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个穿裙子的大魔王聊聊天、打打架、喝个茶、跳跳舞的小故事,cp为武君x金光布袋戏的元邪皇,而且是微妙的性转向,所以请无法接受上述二者的朋友千万不要看下去啊!orzzzz
由于不大清楚性转算不算娘化,所以先把存稿发着,如果它属于的话就麻烦版主大人把它删掉吧,谢谢~T333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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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罗喉提起裙摆,一脚将对面摆出搏击姿势的绅士扫上半空。
显然,这位曾经衣冠楚楚的先生在手中配剑被击飞后,为展示自己体能上莫须有的优势,从而要求将击剑竞赛改作下等平民才乐于进行的自由搏击。不过,结果给予他的是同样的屈辱。
草场一片空旷,呻吟此起彼伏,各色服饰的家仆正惴惴不安地包围或搬运着自己烂泥般趴在地上的主子。当最后一位男士头部朝下,倒插入灌木丛后,罗喉掸了掸她始终认为沉重又拖脚的长裙,转身指向突兀地安置于荒野的贵妃榻——重要的是倚在榻上的人。
“来!碍事的垃圾已经彻底清下场,我的目标只剩你了。”
于是等那位不幸失去剑及荣誉的绅士艰难地在仆役的搀扶下爬出灌木丛时,两柄女式佩剑——其中一柄镶嵌了祖母绿,另一柄则镶嵌了红榴石——带着烈风猛然插进他面前的土地上。黑龙与金星的家徽在佩剑护手处各自闪耀,刺激着见证者的双眼,致使后者顾不得尊严扫地,匆匆行过一礼,便慌不择路地蹒跚而去。
完全无视战败者的落荒而逃,罗喉看了看手心,又看了看落到远处的剑,罕见地向自己的对手——这位身披黑底刺绣斗篷,内着玫瑰色拼羽状蕾丝礼裙的红发丽人露出了少许笑容。
“你很不错。”她说,“无论力量还是技巧,都有资格令我赞叹。”
红发丽人朝她报以微笑。虽然当罗喉以决斗场上唯一一名淑女的身份出现,并向所有绅士扬言(“软脚虾们,不要令我失望!”)时,她就在笑了。但如今,她的笑容更为明显,甚至带有一丝连随行的仆从都微感陌生的亲切。
“那么,这位可敬的女士……”
弔魂罪——一位始终守在椅畔的贴身侍卫,颇为小心地上前询问罗喉:
“您参与了我主设立的招亲决斗,击败了所有男士,并与我主平手……不知您接下来有何打算?”
“打算?哦——招亲?”
罗喉稍微回忆了一下,在她策马经过市集时,只听到不知谁家前来采买的下仆说起“你们知道吗?明天清晨市郊有一场……的决斗!不少贵族的男人都会去,我们家的少爷当然也……”,于是她便带着跃跃欲试的心态来此大打出手,未曾在意这里的“决斗”原因为何。毕竟途径他人领土,在无人认识她的地界大展拳脚畅快一番也没什么不妥。如果在她当初的领地上,那可就麻烦啦。但凡望见她披散金发纵马的身影,乃至听闻她即将出城的消息,别说是城外的流氓强盗,就连全城游手好闲的汉子也都会躲在被窝里不敢出门。那样的日子说是无聊透顶,也不足为过。
话又说回来,通过贴身侍卫的一番话,罗喉总算认识到自己参与的是“招亲决斗”。该样竞技始终存在,只不过时值今日,才演变成新贵之间的潮流。对于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依靠上流阶级设下的赛事一举成名,比参与战事或家族实业获取荣誉更为简便。更何况,还有可能得到身份高贵的美人爱慕呢。如此一举多得又鲜少危及到性命的“决斗”,也难怪能成为青年人群的新宠。至于开办该活动的贵族女性,幸运的话,她们确实能在决斗中寻得如意郎君。若是不能,借此机会在社交圈里提升自己的魅力,顺便借故愉悦一番,也是难得的趣事。
