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褐斑伽蓝菜 2010-04-25 19:39

桃源[黄罗][完]

暖光

  黄泉一把把计都刀插进葬龙壁里,转身走了。
  挖靠你也演得太真了吧。黄泉喊,山石后面磨磨蹭蹭地走出来一个人,罗喉。
  彼此。罗喉扶着树干,一只手按住胸口,指缝里猩红一片。不演像一点骗不了那个六爪的怪胎和半兽人。
  没见过你这么敬业的。黄泉赶了两步扶住罗喉,让他靠在树干上,罗喉的胸口上染了不少的血,黄泉粗鲁地拽开那身金皮丢在地上,点了几个大穴止血,然后从袖袋里摸出药粉和绷带,一边往罗喉的伤口上抹药一边把伤口裹起来。罗喉微微地闭着眼睛,呼吸很轻,黄泉裹了一阵,忽然用力地把绷带一拽。
  嘶……罗喉用力地抽了一口气,他把眼皮掀起来,看见黄泉翻着眼瞪着他。怎么?他问。
  说点什么。黄泉松开一点绷带,又拉紧捆起来。别跟个死人似的声都不吭。
  罗喉把头往上昂了昂,天空脏兮兮的,像块没擦干净的茶几面。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好,要叫痛也没关系,反正除了我也没人听得见。黄泉捆完了一扎绷带,又摸出另一扎开始缠。天蚩极业在罗喉身上留下的伤口令黄泉感到愤怒,但现在他无能为力。天蚩极业太强,要砍翻他还得对上爱祸女戎,黄泉不是傻瓜,没拉到足够的人来组队他是不会去挑这种怪的。而且大概也没有什么人愿意同他组队,从武力值上来说他离第一梯队还有些距离,要拉人第一梯队的总是比他这个第二梯队的更容易拉到些。
  罗喉想了想,抬起一只手来摸了摸黄泉额头上的卷毛。传功给你是真的。他说,黄泉的手停了一停。所以你现在只要不对上六爪怪胎就是天下无敌,想横着走就横着走,想顺着走就顺着走。
  你来真的?!黄泉手一紧,又拽得罗喉嘶地一声。
  是真的。罗喉昂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回话,黄泉拽得他的伤口非常的疼,他伸开手指,又抓起来,然后又伸开,又抓起来,黄泉哼了一声,放轻手上力气把伤口捆起来。
  谁要你来真的!黄泉捆好了那些必须尽快处理的伤口,站起来从上往下盯着罗喉。罗喉敛着眼皮,两只手撑在地上,他蹲下来,把罗喉那身闪亮的黄金甲扒下来,挖了个坑埋了,又搬了两块石头压上去,罗喉侧过头闭上眼睛,他觉得有些头疼,不过算了,反正现在发生什么他都无能为力,而相反,黄泉倒是对所有状况都能应对自如。
  不来真的骗得过六爪怪胎?罗喉偏过头,黄泉解下披风兜头盖在他的身上,他抓着边缘把自己裹上,黄泉蹲下,把还套在罗喉脚上的防滑底内增高大头靴子也拽下来,另外挖了个坑埋起来,罗喉懒得再想其他,裹着披风斜靠在树上看黄泉到处挖洞埋东西。这么一来就真的像兔子了。罗喉想。狡兔三窟狡兔三窟,看来兔子爱打洞并不是说说而已。
  喂。黄泉拍了拍沾在手上的灰土,把罗喉放在地上的脚抓起来,罗喉的白袜上也浸着一层血,他把那双袜子也拽下来烧掉了。这个你传给我的功力,可不可以再拿回去?
  不能。罗喉很干脆地回答了黄泉的提问。至于为什么你想也知道。
  黄泉昂起脑袋想了想,忽然跳起来按住罗喉的肩膀。喂,我说真的,你现在真的是……一点功力也没有了?
