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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桃源[黄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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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0-04-25  
来源于 有肉 分类

桃源[黄罗][完]

管理提醒: 本帖被 临去秋波 设置为精华(2010-06-25)
暖光

  黄泉一把把计都刀插进葬龙壁里,转身走了。
  挖靠你也演得太真了吧。黄泉喊,山石后面磨磨蹭蹭地走出来一个人,罗喉。
  彼此。罗喉扶着树干,一只手按住胸口,指缝里猩红一片。不演像一点骗不了那个六爪的怪胎和半兽人。
  没见过你这么敬业的。黄泉赶了两步扶住罗喉,让他靠在树干上,罗喉的胸口上染了不少的血,黄泉粗鲁地拽开那身金皮丢在地上,点了几个大穴止血,然后从袖袋里摸出药粉和绷带,一边往罗喉的伤口上抹药一边把伤口裹起来。罗喉微微地闭着眼睛,呼吸很轻,黄泉裹了一阵,忽然用力地把绷带一拽。
  嘶……罗喉用力地抽了一口气,他把眼皮掀起来,看见黄泉翻着眼瞪着他。怎么?他问。
  说点什么。黄泉松开一点绷带,又拉紧捆起来。别跟个死人似的声都不吭。
  罗喉把头往上昂了昂,天空脏兮兮的,像块没擦干净的茶几面。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好,要叫痛也没关系,反正除了我也没人听得见。黄泉捆完了一扎绷带,又摸出另一扎开始缠。天蚩极业在罗喉身上留下的伤口令黄泉感到愤怒,但现在他无能为力。天蚩极业太强,要砍翻他还得对上爱祸女戎,黄泉不是傻瓜,没拉到足够的人来组队他是不会去挑这种怪的。而且大概也没有什么人愿意同他组队,从武力值上来说他离第一梯队还有些距离,要拉人第一梯队的总是比他这个第二梯队的更容易拉到些。
  罗喉想了想,抬起一只手来摸了摸黄泉额头上的卷毛。传功给你是真的。他说,黄泉的手停了一停。所以你现在只要不对上六爪怪胎就是天下无敌,想横着走就横着走,想顺着走就顺着走。
  你来真的?!黄泉手一紧,又拽得罗喉嘶地一声。
  是真的。罗喉昂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回话,黄泉拽得他的伤口非常的疼,他伸开手指,又抓起来,然后又伸开,又抓起来,黄泉哼了一声,放轻手上力气把伤口捆起来。
  谁要你来真的!黄泉捆好了那些必须尽快处理的伤口,站起来从上往下盯着罗喉。罗喉敛着眼皮,两只手撑在地上,他蹲下来,把罗喉那身闪亮的黄金甲扒下来,挖了个坑埋了,又搬了两块石头压上去,罗喉侧过头闭上眼睛,他觉得有些头疼,不过算了,反正现在发生什么他都无能为力,而相反,黄泉倒是对所有状况都能应对自如。
  不来真的骗得过六爪怪胎?罗喉偏过头,黄泉解下披风兜头盖在他的身上,他抓着边缘把自己裹上,黄泉蹲下,把还套在罗喉脚上的防滑底内增高大头靴子也拽下来,另外挖了个坑埋起来,罗喉懒得再想其他,裹着披风斜靠在树上看黄泉到处挖洞埋东西。这么一来就真的像兔子了。罗喉想。狡兔三窟狡兔三窟,看来兔子爱打洞并不是说说而已。
  喂。黄泉拍了拍沾在手上的灰土,把罗喉放在地上的脚抓起来,罗喉的白袜上也浸着一层血,他把那双袜子也拽下来烧掉了。这个你传给我的功力,可不可以再拿回去?
  不能。罗喉很干脆地回答了黄泉的提问。至于为什么你想也知道。
  黄泉昂起脑袋想了想,忽然跳起来按住罗喉的肩膀。喂,我说真的,你现在真的是……一点功力也没有了?
  没有了。罗喉回答得很干脆,干脆得黄泉听见自己的神经噶嘣一声脆响。
  你不可惜?你是不是太平静了?黄泉觉得自己的嘴张得能塞下一整颗大萝卜,他还在做杀手的时候见过许多被废掉功体的人,他们寻死觅活,或者干脆真的就死了。
  没什么可惜。罗喉很淡定,淡定得黄泉背后发毛,罗喉从黄泉的披风里伸出手来拽了拽他的袖子。我们快走吧,我不确定六爪怪胎会不会折回来。
  黄泉握住罗喉的手腕把他拉起来,他的动作很轻,但罗喉的胸膛撞上他的背时他还是听见了一声压抑不住的呻吟。很痛?黄泉问,放轻动作把罗喉拉上来,罗喉没回答他,牙齿在他的耳朵边上咬得喀喀轻响。痛就说出来,我不会笑你的。
  ……无妨。罗喉撇开脸,把手从黄泉的肩膀上方伸过去,左手把右手的手腕抓住,黄泉看着里衣袖口里露出来的那段手臂,通常罗喉的手臂都藏在冰冷硬实的甲片下面,看到的时候也大多是晚上,月光下罗喉的皮肤微微发青,烛光下又微微潮红,罗喉伏在他的肩膀上,让他想起上次背着罗喉逃亡时罗喉身上那些沉重的护甲压迫在肩膀上的重量和硬度。扒掉那身金皮之后罗喉果然是轻多了。黄泉有的没的想,脚步轻快健步如飞,罗喉按住他的肩膀用脸蹭了蹭他的耳朵,他一时间又飘飘然起来,蹦达得更加欢快,罗喉的身体僵了僵,一掌PIA在他的脸上。
  做啥?欢快的黄泉侧头询问,罗喉又一掌PIA在他的脸上。
  你可以再跑快点,但不要蹦达得这么厉害。罗喉贴着他的耳朵说,有气无力,一口血喷在他的脸上,风吹着罗喉露在外面的皮肤,挺冷的,黄泉蹦蹦达达地颠来颠去,撞得他的伤口也一阵一阵地疼,并不是无法忍耐,只是对于这只兔子,罗喉终究还是决定妥协一下换个方式告诉他这种跑法要撞裂伤口而且其实他真的很痛。
  黄泉昂着脑袋想了想,恍然大悟之后换了个平稳的奔跑方式。年纪一大把了就不要这么嘴硬,怕痛有什么丢脸的,痛就说出来。黄泉把罗喉往背上掂了掂,罗喉环住他的脖子,把脸凑到他的耳朵边上用力地嘶了一声。黄泉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罗喉趴在他的背上,脸侧向一边嘴唇有些发白,他空出一只手摸了摸罗喉的手臂,皮肤冷得有些扎手,他放下罗喉,把披在他身上的披风拉了拉,包住露在里衣外面的手腕,罗喉的脸也是冷的,流了太多的血让他的身体比平时更凉了些,黄泉检查了罗喉的伤口,又把他拖到背上,罗喉嘶了一声,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他心情舒畅地吸了口气,罗喉的脸往他耳朵边靠了上来,他微微偏过头去,偷偷蹭了一下罗喉的脸。
  黄泉。
  嗯?
  很痛。
  嗯。
  慢慢走吧,曼睩应该还在耍扇子的神棍那里。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那神棍为难她?
  真那样了你去把她带回来就是。
  ……
  喂,罗喉。
  嗯?
  你真的不后悔传功给我?
  有什么好后悔的。
  你是武君。
  ……我丢的东西太多了,不差这一样。
  ……
  黄泉?
  ……………………罗喉你……算了。
[ 此帖被褐斑伽蓝菜在2010-08-21 22:11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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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局尽翻。旧人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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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0-04-25  
死者


  罗喉觉得最近的生活有些无聊。
  那当然无聊了,想他当年坐镇天都威风八面天地乾坤惟我独尊神挡PIA神佛挡宰佛压路机之名远播千里苦境人民无不四十五度仰视风一吹就流泪,而如今在葬龙壁好不容易装死活下来不能再四处随便走动不说还要乖乖躺着让曼睩熬了药一天三顿地灌等着身上伤口什么时候好完,这真是个杯具,尤其是罗喉其实真的很怕苦但曼睩好心好意地从远处的镇子里抓了药认真熬好又乖顺温柔端到他面前,眼睛亮晶晶湿润温和暗含怜惜悲伤期待,罗喉就只能默默接过碗痛苦地把脸扭到一边去一口气灌完了将碗递回给曼睩。
  切,死要面子活受罪。黄泉说,蹲在边上把猎回来的兔子野猪鹿什么的开膛破肚剥皮拆骨。
  我总不能直接跟小辈说药太苦喝不下去。罗喉缩在躺椅上,一只手端着热茶一只手摸着曼睩养的红脖子黑尾巴油蓝光泽翅膀的公鸡,那公鸡在罗喉的腿上跳了几圈,咕咕叫着团起来,跟只猫似的,黄泉伸出血淋淋的手抓住公鸡翅膀一扬给它丢出老远。罗喉喝了口茶,掀起眼皮看了黄泉一眼,黄泉埋下头拽着山猪皮捏着刀一下一下把肉和皮分开。明天赶集,你去买只猫回来。
  家里闹耗子了?
  鸡爪子太硬,踩着腿不舒服。罗喉把脸偏到一边去,院子的篱笆外面虚蟜正在锄着地,罗喉看了一阵,喊,虚蟜,现在不需要深翻,你可以不这么用力。牛头猪面的随从转过头来对着罗喉低了一下头,又回去继续挥舞着锄头用力翻地,罗喉皱了皱眉,把头转过来不去看那惨不忍睹的未来的菜地。
  曼睩养鸡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给你当宠物的。黄泉瞥了一眼跳上竹篱笆顶理毛扇翅膀的鸡,心说它是只鸡嘛当然不懂罗喉有多恐怖胆敢冒犯最后还没被宰掉完全是因为罗喉不跟鸡计较以及自己心情好。
  所以你去买只猫来,猫总不会拿来吃了吧。罗喉把两只手整个贴在茶杯上,无奈杯子实在太小,只能让他轮流贴着掌心。黄泉看见他的这个动作,把手上的血在野兔皮毛上擦掉,伸过来捏住罗喉的手,罗喉的手指冰得扎手,手掌上稍微好一些,手背又冷了。
  我说你要别扭到什么时候?黄泉站起来,把罗喉的两只手都拢起来。跟曼睩不好开口跟我还不好开口?
  罗喉把脸转到一边去,君曼睩抱着绣篮坐在自己房里心说就是跟你才开不了口伯公要是敢跟你说冷准一早让你拐上床去,想完她偷偷地把眼睛伸到外面去一看黄泉果然把那堆待处理的动物放到厨房里回来抱起罗喉踹开罗喉房门进去又把门撞上,君曼睩把篮子放下,过去收拣了茶具到厨房里清洗干净放好,回房的时候悄悄地在罗喉的房门外听了听,没有声音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君曼睩抬头看了看天色,又转身回厨房里去生了火开始熬罗喉的药顺便煮饭炖汤。
  黄泉把罗喉安顿好,拉了跟凳子在床头坐下来,伸手进被子里去握住罗喉的手,渐渐积累的温暖让罗喉昏昏欲睡,黄泉突然把他往床里推了推,蹬掉鞋子翻上去,罗喉掀起一只眼皮看了他一眼,把被子卷了起来。
  要么现在,要么晚上。罗喉把被子掖好,从里面抓住。我的伤已经好得很慢了,还反复裂开,你不要总是来干扰。
  晚上吧,曼睩跟虚蟜都在外面,听见了不好。黄泉把手从罗喉的后颈处伸到被子里,贴在他的皮肤上,罗喉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很快就翻身滚了滚,习惯性地把脑袋也钻到了被子里。黄泉剥开被子一角,从凌乱的发丝间看见罗喉微微泛红的脸,那一刻他感到很满足,虽然为骗过刀无极而演的那场戏危险而惨烈,但受伤和失去功体什么的并不是大事,罗喉经历得太多,主动放下的东西就是放下了,不能失去的那些还拽在手上,这就足够了。
  黄泉把手抽出来,另一只手绕过罗喉的被子圈紧,他侧躺着休息了一会儿,听见微弱的敲门声,君曼睩推开条门缝,看见里面没什么少儿不宜的情景,于是端着药走进来,回身关上门。
  伯公睡醒就让他把这碗药喝了吧。曼睩轻声细气地说,偏过头看了看罗喉,又从袖袋里摸出个小束口囊放在碗边。他怕苦,吃过药之后你看着给颗糖,换换味道。
  你……你听见了?黄泉的眯眯眼掀开了那么一点。
  我没听见,但也会知道的。曼睩一笑,拉开门走出去,又探进来半个身体。伯公醒了就出来吃饭吧,我等你们一起。
  黄泉抓了抓脸,觉得有点烫,君曼睩其实什么都知道,谈过恋爱的大姑娘懂得的自然是比罗喉以为的要多,罗喉觉得她还是个温柔单纯大方秀气的少女,但黄泉知道她偶尔会展露出一丝诡异的黑道气息,让人不得不感叹果然是天下封刀的兵器库出来的姑娘,狠起来比玉秋风还厉害。
  罗喉裹在被子里睡得暖暖的,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尽,黄泉一只手环在他的肩膀上一只手撑着脑袋,脸一点一点地把那头银发跟他的头发蹭在一起,他伸出手去解,拉拉拽拽一不注意就地把黄泉弄醒了,黄泉看着罗喉勾着几缕头发拉来拉去解不开,按住他的手说别解了直接扯断吧,说着就一用力把纠缠在一起的头发拉断了。黄泉拿着纠缠在一起的头发找了找,把曼睩放在桌子上那一小袋糖勾过来,抖出里面的麦芽糖块,抽了张纸掂着放回去,把那缕头发塞进束口囊里,放到枕头下面。
  这是做什么?罗喉问,黄泉把碗递过来的时候他的眉毛跳了一下,黄泉眯着眼睛嘴角上翘望着他,他哼了一声,快速把药喝了,碗丢给黄泉。黄泉伸出手去抹了抹,罗喉的嘴唇湿湿的,有些凉,于是他埋下头去吻了吻,满口都是苦得让他想把舌头咬下来的药味。
  你那时候没有的规矩,夫妻两人拜堂的时候要把头发剪下来搓在一起放好。黄泉反手摸过来一颗麦芽糖,掰成两半一半塞给罗喉一半扔进嘴里,罗喉傲娇地把头往边上一扭,黄泉扳过他的脸,又吻了他一下。好多了,没那么苦了,曼睩到底在药里放了什么。黄泉舔着罗喉的嘴唇模模糊糊地说,又说,她叫你睡醒了赶紧去吃饭。
  罗喉嗯了一声,安静而迅速地穿好衣服出现在堂屋里,君曼睩等在边上,和虚蟜一起正在把凉了的菜放在小炉子上热一遍,看见罗喉和黄泉进来非常开心地招呼他们坐下,趁着添饭夹菜偷偷地往罗喉领子里瞄,黄泉咳了两声,罗喉扫了他一眼,又看了君曼睩一眼,拉了拉领子把旧痕迹遮起来。君曼睩用饭碗把脸挡着偷偷笑了一整顿饭,最后黄泉站起来收拾了空碗砧子一装搬去井边洗了,君曼睩又把虚蟜支使出去帮忙。
  君曼睩凑到罗喉的耳边上,偷偷说,伯公,你要的东西我弄好了,什么时候拿出来?
  明天吧,先放在你那里。罗喉松了口气般把头往一边撇了撇,君曼睩一只袖子捂着嘴笑了起来,罗喉扭着脸眼珠转过来瞄了瞄。曼睩……
  嗯,我知道,伯公你害羞嘛。
  曼睩!