不过,罗喉眼前的女贵族显然不同于闲来无事的小姐或坐席空虚的寡妇们。赛事过程中,她不发一语,既没有多情地激励参与者,也没有做出任何自我展示的行为。自始至终,她仅是缓缓扇动酒红绸面的折扇,对每个报上名号的绅士沉默又疏离地问候。直至接受罗喉的挑战,她才略显天真地歪了歪头,而后果断从侍卫处取来佩剑,彬彬有礼地朝邀战人行礼,接着雷霆般击出第一剑。
这是位容姿华美、礼数周全、武艺高强的稀世佳人。罗喉对性别差异不屑一顾,但她也知道,上流世界的女性能在脚踏高跷般的皮鞋、受束腰和裙撑勒迫的情形下像男人般捧剑战斗是何等艰难。而她和眼前这位红发女贵族成功了。
能在舞池里翩翩如蝶,又能在战场上形同烈火的人从不需要通过招亲决斗来炫耀连自己都无法理喻的魅力,罗喉自认如此,相信对方也是该然。于是,她将长发捋到身后,开始认真地回复弔魂罪:
“我明白了,这是一场宣布交配权的生死战。”
“交……?!”
弔魂罪周身笼罩在斗篷中,但从他的回应就能听出来,这可怜的人一时因出自女士之口的爆炸性词汇惊呆了。
“难道'招亲'的目的不是交配、繁殖、共负养育后代的责任么?”
“是的……不!我是说……”
“如果优秀的雌性要择偶,自然应该与力量最强大、外形最靓丽、品德最崇高的雄性繁衍后代。为了获得雌性的好感,雄性们你死我活一番是天经地义的事。”
罗喉自顾自地朝对面歪头倾听的女贵族抬起下巴,
“还是说,难道你们想让她为力量微末、头脑愚笨、相貌不堪且自私自利的雄性怀胎十月,冒着生命危险生产,再养育很可能与父亲同等劣质的后代?”
“不!这绝不可能发生!!”
这下子,不止是弔魂罪,连四周陪同女贵族前来见证决斗结果的仆从和卫士们都于刹那间遭受情绪感染,不约而同地咆哮起来。
显然,这些忠实的家伙对自家女主人的未来也充满了不安。而且,依照前来见证的家仆数量,任何人都能够明白,若是决斗优胜者的资质不符合在场众人心意,他们足以聚集起来将对方活活打死。
“很好。”
意识到这点,罗喉单手叉腰,左脚鞋跟踩上就近的一块石头(上面还沾着某位可悲的绅士呕出的血迹)。她略加思索,很快便对女贵族,包括她身后的一干从者道出了自己的结论:
“打落我手中之剑的人,有资格接受我的赞美与维护。败在我手下的雄性,理所当然失去了获你垂青的权力。而作为最后同你站立于此的战士,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前来追求你的生物皆须通过与我决斗的考验。这就是我的打算,你认为如何?”
谁能想到,招亲决斗留下的最后一人会提出这种建议?不过鉴于对方的性别,这样的结果也是举世罕见。正在弔魂罪张口结舌之际,场上的另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苦思冥想。
“您的建议合乎我心。”
佩剑脱手后,红发女贵族并未执着于剑落的方向。她举止舒缓地从侍女手中取回金柄折扇,碧蓝的眼珠恬静地与罗喉对视着:
“就让我们这般约定吧。”
她用略显低哑,却别富魅力的嗓音回应道。
“当然可以。”
“那么,替我抉择日后伴侣的高贵之人,我是否可以询问您的名姓?”
“我名罗喉。”
道出自己的名字,罗喉这才迟迟意识到,自己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你呢?”
