轉起來,想說該怎麼問才能從大哥的虎嘴裡套出些許端倪。
還沒想出,大哥卻已經開口。
『若以後,有人問你說,你是不是吾以前的生命伴侶,那就是了。』
『阿?』
那時候他不以為意,反正以後大嫂真的找來,再跟她說這只是大哥捉弄你罷了。
可當初他沒想到...如果來的是一名男子,該怎辦?
感受到身前傳來陣陣肅殺氣息,君鳳卿心想,這下任憑他說破嘴,眼前這名玉面男子也不信他跟大哥之間毫無姦情。
大哥,怎麼你跟那棵楓樹精結成好友後,有越來越黑的頃向,而且還專黑自家人!?
君鳳卿暗自欲哭無淚,而此刻的黃泉也好不到哪裡去。
自恢復記憶後,得知羅喉失去神識變成痴兒,激走銀血後,就開始逃亡;
這一路奔波,他不敢休息,隨時繃緊神經,哪有時間想什麼風花雪月?
保護羅喉倒是變成理所當然之事,他因他失去神識,而且在他未死之前,羅喉也一直以他的保護者自居;現在只不過是兩者的身分對調。
可就在此時,羅喉過去的生命伴侶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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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泉還記得他們沒發生關係之前的談話。
他與他兩人圍在火堆前,木柴燒地劈里啪啦作響。
他拿壺酒,悶不吭聲地喝著;而羅喉也沒說話,只是專注的握著石塊,利用尖端仔細地刮除魚鱗。
那時候他為了銀血鬱悶著,而羅喉好像什麼也沒察覺似的,動作嫻熟地刮好三尾魚,放在已經烤熱的石板上,隨即撐著下巴,兩眼盯著石板。
沈默的氣氛彌漫在兩人之間,萬籟俱寂,只剩蟲鳴鳥叫,還有依舊窩在旁邊兩頭虎狼的呼呼喘息聲。
不知不覺,煩躁不悅的心慢慢沈穩了,他盯著羅喉將魚翻個面繼續烤,窩在一旁的虎狼早就叼著一尾魚,互相爭奪打鬧去了。
看著羅喉在火光下專注的臉,他不明白為何烤個魚也能像在進行什麼大工程似的。
此時,羅喉拿出獵刀,輕劃幾下,俐落的挑出魚骨,遞給他。
『想通了?』
這時,他才明白,羅喉將他的情緒都看在眼裡,只是選擇不點破,讓他獨自消化。
這種體貼,也許只有同樣高傲的人,才會擁有的溫柔。
他臉頰一熱,冷聲一哼,隨即把酒瓶遞過去。
羅喉沒接手,一臉興味。
『有下酒菜,為何不配酒?不喝就算了。』
他想收回,下一刻酒瓶卻被羅喉奪了過去。
羅喉看他一眼,紅瞳盛滿笑意,隨即湊上嘴大口大口喝了起來。
對方什麼也沒表示,可那笑意卻讓他無端不自在起來,為緩解尷尬,他隨意找個話題閒聊起來。
不知為何,話題轉到伴侶這事上。
羅喉問,哪一種伴侶會讓你想廝守一生?
他毫無思索,也許早在心中說過千萬回,就等著那個人開口而已。
他閉上眼,腦海冒出一幕又一幕的景象,話語就無法克制從嘴裡溜出來。
冬天時,可以對席而坐,淺酌剛從甕上滾開的燒酒,欣賞片片雪絮。
春天,百花盛開,生機盎然,兩人可以共乘一騎,或者分開,一起巡視妖界。
夏天最適合狩獵,比賽誰獵殺魔族的數量多,誰的坐騎比較快。
秋天是妖界最忙的季節,在辦公的時候偷個小差,雙方因為難得的親密而更加熱情,到也是種樂趣。
因為心有靈犀,互有默契,兩人對望,盡在不言之中…
他微微笑,想像與銀血的情形,卻冷不防的,淡然的聲調打破他的幻想。
『你的願望如此渺小。』
『你...!』
他睜開眼睛,怒瞪羅喉,卻發現羅喉的紅瞳晶亮的像毫無月亮的星空。
『你的願望,吾也可以替你達成。』
如果是任何人都可以,那這世上就沒有為情所苦這回事了。
早就知道羅喉的自大,他沒回話,仔細咀嚼口中的魚肉,沈默抗議。
羅喉微微勾唇,轉過頭,盯著黑夜。
『吾曾經有一名生命伴侶,名叫君鳳卿,獰貓。』
獰貓?曾經?
他看著羅喉的後腦槽,突然不知該說什麼好,『曾經』這兩字聽在他的耳裡真是悲傷。
『能接受你,肯定是一名非常溫柔的人。』
羅喉轉過頭,揪了他一眼,背著光,他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覺得血瞳似乎深不見底,像是黑洞,能將所有一切都吸入。
羅喉舉起酒瓶仰著頭,咕嚕咕嚕的灌著,他看著他的喉結激動地滾上滾下,有一絲迷惑;沒一下子,酒瓶空了,羅喉像是萬非不捨的舔了瓶口幾下。
不知為何,他的臉熱了起來。
『哈,肯定是一名非常溫柔的人。』羅喉說著,聲音隱約有著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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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一名非常溫柔的人啊。
獰貓君鳳卿跟在黃泉後頭,悠閒逛著,樹蔭遮蔽烈日,暑氣全消,希望怒氣也全消。
方才,他的默不吭聲引起黃泉的怒氣,毫無神識的大哥還來添亂,從黃泉的身上跳下,跑來他的面前摸摸頭。興奮的說喵咪喵咪的。
他被大哥撫弄得舒服喵喵叫,太久沒看到大哥,一時激動了,忘了前頭有狼。
前頭的肅殺氣息實在太濃厚,他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卻看到大哥的失望神情。
要不是君鳳卿在小羅喉一摸上他,便探查他的神識狀況,不然他一定會認為大哥在黑他!別再摸了,你都沒察覺你家那口子快把我宰去吃了!
前方的黑影逼近,獰貓抬頭,看到黃泉的心口旁隱約有金點躍動著,那不是計都虎,又是誰?雖說計都虎很多時候像隻寵物虎,可動真格,會驚天動地的。
牠複雜的看了黃泉一眼,又看向小羅喉。
大哥,你這本下的太重了,還撈的回來嗎?還回得了本嗎?
黑影罩在他們的上空,黃泉低下頭來,眉頭像是打了結,摸向早已發紅的小臉。
小羅喉不由的閃避,嘴裡還喊著痛痛痛,原來是晒傷了。
黃泉嘖了一聲,濃厚的殺氣散去,他抱起小羅喉,手掌聚著藍色妖氣。
君鳳卿心想,要幹麼?
手掌往著小臉一罩,小羅喉隨即舒服的噓口氣。
[…………..原來是冰敷。]
黃泉警告似的看他一眼,隨即踏入叢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