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黃】添壽

【天都一家】添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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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泉走進廚房後，又很快倒著退出來，踩到了身後不明究理的虛蟜，然後一顛一顛地跳向旁邊。



「黃泉、很奇怪。」虛蟜雖是結結實實挨了黃泉一腳，卻多虧對方走路本來就習慣輕放腳步，他又耐疼，根本不以為意。見黃泉讓開，於是他逕自走進廚房，隨即愣在門口。



廚房的木桌是黃泉在市集上扛回來的二手貨，又大又寬，就抵著廚房的門邊放，平常君曼睩做菜。桌上半邊放著當天準備料理的食材，菜餚起鍋了就往靠門的位置放，屋裡兩個男丁再來把菜端到羅喉的房間去。


吃飯就吃飯，為什麼卻是一夥人端到羅喉的房間吃飯？這之間的過程太曲折，實非三言兩語可以說明。


照理來說，君曼睩出自迴龍三巔上的名刀神坊，溫柔婉約，知書達禮，是當地有名的才女，但是從來沒聽過才女會做菜的，所以她提議要自己做菜時，黃泉沉默三秒，然後體貼地提醒她，天都銀庫裡留下來的銀兩，絕對夠他們雇個廚娘來給他們煮一輩子的飯，不需要這麼省吃儉用沒關係，結果反而被略帶鄙視地一口回絕。


理由很簡單，第一，她小時候住在寒舍山房而楓岫不會做菜，所以她會做菜。不但會、還很擅長；第二，落腳在這樣平凡的小村落邊緣，樑是木的牆是磚的，連屋頂都是自個兒舖的，難道有人想對每個有往來的村人解釋為什麼他們不自己做飯卻要花錢請個廚娘？


於是，他們達成了自己做飯吃的共識。接著，新出爐的『廚娘』便對黃泉說了，既然廚房建好啦，那也該有個飯廳吧？


此言一出，虛蟜歪頭，黃泉皺眉：「飯廳？不是把菜煮熟撈起來就吃嗎？頂多就是等人到齊了再一塊圍著吃，要飯廳做什麼？」


要飯廳做什麼？自然是吃飯用。圍著吃什麼的，君曼睩可從來想過也會不去想。
但是吃飯就吃飯，做什麼還要另闢廳室？黃泉覺得自己也不是吃飽撐著。


於是他們最後折衷，把菜端到客廳去吃──原本是這樣的。客廳兼飯廳，他們小門小院，客廳吃飯還可以順便顧房子，有人來訪也不用裡裡外外跑進跑出。


直到幾天前，羅喉清醒了。


睡躺一季後，羅喉終於清醒了，他老人家清醒那天，哭的哭罵的罵傻笑的傻笑自然是不在話下。秉持著君曼睩『一家就該一起吃飯』的堅持，於是他們又自動將吃飯地點從客廳改成還不能下床走動的羅喉的房間。


所以才成了現在這奇妙的狀況，他們在羅喉房間裡吃飯。
說是吃飯，一開始，羅喉只能看他們吃。


他躺了太久，整個冬天都只靠當初從葬龍壁撈回來時殘餘的邪力和龍氣運轉，維持基本的生存條件，如今就算清醒，開始幾天也只能喝湯喝水。


直到過了半個月後的昨日，上門覆診的素還真終於給出可以吃煮爛的麵線或粥這樣的應允，於是君曼睩今日一大早就出門採買，回來後更是一頭鑽進廚房就忙到午時。


「結果妳攪和這麼久就是在弄這東西？」黃泉找回自己的聲音後，推開杵在門口的虛蟜，進門問道。


「這是麵線，豬腳麵線。」君曼睩已經收拾好廚房，端起剛熬好的湯藥，用眼神示意兩人將桌上的午餐端出去，小巧的身影很快便閃出門口往羅喉房間裡去，「你們快點，開飯了。」


廚房裡，黃泉與虛蟜兩人面面相覷。


「武、主人、吃肉！」虛蟜恍然大悟，笨拙地解釋著君曼睩反常的行為。
「吃肉？吃下這東西還不撐死他！」黃泉則是帶有一貫風格的譏俏。




※


暖風雜帶著梅雨季節的水氣徐徐吹拂，羅喉和衣臥在榻上，半睡半醒。
他的房間蓋在一株老檜木下，因為樹蔭而終年冰涼，散發出樹木自然的香氣，暖風一吹，便將人薰得昏昏欲睡。