“您可以称我'烛九阴'。”
红发女士回答。
话音刚落,市中心教堂的高塔便开始了新一日的报时,悠长的钟鸣回荡在城墙内外,也打断了市郊的谈话。
“晨钟响了。城门即将开启,安歇的人们马上会忙碌起来。真遗憾,这场原由我设立的竞赛反倒耽搁了您与我交流的时间。我不得不离开了,请谅解。”
红发贵族——烛九阴略带遗憾地致歉,在向罗喉行过颔首礼后,将徐徐打开的扇子顶在下颌处。
“请别忘记您与我的约定。”
“我不会的。”
烛九阴又朝她笑了笑,随即手执未合起的折扇,在手下们的簇拥中离去了。
罗喉对烛九阴(也许是她的化名,谁知道呢)未核对彼此住址便匆匆告别的行为不甚在意。显贵一向有寻觅想找的人的方式,太过直白的咨询交流反而有失上流人士钟爱的神秘韵味。当然,前提是这位“烛九阴”到了第二天还记得自己,且对自己抱有有兴趣的话。
吹起口哨唤来马匹,罗喉将佩剑别回腰间,嫌弃地低头瞥了身上的麻烦装束一眼,接着利落地挽起裙摆,飞身上马,朝背对城墙的方向奔去。
很久以后,回首过往,罗喉这才迟迟发觉,她似乎从一开始就低估了烛九阴对自己的兴趣指数。
2
虚蛟是罗喉身边的仆从。追忆往昔,他没有固定职位,工作内容也很繁杂。女仆们分不开身时,他就负责端茶倒水,厨房缺乏人手时,他就负责劈柴备菜。由于体型巨大、相貌丑陋、讲起话来还磕磕绊绊,所以虚蛟做不成管家,也当不了近侍,在仆役圈子里,长年处于异类地位。
不过,在离开领土时,罗喉只带上了虚蛟。毕竟相比外形优劣或机智与否,忠实诚恳的手下更为可靠。如果受命者是其他人,其心底如何估量还犹未可知,但对于虚蛟,能获得陪同主人游历的机会,可是做梦都求不得荣耀。于是,这位不善言辞的家仆一路上奋力研究王贵之家的全方位服侍法,不仅在旅居家务方面有所长进,就连与主人相关的各类琐事也悄然包办了。
于是当罗喉打开衣橱,面对着不知何时便被整齐挂在架上的当季流行款式裙装,不由得开始思考自己是否该私下里把裙子剪开,缝成马裤。
“虚蛟,下次替我置办些骑装。”
想来“你买的裙子穿起来太麻烦”之类的话容易伤害拌嘴拙舌的忠仆,罗喉只得换个角度提点对方。
“主、人,骑装、已经、备好!”
向来对己身毫不在意的主人居然有了装扮上要求,这可乐坏了虚蛟。他立刻捧出一身繁复度不亚于橱中衣装的香槟色绣珍珠花饰长裙(谢天谢地,里面没有裙撑),献宝般请罗喉赏阅。
“……简单一点的,这种我跨不上马。”
“虚蛟、有准备、偏鞍!”
偏鞍的存在方便了女性着裙骑行,但其设计不利于疾驰,坠马风险更胜跨骑。骑马于罗喉,最大的便利与乐趣都来自速度,若在马背上还要为安全问题扭扭捏捏,不如用自己的脚走路。拒绝了虚蛟隆重推出的偏鞍,罗喉接过那件香槟色的裙子,将覆体的睡袍往上一撩,扯落在地,开始更衣。
“啊!啊!!啊!!!虚蛟!什么都!没看见!!”
