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飲黃龍轉來天都中學的日子不長,看他不順眼的人可不少。這些人當然都是學生,而且是壞學生。老師們都挺喜歡醉飲黃龍。醉飲黃龍到天都中學沒幾天就當上了學校的風紀委員,具體說來就是每天早上拿著個小本子在學校門口逮那些遲到的傢伙,讓他們給自己簽名。光憑這一點,就足以讓人記恨一萬年了。更何況,他還不用上早自習,羅喉狠狠地掐了煙,丟在地上用腳剁碎。
胸前口袋上別個徽章以示身份的醉飲黃龍晃過來:“同學,校規第XX條……”
羅喉仰起俊俏的臉沖著他邪魅一笑,奪了鋼筆和本子過來簽下自己的名字:“行了吧?”
醉飲黃龍一本正經地指著地上的煙頭:“你不光抽煙,還亂丟垃圾……對來,你看我過來就把煙頭丟了,這算不算湮滅證據,可是校規里好像沒這一條……”
醉飲黃龍正在犯難,羅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朝教學樓後面走去,醉飲黃龍被他拉得差點絆一跤,疑惑地問道:“同學,同學……”他努力辨認小本子上的字,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那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到底是啥,複姓無非歐陽上官慕容西門之類,然而哪兩個字都對不上號。
“羅喉。”
醉飲黃龍更納悶了,以他的視力,應該不至於分不清兩個字和四個字的差別。
羅喉輕哼一聲:“武君羅喉。”
“武君是我的外號,你沒聽說過武君羅喉嗎?你怎麼當天都中學的學生的?”羅喉把醉飲黃龍推到牆上,手肘架在他脖子旁邊。
醉飲黃龍被羅喉咄咄逼人的姿態弄得有點心虛,認認真真回想了一番,說起來出入老師辦公室的時候他的確好像是聽說過羅喉兩個字的,老師們是用什麼樣的口吻提起羅喉的呢?不屑?歎息?厭惡?無奈?
羅喉沒有給醉飲黃龍留下太多的思考時間。他手腳麻利地解開醉飲黃龍的皮帶然後抽出來拿到手上,漂亮的鳳眼微微眯縫起來沖著醉飲黃龍一個勁地笑,醉飲黃龍打了個寒戰:“同學……”
羅喉糾正他:“羅喉。”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武君羅喉。”
“羅喉同學,打人是不對的……”
羅喉掄起皮帶在空中一抽,響聲極為清脆。
醉飲黃龍想後退,可惜後背早就貼在牆上,他想逃跑,然而推了羅喉兩下,沒推動,只能在羅喉不懷好意的視線逼視下小聲道:“恐嚇人也是不對的……”
“誰說我要打你了?你想太多了吧。”羅喉笑眯眯地湊上來,兩個人的臉距離不超過一釐米,醉飲黃龍都能感覺到自己臉上的汗毛在隨著羅喉的一呼一吸搖來搖去。
“叮鈴鈴……”鈴聲響了起來。
“……上課了。”
“我有耳朵。”羅喉審視著醉飲黃龍,“欸,我忽然覺得你長得還挺好看的。湊這麼近也看不到毛孔。”
“謝謝。你的皮膚也很好。”醉飲黃龍發自內心地說道。
羅喉笑了:“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很呆?”
“嗯?”
“而且呆得很可愛……”羅喉的聲音越來越低也越來越含混,因為他低頭咬住了醉飲黃龍的嘴唇。
濕熱的舌頭在唇瓣上滑來滑去,醉飲黃龍還沒弄明白發生什麽事情,羅喉已經把舌頭伸進了他嘴裡。
初吻就這樣被剝奪了……醉飲黃龍欲哭無淚地看著正在舔嘴唇的羅喉,聲音氣得直發顫:“我要去告老師!”