  当天晚上黄泉抱着罗喉,一边对罗喉的回应觉得心满意足一边又觉得这种突如其来的主动透着说不清的诡异。罗喉的脸色红红润润的,抿着嘴唇皱着眉扭向一边,身体却主动纠缠上来,绞得他的理智很快就被丢得远远的。
  结束之后黄泉懒懒散散地一只手轻轻拍打罗喉的肩膀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嘴唇偷偷发笑,完全忘记了那种诡异的主动,直到他怀里揣着猫肩膀上扛着米手上提着蔬菜和曼睩要的一些小东西回来时才惊觉自己跳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这是什么?黄泉指着放在堂屋里的一口巨大的箱子问,怀里的猫挣扎着露出头来喵了一声,他又把那小东西塞回去。
  刚刚素还真送来的东西。罗喉伸手把那挣扎的小可怜从黄泉的怀里拉出来,一只手掂了掂,又轻又瘦,不过暖暖的。
  那家伙找到这里来了?怎么找来的??黄泉问,米口袋一丢就要去找戳在院坝里装晾衣杆的银枪。
  别找了,在我这里。罗喉从桌子下面把黄泉的银枪拽出来,还有计都刀。
  你去葬龙壁了?黄泉问,恶狠狠地把两把凶器接过来杵在地上。
  曼睩去的。罗喉一只手托住小小的猫另一只手盖在猫背上,小猫咪咪呜呜地叫了几声,抱住罗喉的手指一口咬下去,黄泉拎着它的颈皮子拖出来,放到桌子上。
  好吧……你这是要做什么?黄泉把箱子打开,里面银光闪闪闪得他眼睛瞎了一半。这是什么东西!!黄泉跳起来,指着里面那一堆行头,头盔,新的外衣,还有杂七杂八的小簪子小卡子小饰品。你要回天都?就这么回去?
  我功体全废,又已经算是个死人,怎么回去?罗喉挑了挑眉毛尖儿。当然是你回去,素还真说最近正道这边底牌全被看光了缺一个深藏不露的神秘人物,想让你顶上武君名头坐镇天都表示正道背后还有一个十年不出门出门压十年的压路机。他上上下下地看了黄泉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胸膛。记着,你只是一个神秘人物,打得过就随你玩,打不过就赶紧跑,我和曼睩还有虚蟜都不会笑你的。
  哈,我还怕被人笑?黄泉昂着脑袋笑了两声,罗喉盯着他,他左偏一下头右偏一下头,然后哼了一声。没有下次了,罗喉。
  罗喉抽搐似的勾了勾嘴角,用脚踢了踢那口巨大的箱子。好,没有下次,你先把这次应付过去,先穿上衣服看看合适不合适,不合适让素还真去重新做。他把里面的东西拣出来撂在桌子上,桌子上的小猫蹭过来,一件一件地刨刨抓抓推推,罗喉又拎着它的后颈放到地上。黄泉不情不愿地换了衣服,把那个造型奇特的头盔戴上,罗喉转了一圈看了看,对君曼睩的手艺感到非常满意,不愧是从小绣花的姑娘家,也不愧是铁匠公孙夺锋的养女。
  够了吧,那些东西就别往我身上堆了。
  黄泉,你现在是天都武君,穿得太寒酸我也很没面子,你当天都国库里面那些东西都是假的吗。罗喉把桌子上那堆小玩意儿分了分,自己也搞不明白到底要怎么弄,于是把君曼睩叫进来,为黄泉打理第三版造型。
  好吧,我现在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黄泉举着手,让君曼睩把那些繁复的小东西挂在身上。罗喉的身上也有不少这种小东西,但挂这么多小东西除了视觉效果很奢华之外,黄泉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你只要在江湖上露几脸,跟六爪怪胎打个照面就行,做完这些随便你什么时候回来。罗喉看着黄泉脑袋上和身上逐渐复杂闪亮起来,觉得还算衬得上天都武君的名号,拿上银枪和计都刀就更是有了高手宅人的派头,于是满意地坐下,把猫提起来放在桌子上摸来摸去。不过跟六爪怪胎只能打照面,照过就快跑,别纠缠。
  你对自己的功力这么没信心?黄泉含糊地说,立刻被君曼睩揪着头发往上面插小卡子。
  谁知道六爪怪胎得了邪天御武的力量强到什么程度。罗喉把脸扭到一边去,什么“我很担心你”什么“你一定要回来”什么“我会一直等你”这种话,在他喉咙里兜兜转转绕了几百圈,结果还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好,我戳他一枪就回来。黄泉歪着脑袋伸手去够罗喉的肩膀,君曼睩拽得他的头皮发炸,他不得不终止了这个动作专心应付这个从小就看养父打铁的千金小姐。那我什么时候动身?
  衣服穿好就走。
  什么?不能等到明天早上吗?
  这种复杂的衣服你还想再穿一次啊,穿好就赶紧去把事情办了,事情办了就赶紧回来。
  你赶人也不要赶得这么光明正大,袖子上的花都是曼睩绣的,别想拿素还真来骗我。
  罗喉哼了一声,脸往边上一扭,黄泉等着君曼睩把他脑袋上那些闪光的东西弄好,扳着他的脸吻了一下嘴唇,又在他的脸颊上啃了一口。在天都晃荡几天,然后跟刀无极打个照面,做完这些我就回来,你哪里都不要去,有什么事叫曼睩来找我。罗喉又哼了一声,一脚踹在他腿上,黄泉蹦达着退开,左手抓起枪右手抓起刀,两边肩膀上一扛银光闪闪地出了门,君曼睩倚在门边上挥了挥小手绢儿喊我们会等你回来的你一定要回来啊,罗喉看见黄泉似乎打了个趔趄,但天色太晚了,总是看不真切。
  伯公。君曼睩转过头来,伸手摸了一下罗喉手里的小猫。这样好吗,就这么把他丢回天都。
  我一死他就失踪,这种事放在江湖上是很奇怪的,难保不会有人找过来。罗喉把小猫推给君曼睩,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让他慢慢消失等素还真想找的时候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找不到人才最好,而且……罗喉把脸侧了侧,君曼睩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他咳了两声,把茶杯举起来挡住脸。而且再让他多留几天我的腰就断了伤也一直好不了还是让他赶紧滚出去比较好……
  君曼睩用袖子挡住脸,嘴唇越翘越高。伯公,你真的以为他回来之后不会变本加厉地折腾你吗?她轻而含混地说,罗喉问了声说什么,她立刻又摇摇头。天晚了,我们做饭吃吧,今天吃野兔炖萝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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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痕迹


  黄泉坐在罗喉坐过的王座上,一爪把头盔抓下来丢在一边。这身衣服穿着倒是没什么很难受的感觉,就是重点,但那个头盔却不知道怎么的夹得他脑袋发疼让他无比想念丢在家里的自行车锁,不过马上又想起那东西早让他改成罗喉的发箍了,于是又只好把那个头盔拽回来捧在手上。逗弄刀无极让他稍微地有一些开心,但开心过后又觉得使用这么大的幻术对上这么强的一个人的确有些累,他拽着头盔额头上那支长得像苞米一样的角,学着罗喉的模样双手摊开往后靠挂在靠背顶上,然后又把腿翘起来,他的腿上横着计都刀,计都刀外面放着他的枪,他把左手放下来,指头按在计都刀的刀面上,这把刀,他用过几次,又大又重挥起来带风阻力比枪大了不少,不过多用几次也还算顺手,他把那刀托起来掂了掂,妄想着哪一天能用它把刀无极砍死,想着想着又丢下头盔捂住脸哼哼哼哼地笑了一阵。
  黄泉装模作样地在正殿王座上摆POSE找武君的感觉,当天都周围那些陌生的气息都散去之后他长出了口气,一只手抓着头盔一只手拖着刀和枪从正殿里出来,看见阴影中蹲着一团颤抖的粉色。
  曼睩。黄泉提起计都刀反过来戳了戳君曼睩的袖子。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君曼睩的肩膀又抖了好一阵,提着袖子挡着半边脸转过头来,她的脸粉扑扑的,眼睛湿润闪亮含着藏不住的笑意看得黄泉背后有点虚。我来演戏给素还真他们看,顺便拿他的背书。
  黄泉哦了一声,从君曼睩怀里抽出书来翻了翻。罗喉其实已经不怎么在意这个了,你不必跑这么远出来拿素还真的背书。
  我在意。君曼睩把书接回来,用布包包好抱着。我不像你,有武功可以去砍刀主席,我能为伯公做的有限,能留下两本书也是好的。她眨了眨眼睛,忽然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束口囊递到黄泉面前。我收拾伯公房间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压在枕头下面,伯公说这东西装过糖招蚂蚁,要我把它扔了……
  黄泉丢开头盔,劈手从君曼睩的手里把那个小小的束口囊夺过来捏着,那小东西摸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装,不过他知道那里面装着什么。
  ……我想了半天,这么招蚂蚁的东西,还真不知道要往哪儿扔,就扔到你这儿来了。君曼睩摊着手,越说嘴唇翘得越高,最后干脆又捉起袖子捂住脸笑了一阵。
  咳……你就扔我这儿吧……黄泉握住那个束口囊,揣进胸口,君曼睩微笑着望着他,他觉得脸上有点烫,于是借着戴头盔的动作摸了摸脸,只是他的手指冰冰的,摸什么都觉得没感觉。你这么出来,罗喉跟虚蟜单独在家里没问题吗?
  没问题,伯公很顽强的。君曼睩点了一下头。而且我留了菜,虚蟜煮的饭也是能吃的。她顺下手甩了甩,左右看看,天都曾经热闹得跟个大家庭似的,不过大树一倒猢狲就散了,留下这几人,也没什么不好。那我回去了,伯公要你注意分寸,别玩着玩着把自己给玩儿进去了。
  我自然有分寸……黄泉把脸转到一边去,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他站了一会儿,君曼睩说要回去了,于是他又转回来,看了看这个抱着书的女孩子。那好,我送你回去。
  不必。君曼睩摇了摇头,又抬起头来,眼睛亮亮地望着黄泉眨了眨,黄泉哼了一声,君曼睩抱着书慢慢走了,背影隐没在黑暗中的时候黄泉摸了摸胸口,到自己房里找了件以前穿过的旧衣服换上,藏起那身招摇的武君行头翻窗子出了天都。

  黄泉一路摸黑奔到家里,君曼睩还没有到,四处都漆黑一片,黄泉摸进罗喉屋,枕头边上一双发亮的眼睛吓了他一跳,他偷偷摸过去,摸到毛茸茸的一片和一声细细巧巧的喵,他揉了揉那小猫的耳朵中央,顺着毛摸下去,摸到枕头上散着的头发。
  黄泉收回手,偷偷摸摸到外面井边上打了水洗干净手,小猫跟着他窜出门围着他的裤腿转来转去地蹭,他托起猫,到厨房看了看,灶膛里还有一些火星,周围也挺暖和,于是将小猫放在谷草堆上,关上门,又打了水重新把手洗了一遍,在衣服上随便擦干净,才又摸回罗喉的房间里。
  罗喉睡觉的时候老喜欢蒙着头,就跟小孩子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被背叛留下的阴影,黄泉摸到罗喉的头发,顺着那些发丝摸上去,手伸进被子里,被子里暖暖的,他故意把冷冰冰的手掌贴到罗喉的肩膀上,被子里悉悉梭梭地扭了一阵,罗喉抓住他的手腕把那只打搅睡眠的手丢了出来。
  黄泉别闹。罗喉迷迷糊糊地嘟哝,一会儿之后突然伸手掀开被子坐起来,眼睛锐利地盯住坐在床边上的黄泉。你回来做什么?罗喉问,顺手把蹭开的睡袍拉拢。
  我送曼睩回来。黄泉把眼珠往边上一转,罗喉哼了一声。
  那曼睩呢?罗喉拉起被子来裹住肩膀。猫你丢到哪里去了?
  在厨房呢,猫都是睡厨房的,你别太宠它。曼睩……曼睩还在路上。黄泉转了一下头,双手按住罗喉的肩膀把他压在床上,埋下脑袋狠狠地在嘴唇上吻了一下。不必担心曼睩,她混黑道的,比你懂得怎么跟江湖上那些家伙忽悠。
  她不是江湖人士,还是不要随便到外面走动比较好。罗喉舔了舔嘴唇,黄泉又蹭上去狠狠贴住。
  这些话你留着自己跟她说……现在是我走了许多里路翻了不少山回来看你……黄泉咬着罗喉的嘴唇,舌头蹭来蹭去,罗喉把手按到黄泉的脑袋上,摸了摸扎在一起的头发,额头边那些卷卷的短毛被压得贴在了一起,摸着有些硬,于是罗喉把黄泉的头发拨拉乱了,把手指插进去一边乱揉一边顺,黄泉哼哼了两声,一只手伸到罗喉脑袋后面去按住一只手顺着脖子往背后滑,罗喉撑住黄泉的胸口推开,无可奈何地往床铺里面退了退。
  现在是四更,我很困。罗喉抬手擦了擦被黄泉啃得湿湿的嘴唇,黄泉蹬掉鞋子剥掉衣服窜上床,手一伸捞住罗喉的肩膀按到怀里,被子一掀把两人裹住。我还没说完。罗喉闭着一只眼睛看着黄泉,黄泉亲了亲他的额头,用力地抱住他的腰。
  好啦好啦我不闹你了,你睡,我等天亮了就回去给素还真演戏看。黄泉拍了拍罗喉的背,罗喉的额头抵在他的下巴上蹭了蹭,很快又睡着了,黄泉一会儿看着窗子一会儿看着罗喉,心中忽然有些不甘心,于是低下头在罗喉的脖子上啜了几口,吮出来不少的红印儿,天亮的时候他又吻了吻罗喉的嘴唇,不情不愿地穿上衣服趁着路上还碰不上几个人,赶紧奔回了天都。

  君曼睩抱着两本书提着路上买的早饭回来的时候罗喉正抱着猫站在篱笆里面指点虚蟜翻地,她左看右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她到厨房里热了点豆浆,把买来的早点分了分,装在篮子里提到外面,眼睛一瞥瞄到罗喉脖子上的红印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曼睩?罗喉转过头来看着她,她笑了一阵,把豆浆包子分给虚蟜和罗喉。
  伯公您的床上是不是有虫子了?君曼睩剥开一个包子,把里面的肉馅儿哩出来放在菜叶子上按碎,小猫蹦过来嗅了半天才伸出舌头舔了第一口。她看见罗喉不明就里的表情,抬起手来在自己脖子边上比了比,罗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忽然想起昨天晚上黄泉回来之后自己睡着,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啊……那个……大概吧……罗喉遮着脖子抬起头来望了望天,君曼睩咬了口没有馅儿的包子,摸了摸被烫得甩脑袋的小猫。
  那明天我去买点除虫菊来撒撒。她瞄了瞄罗喉,罗喉的脸转到一边,但潮红的耳朵出卖了他,君曼睩咳了一声,罗喉袖子一甩,转过头去盯着被翻得一片狼籍的地。
  也不知道那么大只的虫子,要用多少才有效呢。君曼睩小声说,收拾了篮子,把小猫也放进篮子里。还有,伯公,中午炖只野兔来吃怎么样?
前局尽翻。旧人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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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物