虚蛟——这位铁塔般的淳朴汉子发出一声夹带哭腔的吼叫,双掌掩面,如遭马蜂蛰伤的野猪般撞出罗喉的卧室,夺路而逃。留下他仅穿着衬裤的主人大惑不解了一阵,继而自顾自地从抽屉里拎出丝袜,套上脚尖。
“虚蛟,着急离开的话至少把门关上,很冷。”
马一日不撒欢野跑会闹情绪。同理,人一日不外出活动就会倦怠。所以,即便没有要事,罗喉也会早早起身,带着自己的爱骑“计都”四处散步。确切地说,自从离开自己的领土,她便再没有“要事”可做了。告别虚蛟,徒步了一段时间,罗喉才拉起裙摆系在腿根,跨上座鞍开始骑行。
计都从慢跑至加速,中途休息数次,终于在午后以自家为出发点绕就近的山丘一周,抵达了林间湖畔。该处离罗喉的住宅只有约两公里路程,中间林带相隔,沿湖蜿蜒着一条小径。顺小径继续前行,就能看到她家的菜田篱笆。
这片森林气氛幽静,偶尔有鸟语虫鸣点缀在微凉的空气里。林中动物种类颇多,也生有不少野生果树,却完全不见猎户或樵夫涉足。刚买下附近的土地时,罗喉本打算入林狩猎,却发觉该处竟然无人光顾。很快,她寻到林中湖泊,望见一座城堡滨水而建,这才明白了其中原因。
很明显,这片林地是城堡主人的私家财产,当地人知晓规矩,于是不曾越界。虽然从未见过有人出入城堡,但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信条,罗喉也未曾做出过破坏他人所有物的行为。她仅是在极偶尔的情况下途径湖畔,给自己及马匹找个喝水的地方。比如当前。
再多行一段距离便能回家了,罗喉却停下了脚步。经过半日的快速骑行,她的马倒是没出问题,但这身娇气的衣服早已失去了晨间的靓丽。被粗鲁系起的裙摆变得皱皱巴巴,洁净的长袜不但沾上了泥土和草籽,还因为与马鞍摩擦而破了洞。淑女们每日焕然一新是为了体现身价,罗喉每日更换长袜则是因骑马破损而不得不为之。如果虚蛟能买些男装就好了。罗喉边遗憾地在心底嘟囔,边蹬掉高跟靴,褪下袜子攒成一团,塞进马鞍一侧的小行囊里。
市郊地广人稀,就算光着腿骑马也不会遭受议论。但捋不平的裙子很麻烦。罗喉思考了一下只套斗篷回去或穿着惨遭蹂躏的裙子回去,哪种选项会让虚蛟哀嚎得更厉害,最终决定用水把裙摆洗净抹平,挂在树枝上晒干再穿回家,力争蒙混过关。
湖水清澈见底,随风闪烁着粼粼波光,浅滩由细沙铺就,青灰色的游鱼围着湖底的卵石徘徊。罗喉脱掉长裙,将之浸湿,搓洗了半晌,只觉得起皱的部分更为明显,一点也不像自己所知的布料——洗净抻平便可恢复整洁的那种。现在别说整洁了,就连原本还算稳固的珍珠刺绣都有脱落的迹象。
匆匆拧干水渍,朝两侧拉了拉裙摆。罗喉带着“说不定晾干就好了”的幻想,把湿衣服搭在一大丛栀子顶部。趁这段空闲,她干脆除去身上所剩无几的底衬,在日光晒暖的湖中游了一圈。
视野被沿岸的树木包围,整个世界只剩下水波摇曳的声音,偶尔有饮水的野鹿经过,好奇地打量着游泳的人露出水面的脑袋。这里是个实打实的好地方。不过,当罗喉发觉不远处的城堡窗内有人影闪过时,立刻从湖心潜回了岸边。
凭武力与人竞争是种人生调剂,但在私人领地惹麻烦未免有自讨没趣的嫌疑。为避免后者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尽早回避为好。