  没有了。罗喉回答得很干脆,干脆得黄泉听见自己的神经噶嘣一声脆响。
  你不可惜?你是不是太平静了?黄泉觉得自己的嘴张得能塞下一整颗大萝卜,他还在做杀手的时候见过许多被废掉功体的人,他们寻死觅活,或者干脆真的就死了。
  没什么可惜。罗喉很淡定,淡定得黄泉背后发毛,罗喉从黄泉的披风里伸出手来拽了拽他的袖子。我们快走吧,我不确定六爪怪胎会不会折回来。
  黄泉握住罗喉的手腕把他拉起来,他的动作很轻,但罗喉的胸膛撞上他的背时他还是听见了一声压抑不住的呻吟。很痛?黄泉问,放轻动作把罗喉拉上来,罗喉没回答他,牙齿在他的耳朵边上咬得喀喀轻响。痛就说出来,我不会笑你的。
  ……无妨。罗喉撇开脸,把手从黄泉的肩膀上方伸过去,左手把右手的手腕抓住,黄泉看着里衣袖口里露出来的那段手臂,通常罗喉的手臂都藏在冰冷硬实的甲片下面,看到的时候也大多是晚上,月光下罗喉的皮肤微微发青,烛光下又微微潮红,罗喉伏在他的肩膀上,让他想起上次背着罗喉逃亡时罗喉身上那些沉重的护甲压迫在肩膀上的重量和硬度。扒掉那身金皮之后罗喉果然是轻多了。黄泉有的没的想,脚步轻快健步如飞,罗喉按住他的肩膀用脸蹭了蹭他的耳朵,他一时间又飘飘然起来,蹦达得更加欢快,罗喉的身体僵了僵,一掌PIA在他的脸上。
  做啥?欢快的黄泉侧头询问,罗喉又一掌PIA在他的脸上。
  你可以再跑快点,但不要蹦达得这么厉害。罗喉贴着他的耳朵说,有气无力,一口血喷在他的脸上,风吹着罗喉露在外面的皮肤,挺冷的,黄泉蹦蹦达达地颠来颠去,撞得他的伤口也一阵一阵地疼,并不是无法忍耐,只是对于这只兔子,罗喉终究还是决定妥协一下换个方式告诉他这种跑法要撞裂伤口而且其实他真的很痛。
  黄泉昂着脑袋想了想,恍然大悟之后换了个平稳的奔跑方式。年纪一大把了就不要这么嘴硬,怕痛有什么丢脸的,痛就说出来。黄泉把罗喉往背上掂了掂,罗喉环住他的脖子,把脸凑到他的耳朵边上用力地嘶了一声。黄泉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罗喉趴在他的背上,脸侧向一边嘴唇有些发白,他空出一只手摸了摸罗喉的手臂,皮肤冷得有些扎手,他放下罗喉,把披在他身上的披风拉了拉,包住露在里衣外面的手腕,罗喉的脸也是冷的,流了太多的血让他的身体比平时更凉了些,黄泉检查了罗喉的伤口,又把他拖到背上,罗喉嘶了一声,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他心情舒畅地吸了口气,罗喉的脸往他耳朵边靠了上来,他微微偏过头去,偷偷蹭了一下罗喉的脸。
  黄泉。
  嗯?
  很痛。
  嗯。
  慢慢走吧,曼睩应该还在耍扇子的神棍那里。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那神棍为难她?
  真那样了你去把她带回来就是。
  ……
  喂,罗喉。
  嗯?
  你真的不后悔传功给我?
  有什么好后悔的。
  你是武君。
  ……我丢的东西太多了,不差这一样。
  ……
  黄泉?
  ……………………罗喉你……算了。

褐斑伽蓝菜 2010-04-25 19:41
死者


  罗喉觉得最近的生活有些无聊。
  那当然无聊了,想他当年坐镇天都威风八面天地乾坤惟我独尊神挡PIA神佛挡宰佛压路机之名远播千里苦境人民无不四十五度仰视风一吹就流泪,而如今在葬龙壁好不容易装死活下来不能再四处随便走动不说还要乖乖躺着让曼睩熬了药一天三顿地灌等着身上伤口什么时候好完,这真是个杯具,尤其是罗喉其实真的很怕苦但曼睩好心好意地从远处的镇子里抓了药认真熬好又乖顺温柔端到他面前,眼睛亮晶晶湿润温和暗含怜惜悲伤期待,罗喉就只能默默接过碗痛苦地把脸扭到一边去一口气灌完了将碗递回给曼睩。
  切,死要面子活受罪。黄泉说,蹲在边上把猎回来的兔子野猪鹿什么的开膛破肚剥皮拆骨。
  我总不能直接跟小辈说药太苦喝不下去。罗喉缩在躺椅上,一只手端着热茶一只手摸着曼睩养的红脖子黑尾巴油蓝光泽翅膀的公鸡,那公鸡在罗喉的腿上跳了几圈,咕咕叫着团起来,跟只猫似的,黄泉伸出血淋淋的手抓住公鸡翅膀一扬给它丢出老远。罗喉喝了口茶,掀起眼皮看了黄泉一眼,黄泉埋下头拽着山猪皮捏着刀一下一下把肉和皮分开。明天赶集,你去买只猫回来。
  家里闹耗子了?
  鸡爪子太硬,踩着腿不舒服。罗喉把脸偏到一边去,院子的篱笆外面虚蟜正在锄着地,罗喉看了一阵,喊,虚蟜,现在不需要深翻,你可以不这么用力。牛头猪面的随从转过头来对着罗喉低了一下头,又回去继续挥舞着锄头用力翻地,罗喉皱了皱眉,把头转过来不去看那惨不忍睹的未来的菜地。
  曼睩养鸡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给你当宠物的。黄泉瞥了一眼跳上竹篱笆顶理毛扇翅膀的鸡,心说它是只鸡嘛当然不懂罗喉有多恐怖胆敢冒犯最后还没被宰掉完全是因为罗喉不跟鸡计较以及自己心情好。
  所以你去买只猫来,猫总不会拿来吃了吧。罗喉把两只手整个贴在茶杯上,无奈杯子实在太小,只能让他轮流贴着掌心。黄泉看见他的这个动作,把手上的血在野兔皮毛上擦掉,伸过来捏住罗喉的手,罗喉的手指冰得扎手,手掌上稍微好一些,手背又冷了。
  我说你要别扭到什么时候?黄泉站起来,把罗喉的两只手都拢起来。跟曼睩不好开口跟我还不好开口?