  黄泉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计都刀,不动声色地走了。挖靠这下玩儿大发了!黄泉的心中默默流泪。罗喉很爱这把刀,这下好了,玩断了,回去要怎么跟他说?黄泉偷偷拽着自己的头发雄赳赳气昂昂地在小树林里晃了一圈儿,四周没有人的气息了,于是他又溜回去把计都断刀捡回来,抄小道回到了天都。
  黄泉把计都断刀放在王座上,将断刃拼了拼,断口很平整,也不知道接不接得起来,最重要的是这把刀,苦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找接刀的工匠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他有胆子拿出去,也没哪个铁匠敢接。
  要怎么跟罗喉交代呢,这是一个问题。黄泉站在边上,觉得这个问题实在令自己头疼。
  有什么好不好交代的,直接拿回去给他就好。黄泉自言自语,他握住计都刀的刀柄把那一段残刀举起来,损坏的计都刀仍然光华内敛锋利如昔,如此神兵即使重新锻造也应该是难得一见的好刀。黄泉找了个盒子把断刀装起来,随手扯了块纱裹一裹往背上一扔,提着枪偷偷摸摸绕开人多的地方跑回了家里。
  家里君曼睩刚刚把饭端上桌出门去喊罗喉和虚蟜回来吃饭,黄泉被踢出去之后罗喉的伤好得总算是快了些,只是功体尽失和伤处部位影响了罗喉的身体,让他不得不增加休息的时间,对于这件事,君曼睩很是担心,调养的方子找了一个又一个,喝得罗喉最后不得不直接提出不想再喝这种奇怪的东西,但最后还是拗不过君曼睩,只得将不知道是因为成分问题还是因为手艺问题苦得要死的药汤喝下去。
  君曼睩把脑袋伸到门外去,看见黄泉提着枪在跟罗喉说话,说着说着就伸手把罗喉手里的猫拎起来掂了掂又放回去,虚蟜蹲在篱笆边上,似乎痛不欲生地捂着眼睛,她抬起手来用袖子挡了挡眼睛,一边念叨着哎呀闪死我了一边到厨房里去又拿了一幅碗筷来放在以前黄泉坐着的那个位置上。
  黄泉站在篱笆边上,用猫的话题来打了一阵哈哈,罗喉疑惑地上上下下望着他,他硬着头皮跟小猫玩了一会儿,把猫放回罗喉怀里,虚蟜拖着锄头偷偷顺着篱笆边儿溜进院坝里,黄泉两只爪子搭上罗喉的肩膀,顺势滑到背上交叉,然后脑袋一埋整个挂到了罗喉的身上,君曼睩用袖子捂着嘴啊了一声,赶紧把虚蟜放进堂屋里来。
  我这里出了点事儿……黄泉模模糊糊地说,眼珠子在细细的眼睛里转来转去。等会儿吃了饭我慢慢跟你说。
  罗喉把猫放到地上,回给黄泉一个拥抱。计都断了?他问,一只手按着黄泉的背一只手伸过去摸了摸背在黄泉背上的盒子。
  结果老子一开始都是在纠结些啥啊!啊啊啊!黄泉心中怒吼,凑过去咬了咬罗喉的耳朵。你怎么知道的?
  哼,我的刀状况怎样我自然知道。罗喉偏了一下头,把耳朵从黄泉的牙齿中间拽出来。
  是影神刀砍断的,要破坏刀龙战甲我们还得另外想办法。黄泉又凑上去,用嘴唇抿住罗喉的耳朵。天刀和漠刀也不是刀无极的对手,看来我们得多找点帮手拉个大点的队伍才刷得下这只怪。
  要刷怪等吃了饭再刷。罗喉又把头偏开把耳朵拽出来,顺便推开黄泉。曼睩在叫我们吃饭了。
  我现在不想吃饭。黄泉扳住罗喉的脸,在颊上啃了一口。我想吃点别的。
  那也把饭吃完了再说。罗喉哼了一声,解开黄泉背盒子的沙幔把装计都的盒子背到背上,黄泉伸出手抓住盒子顶端一句我来背还没说出口,罗喉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拂了下去。
  其实我想过,虽然打人不打脸但是反正刀无极也不是人我们可以直接打脸,不过好象他的脸也不好打天刀和疯刀都不行。黄泉说,把枪换到手里。不把那身西瓜皮砍掉没法灭了刀无极。
  这些可以从长计议,计都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罗喉从下面摸了摸装计都的盒子,以前挥舞着计都的时候他从来没觉得这把刀这么沉重过。黄泉伸过手去,捏住罗喉伸在后面的那只手。
  喂。黄泉把头盔取下来拿在手上。漠刀的那位被刀无极阴死了。
  嗯。
  漠刀也被刀无极砍死了。
  嗯。
  你要死了我也会被刀无极砍死的。
  哼。
  我说真的,你死了我跟漠刀一样冷静不起来。
  我没死,所以你不必亲自去砍刀无极了。罗喉走进堂屋把盒子放到边上角落里,君曼睩趁着黄泉和罗喉在外面说话的时间加了两个小菜,黄泉坐在以往的位置上,看君曼睩把热腾腾的饭盛上来,一边吃一边和罗喉说一些“隔壁村王婶儿说让我帮忙绣个荷包”或者“昨天赶集的时候有个小哥要送我一枝簪子我没要”这样的话,罗喉一边吃一边听一边含混地回答她,黄泉忽然升起了一种干脆今天就扒掉身上那件武君皮赶紧退隐回来种地打猎的想法,但转头看见罗喉苍白的脸色又觉得刀无极不可原谅无论如何至少要砍一刀让他多流点血。他忽然有一点明白罗喉为什么身上带着伤还一定要答应素还真的请求送他去集境,不是为了苍生,不是为了天下,不过是为了身边那些不能失去的人。
  吃完了午饭黄泉照例收了碗筷去井边洗了,君曼睩说是上回隔壁村某家托她绣的被面绣好了带着虚蟜送去了,罗喉把盒子放在饭桌上,解开纱幔打开盒子,把断成两截的计都刀拿出来摆在桌子上,他用手指划了划断口,计都刀断得很整齐,断口边缘没有多少毛刺,刀无极挥刀的动作极快,计都会断成这样也在情理之中。
  不知道断成这样还接不接得上……罗喉把手掌贴在刀面上,计都的刀面上那些铸花印在他的手上,就像很久以前他刚刚接过这把刀的时候那么冷而明晰,不同的是那时候那些花纹棱角分明磕在肉上像随时会被划出伤口来,而如今它们的边缘已经被磨得圆润光滑仿佛日复一日被水流冲刷。这么想起来,计都是许多年前的造物,现在被新的更锋利的刀剑斩断,也并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尤其是那是影神刀,砍断过自己的头的当世神兵,而且铸造计都的材料再好拿到现在那大概也只能算凡铁,影神刀的材料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不明生物的骨头。
  黄泉洗了碗回来,看见罗喉摸着计都出神,他走到罗喉边上,伸手也按在计都刀面上。这能接上吗?他问,罗喉没有回答他,于是他把手往罗喉的手那边移,先是抬起手指压住罗喉的拇指,罗喉看了他一眼,他把手指顺着关节往罗喉的手背上摸,压住四只手指,手腕一挪把手心按在罗喉的手背上。
  计都上的铸花是凤卿要铸刀师弄上去的。罗喉说,黄泉嗯了一声,把另一只手搭在罗喉的肩膀上。
  凤卿说这刀和剑不同,这把刀和其他刀也不同,如果就这么光着跟砍柴刀没什么区别,一定要弄点什么花纹上去才好看。罗喉接着说,黄泉把手指轻轻点在罗喉脖子上的伤痕边上,从他的头发下面穿过去。
  他就是这样,对细节念念不忘,其实砍柴刀也没什么不好,这刀如果接不回来,让虚蟜拿去砍柴也好。罗喉一边说一边勾了一下嘴角,黄泉把手掌拢到罗喉的那一边肩膀上。
  你别犟了,伤心就说伤心,你一来不会开玩笑二来不会说笑话。黄泉把拢在罗喉肩膀上的手屈起来扳住他的脸,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嘴唇,罗喉的肩膀抖了一下,黄泉缩起手指从罗喉的指缝里捏住他按在计都刀上的那只手。
  哈,刀断了就作断了的打算,能接起来是最好,接不起来能用也好。罗喉说,嘴唇擦在黄泉的嘴唇上,黄泉按着他的脸把吻加深,罗喉挣了挣,揪着他的耳朵拉开一点距离。去把门关上。他说,黄泉哼了一声,掌风一扫把门关起来。
  你也别太伤心,曼睩回来问问她看有没有办法接上,她跟着公孙夺锋这么久,对铸刀什么的应该有点见解。黄泉把盒子推到地上,计都断刃拿起来放到凳子上,罗喉抓着刀柄没有松手,黄泉按了按他的手指关节,环着罗喉的腰把他托起来放到桌子上。
  你确定这桌子够结实?罗喉问,把刀放到背后的桌面上,黄泉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压下来,抓着他的腰带一拖拖得他半截腰都悬在桌子外面。
  如果曼睩说接不上就把刀给我,总能找到可以接的。黄泉把罗喉的一条腿扛到肩上,拉开他的领子,从锁骨一直往下啃,罗喉一只手握着刀柄一只手抬起来揉了揉黄泉额头上的头发,黄泉抓住罗喉握刀的手,一边揉僵硬的手指关节一边轻轻地掰动指尖,罗喉的手指仍然紧紧扣在刀柄上,黄泉扳了一阵,转而捏住他的手腕,用拇指在血管密集的地方一下又一下地蹭动。
  黄泉。罗喉揉着黄泉的头发,黄泉的头发软软的,摸着像在摸一只小动物。你是想安慰我吗?
  你要这么想我也不反对。黄泉解开罗喉的腰带,把手掌贴在他的腹部,罗喉挣动了两下,放开黄泉的头发抱住他的肩膀,黄泉蹭了蹭罗喉的颈窝,顺着锁骨啃了几口。
  过去的旧物总会随着时间损坏,该记得的记得就足够了。罗喉偏了偏头,黄泉转过脖子咬住他颈侧的血管,舌头在皮肤上舔来舔去。
  罗喉。黄泉顺着罗喉的脖子舔到耳后,含着他的耳垂咬了咬。你是想安慰我吗?
  哼。罗喉偏开头,黄泉一只手托住他的背一只手顺着腰蹭到后面,手指勾着他的裤子往下拽,罗喉屈起腿让他顺利地将裤子拽掉,黄泉摸着罗喉腿上的皮肤,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摁在桌子上。
  罗喉把勾在黄泉肩膀上的手放下来,黄泉的脑袋毛茸茸地蹭在他的胸口,痒得要命,他伸手往后摸到计都刀刃,手一收按在刃口上,四个手指切得鲜血淋漓,他一点一点地松开手,把手举到面前,血液流得很慢,但一点一点还是漫过了一整只手掌,很多年前无数的鲜血也这样漫过了他的手掌,邪天御武的,追随他的人的,背叛他的人的,还有自己的,他把眼睛捂起来,黄泉拉开他的手,把印在眼皮上的血舔掉。
  别想君凤卿了。黄泉舔罗喉的嘴唇,血的味道咸中带涩,罗喉舔了一下,黄泉立刻将两人的舌头揉在一起。君凤卿没有背叛你,我也没有,也不会。
  罗喉喉咙抽动了两下,黄泉捏着他的下巴退出来,舔了舔他的上嘴唇,罗喉喘了两口,黄泉又吻了上去。罗喉呜咽一声,放开握着计都刀柄的手摸到黄泉的后脑扯住他的头发,黄泉缓慢地扭着头吻他,他握起手指,又伸开,最后按住他的后脑,手指磨在他的头皮上,黄泉的胸口撞在他的胸口上,暖得不可思议。

  黄泉拉开一条门缝望出去,君曼睩和虚蟜在院子里搭了个架子正在烤东西,他偷偷摸摸地跑到罗喉的屋里去找了套衣服让罗喉换了,又偷偷摸摸把罗喉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了绕到屋后晾起来,君曼睩和虚蟜装作一无所知地烤好了野兔一块肉一块肉地分好装盘,又另外烤了些什么东西,罗喉慢腾腾地穿好衣服把计都刀拿出来摆在火堆边上,君曼睩抽空转头看了一眼,起身去拿东西。
  曼睩。罗喉拉住她的裙摆,脸转在一边。堂屋里很乱,让黄泉打扫过再进去。
  好。君曼睩微微一笑,到厨房里去把煮好的饭和菜汤端出来放在火堆边,她交代了虚蟜几句,蹲在罗喉的边上把计都断刃拿起来,对着火看了看。计都可以接上。她说,摸了一下断开的部分。义父修过类似的断刀,只是我不知道怎么修。她转了一下头,盯住黄泉。不过伯公手上是怎么了?
  那我去找人接起来。黄泉把计都拿起来放在边上,罗喉把伤手举起来看了看,藏到袖子里。
  无妨。他说。你要想接就接起来,接不起来就给虚蟜。他看了看受宠若惊状抬头眼睛亮得像有星星在闪的随从,虚蟜立刻把脑袋埋了下去。柴房里刚好缺把砍柴刀。
  君曼睩把头扭到一边去。伯公你要傲娇到什么时候计都都断了还要死撑你这样黄泉真的能放心出去忽悠素还真吗……她小声地念叨了一句,夹在柴火燃烧的声音里,没有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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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桐


  君曼睩抱着两本书站在天都的脚下,罗喉第二次死之前,天都里闹闹哄哄,说什么做什么都有不少人应和着或者撺掇着,跟兄弟姐妹一大帮子乱闹似的,现在再想那时候,觉得就跟昨天似的,一转眼人去楼空,难怪罗喉才醒来那时候喜欢站在天都顶上吹风,似乎昨天还在身边的兄弟今天就走得一个不剩,似乎昨天还和乐融融的追随者今天就要砍你的头,似乎昨天还熟悉的世界今天却陌生疏远,甚至都没有人知道站在这里的是谁,做过什么,经历过什么事,也没有人关心这些。
  君曼睩有些惆怅,她埋下头顺下眼睛,用手心摸了摸那两本书。以前总听公孙夺锋说什么江湖冷酷世间无情,如果不是罗喉,她或许要等到很久之后才会懂得这些词语到底是什么意思的,只是如果还能选,她希望自己永远也不要知道这些词语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至少江湖冷酷世间无情的同时,还有温暖的人心值得依靠,她敛着眼皮再望了一眼天都之顶,黄泉一个人站着,威风凛凛,孤单得刺眼,她转过身,把两本书拢在怀里走了。
  我为什么要离开。黄泉说,声音里磨着些偏执。活下去,以及报仇。他咬牙切齿,眼睛藏在阴影里,手指捏得发白。他在天都顶上站着,看着君曼睩的粉色衣裳逐渐隐没在树林里,虚蟜在那里等着她。他抬起手捂住脸,指甲掐在皮肤上,风吹得他的衣服猎猎地响。喂。他小声问,台阶下的影子动了动。我要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
  站一晚上吧。罗喉坐在台阶下面的影子里,走这么久的路让他觉得有点累,但要让他自己说我有点累又似乎有点伤自尊心,也不愿意让黄泉看见。之前跟黄泉商量好配合起来用幻术把刀无极和素还真他们唬弄过去的时候其实只是在想赶紧退隐了一来自己日子好过些二来君曼睩毕竟是没有武功的女孩子,这么留在台面上太招摇容易被仇家找上,寻个地方平淡生活才是最要紧的,结果谁知道刀无极就是那五条砸在苦境的怪物之一,还刚好是那只六爪的,罗喉想来想去,要骗过刀无极,至少要到能骗过黄泉那个程度,于是就假戏真作让天蚩整得一身血,又把自身功体分离藏起来,等黄泉跑过来忽悠人和龙的时候就一并给他了。一开始是想得挺好的,但变化太快了,天蚩那几下不仅整了他一身血,还牵着他的旧伤一并爆发出来,折腾到现在还时不时给他来一下胃疼骨头疼什么的,这时常让罗喉怀念功体还在的时候,没有胃疼骨头疼不说,冬天也不必裹得跟条毛毛虫似的,走路也不至于时常需要休息。
  站一晚上?你当我穿的是暗法之袍啊。黄泉袖子一甩,转身从天台上下来,罗喉背对他坐在台阶上,他一眼看见金红发丝之间那个红红的发箍。黄泉心里有些小雀跃,但忽然又觉得自己这种雀跃就跟野猫或者野狗作记号什么的有些像,心里又有些不自在。一开始把自行车锁改成发箍,为的只是让罗喉把那几根嚣张的呆毛压一压,他看不惯那些一没被罗喉的头盔压着就没精打采耷拉下来的头发,总觉得看着就像罗喉自己没精神心情不佳似的,后来才发现这是个宣告所有权的好办法,罗喉把那东西往脑袋上一箍,大家都知道这家伙是他黄泉的,毛手毛脚的家伙也会识趣地保持距离,只可惜在那幽静的小山村看得懂这种红果果的暗示的也只有他、君曼睩和虚蟜三个人,连罗喉自己大概也没发现他的这点小奸计,大规模围观或者呆楞事件根本不可能发生给黄泉看,这点一想起来,就让黄泉后悔没早点把那自行车锁别罗喉的脑袋上。
  天刀把暗法之袍撕了之后我不是照样一站一晚上。罗喉抬起头来望着黄泉,光线有点背,黄泉额头上那个角上月光恍惚一闪,就跟苞米忽然发了下光似的。罗喉有些想笑,于是勾了勾嘴角。当年三个兄弟忽悠他穿上那件螃蟹壳似的衣服的时候大喊大叫说很威风很闪亮很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如今类似的款式套在黄泉的身上,怎么看怎么都不符合现在的审美,只是额头上的黄金苞米几乎成了天都武君的标志,临时要改也有些困难。
  我又不是你,不喜欢吹冷风。黄泉在罗喉的边上坐下来,抓起他的手掌拢在手里,罗喉的手有点冷,他把手指从罗喉的袖子伸进去,摸到手腕,再往上摸,罗喉的皮肤逐渐不那么冷了,但黄泉仍然认为还不够暖,于是他把罗喉拽过来往膝盖上放,罗喉把他的手一拍,站起来拍了拍裤子。
  我过来拿点东西。罗喉说,黄泉仔细打量他,觉得农户的短衣穿在罗喉身上其实挺好看,当然其实罗喉气势不凡,穿什么都会很好看,至于更深层次的什么那啥眼里出那啥的问题,黄泉拒绝去考虑。天都里面东西太多,又时刻可能被人掀翻,能拿走多少就拿走多少。他咳了一声,脸转向一边。天都国库里的东西不是为了让别人搬才收集起来的。
  你想怎么拿?黄泉问,罗喉昂起头来想了想。
  先把最宝贵的小东西收一收,打个小包包带回去。罗喉说,黄泉坐在台阶上笑起来。
  恐怕就算这样你也带不走。黄泉也站起来,拍干净衣服上的灰尘。你那国库里的东西,收集进去了就不用的吗。
  以前赈灾用过,谁家里有事也拨过,维修天都用过,其他都用得很少。
  你看,这就是你不懂得用钱了。黄泉拉了一下罗喉的手指,罗喉别过身,走在黄泉的前面,黄泉跟在他的后面,就像不久以前那样,罗喉的脚步很轻,但腰挺得很直,腰带一扎就显得细,黄泉手一捞把罗喉捞过来,掐着扎紧的腰用嘴唇蹭了蹭他的脸,罗喉脖子一偏,把嘴唇凑上去磨了一下。
  我今天要趁着晚上赶紧回去。罗喉说,把黄泉掐在他腰上的手扳开。白天路不好走,天都也不够安全。
  你不用急,慢慢挑,我送你回去。黄泉由着罗喉把手扳开,跟着他一路往下,罗喉举着火折子在库房里挑挑拣拣,黄泉站在门边上看着,火光一照里面的东西就闪闪发光,闪得他几乎要闭眼睛,只是堆放不免杂乱,罗喉蹲在地上,像拔萝卜似的把压在下面的东西拔出来看看,然后丢在不同的地方,罗喉选好了东西,把带来的包袱皮展开抖抖,东西堆上去卷卷捆紧,一甩甩到背上背起来,黄泉掂了掂,把小包袱夺过来自己背上。
  东西不重,我自己能背。罗喉伸手去拉那个被夺走的小包包,黄泉顺势拉住他的手腕。
  我知道不重。黄泉拉着罗喉的手腕,别着脑袋往前走,罗喉跟着,一路走到天都外面,他转头看了一眼自己居住过许多年的地方,天都巍峨耸立,高得就像可以摘到星星,只是现在住在那里面的只剩下黄泉,不久之后黄泉也会抛弃那个地方回来跟自己和曼睩一起住,天都就彻底变成一座空城了。很奇怪,以前走在天都的通道上,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什么都不会去想,但现在看着那个地方,却会想起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比如君凤卿的离去,比如左大将的背叛,比如离开天都的时候虚蟜急急忙忙裹了点东西远远跟在自己后面很久之后才敢靠近一些,比如那些泼在身上的血,本来是热的,但很快就冷了。罗喉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天都,但无论他喜欢不喜欢,这个地方总是让他被过去纠缠,君凤卿,邪天御武,音族鳄族,九殃幡的十万魂灵和后来被杀死的人。他转回头,看了看黄泉,黄泉也在看着他。
  黄泉。罗喉拗了一下手腕。你回来了就把天都沉下去。
  好。黄泉回答,把罗喉的手腕捏了捏,拇指按着他的肌肉,顺着肌理抚摸。
  然后把这身衣服烧了,我不想看见那黄金苞米。
  好,没问题,我也不喜欢。黄泉拉着罗喉的手腕,拖着他穿过树林,走在少有人走的小路上。罗喉走在他后面一步远的地方,他把他拉到前面,大概也是一步远的地方,罗喉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他笑了笑,把手搭到他的肩膀上。没事儿,我们一起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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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