虽然罗喉的观察力足够敏锐,不过等她回到湖畔时,发现已经有人在栀子木旁等候了。对方臂挽斗篷,长裙垂地,显然已经伫立了一阵。一头令人倍感熟悉的蓬松红发在树影下透出些许墨色,犹如花瓣蕴积的暗影。此前,对方的注意力似乎是被那件晾在花丛顶部的、形容凄惨的衣裳所吸引,所以直至衣裳的主人自水面直起身,她才转移视线,用蕾丝扇面撩起自己落在肩头的碎发,捋至身后。
“午安,我们又见面了。”
她彬彬有礼地问候道:
“希望我没有打搅您的兴致。”
与上次见面的形象不同,这位自称名为“烛九阴”的女性摒弃了贵族惯以待人的保守款服饰,而是选用了设计大胆、便于行动的宽松裙袍。即便仍以黑绸打底,但开放式的领口搭配黄金镶酒红色玳瑁的项链更凸显了她修长的颈子和雪白的肤色。这是一身典雅的休闲装扮。罗喉回了她一句“午安”,回首看了看远处的城堡,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这里是你的家。”
“事实上,只是别馆。”烛九阴回答,“我鲜有空闲到此居住。能与您偶遇,使我难得愿意致谢于命运。”
“你不介意我的踏足就好。”罗喉拧了一把自己的长发,“我无意侵犯你家的土地,很快就离开。”
“可您的衣服是湿的。”
“吹吹风就干了。”
“在如此状态下纵马,您会受凉。”
“我现在一丝不挂地站在水里和你讲话也没觉得冷。”
烛九阴似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很想借此机会,以'您的衣服尚未晒干'、'受凉染病就不好了'作为理由,邀您同往敝处。但现在……您愿意光临寒舍,与我共进下午茶,顺便随意聊些什么吗?”
“当然可以。”
烛九阴眨了眨眼,随即露出微笑,将自己的斗篷,连同包裹在其中的一套单衣递给罗喉。
“请穿上吧,奇妙的贵客。这是我初次招待他人,望您不吝指教。”
“那么首先,别对我那么客套。毕竟你也是第一个邀请我去家里作客的人。”
3
烛九阴邀请罗喉同往的别馆坐落于人为隆起的石台,拥有橘棕色的粘土砖砌成的墙体、青铜窗檐和漂亮的尖顶。其正门顶部镶嵌着玫瑰窗,步入其中,便落足于色彩绚烂的光影绘卷。图画的主体是一条头顶皇冠,正在燃烧的玫瑰林与剑山之上飞舞的黑龙。
飞龙的寓意对大多数国家而言并不美妙,更别提让龙戴上皇冠了。罗喉记得烛九阴的剑柄处同样嵌着徽章,内容亦是这般惊世骇俗。或许有什么典故吧。她漫无目的地想着,沾染泥巴的靴子大大咧咧地跟随邀请自己的女贵族,在厚实的金边红绒地毯上留下一串脏兮兮的鞋印。
前来迎接的仆役中,有部分是前次见过的熟面孔。显然,他们也对自家主人带来客人——还是当初破坏了招亲决斗的女人——感到惊讶。不过,敬仰心战胜了好奇,他们无视罗喉奇妙的打扮(披着烛九阴的斗篷、身穿单衣、光着腿、靴底有泥),簇拥着两人更衣、净手,这才来到向阳的露台。在那里,精致的点心已然齐备,女仆迅速奉上绘有蔷薇果图案的瓷碟及银餐具,并为她们各自倒上了一杯热腾腾的花草茶。
“这是商队带来的新品种,据说其中含有西南的花蜜,所以芳香气息颇刺激,却也清爽可口。”
作为东道主,烛九阴率先以得体的语气介绍起她们面前的饮品。
“它在近期很知名,商人称其为'玛瑙花'。不过,我并没有实际尝试过,刚才所说,只是来自其他女士议论时得来的讯息。希望您不会介意。”
“这种事情,自己喝喝看就知道了,有什么关系。”罗喉这么说着,率先啜了一口茶水,“味道还好,甜的。一股石榴味。”
“石榴吗?”