  罗喉把脸转到一边去,君曼睩抱着绣篮坐在自己房里心说就是跟你才开不了口伯公要是敢跟你说冷准一早让你拐上床去,想完她偷偷地把眼睛伸到外面去一看黄泉果然把那堆待处理的动物放到厨房里回来抱起罗喉踹开罗喉房门进去又把门撞上,君曼睩把篮子放下,过去收拣了茶具到厨房里清洗干净放好,回房的时候悄悄地在罗喉的房门外听了听,没有声音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君曼睩抬头看了看天色,又转身回厨房里去生了火开始熬罗喉的药顺便煮饭炖汤。
  黄泉把罗喉安顿好,拉了跟凳子在床头坐下来,伸手进被子里去握住罗喉的手,渐渐积累的温暖让罗喉昏昏欲睡,黄泉突然把他往床里推了推,蹬掉鞋子翻上去,罗喉掀起一只眼皮看了他一眼,把被子卷了起来。
  要么现在,要么晚上。罗喉把被子掖好,从里面抓住。我的伤已经好得很慢了,还反复裂开,你不要总是来干扰。
  晚上吧,曼睩跟虚蟜都在外面,听见了不好。黄泉把手从罗喉的后颈处伸到被子里,贴在他的皮肤上,罗喉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很快就翻身滚了滚,习惯性地把脑袋也钻到了被子里。黄泉剥开被子一角,从凌乱的发丝间看见罗喉微微泛红的脸,那一刻他感到很满足,虽然为骗过刀无极而演的那场戏危险而惨烈,但受伤和失去功体什么的并不是大事,罗喉经历得太多,主动放下的东西就是放下了,不能失去的那些还拽在手上,这就足够了。
  黄泉把手抽出来,另一只手绕过罗喉的被子圈紧,他侧躺着休息了一会儿,听见微弱的敲门声,君曼睩推开条门缝,看见里面没什么少儿不宜的情景,于是端着药走进来,回身关上门。
  伯公睡醒就让他把这碗药喝了吧。曼睩轻声细气地说,偏过头看了看罗喉,又从袖袋里摸出个小束口囊放在碗边。他怕苦,吃过药之后你看着给颗糖,换换味道。
  你……你听见了?黄泉的眯眯眼掀开了那么一点。
  我没听见,但也会知道的。曼睩一笑,拉开门走出去,又探进来半个身体。伯公醒了就出来吃饭吧,我等你们一起。
  黄泉抓了抓脸,觉得有点烫,君曼睩其实什么都知道,谈过恋爱的大姑娘懂得的自然是比罗喉以为的要多,罗喉觉得她还是个温柔单纯大方秀气的少女,但黄泉知道她偶尔会展露出一丝诡异的黑道气息,让人不得不感叹果然是天下封刀的兵器库出来的姑娘,狠起来比玉秋风还厉害。
  罗喉裹在被子里睡得暖暖的,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尽,黄泉一只手环在他的肩膀上一只手撑着脑袋,脸一点一点地把那头银发跟他的头发蹭在一起,他伸出手去解,拉拉拽拽一不注意就地把黄泉弄醒了,黄泉看着罗喉勾着几缕头发拉来拉去解不开,按住他的手说别解了直接扯断吧,说着就一用力把纠缠在一起的头发拉断了。黄泉拿着纠缠在一起的头发找了找,把曼睩放在桌子上那一小袋糖勾过来,抖出里面的麦芽糖块,抽了张纸掂着放回去,把那缕头发塞进束口囊里,放到枕头下面。
  这是做什么?罗喉问,黄泉把碗递过来的时候他的眉毛跳了一下,黄泉眯着眼睛嘴角上翘望着他,他哼了一声,快速把药喝了,碗丢给黄泉。黄泉伸出手去抹了抹,罗喉的嘴唇湿湿的,有些凉,于是他埋下头去吻了吻,满口都是苦得让他想把舌头咬下来的药味。
  你那时候没有的规矩,夫妻两人拜堂的时候要把头发剪下来搓在一起放好。黄泉反手摸过来一颗麦芽糖,掰成两半一半塞给罗喉一半扔进嘴里,罗喉傲娇地把头往边上一扭,黄泉扳过他的脸,又吻了他一下。好多了,没那么苦了,曼睩到底在药里放了什么。黄泉舔着罗喉的嘴唇模模糊糊地说,又说,她叫你睡醒了赶紧去吃饭。
  罗喉嗯了一声,安静而迅速地穿好衣服出现在堂屋里,君曼睩等在边上,和虚蟜一起正在把凉了的菜放在小炉子上热一遍,看见罗喉和黄泉进来非常开心地招呼他们坐下,趁着添饭夹菜偷偷地往罗喉领子里瞄,黄泉咳了两声,罗喉扫了他一眼,又看了君曼睩一眼,拉了拉领子把旧痕迹遮起来。君曼睩用饭碗把脸挡着偷偷笑了一整顿饭,最后黄泉站起来收拾了空碗砧子一装搬去井边洗了,君曼睩又把虚蟜支使出去帮忙。
  君曼睩凑到罗喉的耳边上,偷偷说,伯公,你要的东西我弄好了,什么时候拿出来?