甦醒後至今，他仍無法自由控制肢體，體力也與過去天差地別。為了照看方便，房門總是開敞著。也因此，他到現在還不甚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方，只聽說這地是黃泉找來，整理了原本留下的建築，擴建成的民舍。


說是他的房間，其實有些不正確。雨季來臨的前幾天，屋裡悶得慌，他從屋內被撩起來綁實了的帳幔後，看見另外一間與自己這間宛若鏡像的隔間。屋內格局以桌椅為中心，左右各一間房。


他看見相同樣式的窗邊，有一盞與自己房間相同的立燈。仔細一看，竟是天都大殿上的燈盞。好笑之餘，卻仍有些親切，誰會想得到竟是這兩盞燈始終陪伴著他，自天都初建至今。


「那是……你的房間？」當時的他也是這樣半臥在床上，看著嵌在門口白光之中，黃泉的背影。


「廢話，再不然我該倒吊在樹上睡嗎？」黃泉將一串琉璃製的金色風鈴掛在門口，沒好氣地默認，「怎麼、有意見？」


「……原來你就睡在一旁。」
「講清楚！是隔壁！隔壁！」黃泉乾咳兩聲。否認得太用力，還被口水給嗆到了。


風鈴響動，迎入君曼睩的腳步聲，羅喉悠悠轉醒，正見君曼睩將呈著藥湯的木托盤放到桌上，卸下幾碟小菜後，再往他端來，不由得皺起眉頭。


「先放著吧。」他說。
「趁熱喝，比較好喝。」似乎已經習慣羅喉這麼說，君曼睩笑盈盈地往床緣一坐，將托盤擱在自己腿上，那兀自冒著熱氣的藥碗便立在兩人視線之間，散發出濃郁的苦味。


「武……大伯，讓曼睩奉侍你。」改掉過去的稱謂，似乎就連距離都拉近不少。端起木托盤，君曼睩提議，微笑中不能說是不帶一絲惡意，雖然羅喉只顧著頭皮發麻，而完全忽略了君曼睩內在因子中潛藏的促狹成分，「不用，我自己來。」


「這帖藥，應該是最後一帖了吧。」羅喉伸出手，拿起碗邊的湯匙撥弄烏黑水藥。
「晚上還有一帖。素還真交代，大伯可以拿些簡單東西，做些動作之後，就可以換藥方了。」
檢視羅喉拿湯匙平穩的模樣，君曼睩似乎對羅喉的復原狀況很是滿意，「曼睩今天準備了清淡簡單的東西，先用餐好了。」


「……也好。」換藥帖嗎？只不過是換個苦味罷了，他過去可從來沒有過必須喝這些藥草熬出來的汁的經歷。
「若是太燙，就放涼點再喝。」


「不行！他得先吃藥才能給我吃飯！」
正當曼睩準備將藥端走，黃泉的喝止聲也隨著一條豬前腿橫空出世。


羅喉表面上波瀾不興內心卻是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散發清淡藥草香氣的豬前腿，那腿被四只手用濕漉的大荷葉包住捧著，看得出生前擁有它的是一只足以餵飽半支天都軍隊的大豬公。


黃泉空出單手撇開桌上的小碟，再和虛蟜將豬前腿橫放在桌上，羅喉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見那沒有任何刀痕的蹄膀 。


「曼睩……這是……」將湯匙放回碗裡，羅喉默默扶著木托盤，讓黃泉上前來和君曼睩換位置。
「麵線，豬腳麵線。」君曼睩將虛蟜一一端上來的湯碗、菜碟擺開，拿著長筷盛裝又細又白的麵線，再將大骨熬煮的白湯倒入，一時間滿室香氣四溢。


「今年是閏四月，我前幾天上市集，聽說這裡有閏年的習俗，家裡的女兒們在閏月前給長輩吃豬腳麵線，可以添壽。」君曼睩將麵線一碗一碗盛裝好，並且把最後一碗塞給虛蟜，「所以你們全部都要吃。」