  在天都与深山小村之间跑了许多个夜晚之后,罗喉终于意识到失去功体的身体无法像以前那样长时间连续行动了,这让他非常苦恼,虽然底子还在,但没有功体实在是太麻烦了,速度慢,力气小,每次得花上一整晚的时间把并不多的东西从天都带回家里。罗喉呆着一张婴儿肥脸把从天都带回来的金条啦宝石啦做工精致的小型贵重物品啦放进不小的木箱里,木箱中的贵重物品差不多堆了一小半,油灯照在上面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罗喉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其实还满高兴的,有了这些,日常生活就有了保障,虽然平时自家种的蔬菜和养的鸡以及母鸡下的蛋就能满足日常生活需求,但天总有个什么风云是不测的,现在先准备着总比到时候再想办法把天都刨出来找要好,天都那么大的个头,一动起来就山崩地裂的,怕是他还没进得了仓库的门就早招了批数目不小的围观群众了。而且曼睩也是大姑娘了,模样清秀漂亮举止得体说话温柔可亲气质高雅出尘,搞不好什么时候就嫁了,嫁女儿是需要很多钱的,而且君曼睩是天都的半个主人,嫁妆可不能少给,一定要压得婆家瞠目结舌五体投地地拜倒。而且上回黄泉回来的时候也听她说过有镇上的年轻人向她示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真的带一个年轻人回来给他看了。
  一想到曼睩竟然或许很快就要嫁给别人,罗喉的心中生出了一些傻爸爸看女儿的心酸感,天天给自己做饭泡茶陪自己说话逗猫安静绣花洗衣服的孙女儿很快就要到别人家里去给不认识不熟悉的人做饭泡茶洗衣服陪着他们说话逗猫也不知道还抽不抽得出时间来绣花,罗喉不得不对那个还没出现但最终会从他的身边带走乖孙女儿的人产生了森森的鸡肚,这种鸡肚比当年听说刀无心跟曼睩结着娃娃亲的时候更加深入更加广泛以至于这位曾经雄霸天下的老人家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折腾折腾那将要得到他的宝贝孙女儿的可怜人,让他从身体到内心都深刻而透彻地认识到他家的女孩儿都是不能欺负的。当然后来当他跟曼睩提起的时候可怜的女孩儿很是苦恼地挂下了一头的黑线,不过由于君曼睩目前还真没有对哪个少年郎动心的迹象于是罗喉决定先调理调理自己的身体至少到了冬天不要又裹得像条毛毛虫还拽着领子觉得好冷好冷。
  罗喉把箱子关上锁好,费了点力气推到墙边,再把推在边上的萝卜排好盖住箱子,他举着油灯拎着木箱钥匙从地窖里爬出来,把钥匙塞进君曼睩给小猫垫的布团小窝里,吃完晚饭之后君曼睩退回房里绣了阵花,然后又看了一小会儿书,虚蟜在柴房里蹲着,把大枝木柴劈成直接可以烧的小块,罗喉托着小猫摸了一会儿,觉得没有地方可以吹风真是无聊,但现在让他去吹风又不太实际,除开位置因素不说,他现在的状况,夜里风一吹,第二天早晨起来准得头疼,虽然扛一扛就过去了但让曼睩担心的事他可不做,于是他把小猫塞到小窝里,冲了澡缩回屋里蒙上脑袋睡了一觉,夜里忽然醒来时罗喉把手伸到枕头下面摸了摸,那个小小的束口囊不在,当然,他知道那东西在什么地方,不过现在他有些后悔没放在身边,但那也没关系,下回到天都去转移财产的时候再揪一小缕黄泉的头发下来跟自己的搓在一起放起来就好。迷迷糊糊地想了这么一阵,罗喉翻了个身,刚刚睡了没多久就听见君曼睩养的鸡叫了起来,一声不够,还连着叫了两三声。
  罗喉抱着枕头蹭了蹭脸,跳起来跑到井边打了桶水兜头倒下来冲了一身,衣服湿湿地贴在背上风一吹就刺刺地冷,罗喉赶紧跑回房里抽了条带子把头发捆了,衣服剥下来换了件干的,腰带一扎跑到院坝上找了个不挡事的地方开始扎马步练下盘。即使经过了长久的睡眠,罗喉的身体在战争中所养成的习惯仍然让他很快找回了练习的感觉,他能感觉到肌肉绷紧的时候力量怎样在血管中传送,也能感觉到每一口呼吸怎样在身体中流动,风仍然很冷,渐渐的还起了些雾气,但这些感觉全都被挡在了罗喉的意识之外,就像当年他还没有成为万众瞩目的英雄,没有遇见君凤卿他们,甚至没有从师父那里学成,他心无旁骛,身体和精神紧密连接,从气流的每一个微小变化感受天与地,那些博大的时间,那些渺小的灵魂,从无处来,往无处去,他所拥有的只有一瞬,所有人拥有的只有一瞬。
  君曼睩穿戴整齐出来的时候罗喉正气势万钧地在院坝里打一套太祖长拳,头发湿湿地贴在脸上,也不知道是早晨冲的井水没干还是练拳练出来的汗水,君曼睩看着井边一地的水,又挪到罗喉门口看了看丢在小凳子上的湿衣服,立刻让虚蟜赶紧烧了锅热水。她把罗喉脱下来的衣服捡起来放到木盆里,倒了点皂荚水泡着,又摸了两个鸡蛋出来调好蒸了蒸浇上醋闷着,煮了一小锅菜粥,又切了点萝卜干拌上,罗喉打完拳,又打上来一桶水刚刚举起来还没来得及往脑袋上倒,君曼睩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腰。
  怎么?罗喉把桶放到井沿上,转头看了看穿着小袖子粗布衣裳的姑娘。
  伯公,你用热水吧。君曼睩眼睛闪闪亮地望着他。冷水冲着太容易着凉了,虽然已经开春了但是天还冷着呢,山里雾浓风大湿气重,小心些比较好吧。
  是吗?罗喉把那桶水放到地上,君曼睩一提醒他才觉得好象身上是有些凉凉的,但头上似乎又不觉得冷,君曼睩歪着脑袋望着他,他咳了一声,放下桶到厨房边的小隔间里冲了澡,热水一泡的确温暖舒适了许多,头热身冷的迹象也没那么明显,罗喉穿上厚衣梳好头发出来,和君曼睩跟虚蟜一起吃了早饭。早饭那丰富的种类让罗喉微微有些吃惊,君曼睩一个劲儿地把蒸蛋舀到罗喉的碗里,暖得罗喉的心像被热水包裹着,对于未来的某一天会出现的孙女婿的伪怨恨就更加浓烈,这么好的孙女儿或许很快就要嫁去别人家了,罗喉幸福之余又生出了一些伤感。
  早饭之后罗喉扛着锄头到地里去劳作了一上午,看着地里新冒出的点点绿芽罗喉心中很是欣慰,终于不用一天到晚吃萝卜了,终于可以有点青叶子蔬菜吃了,只是似乎兴奋过头脑袋有点发热,罗喉伸手仔细地摸了摸额头,又摸了摸脸,觉得应该是早晨弄湿了头发又吹了点风,下午太阳晒晒就好了,也没有怎么在意。
  午饭过后罗喉照例跟君曼睩说了些晚间注意事项,比如关好窗户锁好门,有什么事让虚蟜扛着自己赶紧到天都去找黄泉一类的,君曼睩乖巧地应了,他又交代虚蟜到房后砍些竹子来搭个鸡舍把鸡都关起来不要放到地里去吃了他的蔬菜苗,虚蟜笨手笨脚地到柴房里把刀拿出来去后面砍竹子了,罗喉又跟君曼睩说了一会儿话,带着点干粮揣好包袱皮从小路往天都去了。
  从家里往天都的路并不是非常难走,只是为了避开太多人罗喉挑的地方偏僻了点,前面一长段的山路又窄又陡,不下雨的时候还好些,一下雨就滑得能让人直接从山腰滚到山脚下去,罗喉拉着路边的野草横着脚踩在土路上,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感到温暖舒适,脑袋发热的感觉好了很多,树林里有些鸟在鸣叫,草丛里藏着水流的声音,这些让他想起很久以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在天都顶上站着吹风的时候他回想过无数次,但很奇怪,他并不怀念与君凤卿他们相遇之前的那些平静安好的日子,现在也不怀念,只是偶尔想起来,觉得就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醒之后他失去了所有的兄弟,得到了黄泉和君曼睩。
  罗喉摸到天都的时候天黑了已经有段时间,黄泉没有在,大概是跑到哪里忽悠人去了,罗喉自言自语说一点都不担心黄泉的状况,一边摸到库房里,把预定要带走的东西卷进包袱皮里。贵重物品就跟它们的统称一样是价值高昂重量也很重的,罗喉把那包袱提起来晃了晃,又塞了些小件物品进去,扎好甩到背上。他在天都里转悠了几圈,摸上天台在楼梯口站了站,天台上风大温度低,又惹人注意,他伸着手感受了一下那上面的气氛,没敢上去。
  罗喉在天都等到月上了中天,黄泉还没有回来,他看了看天色,背着一包死沉死沉的东西偷偷从天都摸出来,钻进小树林子里。小树林子里一片昏沉幽暗,罗喉不好打灯笼,这么一来速度就有些慢,好在罗喉来往这么多天,早把这条小路走得很熟,月光也非常好,照在路边田地和小河里,水面闪闪亮亮,让他想起天都外围那些芦苇荡,不过再好的月色,也还是比不过当年,罗喉有些惆怅,但又觉得自己已经有了曼睩和黄泉,没有什么理由惆怅,当他失去了那么多,以为再也不会拥有什么的时候,他得到了黄泉,然后得到了君曼睩。
  然后罗喉觉得自己今天似乎想起过去的次数有些太多了。他摸了摸脑袋,这一摸才发现额头似乎有些烫,或者他的手有些冰。他想起君曼睩早晨说春寒料峭最是容易着凉的时候,又想起一直到吃午饭的时候都还觉得有些头热身冷,罗喉有些囧,想着赶紧回到家里去裹上被子睡一觉发点汗出来明天早晨再让曼睩煮点姜汤来喝了压一压,或者其实等他睡一觉就好了没事了,他托了托背上的包袱,觉得似乎真的有那么一点重。没有功体实在是太不方便了,速度慢,抗性低,连个小风寒都扛得这么痛苦。罗喉有的没的想,远远地看见树林子深处奔来个人,一身银光闪亮逼得他睁不开眼睛,那人速度不正常地冲到罗喉边上,沉声喊了句喂。
  黄泉。罗喉皱了皱眉。他觉得有些窘迫,虽然黄泉也不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病怏怏的样子了,但长久以来的习惯就是不允许他在人前示弱的,任何人,无论是黄泉,还是君曼睩。你跟过来干什么。
  我过来看看。黄泉把枪插到背后,像往常那样把罗喉背上的包袱夺过来,甩到肩头上背着。
  家里挺好的,就是赶集的时候麻烦点。罗喉说,按照以前的习惯走在黄泉前面一步远的地方。
  麻烦就别去了。
  胭脂和彩线必须要上集市去换,曼睩的绣活也要到集市上去交,不去不行。
  让虚蟜跟着你和曼睩,家里也没什么东西,不留人没关系。
  虚蟜面丑,带他去太麻烦了。
  黄泉忽然拉住罗喉的手肘往后面一拽,额头抵上罗喉的额头蹭了蹭。你这是?黄泉有些诧异,他捏住罗喉的下巴稳着他的脑袋,又把额头凑上去贴住。
  一点风寒,不碍事。罗喉把脑袋往边上一偏。
  等到你说碍事的时候大概就要出大事了。黄泉捞着罗喉的腰往肩膀上一甩,两只手环着他的腿往上托了托,快速往家里奔,罗喉伏在黄泉的背上,一边感慨有功体在真是好方便一边感慨跑快了风真是好大吹着挺冷的怎么以前在天都顶上吹风的时候没发现呢果然是功体的问题,黄泉的头发顺着风挠在他的脖子上,痒痒的,他拽住那些头发,用力拉了拉,黄泉没有什么动作,他又拽了拽,最后还是没舍得用力扯下来。
  黄泉扛着罗喉一路奔回家里,君曼睩刚刚做完绣活正在用热水泡冻着了的手,看见黄泉扛着罗喉走进院子里,歪着脸眼睛亮亮地盯着他们两人瞧,黄泉咳了一声,把罗喉放下来。你别看了,都看过这么多次了,还没看够啊。黄泉歪着头小声说,一边把罗喉推进屋里,顺便把小包袱也丢在桌子上。去煮碗姜汤来,或者家里还有没有治风寒的药?
  伯公怎么了?君曼睩擦干手,跟着进了罗喉屋里,她抬起手来摸了摸罗喉的额头,觉得温度似乎有点低,又一想自己刚刚用热水泡过手,现在来摸是摸不准的,于是她转头看了看黄泉,黄泉头一歪,漫不经心的哼了一声。伯公。君曼睩轻轻地说,给他倒了杯热茶,罗喉微微偏了一下头表示他在听。那个,其实我早晨就很想说,您不要再逞强了,每天晚上从天都往返家里,走这么多路,又睡不了多少时候,缺少休息本来就很容易让身体变弱,您今天早晨一定是冲冷水了对吧。
  啊……是冲了。罗喉捧着茶杯,把头偏到另一边去。黄泉皱着眉,目光跟刀子似的冷,看得他稍微有些心虚。
  所以您听我说一句,还是等春末天气转热再开始吧,现在太容易着凉了。君曼睩想了想,挑了几个温和点的措辞。您有点发热,或许是早上凉着了,要不先睡一觉发发汗,明天早上再起来看看情况?
  罗喉抬起手来摸了摸额头,他的手冰冰的,却觉得自己的额头也不是很烫,但君曼睩的目光诚恳又湿润,似乎如果他不马上就奔去躺着裹上被子就会哭出来一样,黄泉站在她的后面,手抱在胸前,罗喉确定如果他敢拒绝那么黄泉一定会遵照君曼睩的愿望把他打包丢上床压上几床又厚又重的被子勒令自己在好转之前不许下来。罗喉咳了一声,喝完杯子里的茶水,把捆头发的带子扯下来随便一放就把自己裹住闷了起来。
  君曼睩收拾了茶具,到厨房里熬点姜汤去了,罗喉趴在被子卷里一边心想自己其实没那么严重,一边又觉得真的有些头晕或许是操之过急了点,扎马是可以的,打长拳也是可以的,冲冷水大概还真是早了那么一点,反正也不是什么必须的,就像曼睩说的,等到春末天气热起来了再冲也无所谓,当年拜在师父门下,也不是第一个早晨就开始冲冷水的,现在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如以前了,重新捡回来的时候循序渐进才是正确方法冒进不可取心急虽然可以理解但是手上是不能急的否则虽然自己的伤已经好了但是弄出了病就实在太委屈啦就像现在他才不想窝在床上呢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的确是着凉了头昏脑涨除了休息没什么事能做。对,休息休息,睡一觉发发汗,明天早晨起来就好了。
  黄泉坐在罗喉的床边上,跟罗喉大眼瞪小眼地望着,罗喉不自觉地裹在被子卷里扭来扭去,扭得木板床嘎吱嘎吱地响,君曼睩偷偷地把脑袋伸进来看了几次,黄泉有些黑线按着他的腰把他摁住。泥糊的墙不比天都的石头墙壁,隔音效果简直是一桌餐具,君曼睩那种不信任的态度也让黄泉感到非常的伤心,他用手指点了点罗喉的额头,罗喉把被子撩起来盖住脸。
  你别扭了,曼睩进来看过很多次了。黄泉说,把手伸到被子里摸了摸罗喉的背,罗喉的背上微微有些薄汗,他翻了块棉布出来,又伸到被子里面去给罗喉擦了,叠了叠放在桌子上。那孩子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因为你日常品行不端,让她感到不值得信任。罗喉捂在被子里接话,黄泉哼了一声。
  我品行端不端你知道就行了,何必让她知道。黄泉拍了拍罗喉的腰,手打在被子上啪嗒啪嗒地响,君曼睩又把脑袋伸进来看了看,黄泉蹬掉鞋子翻上床,整个把罗喉压住,君曼睩敲了敲门,咳嗽了两声,黄泉又赶紧翻下来,没事儿似的靠在床头上。
  我熬了点治风寒的药,趁热让伯公喝了吧?君曼睩的声音从门缝里兜兜转转地绕进来,黄泉应了一声,端药进来的是虚蟜,小小的一碗,还有一大碗姜汤,忠诚的随从把药和姜汤都放在桌子上,目不斜视地出去,拉好了门,黄泉在门里喊你们去休息吧罗喉这里我守着,君曼睩在外面犹犹豫豫地说了声好,黄泉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其实根本没不值得信任到她认为的那个程度。
  黄泉把药碗拿在手里试了试,温度有些热,刚好是喝着不烫嘴又稍微压着点苦味的时候,他抿了一小口,觉得这个味道还是可以接受的,于是把罗喉从被子卷里拉出来,举着碗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回味道还算正常,需要糖吗?黄泉问,笑得有些委琐,罗喉哼了一声,把碗夺过来,一口气喝了,又塞回黄泉的手里。
  普通的风寒药而已,又不是乱七八糟的什么调理药物,能苦到哪里去。罗喉用袖子抹了抹嘴,又钻回被子卷里,捂着脑袋等发汗,黄泉捏着碗,在罗喉喝药的位置舔了舔。的确没苦到哪里去。他想,把罗喉推到里面,挤上床跟他躺在一起,罗喉翻开被子卷望了他一眼,他把按着黄金镶钻苞米的头盔取下来,跟枪一起丢在地上。
  我今天去围观了想回家的蠢龙掐神棍,让他们自己掐自己的吧,我要回来。黄泉扒着罗喉的被子说,手伸到被子卷里面,剥下来一层盖到自己身上。等差不多的时候我就把天都沉下去,让他们自己跟自己掐去,都掐上了仙山那才叫天下太平。罗喉掀开一只眼睛瞄了瞄黄泉,黄泉把手伸上来,捂住他的眼睛。别看了,专心发汗吧,你只要跟我说好还是不好。
  好。罗喉闷闷地回了一句,黄泉满意地昂起头,亲了亲罗喉的额头。
前局尽翻。旧人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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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花