见这位优雅的女性面带少许稀奇的表情持起茶杯品尝,罗喉不由得多说了一点。
“你说的'西南花蜜'大概是石榴糖。当然,那也不是石榴花蜜,只是把石榴果汁与蜂蜜或蔗糖混合,制成糖块再捣碎,混进干燥花草里的东西。”
“也就是说,茶的配料里可以找出您说的东西?”
“应该会吧,叫这种配方'玛瑙花'不是取自于干茶叶里玛瑙模样的小糖块,就是因为糖化开会把水染色。”
“听起来让人好奇。”
这样说完,烛九阴就唤来女仆,希望她们把“玛瑙花”的茶叶罐取来。于是,一只工艺精巧,但从未有幸荣登台面的锡罐被端上了众人视野里。沐浴着女仆们愈发诧异的目光,烛九阴将自己的手帕铺上茶桌,然后姿态从容地打开茶叶罐,将内容物一股脑倒了出来。
罗喉觉得,守在烛九阴背后的女仆们此刻快晕厥了。她倒是完全不明白,倾倒一罐茶叶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好在出于专业礼节,这群女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罗喉便顺势忽略她们晴天霹雳的面色,在城堡主人殷切的注视下伸出手指翻了翻桌上的干花干草,果不其然找出了先前所说的,同时也令她感到些许亲切的东西。
“就是这个。”
罗喉拈着一片尾指指甲大小的橘红色透明结晶亮给烛九阴看:
“糖浆和蜂蜜都很稀罕,所以在原产地,这种东西也不是所有人家都见得到。而且它们的品质也有差别。”
“您是说,口味上的区别吗?”
“对,吃的问题只能靠吃来鉴别。”罗喉边说边把糖片扔进口中,“石榴果汁来自种子。那很难剥,所以很多人直接把种子连同苦涩的果皮一起碾碎榨汁,制成的糖看似没有差别,实际吃起来有苦味……你买到的不错,是酸甜的。”
评判过后,罗喉再度从茶叶里翻出一块红色结晶,顺势将捏着糖块的手伸向坐在对面的烛九阴。
“来。”
烛九阴最初似乎没理解罗喉的意思。她先抬起手,手臂上移半途突兀地转弯,移向自己的餐具。可当指尖按上餐叉时,她的动作又停滞了。这位女士垂眸盯着罗喉的手,一丝情愫飞速地从她眼底闪过。它来去匆忙,犹如学识渊博之人踏上自己于书中倒背如流,却从未亲自目睹的土地一样。
瞬间的动作过后,罗喉只觉得自己投喂了一只鸟。对方轻巧地衔走了糖片,唇瓣的纹理滑过她的指尖,触感比山雀脸颊上的绒毛还要细腻。毫无原因地,烛九阴背后的一名女仆晕倒了。好在她尚未倒地,就被突兀出现在仆役群里的弔魂罪一把接住,无声无息地与其他男仆合力将人搬了出去。
“真是新奇的体验,相信城中的女士们还未有人知晓这样的趣事。”
由于口含糖果,烛九阴单手打开扇子,掩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我甚至开始好奇您所说的,苦涩的石榴糖是何种滋味了。”
“你不会喜欢的,那种东西充其量算是味道稍好的止泻药(*石榴果皮可入药,有止泻、止血、抗感染功能。)。”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具体表情,但从轻笑声和那双微眯的蓝眼睛看来,这句话把她逗笑了。罗喉不大会开玩笑,至少她知道,自己的发言乃至存在从没有让任何人发自心底地高兴过。但这不代表她不喜欢欣赏他人的笑容。尤其在当前,一位与她立下约定的可敬女士正为她们随意谈论的微末小事感到愉快。
罗喉承认,这确实让她产生了莫名的欣慰感。
之后的下午茶时间里,烛九阴又介绍了餐架上的点心。从茶点的名称、原材料到制作工艺,东道主的推荐提到哪个,罗喉就拿哪个。接着,烛九阴也会模仿她的样子,直接用手拿上一块点心咬着吃。
又一名摇摇欲坠的女仆被弔魂罪抬走了。而她们的话题已经从茶点到露台外的风景,又逐渐演变成单向的一问一答。
“您今天似乎经历了长途骑行。您喜欢骑马?”