羅喉從背後抱住他的腰往後一帶,順便把他褲子拉鏈給解了,脫下醉飲黃龍的褲子纏在自己臂彎上,羅喉笑眯眯地蹲在倒在地上的醉飲黃龍旁邊:“去啊,現在就去。”
“把褲子還給我!”
“有本事就搶回去。男子漢大丈夫,一口一個告老師算什麽。”羅喉不屑地道。
醉飲黃龍嘴癟了癟:天都中學什麽的,最討厭了!上天界中學才好!那裡的同學都不會欺負自己!
看著醉飲黃龍眼睛里隨時會奪眶而出的淚水,羅喉稍稍有了那麼一點罪惡感:“唉,我就是和你開個玩笑……褲子還給你行了吧?”
褲子被還了回來,醉飲黃龍往身上套褲子,越想越委屈,一個沒忍住,眼淚還是順著臉頰淌了下來:“有人開這種玩笑的嗎?!”
羅喉伸手在他頭上揉了兩把:“別哭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一彈起來沒那麼容易刹住車,羅喉捏著冰棍回來的時候,醉飲黃龍還坐在牆角大哭,把冰棍塞到醉飲黃龍手中,羅喉把他拉起來給他扣好扣子拉好拉鏈再繫上皮帶:“怎麼還哭啊?”
醉飲黃龍一邊吃冰棍一邊小聲啜泣:“我不吃綠豆冰棍。我要吃牛奶冰棍。”
羅喉摸摸醉飲黃龍的頭:“好。下次給你買牛奶的。”
醉飲黃龍快走兩步甩開羅喉:“那個……”
“嗯?”
“別把我哭了的事情說出去……”醉飲黃龍低聲道。
聞言羅喉的唇角忍不住向上揚起一個弧度,注視著醉飲黃龍的背影輕笑著道:“你不告老師了?”
“這種事情拿去告老師太丟臉了……”醉飲黃龍有些沮喪地垂著頭。
“哪種事情?”羅喉故作不解地問道,“是被我整哭了的事情還是我脫了你褲子的事情?”
“兩件都不要再提了!”醉飲黃龍有些氣急敗壞地回轉頭來,惡狠狠地或者說自以為惡狠狠地盯著羅喉低聲吼道。
羅喉聳聳肩:“說出去我也覺得丟人呢。居然把同學弄哭了。”
醉飲黃龍哼了一聲:“武君羅喉也有怕丟人的時候嗎?”
羅喉低笑一聲:“哈。書呆子,你覺得壞學生都是些什麽人?沒皮沒臉沒心沒肺沒感覺?”
醉飲黃龍還真被問住了。仔仔細細想了一輪,醉飲黃龍老老實實地道:“我又不認識壞學生。我的朋友品行都好得很。”他朝羅喉看一眼,手捂著皮帶搭扣補充道:“我不是說你品行不端啊。”
羅喉笑了笑:“那你現在認識一個壞學生了。”
醉飲黃龍很想說“我才不想認識你呢”,但又怕自己才穿上的褲子又被剝下來,只好咽下這口氣,生硬地轉開了話題:“其實我有個弟弟有點叛逆。不過也就是有點叛逆。他大多數時候都很乖的。”
羅喉顯然對這個話題一點兒興趣也無,從口袋裡抽出一根煙來叼在嘴上就去摸火機。
醉飲黃龍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同學,校規第XX條……”
羅喉湊近了他:“嗯?”
“那個、羅喉同學……”羅喉那張俊俏邪魅的臉陡然在眼前放大,醉飲黃龍忍不住打了個磕巴,“羅喉同學,校規第XX條……”
“服了你了。”羅喉搖搖頭,把還沒點燃的香煙塞回了煙盒子里。
從此之後,羅喉兩個字便常常出現在醉飲黃龍的世界裡了。進出老師辦公室的時候,他常聽到不同的老師以相同的語氣提到羅喉,這個時候他總是條件反射一般豎起耳朵想要分辨清楚他們的語氣到底代表著什麽情緒。好幾次他碰到羅喉被叫去辦公室訓斥,這種時候他總會莫名其妙地心慌意亂,不自在了好幾天之後,他終於鼓起勇氣走向羅喉:“那個、羅喉同學……”
羅喉轉過身來,一如既往地言簡意賅:“嗯?”
