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剑钝是真没想过会再遇到这个人，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前不久刚听说了这个人的死讯，如果不是月光和篝火交织，映出他浓重的影子，笑剑钝会以为自己见鬼了，虽然大概没有哪个鬼魂会穿这么一身的金光灿烂。
“武君无恙？”既然遇上了，大不了再一战罢了。笑剑钝也懒得遮掩身迹，走到这人身前拱手试探地打了招呼。
对方抬抬眼看他，却也没有说话。
……
入夜的山林有些凉意，偶尔风声在树木间穿过，更显得深幽僻静。
喂喂不会是死过一次脑袋坏掉了吧？笑剑钝忍不住在心底犯嘀咕，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对方声音忽然慢悠悠地传了过来，“天刀笑剑钝？”
却原来是记性不好么……
对方不等他的回应，自顾自起身在面前的空地拂了拂，“坐，”再恢复了一开始笑剑钝看到的姿势，半靠身后树干躺着，右腿微曲，长柄的计都被随意扔在一边。
笑剑钝也坐下来。坦白说对罗睺他算不上很有敌意。虽然死里逃生了一回，那是技不如人笑剑钝自己倒也没什么怨尤。只有无心……
想到无心笑剑钝心里一阵黯然。曼禄和罗睺的渊源他隐约也听说了，却是天意弄人。
笑剑钝一个恍神过来，看到罗睺不做声地看面前的篝火噼啪作响，苍白的面上呆呆地，也像在想着什么。
现在的罗睺似乎褪去了天都君主的面具。
笑剑钝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罗睺，睫毛在他脸上投下浓密阴影，也许是火光的作用，苍白俊俏的面孔上兀自生出了几分柔和甚至脆弱的美感。
无论从年龄还是地位来说，这面容都显得有些年轻得过分，笑剑钝想。说起来那黑漆漆的面具袍子倒是他一刀砍坏的，甫一照面他几乎是被煞住了，那时候那双猩红眼眸里的凌厉挑衅让身为武者的他战意沸腾，而压倒性的力量又让人颤栗地感到冷。
强大，睥睨，不可战胜。
每个男人心底或多或少都存在过憧憬的影子，用一种具现化的方式出现在笑剑钝面前。他竭尽全力地挑战，然后败了。
他本来不觉得后悔。
柴火燃烧的暖意让笑剑钝有点疲倦，也许是夜晚的关系，本以为忘记的这些过往纷至沓来。而眼前这怎么看也跟一切脱不了干系的人泰然自若的，动也不动的，认真盯着跳动的火苗。传说里面这个人冷酷残忍，最后众叛亲离，被砍下了头颅封在匣子里数百年。
罗睺忽然扭头，猩红的眼睛正好与他对上。
……，笑剑钝一怔忡，本能地想说点什么，一时却接不上什么话题。对方先眨了眨眼。
好像从梦境里醒过来似的，罗睺眼睛眨了一眨，似乎下定决心开口，他说：“你觉得曼禄如何？”
笑剑钝立刻觉得头疼，对方显然误解了他与曼禄的关系，而这种误解多少还是他亲手造成的。自己不需要回答这个问题，笑剑钝想，他只要拂袖离开就行了，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但罗睺的眼神让他迷惑。不同于战场上的肃杀，对方波澜不动的面容下泄露出几分暖意，让笑剑钝甚至觉得眼前这个人是愿意交付信任给他的。
“你不错。”也许是看穿他的疑虑，罗睺补充了这句，一贯慢悠悠的语调，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笑剑钝看他一边捡树枝拨弄了一下柴火。
坦然到自若的态度。
笑剑钝改变了主意。今天的月色很好，宜坐拥山野，恣意畅饮。
怀中变戏法一样掏出酒瓶酒杯，他听见自己举杯相邀，“来一杯如何？”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