  黄泉提着枪奔回天都,刀无极的血在他的身上溅出了不少的点子,他握紧手,又伸开,身体仍然兴奋得发抖,于是他提着枪在天台上舞了一路,折腾得气喘吁吁出了一身的汗,可他还是感到激动难耐,他把自己泡进冷水里希望平息血液里的躁动,但他失败了,他甚至能感到汗水从身体里冒出来,他的枪放在水池边上,和那堆沾着血点子的衣服丢在一起,他伸手拿过来,浇上水把它擦干净。
  罗喉,我捅了刀无极了。他咬着牙挤出声音,他的声音也在微微发抖,掩饰不住兴奋。还捅了许多枪,他那狼狈样儿……真想让你看看啊……他捏紧枪,又松开,他想立刻回到家里去,紧紧拥抱罗喉,吻他,如果君曼睩不在或者识相点自己离开,他还可以做更多的事。然后他再也不出来,把天都沉下去,把江湖上的事彻底丢给正道人士去搅和。
  为什么不呢?黄泉问自己,现在天都空无一人,没有罗喉,没有曾经在这里居住过的那些人,也没有刀无极的人,安静得就像一座巨大的坟墓,黄泉不喜欢天都,这座冰冷又灰暗的城市只适合观赏,不适合居住。
  黄泉从水里跳起来,擦干身体把带回来的旧衣拽出来穿上,把招摇的武君行头塞进床底下藏起来,路过仓库的时候他又奔回去撕了块布料来卷了些带着挺方便的小东西,在天都外围设立了不少的阵法结界,提着枪奔入了清晨到来的那一丝天光里。

  罗喉依然在君曼睩养的鸡叫过三声之后爬起来穿上短衣捆上头发,先把小猫从厨房里放出来,然后在院坝里扎马步打长拳,小猫在厨房里关了一夜,一放出门就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鸡关在上回做的鸡舍里,院前的菜地青翠一片过几天就能慢慢摘一些菜叶吃了。罗喉扎着马步有的没的想。院子后面那片竹林很好很有用他很喜欢,就是院子前面少了点什么东西,上回在山上看见了株小的香椿树,下次抽个时间去把那株小树移下来,养个几年,再养两三只鹅,就有椿芽炒鹅蛋吃了,对了养的鹅里面要有一只花的,花鹅拧人特疼又执着,养着不比养狗差。还有前些日子路过邻村那片桃园时候花开得真好,下回赶集回来找园子主人买一两株桃树种在菜地边上好了,还有曼睩喜欢的山茶和月季,下次买点来种在院子里面,如果还拿得下,就买点石竹或者太平花什么的,这个可以不着急慢慢来,曼睩的衣服旧了,是时候给她扯点料子来做身新衣服,春装和秋装各两套,夏装要三套,冬天穿的两套,秋冬的可以不急但春夏的马上就要穿了要找个手脚麻利活又好的裁缝来做,还有要给她打两对漂亮的耳环,要镶闪闪发光的宝石的,自家的姑娘可不能随便打扮,一定要让人眼前一亮走过了都转头回来看的。
  罗喉一边扎马步一边跑神儿,忽然感到腰上传来小小的拉拽,拽着拽着似乎又晃荡起来,他把手往后一伸,摸到个毛茸茸的东西,抄到眼前一看,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他的腰挂在腰带上,也不知道是想往上爬还是想往下跳。
  罗喉把小猫托在眼前掂了掂,从黄泉带它回来到现在,这小家伙长了不少肉,一身毛花花的跑起来活象一团小球,他仔细看了看小猫棕黄色的背白色的肚皮,想起还没给它起名字,于是又昂着脑袋思考该起什么名字,想来想去想起赶集的时候曼睩总要去街边一个老人那里买几个麻元吃,那颜色跟小猫皮毛的颜色差不多,当下就决定要叫这小猫麻元。
  罗喉捧着猫确定了它的名字,然后又放下来扎了一阵马步,麻元抱着罗喉扎着绑腿的小腿啃了一阵没得到什么回应,又转而戏弄鸡舍里的鸡去了。罗喉扎着马步,又有的没的想了些有关要去买株枇杷树来种要去买点红薯来种什么的问题,随着时间推移他渐渐感到肌肉有些酸痛,关节也隐隐地有些发涨发涩,自从开始重新进行基础练习以来,他总是会在不长的时间里感到身体的不适,这在以前根本不会发生,而且是不可想象的,罗喉稳着身体站直,蹦了蹦活动了一下全身的关节,他想他或许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而且留着不少因为在年轻时候仗着身体健壮而没有精心处理的旧伤,它们现在开始折腾他失去功体保护的身体,如果勉强,这折腾或许就会变成折磨。但也有办法将这些旧伤反噬的时间推迟,锻炼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只是比起年轻时候,现在要困难多了。
  罗喉擦了擦额头上和脖子里的汗,听了听没听见君曼睩的走动声,于是又拉开领子擦了擦胸膛上的汗,他胸膛偏左的位置留着一道伤疤,跟脖子上那道一样是贯穿伤,他擦了汗,指尖碰了碰那伤痕,目前为止它还没给他带来什么麻烦,但以后会怎样还很难说,因为他甚至都没有去处理过这道伤。他把擦汗的棉布搭到竹编的篱笆上,开始按照习惯打一套长拳,打着打着忽然感到气流骤变,他一转身双手一格架住偷袭的人,红色的护手和飞扬的银发让他一瞬间就明白了来者是谁,不过既然黄泉想切磋,他也乐意奉陪,而且他很久都没有像这样不带功体仅仅是拆招,几乎都要忘记了当年和三个兄弟们比斗的快乐。
  黄泉和罗喉拆了几十招,虽然没有功体但罗喉的反应异常迅速攻势也很猛烈,几拳打在脸上黄泉觉得脸就跟被烫水泼过似的,他喊了声不打了张开手要抱住罗喉,罗喉一掌拍在他的胸口上,拍得他往后一翻跌在地上坐着。
  咳……你揍人可真疼……黄泉抱着胸口埋着头,他的脸摸起来有些肿,他一边偷偷抱怨罗喉打人可真不留情面一边想搞不好砍翻邪天御物的不是计都刀而是罗喉的蛮力,罗喉蹲在他的面前,伸手来摸了摸他的脸。
  你的脸怎么了?罗喉问,把蹭着血的手举到他的面前,黄泉看着那手指上的血,忽然抱住罗喉扯到怀里,往后一歪坐在地上。
  我昨天晚上去把刀无极捅了。黄泉紧紧抱着罗喉,闭起眼睛说得跟梦游似的,他前前后后地摇晃,两只手在罗喉的背上摸来摸去。只要扒了他那身西瓜皮,他没什么好怕的,其实捅他那么几枪又算什么呢,我有你就够了。
  罗喉哼了两声,撑起来捧着他的脸看了看那条伤口,伤口不太深,也没流多少血,不过他揍在黄泉脸上那两拳倒把已经止住的血挤出来溅得到处都是,而且似乎还打肿了他的脸,他用手指掰了掰黄泉的伤口,黄泉偏过脸躲开了。
  别掰,很疼,伤口不深,没见骨头,舔一舔就好了。黄泉一小句一小句地说,忽然诡异地笑了笑。不过伤在脸上我自己舔不了,不如你帮个忙?
  你就不觉得自己无聊?罗喉扳着黄泉的脸,昂起头来,舌尖在他脸上伤口边上点了点,血的味道并不是很浓,他拉着黄泉的头发,贴近了一些,顺着破开的皮肤一点一点缓慢地舔舐,温软舌面贴在黄泉的伤口上,有点火辣辣的疼痛,黄泉被舔得心潮澎湃腹下火起,手一收抱近罗喉侧过脸就要吻上去,罗喉瞄见一晃而过的一段粉色的袖子,两手一推把黄泉推远,黄泉手指勾住了罗喉捆头发用的绳子,一拉罗喉的头发就散开,黄泉又拽住他的领子拉过来,按住后脑勺把嘴唇贴到他的耳朵边上。
  我说你,曼睩见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胆子大着呢,见过的搞不好比你还多,你怕什么。他咬了咬罗喉的脸,嘴唇擦着皮肤贴到罗喉的嘴唇上,罗喉按着他的脑袋看见君曼睩缩进了厨房里,麻元也跟着奔了进去,这才有些放心,一放心就让黄泉钻了空子,摁着他狠狠地吻了一阵。
  罗喉微微有些手忙脚乱地回应着黄泉的动作,腿一动碰着个硬硬的东西,黄泉的呼吸吹在他的脸上,他手指往上摸到黄泉的裤腰,从边缘伸手进去,往下摸到黄泉的东西,黄泉放开他的嘴唇深吸了一口气,罗喉暧昧地把嘴唇贴到他的耳朵边上,蹭了蹭耳垂。你快点,等会儿曼睩会来叫我们吃早饭,在那之前解决。
  我快不快,那要看你的技术。黄泉嘶地抽了口气,罗喉的手指在他的热物上游移揉搓,顺着皮肤纹理抚摩蹭动,他把下巴放在罗喉的肩膀上深吸了几口气,侧过脸去咬罗喉的耳垂和脸颊,咬了一阵之后他又移到嘴唇处,手一按深深吻住,罗喉感到手中的物体腾跳一般颤动了几下,他稍微用了一点力摩擦顶端,黄泉的舌头在他的口腔里侵占搅扰,他又把另一只手伸进黄泉的裤子里,两只手握着摩擦了一阵,一股热流喷在他的手上。
  黄泉喘着气,脸蹭在罗喉的脸上,罗喉捏着手抽出来,手心里全是黄泉的液体,他愣了愣,四处张望着想找东西擦掉,黄泉抱着他坐了一阵,往后伸手拉住包东西的那块布扯来,给罗喉把手擦了,随手烧掉。
  你动作真快。黄泉懒洋洋地把下巴放在罗喉的肩膀上说,罗喉把他推开,到井边去打了水来把手洗了,黄泉把披风扯下来,裹了散在地上那一堆东西,随手丢进罗喉的房间里,罗喉拢了拢被扯散的头发,从黄泉脑袋上扯了根打孔缎带来,把头发又捆上。
  黄泉,没有下次了。罗喉偏着头说,他的脸上微微有些红晕,眼睛偏到一边去,黄泉蹭上去亲了一下他的脸,又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这有点难度,除非你保证每次我回来,你都待在屋里。黄泉痞里痞气地说,罗喉一拳揍在他的肚子上。嗷,你打人可真疼,喂邪天御武其实是被你拿计都当蟑螂拍死的对吧,计都断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了。
  随你怎么想。罗喉哼了一声,溜到厨房边问了一声什么时候可以吃早饭,君曼睩连忙打开厨房门把煮好的菜粥端上来,还有炒鸡蛋和萝卜干,黄泉跟过来帮忙摆了桌子,打杂的虚蟜做完事过来,四个人终于又一起围坐在桌子边上吃了顿早饭,中途君曼睩问起黄泉的脸怎么肿得那么高,黄泉打着哈哈用被萝卜砸了这个借口敷衍了过去,罗喉嚼着萝卜干,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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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酒


  黄泉坐在天都的顶上,身边摆着几个酒坛,风呼啦啦地从他的身边吹过去,掀得他的头发和披风一颤一颤地抖,他摸了摸拿来固定头发的打孔缎带,本来罗喉是抽了一根去捆头发的,只是后来居然又还了回来,黄泉一想到这个就有些不太爽,罗喉要的东西,他想他还是给得起的,只是他连这一条缎带都最后还给他,倒让他不知道到底要给罗喉什么才能让他高兴了。
  切,老子每次回去他都挺高兴的,那家伙要的不是什么东西,而是老子本人!!黄泉敲着脑袋想,微微地有些骄傲,这世上能让罗喉这么重视的除了君曼睩大概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可他的心里还是非常不爽,罗喉越是不要,他就越是想给,只是他却真的不知道罗喉喜欢的除了君曼睩和自己还有些什么,如果真有那还好,如果他喜欢的就这些——那也还好,无非是他勤快点多回去几趟,其实这点路程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而且能见到罗喉,他自己也是很高兴的。
  不过黄泉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爽,当年幽溟追求冥娘,那可是上天入地把他能想到的什么好东西都翻了个遍,挑了最最好的送到冥娘的面前只为博得那姑娘一笑,虽然冥娘在乎的也只是幽溟这个人,可一想到那个看起来呆呆的幽溟都能找到礼物送自己却根本想不到要送什么,就让他觉得天地不仁命运不公,冥娘多好哄啊,给她一个幽溟就够了,可罗喉就太不好哄了,要让他高兴,大概得到仙山去把他那三个兄弟一一拽回来,黄泉深知自己没这能耐,也知道没人有这能耐,越是知道,就越是郁闷,郁闷了半天,喝了几坛酒,站起来耍了几路枪,回想了一下枪尖把刀无极扎了个对穿的感觉,那感觉真爽,只可惜让醉饮黄龙中途打断了,不然他能把刀无极爽上仙山去。
  一想到醉饮黄龙,黄泉又觉得来气,刀无极做了什么,那傻大哥清楚得很,只可惜他一脑子血脉亲情和回家过年,根本没真把刀无极做的那些事当事,真正让他急的只有漠刀和天刀,就好象他的兄弟是人,别人的家人就不是人似的,可即使如此,黄泉对醉饮黄龙还是讨厌不起来,银血是好大哥,罗喉也是好大哥,醉饮黄龙从主观意愿上也是希望自己是个好大哥的,只可惜不懂得该怎么做,如果他的兄弟只有那三刀就好了,可偏偏里面还有个刀无极。黄泉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事情的最终纠结点在于刀无极这个人,杀了他,罗喉就大仇得报了,醉饮黄龙的兄弟爱也不至于显得那么短浅盲目,他还是有机会成为一个对兄弟好对苦境大众也好的好哥哥的,只要把刀无极彻底戳死没有复活的机会。黄泉晃了晃脑袋,把那几个酒坛子踢下去,提着枪奔去傲天武殿,继续埋伏在暗处准备趁着刀无极脱掉那身开片西瓜皮的时候再戳一次。