“我真的沒有告老師。”他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應該對羅喉說清楚。
羅喉笑了起來:“我知道啊。”
“哦。”
醉飲黃龍剛打算離開,羅喉叫住了他:“醉飲黃龍,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這麼大個人站在天臺上,想不被看見很難吧?”事情其實並不像醉飲黃龍說的那麼顯而易見。
羅喉這傢伙經常翹課,醉飲黃龍卻能肯定他絕對沒有溜出校園,仔細觀察了好幾天之後他發現羅喉喜歡到實驗樓的樓頂吹風。壞學生,而且有很多怪癖,醉飲黃龍想起某件事,在心裡恨恨地下了結論,爲了避免打擊報復,還是去告訴羅喉自己並沒有告老師吧,這麼想著,他翹掉了一節體育課……對自己說著這節課是自由活動時間,他鬼鬼祟祟地跑進了實驗樓。
羅喉輕笑一聲:“是嗎?”雖然是個問句,他也並沒有真的想追問什麽或知道什麽,問完便逕自轉過身去。
好奇在醉飲黃龍心中占了上風,他走到羅喉身側,順著羅喉的視線看過去:“有什麽好看的嗎?你到底在看什麽?”
視線中只有附近的居民區。
羅喉淡淡地道:“沒什麽好看的。”
“沒什麼好看的你還天天看?”醉飲黃龍一直都是個對問題相當執著的人。
“發呆而已啊。我只是覺得站在天臺上發呆比較酷。”
“啊?”這個答案還真是意外。醉飲黃龍不解地皺起了眉頭:“你天天翹課、被老師叫進辦公室去罵就是爲了比較酷的發呆?”
“你有看見我啊。”羅喉笑問,“你的視線總是從我身上飄過去,我還以為你沒看見我呢。”
“那種時候裝作沒看見比較好吧?”醉飲黃龍輕聲道,“誰知道你會不會覺得很糗然後惱羞成怒啊?”
“哦。”羅喉的音調稍微提了提,似乎是來了興趣,“你的意思是說,你怕我又欺負你?”
醉飲黃龍警覺地退開了兩步:“羅喉,你再脫我褲子,我可真的告老師了!”
“……”
此言一出,後果自然可想而知。羅喉把他的褲子掛在自己臂彎里吹著口哨下了樓。聽著口哨聲和腳步聲越來越遠最後聽不見,醉飲黃龍想他應該馬上就回來了吧,順便也把褲子還回來。然而他都在心裡默數到一百了,羅喉還沒出現,癟了癟嘴,醉飲黃龍“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差不多十來分鐘后,羅喉回來了:“欸,你還真的又哭了啊?”
那幸災樂禍的語氣分明充滿了愉悅。
醉飲黃龍仰起掛著淚水的臉,憤怒地道:“我要告老師!羅喉你等著!你這個混蛋!壞學生!這一次我一定要告老師!混蛋!”他這輩子沒試過罵人,顛來倒去無非“混蛋”和“壞學生”,羅喉被他罵著反而一副心情大好的樣子,叫他看了更加憋屈。
“告老師之前至少先把褲子穿上吧?”羅喉微笑著把長褲遞給他。
他惱恨地起身套上褲子,羅喉笑眯眯地遞了一個袋子過來:“喏,牛奶的,這次我可沒買錯。”
拆開包裝拿出牛奶冰棍,醉飲黃龍惡狠狠地一大口咬下去,假想著自己咬的是那個可惡的傢伙的臉,心裡覺得稍微好受一點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