  明天吧,先放在你那里。罗喉松了口气般把头往一边撇了撇,君曼睩一只袖子捂着嘴笑了起来,罗喉扭着脸眼珠转过来瞄了瞄。曼睩……
  嗯,我知道,伯公你害羞嘛。
  曼睩!

  当天晚上黄泉抱着罗喉,一边对罗喉的回应觉得心满意足一边又觉得这种突如其来的主动透着说不清的诡异。罗喉的脸色红红润润的,抿着嘴唇皱着眉扭向一边,身体却主动纠缠上来,绞得他的理智很快就被丢得远远的。
  结束之后黄泉懒懒散散地一只手轻轻拍打罗喉的肩膀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嘴唇偷偷发笑,完全忘记了那种诡异的主动,直到他怀里揣着猫肩膀上扛着米手上提着蔬菜和曼睩要的一些小东西回来时才惊觉自己跳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这是什么?黄泉指着放在堂屋里的一口巨大的箱子问,怀里的猫挣扎着露出头来喵了一声,他又把那小东西塞回去。
  刚刚素还真送来的东西。罗喉伸手把那挣扎的小可怜从黄泉的怀里拉出来,一只手掂了掂,又轻又瘦,不过暖暖的。
  那家伙找到这里来了?怎么找来的??黄泉问,米口袋一丢就要去找戳在院坝里装晾衣杆的银枪。
  别找了,在我这里。罗喉从桌子下面把黄泉的银枪拽出来,还有计都刀。
  你去葬龙壁了?黄泉问,恶狠狠地把两把凶器接过来杵在地上。
  曼睩去的。罗喉一只手托住小小的猫另一只手盖在猫背上,小猫咪咪呜呜地叫了几声,抱住罗喉的手指一口咬下去,黄泉拎着它的颈皮子拖出来,放到桌子上。
  好吧……你这是要做什么?黄泉把箱子打开,里面银光闪闪闪得他眼睛瞎了一半。这是什么东西!!黄泉跳起来,指着里面那一堆行头,头盔,新的外衣,还有杂七杂八的小簪子小卡子小饰品。你要回天都?就这么回去?
  我功体全废,又已经算是个死人,怎么回去?罗喉挑了挑眉毛尖儿。当然是你回去,素还真说最近正道这边底牌全被看光了缺一个深藏不露的神秘人物,想让你顶上武君名头坐镇天都表示正道背后还有一个十年不出门出门压十年的压路机。他上上下下地看了黄泉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胸膛。记着,你只是一个神秘人物,打得过就随你玩,打不过就赶紧跑,我和曼睩还有虚蟜都不会笑你的。
  哈,我还怕被人笑?黄泉昂着脑袋笑了两声,罗喉盯着他,他左偏一下头右偏一下头,然后哼了一声。没有下次了,罗喉。
  罗喉抽搐似的勾了勾嘴角,用脚踢了踢那口巨大的箱子。好,没有下次,你先把这次应付过去,先穿上衣服看看合适不合适,不合适让素还真去重新做。他把里面的东西拣出来撂在桌子上,桌子上的小猫蹭过来,一件一件地刨刨抓抓推推,罗喉又拎着它的后颈放到地上。黄泉不情不愿地换了衣服,把那个造型奇特的头盔戴上,罗喉转了一圈看了看,对君曼睩的手艺感到非常满意,不愧是从小绣花的姑娘家,也不愧是铁匠公孙夺锋的养女。
  够了吧,那些东西就别往我身上堆了。
  黄泉,你现在是天都武君,穿得太寒酸我也很没面子,你当天都国库里面那些东西都是假的吗。罗喉把桌子上那堆小玩意儿分了分,自己也搞不明白到底要怎么弄,于是把君曼睩叫进来,为黄泉打理第三版造型。
  好吧,我现在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黄泉举着手,让君曼睩把那些繁复的小东西挂在身上。罗喉的身上也有不少这种小东西,但挂这么多小东西除了视觉效果很奢华之外,黄泉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你只要在江湖上露几脸,跟六爪怪胎打个照面就行,做完这些随便你什么时候回来。罗喉看着黄泉脑袋上和身上逐渐复杂闪亮起来,觉得还算衬得上天都武君的名号,拿上银枪和计都刀就更是有了高手宅人的派头,于是满意地坐下,把猫提起来放在桌子上摸来摸去。不过跟六爪怪胎只能打照面,照过就快跑,别纠缠。
  你对自己的功力这么没信心?黄泉含糊地说,立刻被君曼睩揪着头发往上面插小卡子。
  谁知道六爪怪胎得了邪天御武的力量强到什么程度。罗喉把脸扭到一边去,什么“我很担心你”什么“你一定要回来”什么“我会一直等你”这种话,在他喉咙里兜兜转转绕了几百圈,结果还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好,我戳他一枪就回来。黄泉歪着脑袋伸手去够罗喉的肩膀,君曼睩拽得他的头皮发炸,他不得不终止了这个动作专心应付这个从小就看养父打铁的千金小姐。那我什么时候动身?
  衣服穿好就走。
  什么?不能等到明天早上吗?