  罗喉按着习惯早晨起来扎了马步练了长拳,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停滞在一个无法再取得进展的状态,像卡在瓶颈里,这很奇怪,很久以前他作为武人,该打通的血脉都已经打通了,该练扎实的基本功也已经练得很扎实了,可现在想要重新开始的时候竟然会这么艰难。罗喉想来想去想不出一个结果,不过虽然奇怪,他还是没有再深入地纠结,既然卡在这里,那就继续练,就跟一开始学武一样,学到一定程度总会卡上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的,等火候到了,自然就突破了。于是他擦了汗,洗了个热水澡换上衣服,和君曼睩虚蟜一起吃了早饭,办了一背篓的萝卜带着君曼睩去赶集。
  集市上人山人海,却也不是太挤,君曼睩提着绣篮到绣房里去交了,领了钱出来到那个卖早点的老人摊子上买了四个麻元捧着,回来和罗喉一起吃了。罗喉和那些卖菜的大叔大婶坐在一起,听他们说一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八卦,比如谁家的狗和谁家的猫打了一架那阵仗真是啧啧,又比如谁家的媳妇在青楼里抓着了自家的男人哭闹一番之后被那男人一纸休书送回了娘家这命真苦啊啧啧,还比如谁家的大胖小子下河摸鱼摸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人滚到河里的一锭金子真是平白无故发了财啧啧。罗喉抱着腿坐在背篓后面,几乎要缩得让背篓挡住似的,前一次赶集他被隔壁摊子的大娘追着问娶没娶媳妇,曼睩过来之后那热情有所降低,只是听曼睩叫他大哥之后又情绪高昂地追着问她有没有人家,问得罗喉心里发慌头顶冒汗,好在这回没有碰见,如果碰见了,说不定又是一阵追问。罗喉无语地卖了萝卜,把背篓扣过来敲了敲抖掉里面的萝卜缨,甩到背上带着曼睩到集市的另一头去买了点胭脂水粉彩线什么的,顺便买了枝镶碧霞希珍珠流苏的金丝簪子来狠狠打击了一下那个举着根老银花簪就想追求君曼睩的天真少年,君曼睩捉着袖子掩着嘴笑而不语,被打击了的少年目光熊熊斗志昂扬跟边上同伴大声讨论起爱情与金钱有没有关系,罗喉买了簪子,把君曼睩头上的玛瑙花簪摘下来,换了那枝金簪,流苏随着君曼睩的走动晃来晃去直晃得那少年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听不见了,罗喉心满意足地带着君曼睩又买了点米、面和肉类,还有适合姑娘家喝的甜酒和茶叶,背在背篓里带回山里去。
  君曼睩抱着几卷彩线跟在罗喉的后面出了镇子往山里拐,她摸了摸垂在脸侧的流苏,忽然笑了起来。伯公,欺负年轻人真的这么好玩吗?
  如果一枝簪子就能戳破他的心,那他也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罗喉走在前面,地里的油菜花长得比人还高了,又嚣张地挤占了田埂上面的空间,人从菜地里钻过去,沾一身的淡黄花粉招得蜜蜂蝴蝶跟着飞来飞去,他忽然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君曼睩。曼睩,你对他有意思?
  也不算……君曼睩把脸转到一边去。
  如果他有胆子亲自到我面前来说,我就让他接触你。罗喉哼了一声,推了推发箍。
  伯公,您这要求比当年对无心的,可简单多了。君曼睩说完就觉得不妥,可惜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
  哈,如果他真的独自一人踏上天都的土地,我自然不会为难他,只可惜,他连来看你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罗喉拉了一把君曼睩的手,君曼睩缩起手指握住他的。君曼睩的手指柔嫩细致,捏起来十分舒服,罗喉一边走一边心疼,觉得让曼睩拈针做饭容易伤到这么细嫩的皮肤,尤其是冬天容易冻着,洗菜点火和洗碗虽然是虚蟜和自己在做但总有什么没想到的地方,可不让她干活,她又不乐意。罗喉觉得女孩儿养起来的确是很花心思,当年公孙夺锋将曼睩养到这么大,自己的确欠了他不少的情,但转念一想这么好的孙女也很贴心,自己再多花点心思也没什么关系,而且看着曼睩漂漂亮亮长大,自己也很有成就感很开心,虽然最终这么好的孙女会嫁给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这点始终让他觉得有点伤心一不注意就把那个还没出现的少年郎当作假想敌。
  罗喉带着君曼睩一路往回走,午饭的时候照例在赶集日才出来摆摊赚点钱的茶棚吃了碗馄沌,路过果园的时候罗喉忽然想起自己早就想着要找园子主人买两株桃树什么的,于是又找到果园主人讨价还价地买了小树,顺便在一户农家买了四只小小的鹅仔装在背篓里,扛着树往山上走,回到家里时天色还早,虚蟜劈好了柴正打扫鸡舍,叫麻元的小猫爬在他的背上钻来钻去,罗喉放了东西,把鹅仔也放进鸡舍里养着,叫上虚蟜在菜地边挖了两个坑把树种下去,种好了树罗喉扶着锄头看了会儿,觉得或许应该再种点什么,桃树有了,下回买两株李树,过不久枇杷上市,留几枚种子来种在院子边上,还有苹果树,不知道曼睩喜欢荔枝还是喜欢樱桃,不过荔枝树得等上几十年才有得吃,还是先种下樱桃再说吧。
  罗喉在菜地边上走了几圈,到屋后竹林里折了点竹枝来插在田埂边,这里要种枇杷这里要种李子那边是苹果,樱桃树要种在院子里防着鸟雀偷吃,还有香椿的位置要留出来,过几天就是映山红开花的时候,等花开了就移点下来种着,现在去找也不认识。罗喉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花红柳绿草长莺飞,就差黄泉赶紧把素还真他们忽悠过去,回来一家人住在一起,等他回来就可以再多开块地种点草药什么的,以黄泉的能耐能弄到不少少见珍贵的草药,种起来卖给药房比种萝卜赶集要简单有效方便赚钱得多。当然萝卜白菜莴苣什么的还是得种,曼睩可不像黄泉这样只要有肉就够了,野菜味道比不上蔬菜就算他和黄泉能将就也不能苦了曼睩。
  罗喉瘫着脸兴高采烈地将今年的幸福生活作了个计划,然后发现没有黄泉这些计划实现起来有那么一些困难,他拍了拍脸,觉得自己这么倚赖黄泉似乎不是什么好事,但对方是黄泉,只要他想黄泉就会让他倚靠,而且倚靠黄泉也让他没有什么愧疚感。只有一家人才会这样理所当然地互相倚赖,罗喉暗暗地想,一种奇怪的幸福感轻飘飘地盖在他心上,虚蟜在院子里比手划脚地叫他回来吃晚饭,他应了一声,拍拍衣服上的干泥洗了手,回到屋子里去。

  黄泉缩在傲天武殿边上,看着醉饮黄龙用自己的龙气给刀无极治伤,他这么做,本来也没什么错,只可惜对方是刀无极,一来阴了罗喉——好吧这是他家的事醉饮黄龙本来跟罗喉似乎就不怎么对盘而且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傻大哥脑袋拎不清没想起来也正常所以这条排除反正他自己会处理的——一来阴了漠刀害得他那条紫色的兄弟现在还待在蛋壳里冬眠出不来,至于御不凡,黄泉相信那傻大哥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这让黄泉很不舒服,醉饮黄龙那种短浅盲目的兄弟爱对其他受到伤害的人造成了第二次的伤害;二来阴了天刀害得那条绿色的兄弟现在还躺在天不孤的竹屋里不知道能不能活命,虽然已经有了解药,不过醉饮黄龙居然都不验一下,真够蠢的,还是说,他真的就这么相信刀无极一定会因为他的交换就救天刀,刀无极不值得信任,可惜醉饮黄龙始终不愿意相信这一点;而第三,黄泉握紧枪,如果刀无极治好伤之后没有乘机杀掉醉饮黄龙,他就把黄泉的黄改成黄龙的黄,刀无极不值得信任不值得交易,大概只有他那些手下和醉饮黄龙不清楚这一点。
  黄泉等在阴影里,看见刀无极把醉饮黄龙击到屋外,他跟自己说看在醉饮黄龙这么爱兄弟的份上就帮他一次,提枪上前拦住那条六亲不认连自己兄弟都能狠心伤害的渣龙,把醉饮黄龙带走了。
  醉饮黄龙一见着他脑袋上的黄金镶钻苞米就问他跟天都是什么关系,黄泉臭着脸从着脑袋有点糊的老实龙嘴里套了点比如很久以前罗喉很在意自己那张娃娃脸因为他的兄弟都会借着酒劲狠捏啊比如罗喉其实有点怕天都里那些阿姨大婶因为她们总是在他走过之后大声议论这么可爱的娃娃脸真想当儿子养之类的八卦,心不在焉地想着自己总算知道点罗喉以前的事,又觉得会为这些小问题苦恼的罗喉实在可爱到要命,他敷衍了醉饮黄龙几句,板着脸敲打他要他看清刀无极的所作所为和险恶用心,醉饮黄龙呆头呆脑地有些转不过弯儿,黄泉越说越觉得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撂下自己的名字跑了。
  黄泉回到天都,把仓库里那些值钱又小件的东西拽出来,用块布包了,带着上天台等罗喉来,通常来讲,罗喉会先到天台上来,跟他说阵话,然后到仓库里挑选东西打包带走,黄泉琢磨着其实可以自己先把东西挑好,包起来,等罗喉来了直接让他包上带走,这样就可以多跟罗喉说点话,或者如果罗喉愿意,也可以做点这样那样的事。他想着把从醉饮黄龙嘴里挖出来的八卦拿来说说看罗喉什么反应,罗喉的表情太少了,几乎都是一幅面瘫状,换了以前顾忌着罗喉的武力捏着这些八卦他也不太敢说虽然明知道罗喉他宠自己宠得上了天决不会动手打但总是有点悬,现在反正就算罗喉再怎么PIA他也不过是肉疼几下肿几天,只说来两个人知道也无伤大雅,黄泉恶劣地谋划着今晚的调戏大业,越等越心焦,等到通常罗喉都该走了的时候才想起今天赶集日,罗喉不会来。
  黄泉有些郁闷地把那包东西甩到肩上。他估算了一下时间,想着反正也走不了多久,干脆就自己把东西送回去好了,然后到仓库里又扒拉了不少的东西塞在包裹里,扛着出了天都,设下阵法结界,快速地窜向回家的路。
前局尽翻。旧人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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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晴


