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缘
上
那是黄泉两百多岁的时候。当时正值兵荒马乱的年代,其实这些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他很少会去人群中,不是因为化不了人形。作为九尾的后代、即使不是纯正的九尾,出生不久也能掌握化形的术法。他恨他的父亲抛弃他母亲,他恨他从未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因此他从不使用九尾的术法,也未曾化形,更是讨厌人多的地方。
原本以为会和母亲一直相依为命,在山林中修炼,直至飞天成仙。这样简单的生活却在一百年多前被打破。
至今他还记得母亲满身是血的躺在他怀里却依然让他去青丘找他父亲,不要恨他的样子。
他不懂为何母亲对一个负心的人如此念念不忘,为什么想他却不去找他。满心茫然却无法让他的恨意减少一分,他会去找他的,不过目的是为了杀他。亲手埋葬母亲后,他便封住了身体内的九尾之血,发誓绝不解封。
而现在,别说等到一百年后青丘之门开启了,能不能活过今天都是未知数。
黄泉躲在一处隐蔽的树丛中,尽量藏匿自己的气息,但敌人还是延着血腥味一步步接近了。
明明这个时候用幻术可以彻底的迷惑对方的五感,但是……
[就这样死了倒也干净,只是没能杀了那人,真是不甘心呢……]
脑海中又闪过母亲的脸,失血过多的人终因支撑到极限而昏迷过去。
一个金色的身影来到树丛附近,抱起毫无知觉的在追兵到来之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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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醒来的时候恍如置身梦中,但多年的逃亡生涯让他很快清醒并快速检视目前处境。伤口已经做过妥善处理,涂上了上好上药。看着胸前绑的漂亮的白色绷带,微微迷惑。
这是……遇到了一个好心的猎杀者,打算医好了他再吃了他(字面意思)或炼化他?
开门声打断黄泉的思索,身体第一时间跳起来做出防备的姿势,亮起前爪,朝来人龇牙咧嘴,不小心扯动伤口,使得面部表情更加狰狞。
来人一身金色戎装,逆光中的身影高大,气势威武。
他不确定是否有听到一声轻笑,因来人的脸部被一个墨绿色面具遮住,红色双眸读不出情绪,暗金色长发披散在脑后,额前短发夹杂着几缕红发从金色头盔的缝隙中伸出来。
对方不管他露出的敌意,"汝可在此休养,若要离开也可自便。"说完便留给黄泉一个背影自行离去了。
拼命抑制住想攻击的冲动,放松下来后才发觉皮毛上微微沁出了冷汗,真是可怕的人,无意识的威压都让人动弹不得。对方不是自己惹得起的,最谨慎的做法是尽快离开。不过……
哼!他引起他的兴趣了!
休养不久后伤已好了大半。在此期间那人都没再来过,他也因伤不便到处走动。
倒是从照顾他的猪妖虚蟜(名字是他主动告知的,说什么他是可以信任的人)处了解到他所处的是武君(就是那个长相抱歉而用面具遮住的人)建立的边远国都的都城天都。本想套出一些关于武君的信息好知己知彼,谁知那猪妖一问三不知,连名字也不知道(看来也没信任他嘛,有可能是不相信他?),说话也结结巴巴的,"武君……就是武君,其他……虚蟜不知。"见问不到什么有用信息,并没有抱多大希望的黄泉干脆放弃,乖乖喝药。那药苦的黄泉难以下咽,况且狐身还只能用舔的更是痛苦,第一次喝的时候,舌尖才碰到他便死活不肯再碰。
第二天虚蟜端来药,他闭眼假寐。猪妖却用一贯慢吞吞的语调说:"你……怕苦?""谁说的?!"他立刻跳起来整个脸埋在碗里喝光了药,苦意顿时布满全身。
"原来……你不怕苦……武君说……这个给你……药后吃。"原来是那人说的!猪妖手上是一盘朱红色珍珠大小的果子。那种果子是狐族最爱的,味道酸酸甜甜,母亲在世时他也经常吃,最近几十年倒是一直没机会尝。
虽恼对方将他当成稚儿,在猪妖将果盘放在床头时也未拒绝。就这样每日一碗药一盘红果。
行动自如后黄泉便偷偷离开潜伏在天都附近。经过多日观察发现金色身影每日傍晚都会在天都天台负手远望,直至星河天悬。就算一个人的时候那人的面具也不曾取下,没有月亮的晚上,一眼望过去倒像是无头鬼一样。"一定是太兴奋了、吾只是去确认伊死了没有。"黄泉一路东躲西藏跑过去一边为狂跳的心做解释。
蹲在男人肩头,黄泉内心阵阵懊恼,白色尾部带点微红色的蓬松大尾巴左右扫动男人的金色头发。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只记得跑的太快被该死的惯性带到对方脚边、他确定有听到短促的嘲笑声,下一刻已经被提起来大眼瞪小眼。