  这种复杂的衣服你还想再穿一次啊,穿好就赶紧去把事情办了,事情办了就赶紧回来。
  你赶人也不要赶得这么光明正大,袖子上的花都是曼睩绣的,别想拿素还真来骗我。
  罗喉哼了一声,脸往边上一扭,黄泉等着君曼睩把他脑袋上那些闪光的东西弄好,扳着他的脸吻了一下嘴唇,又在他的脸颊上啃了一口。在天都晃荡几天,然后跟刀无极打个照面,做完这些我就回来,你哪里都不要去,有什么事叫曼睩来找我。罗喉又哼了一声,一脚踹在他腿上,黄泉蹦达着退开,左手抓起枪右手抓起刀,两边肩膀上一扛银光闪闪地出了门,君曼睩倚在门边上挥了挥小手绢儿喊我们会等你回来的你一定要回来啊,罗喉看见黄泉似乎打了个趔趄,但天色太晚了,总是看不真切。
  伯公。君曼睩转过头来,伸手摸了一下罗喉手里的小猫。这样好吗,就这么把他丢回天都。
  我一死他就失踪,这种事放在江湖上是很奇怪的,难保不会有人找过来。罗喉把小猫推给君曼睩,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让他慢慢消失等素还真想找的时候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找不到人才最好,而且……罗喉把脸侧了侧,君曼睩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他咳了两声,把茶杯举起来挡住脸。而且再让他多留几天我的腰就断了伤也一直好不了还是让他赶紧滚出去比较好……
  君曼睩用袖子挡住脸,嘴唇越翘越高。伯公,你真的以为他回来之后不会变本加厉地折腾你吗?她轻而含混地说,罗喉问了声说什么,她立刻又摇摇头。天晚了,我们做饭吃吧,今天吃野兔炖萝卜如何?

褐斑伽蓝菜 2010-04-25 19:44
梦痕迹


  黄泉坐在罗喉坐过的王座上,一爪把头盔抓下来丢在一边。这身衣服穿着倒是没什么很难受的感觉,就是重点,但那个头盔却不知道怎么的夹得他脑袋发疼让他无比想念丢在家里的自行车锁,不过马上又想起那东西早让他改成罗喉的发箍了,于是又只好把那个头盔拽回来捧在手上。逗弄刀无极让他稍微地有一些开心,但开心过后又觉得使用这么大的幻术对上这么强的一个人的确有些累,他拽着头盔额头上那支长得像苞米一样的角,学着罗喉的模样双手摊开往后靠挂在靠背顶上,然后又把腿翘起来,他的腿上横着计都刀,计都刀外面放着他的枪,他把左手放下来,指头按在计都刀的刀面上,这把刀,他用过几次,又大又重挥起来带风阻力比枪大了不少,不过多用几次也还算顺手,他把那刀托起来掂了掂,妄想着哪一天能用它把刀无极砍死,想着想着又丢下头盔捂住脸哼哼哼哼地笑了一阵。
  黄泉装模作样地在正殿王座上摆POSE找武君的感觉,当天都周围那些陌生的气息都散去之后他长出了口气,一只手抓着头盔一只手拖着刀和枪从正殿里出来,看见阴影中蹲着一团颤抖的粉色。
  曼睩。黄泉提起计都刀反过来戳了戳君曼睩的袖子。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君曼睩的肩膀又抖了好一阵,提着袖子挡着半边脸转过头来,她的脸粉扑扑的,眼睛湿润闪亮含着藏不住的笑意看得黄泉背后有点虚。我来演戏给素还真他们看,顺便拿他的背书。
  黄泉哦了一声,从君曼睩怀里抽出书来翻了翻。罗喉其实已经不怎么在意这个了,你不必跑这么远出来拿素还真的背书。
  我在意。君曼睩把书接回来,用布包包好抱着。我不像你,有武功可以去砍刀主席,我能为伯公做的有限,能留下两本书也是好的。她眨了眨眼睛,忽然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束口囊递到黄泉面前。我收拾伯公房间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压在枕头下面,伯公说这东西装过糖招蚂蚁,要我把它扔了……
  黄泉丢开头盔,劈手从君曼睩的手里把那个小小的束口囊夺过来捏着,那小东西摸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装,不过他知道那里面装着什么。
  ……我想了半天,这么招蚂蚁的东西,还真不知道要往哪儿扔,就扔到你这儿来了。君曼睩摊着手,越说嘴唇翘得越高,最后干脆又捉起袖子捂住脸笑了一阵。
  咳……你就扔我这儿吧……黄泉握住那个束口囊,揣进胸口,君曼睩微笑着望着他,他觉得脸上有点烫,于是借着戴头盔的动作摸了摸脸,只是他的手指冰冰的,摸什么都觉得没感觉。你这么出来,罗喉跟虚蟜单独在家里没问题吗?