  连续下了十几天的雨,山里泥土吸饱了水沉甸甸地浮着,罗喉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站在桥头路口看了看,河里涨满了水,似是桃花汛将至。他抹了抹湿漉漉的脸,一步一滑地回到家里,君曼睩和虚蟜等在院门口,他把斗笠和蓑衣脱下来交给猪面的随从,被君曼睩拉去泡了阵热水。
  罗喉换了衣服,扯了块棉布擦着头发,君曼睩用皂荚水把他换下来的衣服泡了,煮了点热茶端上来。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待在屋子里听雨水落在地上的声音,罗喉喝了茶,看了眼虚蟜,又看了眼君曼睩。
  这场雨如果今天晚上停不了,我们就先搬到别处去住几天。罗喉小声说,他又看了看君曼睩。曼睩,你马上收拾东西,带上虚蟜到天都去,河水上涨很厉害,把桥面淹着了你就出不了山了。
  那伯公怎么办?君曼睩又给罗喉杯子里倒满茶水递过去。
  我留下看看情况,过了今晚就去天都找你们。罗喉接了杯子捧在手里,热气从手心里传过来,微微有点烫。
  既然是今晚再决定要不要出去住,那我还是留下来和伯公在一起吧。君曼睩垂着眼睛偏开头小声说,每当她这么说话的时候,就是她已经作下决定任凭谁怎么劝说都不可改变。
  曼睩。罗喉拍了拍她的背。我现在没办法保护你,到黄泉那里去要更安全些。
  曼睩可以保护自己的,伯公,我知道您是想上山巡一趟,可山高路滑,曼睩觉得让虚蟜跟着伯公一起去有个照应,曼睩也会在家里等着伯公,有什么事,我们也在一起。君曼睩探过身体,伸手按了按罗喉的肩膀,罗喉的肩膀很结实,就像什么都扛得起,罗喉按住她的手,眼角瞥着她,她表情柔顺目光坚定,回望罗喉的眼神连罗喉也有那么一丝的动摇。
  ……那随便你,但若屋后竹林有任何异常声响,你就赶紧往高处跑。罗喉把脸转到一边去,君曼睩点了一下头,到外面去把鸡和鹅仔捆了装进背篓里搬到廊下,又回房去点了自己存下的银钱揣上,麻元在堂屋里蹦来跳去,她找了条绳子来拴了,系在背篓上。
  罗喉喝了茶,把鞋子包起来,举了伞到外面菜园去看了看,上回种下的桃树冒了些青青的嫩芽出来,菜地里积了不少的水,他回去扛了锄头,扒开菜地边上的土垄,把水放出去。菜地里冒着点青头,罗喉踩在泥地里走了几圈看了,菜叶还很青嫩,没有被泡坏,说不定还能留下点能吃的,他又绕着屋走了几圈,屋后山体还很结实,踩上去没有多少水从泥里挤出来,竹子也还稳稳地扎根在土里,他微微放宽心,从竹林里出来,才发现雨已经停了。
  罗喉收起伞,把包着鞋的谷草解下来,鞋袜早湿透了,他把鞋子脱下来扣在竹篱端头上晾着,袜子塞在浸衣服的盆子里泡着,赤着脚扎着裤腿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君曼睩在厨房里烙了不少饼凉在盘子里,他忧心忡忡地拿了麻元小窝里的钥匙,到地窖里去看了看,地窖里水积到脚踝,他捏了捏那些被泡着的萝卜和红薯,它们开始发软,不能吃了;他又打开箱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不是石头就是金子,苦境公认的硬通货,没有被泡坏的顾虑。这天气真糟糕。罗喉自己感叹了一句,揣了几个小东西在身上,锁上箱子翻出地窖再把门关上。君曼睩烙好了饼,用干净棉布包起来,塞在自己打的小包裹里,又煮了午饭,几个人闷着头吃了,再抬头看天时,才发现竟然云开雾散洒下了阳光。
  罗喉洗了碗,站在廊檐下昂着头望着十几天都没见着的太阳,心情舒畅了几分,麻元被捆在背篓上,抱着尾巴挣扎滚动,他解了猫,把它捧在手里,又到田地里去看了看,田边沟里从山上冲下来的水还不小,倒是清澈没有带多少泥,虚蟜坐在廊下洗衣服,他虽然看起来笨手笨脚说话也不够利索但做起事来倒很灵活,罗喉把地窖打开,搬出里面的萝卜和红薯在院坝里晾了一地,泡坏的那些扔在地头上,又提了桶把地窖里的水舀上来倒掉,太阳晒得他身体暖暖的,被塞在衣服里的麻元甚至打起了小呼噜,罗喉把地窖弄干一些,把门窖口敞开让太阳晒晒,想着这里也没有什么人会来于是他把那大箱子推到门口太阳光斑边上打开,让阳光的热气把箱子里的水气也祛一祛。
  罗喉看着箱子里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的一大箱,盘算着如果要搬到个不那么容易遭遇泥石流又够隐秘还有山有水有地方开垦田地的地方这些东西够不够,他按着最近自己摸的物价默了默,这一箱子的东西足够他们找到好地方,买块地,还盖一座两层小木楼,另外买住宿用品买菜种果树什么的也是完全够了,还剩下不少,而且自己和黄泉还在不断地把天都仓库里的东西搬回来,按照他们的速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把里面的东西搬完。罗喉从来不清楚自己的国库里究竟有多少好东西,本来黄泉嘲笑他没金钱意识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太高兴,但真正到里面去一看才知道黄泉嘲笑的并没有错,上古时代蚂蚁搬家一样积累起来的宝贝进了仓库就没再拿出来过,他甚至都忘记了这些东西什么时候进的仓库。
  这些东西并没有被天都的子民享用到,想到这个罗喉稍稍地有些伤心,虽然被背叛过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身边的人的确对他忠心耿耿。但天都都已经只剩下一座空城了,再伤心也没什么用处,再说养女儿嘛开销肯定比养小子大,而且女儿就是要娇贵着养的可不能让什么官家少爷富家公子看不起,尤其是曼睩是他罗喉的宝贝小孙女,他罗喉是谁呀,堂堂天都(前)武君,当然只能是曼睩看不起他们哪里轮得到他们瞪着双狗眼来看曼睩。
  罗喉高高兴兴地点了点箱子里的东西,把它们晒在地窖里,翻出去又巡视了一圈菜地和房屋周围,泥土很结实,阳光一晒田垄上的土也开始慢慢地收了水,竹林里倒还是那么潮湿,不过竹林里一向都要潮湿些。他在竹林里转了几圈,走了比较远的一些地方,那些地方的泥土都还很结实,没有被冲刷松软的迹象,罗喉稍微有些放心了,只是钻出竹林一看眼前的莽莽大山,他又郁闷了。
  自己这一块地附近是没有松软易滑的泥土,但竹林上方距离山顶还有许多里路,不知道在这上面有没有容易松脱的泥土,他回到家里洗掉脚上的泥,把还没干的鞋子穿起来,又包上脚,把柴刀插到腰带里,君曼睩一见这架势就知道罗喉想要上山去,于是赶紧装了一竹筒茶水拣了几张烙饼包好让他带上。
  罗喉摸了摸她的额头,君曼睩发髻上还插着那支玛瑙花的簪子,他对此有些不满意,总觉得这支簪子太暗不衬自家小孙女的美貌,上回买的那支镶碧霞希珍珠流苏的金簪多好,可君曼睩说什么都不戴出门说容易给邻居们造成压力也容易招贼惦记平时在家里戴给伯公看看就好以后要出嫁了再拿去做嫁妆跟凤冠一起戴。罗喉想了想,倒确实是容易招贼惦记,只是自家小孙女的美貌被一支玛瑙簪子拉低了水准二来一想到君曼睩很块就要嫁人了罗喉就心里不爽。
  曼睩。罗喉对她说。我可能晚上才会回来,让虚蟜在四周看着点,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或者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就马上到天都去找黄泉。说完这些他顿了顿,对着君曼睩弯了一下嘴角。别担心,有什么事黄泉会回来的。
  让虚蟜跟着您一起去吧。君曼睩扯着罗喉的衣角,虚蟜站在她的后面目光闪闪地望着他,君曼睩也目光闪闪地望着他,他严厉地拒绝了,一个人背着水和干粮往山上爬,爬到中途听见身后有悉悉梭梭的声音,回头一看虚蟜藏在棵树后面伸着脑袋望着他,就像当年他卷着点东西偷偷从天都跟出来的时候那样,罗喉有些头疼,虚蟜一向是很忠诚很听话的,不知道曼睩是用了什么方法劝得他倒向了自己那边。你过来吧。罗喉对虚蟜喊,忠诚的随从稍稍有些雀跃地追上来,跟着他一起巡视山上的土地。
  罗喉带着虚蟜在山林草木间钻来钻去,房屋上方那一大片土地虽然十分湿润但还很结实,天气一晴水气也开始慢慢蒸腾浮在林木间,用脚使劲踩也挤不出来多少水分,也没见到什么裂缝,罗喉巡视了半匹山,确认这边没危险之后,又钻到了另外的那半匹山上,路上见着些打着骨朵的映山红野茶花,还有些不认识的叶子漂亮的小树,罗喉把捆头发的绳子解开截成几段捆在枝条上,盘算着等汛期过了天气稍微不那么湿就过来把这些东西移下去。巡到半山腰的时候天色就完全暗了,罗喉和虚蟜靠着棵树歇了歇,把烙饼拿出来吃了。连续十几天的降雨让山上枯树都吸饱了水分,找不到用来做火把的材料,罗喉只能带着虚蟜摸黑下山,但好在被雨洗过之后的夜空一朵云也没有,月光朦胧地浮着,好歹能看清点树木的影子。
  罗喉扶着树踩在湿滑的地面上,一边跟虚蟜说着一些该注意的迹象一边提醒他该踩在什么地方,忽然间脚下的石块一滑,他连忙抓住了边上的树枝,却将那树枝扯断滑了下去,虚蟜跟着滑下来急急忙忙地伸手拉住了他的后领,手一伸担在棵树上挂住。
  武,武君!武,君!!虚蟜闷声闷气地喊,拽着树皮把自己拉上去卡住,又把罗喉拽上来,罗喉扶着虚蟜的肩膀稳住自己,告诉忠诚的随从不要喊自己没事,又觉得左腿膝盖疼得厉害,伸手一摸更是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武君?虚蟜问,黄色的眼睛微微有点绿色的反光,罗喉扶着他的肩膀撑起来,试探着用左脚碰了碰地面,这一碰更是疼得难以忍受。
  扭着膝盖了。罗喉说,偏过头往山下看了看,树叶间隐约透着点灯光,看起来离家并不远,似乎情况还不算糟糕,只是伤着了腿,再近的距离走起来都有些艰难。
  武君,虚蟜,带你,回去!猪面的随从捞着罗喉的腰往肩上扛着,半蹲着身体扶住乱长的杂树半滑半跑地往山底下溜,不断有小树枝弹过来抽在罗喉的腿上,挺疼的一下,虚蟜身上也挨了不少下,便伸手挡在罗喉腿上,罗喉扶着虚蟜的肩膀,觉得其实自己也没对这个随从有多好,他却先是跟着自己离开天都,后是跟着黄泉杀出重围差点连命都没了,现在又跟自己躲在山沟里连集市都不能去。罗喉无法理解虚蟜的想法,但虚蟜的做法却令他非常感动。
  虚蟜扛着罗喉一路溜下山,君曼睩在屋后点了灯指引山上的罗喉回家的方向,自己也提了盏灯站在院门口等着,虚蟜扛着罗喉从屋后竹林里绕出来,她连忙迎上来,却看见罗喉趴在虚蟜的肩上,虚蟜脸上满脸都是树枝抽打的痕迹。
  伯公他怎么了?虚蟜你有没有事?君曼睩问,虚蟜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背着罗喉进了屋,君曼睩把烧在锅里的热水盛出来,兑了点冷水端进屋里,让虚蟜给罗喉擦了身体,又把他支去洗了热水澡。
  君曼睩找了点治疗跌打损伤的药物拿进罗喉的房间里,罗喉正披着件外衣姿态不太雅观地按着左腿膝盖边缘的肌肉,它们已经肿了起来,君曼睩靠上去,冰凉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肿起来的部分,罗喉的牙齿错动了一下,声音很轻,但她仍然听见了。
  好象不只是扭伤?君曼睩问,罗喉点了一下头。
  脱臼了,得想办法复位。罗喉回答,手指在受伤部位周围的皮肤上按压。
  伯公您能自己试着复位吗?君曼睩把药放在桌子上,蹲在床边仔细观察那个伤口,它看起来并不可怕。
  …………这个位置不好用力。罗喉想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地承认自己现在无能为力。
  君曼睩咬了一下手指。我去村里请大夫来。她站起来,把虚蟜叫进来守着罗喉。伯公您等等,我很快就回来。
  不用,叫黄泉来就行了。
  谁知道黄泉在不在,而且天都太远了,不如先叫大夫来看看。君曼睩随手扯了条绳子把背后散着的头发捆成一束,又学着罗喉的样子把脚包起来。我很快就回来,伯公您不用担心。
  曼睩你……路上注意安全……
  君曼睩嗯了一声,把罗喉放在桌子上的柴刀拿起来掂了掂插在腰带上,打了个灯笼出去了。罗喉坐在床上看着君曼睩掂柴刀的动作呆了那么一小会儿,回过神看见虚蟜拉了个小马扎坐在床边上,眼睛亮亮地望着他。
  曼睩学坏了…………罗喉伤心欲绝地喃喃自语。到底是谁教她那么用刀的……
  武君,君,姑娘,很,厉害。虚蟜眼睛越发地闪闪发光。
  她明明该是温和可爱的姑娘家的……罗喉按着腿,玻璃心碎在地上亮得跟虚蟜的黄眼睛似的,到底,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罗喉冥思苦想,曼睩在天都的时候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温柔可亲,婉约可爱,即使偶有言辞激烈的时候,那语气也是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由此可见并不是公孙夺锋的教育出了问题。那难道是在天都被带坏了?罗喉火光熊熊地把天都居民挨个点了点,不对,虽然曼睩在天都住了不短的时间,但那段时间自己明令禁止任何举止邋遢衣着不端品味奇特的家伙靠近自家小孙女三丈范围内就算在走廊里狭路相逢也要用最快速度贴着墙边迅速溜过以免给自家小孙女造成什么心理影响,甚至连黄泉都只能偷偷违反这个命令……到底、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罗喉抱着脑袋表情哀怨想了半天,不是公孙夺锋的错,也不是天都的错,更不是黄泉的错因为他耍枪根本就不拿刀的,那么离曼睩近又成天提着把刀的是…………
  虚蟜……罗喉耷拉着呆毛问。我是不是很失败?
  武,君,威武!武,君,伟大!虚蟜挺胸抬头豪情万状地回答,附带气势万钧的比画,罗喉捂住脸痛苦地扭向一边。
  人人都说一个NC粉大于十个正常黑虽然虚蟜绝对是真心觉得自己威武自己伟大但能不能在这个时候说点威武伟大之外的话…………
  罗喉靠在床头上,悲悲戚戚地想到底自己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能把一个温婉亲切的姑娘教成了现在这个混黑道的模样,君曼睩已经拉着衣装不整的大夫抱着药箱从山下爬上来,虚蟜听见响动迎出去,被君曼睩拿药箱挡住脸让进了气喘吁吁的大夫,又命令他赶紧到天都找黄泉去,虚蟜应了声,出去了,君曼睩抱着药箱进了罗喉的房间放下,又去厨房烧了点热水。
  君曼睩请来的大夫罗喉也见过,早些时候着了凉到他那里去开过几味药,那大夫按着罗喉的腿揉揉捏捏,跟他说了些不着边际的家常,最后话题落在君曼睩的身上,说她漂亮温柔可爱,问她芳龄几许芳心何处,看准了罗喉找话回答的时候一用力把脱臼的关节拗了回去。
  罗喉竖着几绰呆毛看着大夫用一种堪称奇特的手法把关节复了位,又找出点药膏来敷在伤患之处用纱布缠了,交代每两天换一次药,罗喉木绰绰地收下药膏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那大夫又仔细地问起了关于君曼睩是否已有婆家的事并明确表示自家小儿子与君曼睩年岁相当写得一手好文章正是郎才女貌鸡飞狗跳,君曼睩端着水进来将大夫请出去说了几句话那大夫便破门而入抱起药箱跑走了。
  罗喉望着夺门而逃的大夫很惊讶,君曼睩拧了端进来的水,把药膏敷出来的部分擦了,又煮了两个荷包蛋让罗喉吃了,罗喉望着君曼睩的脸想问他究竟对那大夫说了什么,又想问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掂刀动作,几次张了嘴都没开得了口,君曼睩端着碗出去洗,一转身让罗喉看见了那把还插在腰带上的柴刀,罗喉的玻璃心又哗啦啦碎得更渣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罗喉躺在床上思考了一夜这个问题,鸡叫三声的时候他才感到疲惫难当,想起床照原来那样扎马步打长拳,可膝盖一动就疼,不得已只能又躺下,糊里糊涂地望了阵天花板,望着望着罗喉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睡上一会儿,于是他翻了一下上半身,拉过被子蒙住头决定先睡一觉有清醒的头脑了再去思考温柔娇美的孙女怎么变成了坏女孩的问题。
  罗喉很不安稳地睡过了一个白天,中途君曼睩进来叫他吃饭,他模模糊糊地答应了,蒙住头又睡过去,一直睡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晃眼一看天尽是黑的,他迷迷糊糊地蹭着被子和软垫不想动弹,蹭着蹭着忽然被子被剥开了一角,昏黄灯光照在天都武君标志性的黄金镶钻苞米上叮地一闪。
  黄泉……罗喉口齿不清地说,半垂着眼皮伸出手去摸了一下被子外面的那张脸,然后把那个镶着角的头盔扯下来,随手往哪里一丢。
  这是怎么回事?黄泉问,伸手进来戳了戳罗喉的婴儿肥脸。
  上山摔了。罗喉抓住黄泉的手,塞在被子里。
  下这么大的雨你还上什么山啊。黄泉把手抽出来,继续对着那张团团的脸又捏又戳。
  又下雨了?罗喉撑起一点身体,黄泉手一翻把他压回去。
  没呢你睡。
  下雨会把山上的土泡软,太软了就会滑下来把房子埋住,我得小心这个。罗喉在床上动来动去,黄泉两只手伸进来托住他的背把他拖起来,往他背后坐着垫住,反手从床头的柜子上拿了只碗来递到罗喉的面前。
  曼睩给你熬的粥,醒了就吃点。黄泉绕了一只手到罗喉另一边去,环着他把粥搅了搅,罗喉看着那碗颜色有些奇特不知道是不是加了什么料的粥,把头扭到一边去。
  我不吃。
  别跟个小孩似的,病人就得多吃。黄泉舀了一小勺送到罗喉嘴边,碰了碰他的嘴唇。
  我吃不下。罗喉舔了舔嘴唇上沾着的粥,还好目前尝起来还算是正常的味道,于是把递到嘴边上的那勺吃掉了。一天躺在床上没活动,我不饿,你帮我吃点。
  好我帮你吃。黄泉舀了一勺自己吃了,又舀了罗喉的那勺,中途君曼睩偷偷探头进来看了,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缩出去,罗喉被黄泉挡着没看见,一边吃东西一边跟黄泉谈了点有关想找个山势平缓又临水的地方重新盖房子开垦田地和栽种果树跟花园,黄泉在他后面心不在焉地应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罗喉拖拖拉拉地吃完了一碗粥,黄泉把两人的嘴擦了,又似乎无所事事地抱着罗喉摇晃了那么一会儿,罗喉被他摇得昏昏欲睡,他把罗喉放平,掀开被子看了看被包裹着的左腿膝盖。
  黄泉把两只手盖到纱布上,一上一下地圈着,罗喉半闭着眼睛看着他运起功体把药物起作用的那一部分蒸到伤患部位的肌肉里,又帮着他舒活经脉,一开始有点疼,罗喉小小地清醒了那么一阵,疼痛很快变成了一种温暖的酥痒,并不难受,他努力地支撑着意识又清醒了那么一小会儿,又把被子掀起来盖住脑袋睡着了。
  黄泉做完了手上的事,忽然想起从醉饮黄龙那里听来的八卦还没找罗喉证实,他抬起头来,看见罗喉团在被窝里睡得鸡叫都吵不醒,于是把那条伤腿上的药换了捆上,又塞回被子里去。
  黄泉把罗喉往床里推了推,躺在床边上眯了会儿,阳光彻底照得他睡不着的时候他坐起来,把身上那身华丽不禁脏的衣服脱下来搭到罗喉的被子上,换了身粗布旧衣穿了双草鞋,把院子里那堆萝卜红薯收了,照着罗喉的样子把那箱贵重物品藏起来,君曼睩捉了只鸡出来,捏着把菜刀杀了,炖了锅汤,黄泉微微炸着毛看着她熟练地割喉接血拔毛剁肉拆骨,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与罗喉截然不同的、人不可貌相君曼睩果然是混黑道的桑感。
前局尽翻。旧人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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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如花隔云端


  罗喉扫开堆在仓库地板上的小件物品,那些东西其实也是价格不菲任何一件拿出去都能顶十锭金子用的,但比起他搬运回家以及想要搬运回家那些,又不值得费力气了。他把不想搬的那些随便踢到角落里,油灯的光照在地板上一闪闪出点奇怪的符号文字图画。
  罗喉狐疑地蹲下来,扒开覆盖在地面上的灰尘,仓库的砖石地板上画着一个法阵,露在堆积如山的宝物外面的只是一小角,罗喉把油灯移近小心辨认,认了半天才认出那是一个防御用的法阵,防的是未经许可进入仓库的贼人,只是天都经过一降一升又被死神那倒霉催的儿子哭声震过还被美女姐姐爱祸女戎压斜过又让自己掰回来,砖块之间难免产生错动,导致法阵也产生了破坏或者异化。异化的法阵是非常危险的,因为没有人知道它将产生怎样的效果,但罗喉和黄泉在这个房间里进进出出这么久,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它已经被破坏了。
  等下让黄泉来把这个法阵清理掉好了,不明不白地放在这里看着也闹心。罗喉自言自语地想,放下油灯,把堆积在法阵上的另一堆东西抽下来,他的手指碰着了一个尖锐的东西,在指尖上划了一下,他觉得有点疼,举起来看了看似乎红了一块,凑到油灯下一看,冒出了点血,于是伸到嘴里吮了一下,拽着胡乱堆积的东西的一角继续抽,这一下把堆在上面的都拽了下来,哗啦一声掉了一地,罗喉站在一堆没到脚踝的小件贵重物品里,活像只拔了萝卜却被带出的泥埋了腿的兔子,他把脚抽出来,随便薅出块空地蹲了,一件一件地把掉出来的东西拿起来辨认以确定有没有带回去的价值,他展开包袱皮,把挑中的东西放上去,没挑中的随手一扔,扔着扔着忽然一道光刷拉一声亮了起来照得整个仓库里的宝物都PIKAPIKA闪起来亮得罗喉不得不停止挑拣把眼睛捂起来,光芒消失之后他看了看身处的空间,很正常,还是那个仓库,还是杂乱堆满了上古以来收集的宝物,连包袱皮摊在地上的褶皱都没变过。他在地上找了半天,找到那个启动了法阵的东西,那东西看起来应该是个镶嵌着宝石的坠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揪掉了一半,边缘上沾着点血,罗喉把它捡起来看了看,又扔掉了。既然没有发生什么事,那么这个被启动了的异化法阵应该只是个短时间内放出巨大光芒的阵势,没什么大用处,不能用来闪死人,也不能用来照明,还不能用来制造气氛(?),不值得花心思,不如来研究研究到底该带什么东西回家去。
  罗喉挑好了东西,包袱皮一卷背上,到天台去同黄泉说了一会儿话,跟他说了说那个异化法阵的事,黄泉跟着罗喉到仓库里去看了,那个异化法阵已经失去了作用,看起来是即时性的,罗喉云里雾里地听他扯了一堆,糊里糊涂地点了一阵头,掂了掂包袱打算背回去,黄泉拽着他的肩膀把包袱拽下来,又随便塞了些东西进去,再捆好背上,又放下来,对着罗喉用了个查探的术法。
  什么结论?罗喉问,黄泉的手指尖凑在他身边晃来晃去,晃得他想咬上一两口。
  术法效果并没有消失,还在你身上。黄泉说,把查探术收起来,他拈了个印,拍在罗喉的胸前,手指缝里传出来点微弱的光,只是很快那光就被从罗喉身体里溢出来的黑气盖了过去,黄泉吃了一惊,又试了两三次,罗喉等着他试了,嘲笑似的哼了一声。
  这是上古的原始术法,你的月族术法似乎对付不了它,不如等等看。罗喉把丢在地上的包袱捡起来,黄泉塞进去的东西让它变得重了许多,罗喉又把它打开,把不要的拣出来丢了,再背上。
  这都是能等等看的吗。黄泉把包袱拽下来甩到背上,罗喉盯着他看来看去,他伸手摸了摸罗喉的脑袋。走,回家。
  正事干完没?罗喉啪一声把那只爪子拍开。
  早没正事了,素还真被拍走了刀无极被戳了,你交代的事我一样一样都做完了,就等找个合适的时候把天都沉下去。黄泉拉住罗喉的肘部,把他从仓库里拖出来,砰一声踢上门。而且你说的那个什么上古术法,谁知道会有什么效果,曼睩和虚蟜又不会术法,真出了什么事谁帮你解。
  那天都……
  天都安全着呢,走吧。