「吃！添壽！」虛蟜點頭，接過筷子，卻沒有坐下，也沒有開動，只是看著羅喉。


「等等，那隻豬腿是又什麼鬼？妳到底是怎麼神不知鬼不覺把它整支弄進廚房又把它煮熟的？難道我們窮到連一把菜刀都沒有了嗎？」黃泉一面問，一面拿起床邊的蒲扇，不住朝藥碗裡搧，把羅喉額前的瀏海也搧得飄啊飄。


「這自然是賣肉給我的大哥送過來的，黃泉你和虛蟜一早都在外面，所以才沒有注意……」到此曼睩也露出了困惑的神色，「至於沒有切，當然是因為不能切……」


「不能切，不切怎麼吃？」黃泉停下搧風的動作，陶製的藥碗摸起來已不再燙手。他將碗裡的湯匙再次遞給羅喉，完全無視於接過湯匙後又皺起眉的人，「這習俗我連聽都沒聽過，說不定是妳聽錯了。」


「可是……」君曼睩正想爭辯，始終被晾在一旁的羅喉插話了，「拿來吃吧，黃泉。」


「吃……」黃泉回頭看著羅喉，後者正慢吞吞地拿著湯匙在喝藥，碗裡的湯藥離原本內緣被浸染成黑色的藥漬線不過相距毫釐。
自從發現堂堂羅喉竟然像個小鬼一樣討厭吃藥，原本還因為莫名接下看護大任而心裡瘋狂彆扭的黃泉，就完全拋開了原本的矜持，活脫脫像個精明又囉嗦的看護大媽，一天到晚逼著羅喉灌他藥，「你把藥喝完再說。」


「……已經在喝了。」羅喉皺眉瞪著湯藥，烏黑的湯面上映照出自己蒼白隱約的倒影，「還很燙。」


「哪裡燙了，碗都涼了，涼了就……」黃泉驟然住口，隨即又催促道，「快點喝完，端得我手痠。」
「……」羅喉抬頭看了黃泉一眼，又不發一語地埋頭和復生後最大的敵人奮戰。


黃泉見他連調侃自己的心情都沒了，心中暗罵對方幼稚，卻又莫名地悶，趁著君曼睩兩人開始吃飯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他默默從懷裡掏出一塊冰糖角，放在托盤上。


只見那對著黃泉的腦袋瓜子頓一下，喝藥的速度似乎快了些許，直到藥碗終於見底，羅喉也不囉嗦，抓了冰糖角就往嘴裡塞。黃泉輕聲一哼起身去換餐具，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微揚。


羅喉躺在用棉被墊高起來的靠背上，嘴裡含著冰糖沖淡苦味，耳裡聽著君曼睩與黃泉繼續為了那一支豬前腿的吃法爭論，他一下子忽然又開始感覺昏昏欲睡。


吃藥過後總是會特別容易疲倦，隨著不斷昏睡與清醒，他的肢體也變得越加靈活。原本毫無知覺的雙腿隨著用藥與不斷按摩，現在已經開始會感到痠和麻；只是隨著肢體逐漸恢復，他也開始思考未來。


楓岫主人曾說過，關於武君的自己、暴君的自己、以及最後，純粹的自我。他歷經三世，本該歸於塵土，如今意外重返人世，卸下了武君的名號，功體盡失的自己，今後究竟該何去何從？


「喂、我好不容易才把這鬼東西弄下來給你吃，你可別給我睡著。」黃泉端著木托盤再次回到床緣，他湊近半昏半醒的羅喉臉前，確定他沒有含著糖而把自己噎死的可能性，又伸手拍拍他的臉頰，「羅喉？想什麼？」