  没问题,伯公很顽强的。君曼睩点了一下头。而且我留了菜,虚蟜煮的饭也是能吃的。她顺下手甩了甩,左右看看,天都曾经热闹得跟个大家庭似的,不过大树一倒猢狲就散了,留下这几人,也没什么不好。那我回去了,伯公要你注意分寸,别玩着玩着把自己给玩儿进去了。
  我自然有分寸……黄泉把脸转到一边去,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他站了一会儿,君曼睩说要回去了,于是他又转回来,看了看这个抱着书的女孩子。那好,我送你回去。
  不必。君曼睩摇了摇头,又抬起头来,眼睛亮亮地望着黄泉眨了眨,黄泉哼了一声,君曼睩抱着书慢慢走了,背影隐没在黑暗中的时候黄泉摸了摸胸口,到自己房里找了件以前穿过的旧衣服换上,藏起那身招摇的武君行头翻窗子出了天都。

  黄泉一路摸黑奔到家里,君曼睩还没有到,四处都漆黑一片,黄泉摸进罗喉屋,枕头边上一双发亮的眼睛吓了他一跳,他偷偷摸过去,摸到毛茸茸的一片和一声细细巧巧的喵,他揉了揉那小猫的耳朵中央,顺着毛摸下去,摸到枕头上散着的头发。
  黄泉收回手,偷偷摸摸到外面井边上打了水洗干净手,小猫跟着他窜出门围着他的裤腿转来转去地蹭,他托起猫,到厨房看了看,灶膛里还有一些火星,周围也挺暖和,于是将小猫放在谷草堆上,关上门,又打了水重新把手洗了一遍,在衣服上随便擦干净,才又摸回罗喉的房间里。
  罗喉睡觉的时候老喜欢蒙着头,就跟小孩子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被背叛留下的阴影,黄泉摸到罗喉的头发,顺着那些发丝摸上去,手伸进被子里,被子里暖暖的,他故意把冷冰冰的手掌贴到罗喉的肩膀上,被子里悉悉梭梭地扭了一阵,罗喉抓住他的手腕把那只打搅睡眠的手丢了出来。
  黄泉别闹。罗喉迷迷糊糊地嘟哝,一会儿之后突然伸手掀开被子坐起来,眼睛锐利地盯住坐在床边上的黄泉。你回来做什么?罗喉问,顺手把蹭开的睡袍拉拢。
  我送曼睩回来。黄泉把眼珠往边上一转,罗喉哼了一声。
  那曼睩呢?罗喉拉起被子来裹住肩膀。猫你丢到哪里去了?
  在厨房呢,猫都是睡厨房的,你别太宠它。曼睩……曼睩还在路上。黄泉转了一下头,双手按住罗喉的肩膀把他压在床上,埋下脑袋狠狠地在嘴唇上吻了一下。不必担心曼睩,她混黑道的,比你懂得怎么跟江湖上那些家伙忽悠。
  她不是江湖人士,还是不要随便到外面走动比较好。罗喉舔了舔嘴唇,黄泉又蹭上去狠狠贴住。
  这些话你留着自己跟她说……现在是我走了许多里路翻了不少山回来看你……黄泉咬着罗喉的嘴唇,舌头蹭来蹭去,罗喉把手按到黄泉的脑袋上,摸了摸扎在一起的头发,额头边那些卷卷的短毛被压得贴在了一起,摸着有些硬,于是罗喉把黄泉的头发拨拉乱了,把手指插进去一边乱揉一边顺,黄泉哼哼了两声,一只手伸到罗喉脑袋后面去按住一只手顺着脖子往背后滑,罗喉撑住黄泉的胸口推开,无可奈何地往床铺里面退了退。
  现在是四更,我很困。罗喉抬手擦了擦被黄泉啃得湿湿的嘴唇,黄泉蹬掉鞋子剥掉衣服窜上床,手一伸捞住罗喉的肩膀按到怀里,被子一掀把两人裹住。我还没说完。罗喉闭着一只眼睛看着黄泉,黄泉亲了亲他的额头,用力地抱住他的腰。
  好啦好啦我不闹你了,你睡,我等天亮了就回去给素还真演戏看。黄泉拍了拍罗喉的背,罗喉的额头抵在他的下巴上蹭了蹭,很快又睡着了,黄泉一会儿看着窗子一会儿看着罗喉,心中忽然有些不甘心,于是低下头在罗喉的脖子上啜了几口,吮出来不少的红印儿,天亮的时候他又吻了吻罗喉的嘴唇,不情不愿地穿上衣服趁着路上还碰不上几个人,赶紧奔回了天都。

  君曼睩抱着两本书提着路上买的早饭回来的时候罗喉正抱着猫站在篱笆里面指点虚蟜翻地,她左看右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她到厨房里热了点豆浆,把买来的早点分了分,装在篮子里提到外面,眼睛一瞥瞄到罗喉脖子上的红印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曼睩?罗喉转过头来看着她,她笑了一阵,把豆浆包子分给虚蟜和罗喉。
  伯公您的床上是不是有虫子了?君曼睩剥开一个包子,把里面的肉馅儿哩出来放在菜叶子上按碎,小猫蹦过来嗅了半天才伸出舌头舔了第一口。她看见罗喉不明就里的表情,抬起手来在自己脖子边上比了比,罗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忽然想起昨天晚上黄泉回来之后自己睡着,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啊……那个……大概吧……罗喉遮着脖子抬起头来望了望天,君曼睩咬了口没有馅儿的包子,摸了摸被烫得甩脑袋的小猫。
  那明天我去买点除虫菊来撒撒。她瞄了瞄罗喉,罗喉的脸转到一边,但潮红的耳朵出卖了他,君曼睩咳了一声,罗喉袖子一甩,转过头去盯着被翻得一片狼籍的地。
  也不知道那么大只的虫子,要用多少才有效呢。君曼睩小声说,收拾了篮子,把小猫也放进篮子里。还有,伯公,中午炖只野兔来吃怎么样?