“是习惯。人和马一样,不锻炼的话,都会懈怠的。”
“在我设立的竞赛上,您也是骑马去的吧?当时,我并没有看到您的爱马。”
“它叫计都,当时正在周边吃草,我叫它它就会回来。”
“那是与您齐名的星辰。”
“是的。”
“我刚才在马背上看到了弓箭。您喜欢狩猎吗?”
“不算兴趣,只是适应。宰杀自己饲养的动物感觉有些奇怪,追猎就没关系。”
烛九阴看了湖对岸跑走的野兔一眼。
“那么,您可以来这片林地狩猎。这里作为猎物的动物很多,离您的住宅也近。”
“不,这是你的领地。这里有的外面也有,我没必要侵犯你的利益。”
“我并未设立禁止猎捕的规定,只是周围的居民畏于身份差异,鲜少来此而已。”她笑了笑,“世间并没有铁律言明:私有地必不可有外人狩猎。而您与我已经相识,大可以随心所欲一些。”
然而,罗喉并没有像其它事情那般,随意地将这个建议应和下来。
“我拒绝。既然本地人已经主动履行相安无事的规则,就不该由我这个外乡人打破。”她说,“人是不能忍受'特例'与'放纵'的生物。有一为先,就有一百。轻率破例只会造就恶果。”
“……是的,您说得对。”
“为某人开放私有地”对上流人士来讲,是最容易表现善意的难得态度。若遭拒绝,那就是足以与对方立时为敌的侮辱。烛九阴并没有表现出受辱的愤懑。她不可思议地认同了罗喉的拒绝与拒绝理由,可又在认同对方后,微微扭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太阳西斜,罗喉以“回家清洁马匹”为由,在静默中结束了她与烛九阴的下午茶时间。虽然相比最初沉默了许多,但烛九阴不知何时吩咐了家仆,不但将重整如新的香槟色裙子装上马背,还给罗喉换上了一身方便跨骑的仿男式服装。
“您没有使用偏鞍,所以我擅自将自己的骑装取来了。”烛九阴轻声解释,“也许有不合身的地方,但应该比您先前的礼服裙舒适些。”
“除了胸口漏风,其它都很完美。”
守在一侧的弔魂罪突然爆发出一阵呛咳声。
“把它洗净后,我会过来还给你。”
“不用了。若是您还未置办骑装,就请先穿上它骑行吧。”
在此之前,罗喉没有收到过他人赠与的衣物。这是继烛九阴为小事发笑、莫名沉默后,第三次给予她的奇怪的体验。
仿佛有带着篝火气息的影子在遥远的地方飘浮。罗喉想。她也曾像这样,把一些随身之物送给在她看来更需要它们的人。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那都是无趣的事,也没必要去深究了。
罗喉理平了胸口有些褶皱的布料。
“谢谢。那么,我走了。”
“路上请小心。”
她们互相告别,可烛九阴还是在道别后陪她步出大门,一直走到城堡的围墙外。
“回去吧,否则你就该变成受凉的人了。”
罗喉跨上马背——这次不需要她刻意拎裙摆了。烛九阴没有表示,只是上前拉了一下马缰,在她坐稳后,才后退了两步。
“您还会再来吗?”
罗喉微微垂首,恰巧对方正抬头望着她。因夕照而显得格外艳丽的天幕下,烛九阴澄澈的蓝眼睛竟变成了瑰丽的深琥珀色。
“你在,我就来。”
“好的。”
烛九阴放开了马缰。计都在其主命令下慢行了一段距离,直至步下道路的斜坡,才逐步加速,朝着林带之外奔驰而去。
[ 此帖被kingace在2017-11-19 15:08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