「嗯？」羅喉哼聲，鬼使神差地說了句，「在想這雙腿能走之後，該去哪裡？」


屋裡猛然靜下。


「武君！」君曼睩丟了筷子站起來，「大伯……」
羅喉聽見了，卻仍是半闔著眼，若有所思，又像是全然不予搭理。


「去哪裡，有這麼難嗎？」耳邊依舊是黃泉慣有的語氣，還有湯匙搗弄碗底的聲音。羅喉睜眼，正好看見面前的人眉眼低歛時，垂落下來的濃密長睫。


黃泉搗弄著碗裡的肉和麵線，一面粗聲粗氣地說道，「反正我要去的地方，你給我好好跟著就對了，不要再一天到晚什麼衰龍相邀於你，就樂顛顛地跟著跑出去！」


開始習慣將黃泉的叨念當成過耳東風，羅喉凝視著眼前依舊低垂的紅睫，「黃泉。」


「又是幹什麼！你的問題真的很多！」如簾長睫猛然一揭，顯露出細長優雅的精緻眼型，似乎是怒了，又像是羞赧。羅喉不知怎麼地，心裡頭豁然開朗，反手拍撫肩上那隻手。
君曼睩早已不知不覺紅著眼眶站到羅喉身後，被羅喉這麼一拍，便順著前者示意的眼神看進黃泉手心捧著的碗，隨即『欸』了一聲。


「黃泉，麵都爛了。」
羅喉靜聲提醒，君曼睩忍不住掩著笑回去吃飯，然後眾人都已熟悉的惱羞成怒大喊便再次爆開，「這樣子比較方便吃啦！」




金色風鈴搖晃起清脆的身體，晚春午後的風便趁隙穿過房門，徐徐地往一下子熱鬧起來的房間裡盪去。


【完】





















【話說武君被刀無極陰掉之後，魂魄悠悠蕩蕩地重返閻羅殿（請接千年共嬋娟設定）】


十殿閻羅： 堂下何人？

羅喉： 武君羅喉....=   =  

十殿閻羅：星君怎麼又來了，上次不是才把您送回去………

羅喉：啊就不小心....那個刀無極....(抹臉

十殿閻羅： .......

判官：星君您要不要買個十殿特製鐵項圈再回去.....=  =...... 

 

(烏鴉飛過…)

 

十殿閻羅：（電話中）喂~~這裡是陰曹地府~我十殿啦~那個....太陰星君在我這.....蛤？你說肉身被燒了？不能回去了？那怎麼辦！

 

（武君坐在堂下發呆鬱悶）

 

十殿閻羅：（手指捲電話線）這我不管啊！！我這裡沒有多的房間，小廟容不下大神~月老你馬行行好！你們月亮上的事自己解決啦！！

 

十殿閻羅：啥？兔兒爺還沒回天庭，廣寒宮裡沒主子？你這不是廢話嗎！（手指摔電話線）

羅喉：電話給我...=   =

 

羅喉：（電話中）你去托夢給素還真，他還欠我一堆人情，叫他給我重建肉身。啊，順便讓他燒點現錢過來，我要買奈何橋的三日通行券，黑卡不給刷啊。

 

羅喉：（正要還話筒給十殿閻羅，又收手拿回來）對了，然後叫素還真幫我跟黃泉說我沒事，過幾天就回去了。

 

十殿閻羅：聽到了沒，快去托夢啊！

 

月老：星君您這是為難誰啊~~T口T

說是羅黃，可是我怎麼覺得也很有黃羅的感覺呀！！～～～^0^

不喜歡喝藥的武君太可愛了，不僅曼睩起了壞心想要小小的欺負一下，黃泉更是不放過這大好機會，要欺負就趁現在，等到武君能走能動能跑了，要欺負就難了～～
雖說是壞心發作喜歡看武君不想喝藥卻不能不喝的困擾樣，但黃泉其實還是偶爾有良心的，知道要塞糖給武君，偷偷含糖的武君讓人太萌了～～＞／／／／＜

武君竟然想要自己離開，天都一家子當然要住在一起才叫一家人哪！所以武君你就好好從了，不，跟著黃泉吧！！

裡面最威武的還是曼睩呀～～～ＸＤＤ雖說這麼大隻豬腳是有人幫忙扛進廚房的，但從頭到尾是一個＂弱女子＂燉煮的，還可以不用切塊分裝，曼睩果然是怪力女！曼睩，威武！！ＸＤＤ

這種生活細節的文最有愛了～～～～期待下一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