褐斑伽蓝菜 2010-04-25 19:47
旧物


  黄泉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计都刀,不动声色地走了。挖靠这下玩儿大发了!黄泉的心中默默流泪。罗喉很爱这把刀,这下好了,玩断了,回去要怎么跟他说?黄泉偷偷拽着自己的头发雄赳赳气昂昂地在小树林里晃了一圈儿,四周没有人的气息了,于是他又溜回去把计都断刀捡回来,抄小道回到了天都。
  黄泉把计都断刀放在王座上,将断刃拼了拼,断口很平整,也不知道接不接得起来,最重要的是这把刀,苦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找接刀的工匠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他有胆子拿出去,也没哪个铁匠敢接。
  要怎么跟罗喉交代呢,这是一个问题。黄泉站在边上,觉得这个问题实在令自己头疼。
  有什么好不好交代的,直接拿回去给他就好。黄泉自言自语,他握住计都刀的刀柄把那一段残刀举起来,损坏的计都刀仍然光华内敛锋利如昔,如此神兵即使重新锻造也应该是难得一见的好刀。黄泉找了个盒子把断刀装起来,随手扯了块纱裹一裹往背上一扔,提着枪偷偷摸摸绕开人多的地方跑回了家里。
  家里君曼睩刚刚把饭端上桌出门去喊罗喉和虚蟜回来吃饭,黄泉被踢出去之后罗喉的伤好得总算是快了些,只是功体尽失和伤处部位影响了罗喉的身体,让他不得不增加休息的时间,对于这件事,君曼睩很是担心,调养的方子找了一个又一个,喝得罗喉最后不得不直接提出不想再喝这种奇怪的东西,但最后还是拗不过君曼睩,只得将不知道是因为成分问题还是因为手艺问题苦得要死的药汤喝下去。
  君曼睩把脑袋伸到门外去,看见黄泉提着枪在跟罗喉说话,说着说着就伸手把罗喉手里的猫拎起来掂了掂又放回去,虚蟜蹲在篱笆边上,似乎痛不欲生地捂着眼睛,她抬起手来用袖子挡了挡眼睛,一边念叨着哎呀闪死我了一边到厨房里去又拿了一幅碗筷来放在以前黄泉坐着的那个位置上。
  黄泉站在篱笆边上,用猫的话题来打了一阵哈哈,罗喉疑惑地上上下下望着他,他硬着头皮跟小猫玩了一会儿,把猫放回罗喉怀里,虚蟜拖着锄头偷偷顺着篱笆边儿溜进院坝里,黄泉两只爪子搭上罗喉的肩膀,顺势滑到背上交叉,然后脑袋一埋整个挂到了罗喉的身上,君曼睩用袖子捂着嘴啊了一声,赶紧把虚蟜放进堂屋里来。
  我这里出了点事儿……黄泉模模糊糊地说,眼珠子在细细的眼睛里转来转去。等会儿吃了饭我慢慢跟你说。
  罗喉把猫放到地上,回给黄泉一个拥抱。计都断了?他问,一只手按着黄泉的背一只手伸过去摸了摸背在黄泉背上的盒子。
  结果老子一开始都是在纠结些啥啊!啊啊啊!黄泉心中怒吼,凑过去咬了咬罗喉的耳朵。你怎么知道的?
  哼,我的刀状况怎样我自然知道。罗喉偏了一下头,把耳朵从黄泉的牙齿中间拽出来。
  是影神刀砍断的,要破坏刀龙战甲我们还得另外想办法。黄泉又凑上去,用嘴唇抿住罗喉的耳朵。天刀和漠刀也不是刀无极的对手,看来我们得多找点帮手拉个大点的队伍才刷得下这只怪。
  要刷怪等吃了饭再刷。罗喉又把头偏开把耳朵拽出来,顺便推开黄泉。曼睩在叫我们吃饭了。
  我现在不想吃饭。黄泉扳住罗喉的脸,在颊上啃了一口。我想吃点别的。
  那也把饭吃完了再说。罗喉哼了一声,解开黄泉背盒子的沙幔把装计都的盒子背到背上,黄泉伸出手抓住盒子顶端一句我来背还没说出口,罗喉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拂了下去。
  其实我想过,虽然打人不打脸但是反正刀无极也不是人我们可以直接打脸,不过好象他的脸也不好打天刀和疯刀都不行。黄泉说,把枪换到手里。不把那身西瓜皮砍掉没法灭了刀无极。
  这些可以从长计议,计都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罗喉从下面摸了摸装计都的盒子,以前挥舞着计都的时候他从来没觉得这把刀这么沉重过。黄泉伸过手去,捏住罗喉伸在后面的那只手。
  喂。黄泉把头盔取下来拿在手上。漠刀的那位被刀无极阴死了。
  嗯。
  漠刀也被刀无极砍死了。
  嗯。
  你要死了我也会被刀无极砍死的。
  哼。
  我说真的,你死了我跟漠刀一样冷静不起来。