  罗喉不怎么在意地让黄泉跟回家,君曼睩和虚蟜都已经睡了,麻元在厨房里挠门挠窗,罗喉跟平时那样洗洗睡了,躺在床上还让黄泉拉着试了几种解术法的方法,无一例外地都失败了,罗喉陪着他折腾了大半个晚上,撑不住蒙住头睡了,黄泉被打击到了积极性,也钻到罗喉的被子里睡了。
  罗喉一晚上没睡安稳,老是喊热,黄泉迷迷糊糊地让开点距离,又八爪鱼一样死缠上去,罗喉拳打脚踢地想把他揍开,他抱着没松手,由着罗喉折腾了一晚上
,快天亮的时候终于消停下来,黄泉箍着罗喉的腰蹭了蹭,觉得触感似乎有些不对头,但他还没想明白哪里不对头就睡着了。
  罗喉听着鸡叫,觉得很累不想起来,但很累这种理由根本构不成理由,于是他闭着眼睛撑着爬起来,把衣服往身上套,只是胸口紧紧的,竟然压得有些疼,他把里衣系带松了松,一边心不在焉地怀疑自己什么时候把那系带系这么紧昨天睡下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今天早晨就这么紧就算要长胖那也不是一夜就能长成的,只是里衣系带一松就松得有些远,勉强系上之后又穿上短衣系上腰带捆好头发,拉开门,风一吹吹在他的胸膛上,他狠狠地一抖,清醒了。
  罗喉低头看了看被风吹得异常寒冷的胸膛,那里鼓鼓的,领子已经完全被撑开了,露出里衣系带下面的皮肤,雪一样白,他犹豫着摸了一下,又捏了一下,的确是自己的身体,软的,软得不可思议,习武的人根本不可能有这么柔软的皮肤和肌肉。罗喉把手从领口里伸进去,贴着皮肤捏了捏,手掌碰到一个比周围皮肤稍微硬上那么一点的东西,他用拇指揉了揉,忽然间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什么奇怪的变化。
  罗喉僵着手脚打了桶井水,提到厨房后面冲澡用的小屋子里,脱了衣服兜头一桶冷水冲下来,冷得他头皮发炸,他甩掉头上的水,觉得自己清醒了,便低头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这身体和他平时看过多次的不一样,白皙,柔软,纤长,曲线玲珑但同时这表示着他现在软弱无力过分优柔搞不好还一碰就疼。
  罗喉不可置信地从腿摸到脖子,又从胸摸下去,他张了张嘴,觉得这世界真是奇妙得猪都会说人话了不对他家里就有个会说人话的猪头……
  罗喉在浴室里站了两刻钟,君曼睩早起梳洗没看见罗喉,便去他房里看了看,看见一头银白色夹点鲜红的头发散在枕头上,又连忙关上门退出来,抱着胭脂水粉把浴室门一推,见着里面白得煞人的一点光,吓了一跳,连忙退出来。
  伯公是你在里面吗?君曼睩捂着一张红透的脸问。
  是我。罗喉回答,这一答才发觉声音也有点不对,君曼睩在外面叫了两声,问他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是不是不舒服,罗喉敷衍了两句,让她先回屋里去。
  罗喉迅速把衣服都穿上,他推开点门缝看了看,君曼睩没在,于是迅速地窜进自己屋里乓一声把门带上,君曼睩藏在厨房门后面,看见罗喉与昨天明显不一样的动作体态,疑惑地梳洗完毕煮了点早饭。
  罗喉钻进房里,拽着被子掀开把黄泉拖起来,黄泉半是迷糊半是清醒地把罗喉捞过来往床上一带一滚压住蹭了蹭,罗喉抓着他的头发扯开,反手在他胸口上拐了一肘子。
  清醒了?罗喉问,捏了捏撞得有点疼的手肘,这感觉真奇怪,本来这么撞一下,他是不该疼的,今天怎么这么疼?
  黄泉抱着胸口,眼皮一抬差点傻在那里,罗喉看似气定神闲地把蹭开的衣服拉好,黄泉让那白亮的皮肤晃着了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抖着手捏了捏罗喉的脸,又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脸,掐完了再看,罗喉还是那样坐在床上把腰带拴起来,被撑开的领子挂在胸膛上,他鬼使神差地伸出爪子摸进罗喉的领子里在最细嫩最柔软的地方捏了几把,又拢在领子里摸到另一边捏了几把,罗喉的表情仍然是茫然甚至有些呆滞的,黄泉捏了这几把,表情越发地傻了起来。
  是真的……黄泉在罗喉胸膛中间搓了搓手指,一脸的如魔似幻,罗喉伸出两只手捏住黄泉两颊捏住用力往两边拉扯,扯得他嗷嗷地叫起来。居然是真的!黄泉把手从罗喉胸口抽出来,捂着被捏肿的脸揉了又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猜是昨天那个术法。罗喉把领子拉起来,再把腰带用力扎紧,他的领口仍然敞得很开,他又把那里拉了拉,最终放弃了。
  黄泉支着下巴认真地想了想,除了那个法阵,罗喉最近的确没有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是还需要确认这种变化是怎么造成的,或许是那个法阵,又或许是碰着了什么其他的东西。总之先回天都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说那个是上古术法,用现在的似乎没有什么用处,书库里会有记录吗?
  可能会有,但是要查。罗喉想了想,撑着床面越过黄泉的身体。现在我们马上回天都,曼睩那边你去给她说一下,我现在不好去见她。
  黄泉望着横在自己腿上方那段细细的腰,忽然伸出手去把罗喉拽回来按在被子里。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你不想趁这个机会享受一下做女人的乐趣?
  罗喉撑着床迅速直起身脑袋撞在黄泉的额头上咚的一响,黄泉嘶地吸了口气,罗喉也疼得抱着脑袋弯起腰几乎要把头埋进肚子里。女人的身体实在太容易疼了!罗喉没什么表示地想,黄泉空出一只手来从他额头上伸下去揉了揉撞过自己的那块皮肤。
  总之,总之赶紧回天都去把这事儿先办了,其他什么都好说。罗喉一只手捂着脑袋从床上翻下来,套上鞋子门一拉,门外托着碗蒸蛋貌似路过状的君曼睩转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
  伯…………………………君曼睩笑完了对着他上下打量一番,表情有点傻。公……………………??
  曼睩…………罗喉的表情也有点傻,君曼睩往后退了一步,他拉了拉领子把脸偏到一边。是我。
  君曼睩不可置信地伸出一只手在他胸口上捏了一把,软的。竟然是真的……她又退了一步,绕着罗喉走了半圈看来看去。
  自然是真的…………罗喉一只手抓住总被崩开的领子,君曼睩绕着他看了两三遍,把蛋放到一边,双手卡了卡他的腰、胸和背。
  伯公您这件衣服,穿着怕不合适……君曼睩挑了一下措辞,黄泉拉开门出来,她眼珠一转盯住红纹白衣的武将。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异化的术法。罗喉回答了她。我和黄泉要回天都去查一查怎么解。
  天都路途遥远,伯公你们把早饭吃了再走吧。君曼睩眼睛亮晶晶地挽留。而且伯公这身衣服穿在身上不合适,就算登徒子近不得身,也恐让人白白占去便宜……她说着向黄泉丢了两三个眼神,黄泉把脸扭到一边去,又扭回来。伯公,换身衣服吧。她说,言辞恳切表情真诚。
  换?罗喉低头看了看,这么走出去似乎的确有碍观瞻,但他的柜子里并没有适合现在穿的衣服。
  换件我的,上回做了两件春装,还有件放着没穿过。君曼睩甩了一下袖子,向着自己房间比了个请的手势,罗喉想了想,兴建在似乎是该穿女人的衣服,于是跟着君曼睩走了几步,回头吩咐黄泉把君曼睩放在凳子上的蒸蛋端到堂屋里去。
  君曼睩领着罗喉进了房间,从柜子里翻出一套白缎上织着红色纹路的料子做的马面裙摊在床上,她简单地说了说要怎么穿,留下罗喉自己穿上。罗喉云里雾里地把裙子穿上,胸口又撑得鼓鼓的,君曼睩给他调整了一下裙摆和衣襟,又找了支簪子来给他盘了头发,走远看看不好看,便拆了梳顺直接束起来。
  黄泉和虚蟜在饭桌上等了不少的时间,才见着罗喉跟着君曼睩进来,黄泉一口水噗一声喷在地上,虚蟜不明就里地望天望地望人,被君曼睩勒令赶紧吃了早饭出去砍十根竹子回来搭豆苗架。
  有没有必要弄成这样?黄泉一边吃粥一边看着换了装的罗喉,君曼睩把蒸蛋舀到罗喉的碗里,又夹了点泡豇豆炒的肉末。
  既然产生了变化,那就按着变化之后该是的方式来打扮。君曼睩捉着袖子将肉末挑到罗喉的碗里,又挑了点给自己。
  先回天都,再想办法,从长计议。罗喉对君曼睩的做法表示了默许,比平更快地吃完了饭,收拾了点必须要用的东西,跟黄泉一起到天都去。

  黄泉花了点力气把仓库里的东西都搬到另外的房间去堆着,然后用了个照明的术法把整间仓库照亮,画在仓库地板上的法阵大得令人咋舌,他试着启动它,但它毫无反应,似乎是个一次性的术法,他回想了一下罗喉提出的血迹沾在图画上引起法阵启动的说法,对着自己的手指看了又看。
  试?还是不试?
  这事儿还真不能试……黄泉把手指收回来,吞了口唾沫,他复制了这个法阵的图,带着到书库去跟罗喉一起查破解的办法。
  罗喉坐在椅子上,姿态豪迈地一脚踩着书一脚踩着桌子,他翻完一本书,随手往后面扔了,又抓起一本翻,黄泉把抄来的阵式图展开,和罗喉一起看了半个晚上,黄泉估摸着时间,把披风脱下来往书堆上盖了盖,拽着罗喉往上面躺,罗喉坐了一天一夜,腰是有点酸,他揉着随着身体的变化而软了不少的腰,抱着两本书在黄泉的书本披风床上坐下来,鞋子一蹬抬脚上去,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继续翻,翻着翻着又趴下来,绷着肌肉拉伸一下蜷了不少时间的身体,黄泉捏着那张图,对着书本上对了半天,抬眼一看窗子外面天都快亮了,便催着罗喉赶紧睡一会儿,罗喉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两句,又找了几本书,把需要注意的部分折出来,扣在地上,黄泉把他摁到书堆上,拍小孩一样轻轻地拍来拍去,罗喉不耐烦地把他的手拍开,裹着他的披风侧过身把脸藏在阴影里,黄泉把枪插在书堆边上,在罗喉边上躺下来,借着灯光和越来越亮的天光又找了一阵,拼了几个阵法的图出来,扣在书堆顶上,罗喉团在他腿边像只小动物似的,他把书推了推推出一块平的出来,又拿了几本垫在脑袋后面,贴着罗喉的背躺了躺,罗喉磨蹭着向背后温暖的位置靠过去,黄泉一把抱住团着,腿搭着腿,脑袋卡在肩头上,罗喉不怎么耐烦地动了动,黄泉恶意地勒住手,罗喉挣扎了一阵,蹭出个足够宽敞的空间,安安静静地又睡了,黄泉侧躺着,又研究了一下拼出来的那个法阵,越看眼皮越打架得厉害,干脆把法阵折了折,插在当作枕头的书下面,跟罗喉团在一起打了个盹。
  罗喉颇不安稳地睡到傍晚,一觉醒来发现黄泉照着张纸画了个很大的法阵,罗喉理了理因为睡眠而揉得皱皱巴巴的衣服,蹲到法阵边上看了看,这个法阵非常大,扔在地上的书都被黄泉扫到了一边堆得高高的,罗喉扯过他手里那张纸瞄了瞄,那应该是一个还原的法阵,比那个防御法阵异化之前的更加古老,更加原始,君凤卿曾经用这个法阵来恢复过一些战士的伤势,但这个法阵有一个令人尴尬的特性,它不太好掌握,还原过头会造成一些无伤大雅的比如短时间内记忆丧失或者更严重点数日之内回到团子状态的情况,但这些时间并不长,通常几日过后就恢复原状连带着伤势痊愈,其实很有趣,但如果还原到第二世时压路机气场全开的状态那似乎就不太妙,一来如果功体还原了那要拦住他很难,二来如果功体没有还原那么这个脸他觉得自己可能丢不起。
  怕什么,该试就试。黄泉画完法阵,对着罗喉手里那张图检查了一下,看起来这个法阵很成功,没什么错漏,他忽然抱了一下罗喉,对着他的耳朵吹气。喂,你真的不考虑趁这个机会享受一下做女人的乐趣?
  滚。罗喉淡定地一脚踹在黄泉的腿上,黄泉蹦跳着钻出书库,从门外提了个竹篮出来,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放在桌子上。
  来来来先吃饭,吃了饭才有力气发动术法。黄泉殷勤地把罗喉拉到桌边上,给他倒了杯酒,罗喉举起杯子来尝了尝,不太满意地望向黄泉。
  怎么这么甜?罗喉问,把杯子里的酒迅速吞掉。
  店家说这是最适合姑娘的酒,你不喜欢?黄泉把菜夹进罗喉的碗里,堆得冒冒的。
  我明天就不是了,前天也不是。罗喉端着碗,一点也不文雅秀气地把饭吃了,黄泉端着碗在边上看着,放弃了提醒他姑娘应该文雅秀气的想法。
  吃过晚饭黄泉把碗拿去洗了还了,罗喉把书搬回去,一一放回书架上,黄泉回来之后又一起忙活了一阵,把所有的书都放了,书架归位,留下一块不小的画着法阵的地面。
  现在开始?黄泉问,罗喉点了点头,于是他引着罗喉到法阵中一个位置站好举起记着口诀的纸,他拈了印,照着纸上的口诀念了,发动法阵,地面上的图画开始流动绚丽光泽,罗喉等着那些光泽一点一点聚集到他身上然后消失了,他丢开那张纸,摸了摸包在君曼睩的衣服里的胸,还是鼓鼓的。
  好象没用。罗喉说,撩起裙子看了看。
  要不等一晚上,说不定跟你变成这样差不多,有个效果延迟什么的?
  难说……这个术法是即时起效的……罗喉仔细地对比了黄泉画下的阵式,笔画都是对的,印和口诀也没有错,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你用的这个术法,是后期发展而来的综合阵式,那个异化阵法原来的是个基础阵法,比你用这个早很多。
  所以没用吗?黄泉把罗喉手里的纸抽来看了,倒真的没有画错。这不合理,按说后期术法只会比早期更精妙,更有效果,哪里会比原始阵法还弱的。
  因为原始术法够粗糙,够皮实,后期术法太精致,威力和效果反而不足。
  黄泉拈着那张画着阵法的纸,CHUACHUA几下撕了。要破原始术法也不难,不过多费点心思……再去看看仓库里那个异化的东西如何?
  也对……再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罗喉点了头,跟着黄泉回到仓库里,黄泉施了个照明的术法,然后蹲下来,仔仔细细地看了那个法阵。
  罗喉蹲在地上,一边顺着笔画挪动一边把时不时滑下来的发箍推上去,黄泉蹲在仓库的另一侧,一边看一边跟着画,罗喉在几个阵法接点的地方停了停,跪下来撑在地上拔出黄泉的银枪,把手指在枪刃上面按了按割出点血,他对着那个法阵看了看,把沾着血的手指摁在接点中央,转了两圈涂得到处都是,黄泉见状连忙抓起他的手要查看,忽然间本来死寂的法阵开始流动一种奇怪的、黑色的光泽,它们慢慢集中到罗喉的身上,进入他的身体,又从脚下流出来,归到法阵中带起一片白光,亮得黄泉和罗喉不得不捂住眼睛避免耀伤,光芒闪过之后仓库里只剩下一片黑暗,连黄泉早先设下的照明用的术法也一并席卷而空。
  罗喉蹲在地上,一只手被黄泉捏着,他摸了一下胸,还是鼓胀而柔软的,并没有因为这个法阵的再次发动而产生改变。
  这是什么状况?黄泉问,用了几个查探的术法,罗喉的身上,法阵的残留能量已经消失了,反倒是刚刚启动过的阵里充满了能量,就好象刚刚才画下,只等着裂物坠入罗网。
  这是怎么回事?黄泉问,罗喉在身上摸来摸去,没错,完全没有改变,还是女人的身体。你别摸了,这个阵的效果有延迟性,跟你上次一样,等到明天早上就解决了。
  即使如此……好象有什么忘记了…………罗喉拉了拉裙摆,他看了半圈,想了一阵,没有什么明显的错漏之处。先等到明天早上再看看情况吧……这个阵法你先不要动。
  也好,如果还没效果那就再想别的办法。黄泉捏住罗喉割伤的手指又吮又舔,罗喉觉得伤口有那么一点点疼,但很快这疼痛变成了温热的酥麻,黄泉一把拉他到怀里,咬着耳朵小声问。最后的机会,你真的不想试试做女人的乐趣?
  滚!罗喉挣脱黄泉的爪子,一掌把他揍远,他到原先自己睡的屋子里整理了床铺,把黄泉屋里的被子抱来拍拍团团,和衣钻进去蒙头就睡,其间又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对,但睡意很快将他的意识挤了出去。

  罗喉睡醒的时候满身都是汗,他七手八脚地把蒙在身上的被子踹开,捆在身上的衣服拽开,喘着气在早晨微凉的空气里躺了会儿,他忽然跳起来,拽起君曼睩的衣服看了看,对,没错,他昨天应该想起来的,这身衣服还是君曼睩的,马面裙,女装,而他根本没带替换的衣服过来。
  罗喉嗷了一声,抱着脑袋蹲下来。怎么办,他一点也没有兴趣穿着曼睩的衣服在天都走来走去,也没有兴趣穿着女装从这里走回家里,不,其实他根本没有穿曼睩的衣服的兴趣,如果不是前些天碰着了那个异化的法阵,他才不会穿着曼睩的衣服到这里来,还忘记了带上自己的衣服。
  那么到底……要怎么回家去?罗喉蹲在地上,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
  有什么难想的,你穿这身一点都不违和。黄泉蹲在罗喉的边上,绕有兴趣地捏着下巴,罗喉瞄他一眼,一拳揍在他的胸口上揍得他抱着胸口埋下脑袋夸张地喊痛。
  罗喉牵了牵裹在身上的裙子,衣服被扯在一边,他理了理衣襟,把松开的系带又捆了起来,他摸了摸胸膛,那里还是很紧,不过与昨天又是不同的紧法,罗喉拉了一下腰,还好这里还合适,没像胸那么紧。
  现在不适合回去,就等晚上如何?黄泉一只手拍了拍罗喉的腰。晚上我送你回去,那么快天又黑,没什么人会看到的,如果你还觉得别扭,就找个东西把你裹起来。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罗喉情绪低落地蹲下来,几乎要伸出手指画圈圈了,黄泉拽了一下他耳边耷拉下来的呆毛,觉得留着那个法阵似乎也不错,或许还有能用到的一天。
前局尽翻。旧人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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