望着对方平静无波的的双眼,黄泉不淡定了,拼命的挣扎四肢并用誓要蹬掉对方面具。
"平等是吾赐予汝的殊荣。来,让吾看看汝的能为。"
结果变成他每晚来天台学习术法了。
那男人的力量很强大,他还不能看出出男人的原形,如果他解封……摇摇头专心于化形。
不知不觉过去一年了,黄泉有预感今天会有所收获。
这一天武君依然站在天台上,又是一个无月夜,突然在他四周燃起了蓝色鬼火,飘忽不定的诡异笑声时不时响起。武君大人一动不动。
一个人影从虚幻中踏出,全身穿着一件宽大的蓝红交错的夸张"戏服",头发一半金黄一半鲜红,脸上覆盖着上蓝中红下白的面具。
"汝的狐狸尾巴出来了。"
鬼火消除,人影缩小。男人提起预溜走的白影放在肩上,狐狸耷拉着双耳气势萎靡双眼黯淡。
"呵,汝再试一次,吾允汝一事。"狐狸的双眼瞬间亮起来,用前爪拍了拍男人的面具,跳下地变换。
"吾希望能看到真实的汝。"
看着对方一闪而逝的惊艳,摸了摸垂在胸前夹杂在银色里面和对方同色的一缕红发,黄泉觉得脸有些烫。
"喂,该你了!"恶狠狠的语气遮掩不住红透的耳尖。
男人以缓慢的动作揭下面具。
"吾之双足踏出战火,吾之双手紧握毁灭。吾名罗喉。"
后来熟悉了才知道是他的结义四弟给他想的名号,彼时他们躺在床上,刚结束了一场情事,武君摸着爱将的长发,"吾想知道更多汝的事。"这人就是有本事将情话变成命令。黄泉白了他一眼,显然他并不知道他眼角微红犹带水汽的一眼有多娇媚。"倒不如先说说你的光辉事迹。"于是那一晚罗喉讲了他的四个义弟,黄泉说了他的两个血缘兄弟。
而此时的黄泉哼一声表示对武君大人的名号嗤之以鼻,在看到面具后一张有点婴儿肥的娃娃脸时更是止不住的大笑起来。
罗喉依然面无表情,抬手抹去黄泉眼角的泪水,笑声戛然而止。
背对罗喉,不用摸黄泉也知道他的脸又红了。其实他心里很高兴,名字是很重要的媒介,就算是化名只要亲口告知并应答也会产生一定的约束力。这种信任让他内心隐隐颤动。
"罗喉,听仔细了。来自无间之身,唯有黄泉为名。"
"哈!黄泉。"语落黄泉看见一缕细丝将他俩连接,罗喉应该也看到了,但他只是对他说,"归顺于吾,汝将实现汝之价值。"
"黄泉的尽头,不是归顺。"
"那是什么?"
"吾的目的是超越,总有一天,吾会站在你的位置。"
"吾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莫名奇妙的成了天都首席战将,黄泉也很无奈,实在是天都除了罗喉外,人类就算了,妖类的修为都低微的很。在殿上击败所有不服他的战将后,他不满的向罗喉抱怨。
武君大人却是很满意自己的眼光。
"吾期待看到汝解封之后的九尾风姿。"
"你……"还是小看他了。可恶!他却连他的种族都看不出来。"那武君大人是否介意让吾一观英姿呢?"
"哈!吾以为汝更愿意自己判断?如果汝要求,吾亦可以满足汝。"
"罗喉!哼!总有一天你会是吾的手下败将!"
"哦?吾拭目以待。"
在青丘之国将开的前一年开春,黄泉和罗湖打招呼后独自去吊祭母亲。
回程路上冤家路窄的遇上之前一直追捕他的一众,他们都是母亲的“好友”,却在母亲过世后撕破伪善的面具向他伸出凶狠的獠牙。
这次更是请出了三个千年道行的大妖怪。
捂着腹部不停流血的伤口,黄泉在去往天都的路上谨慎的前进。
经过近百年的修行,尤其不不想承认的在罗喉的指导下,他的术法提高了不少,草草的包扎伤口后看着近在咫尺的天都犹豫片刻后折向另一个方向。
不过就是三个千年老妖罢了,凭他的本事还怕不能甩开他们吗?
正预动作,前方不远处已多了一抹金色身影,也引来了附近的搜索者。黄泉不由得吐出一口血。
“罗喉!”
黄泉气急败坏的朝来人奔去,奈何伤口又裂开导致速度远远落后于向罗喉围拢的敌人。他此时的心情,是担心吗?
无心深究,即使他知道罗喉很强,但对方人数众多,阵容强大,难保他不会吃亏。狠狠闭一下眼睛清醒一下昏涨的头脑,抬头的一刻心脏却仿佛停止跳动。
“罗喉!”
他看到那群人一起攻向罗喉,而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是动不了还是?
脑海一片空白,在反应过来前他已经强行解开封印,挡到罗喉前面。却因为受伤的身体承载不了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而软到,被身后的人接住抱在怀中。他能感受到身后路一股无可匹敌的气息。
“你……”混蛋!只来得及在心里咒骂一声黄泉便陷入了昏迷。
“来吧!”罗喉的声音自信且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