  我没死,所以你不必亲自去砍刀无极了。罗喉走进堂屋把盒子放到边上角落里,君曼睩趁着黄泉和罗喉在外面说话的时间加了两个小菜,黄泉坐在以往的位置上,看君曼睩把热腾腾的饭盛上来,一边吃一边和罗喉说一些“隔壁村王婶儿说让我帮忙绣个荷包”或者“昨天赶集的时候有个小哥要送我一枝簪子我没要”这样的话,罗喉一边吃一边听一边含混地回答她,黄泉忽然升起了一种干脆今天就扒掉身上那件武君皮赶紧退隐回来种地打猎的想法,但转头看见罗喉苍白的脸色又觉得刀无极不可原谅无论如何至少要砍一刀让他多流点血。他忽然有一点明白罗喉为什么身上带着伤还一定要答应素还真的请求送他去集境,不是为了苍生,不是为了天下,不过是为了身边那些不能失去的人。
  吃完了午饭黄泉照例收了碗筷去井边洗了,君曼睩说是上回隔壁村某家托她绣的被面绣好了带着虚蟜送去了,罗喉把盒子放在饭桌上,解开纱幔打开盒子,把断成两截的计都刀拿出来摆在桌子上,他用手指划了划断口,计都刀断得很整齐,断口边缘没有多少毛刺,刀无极挥刀的动作极快,计都会断成这样也在情理之中。
  不知道断成这样还接不接得上……罗喉把手掌贴在刀面上,计都的刀面上那些铸花印在他的手上,就像很久以前他刚刚接过这把刀的时候那么冷而明晰,不同的是那时候那些花纹棱角分明磕在肉上像随时会被划出伤口来,而如今它们的边缘已经被磨得圆润光滑仿佛日复一日被水流冲刷。这么想起来,计都是许多年前的造物,现在被新的更锋利的刀剑斩断,也并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尤其是那是影神刀,砍断过自己的头的当世神兵,而且铸造计都的材料再好拿到现在那大概也只能算凡铁,影神刀的材料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不明生物的骨头。
  黄泉洗了碗回来,看见罗喉摸着计都出神,他走到罗喉边上,伸手也按在计都刀面上。这能接上吗?他问,罗喉没有回答他,于是他把手往罗喉的手那边移,先是抬起手指压住罗喉的拇指,罗喉看了他一眼,他把手指顺着关节往罗喉的手背上摸,压住四只手指,手腕一挪把手心按在罗喉的手背上。
  计都上的铸花是凤卿要铸刀师弄上去的。罗喉说,黄泉嗯了一声,把另一只手搭在罗喉的肩膀上。
  凤卿说这刀和剑不同,这把刀和其他刀也不同,如果就这么光着跟砍柴刀没什么区别,一定要弄点什么花纹上去才好看。罗喉接着说,黄泉把手指轻轻点在罗喉脖子上的伤痕边上,从他的头发下面穿过去。
  他就是这样,对细节念念不忘,其实砍柴刀也没什么不好,这刀如果接不回来,让虚蟜拿去砍柴也好。罗喉一边说一边勾了一下嘴角,黄泉把手掌拢到罗喉的那一边肩膀上。
  你别犟了,伤心就说伤心,你一来不会开玩笑二来不会说笑话。黄泉把拢在罗喉肩膀上的手屈起来扳住他的脸,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嘴唇,罗喉的肩膀抖了一下,黄泉缩起手指从罗喉的指缝里捏住他按在计都刀上的那只手。
  哈,刀断了就作断了的打算,能接起来是最好,接不起来能用也好。罗喉说,嘴唇擦在黄泉的嘴唇上,黄泉按着他的脸把吻加深,罗喉挣了挣,揪着他的耳朵拉开一点距离。去把门关上。他说,黄泉哼了一声,掌风一扫把门关起来。
  你也别太伤心,曼睩回来问问她看有没有办法接上,她跟着公孙夺锋这么久,对铸刀什么的应该有点见解。黄泉把盒子推到地上,计都断刃拿起来放到凳子上,罗喉抓着刀柄没有松手,黄泉按了按他的手指关节,环着罗喉的腰把他托起来放到桌子上。
  你确定这桌子够结实?罗喉问,把刀放到背后的桌面上,黄泉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压下来,抓着他的腰带一拖拖得他半截腰都悬在桌子外面。
  如果曼睩说接不上就把刀给我,总能找到可以接的。黄泉把罗喉的一条腿扛到肩上,拉开他的领子,从锁骨一直往下啃,罗喉一只手握着刀柄一只手抬起来揉了揉黄泉额头上的头发,黄泉抓住罗喉握刀的手,一边揉僵硬的手指关节一边轻轻地掰动指尖,罗喉的手指仍然紧紧扣在刀柄上,黄泉扳了一阵,转而捏住他的手腕,用拇指在血管密集的地方一下又一下地蹭动。
  黄泉。罗喉揉着黄泉的头发,黄泉的头发软软的,摸着像在摸一只小动物。你是想安慰我吗?
  你要这么想我也不反对。黄泉解开罗喉的腰带,把手掌贴在他的腹部,罗喉挣动了两下,放开黄泉的头发抱住他的肩膀,黄泉蹭了蹭罗喉的颈窝,顺着锁骨啃了几口。
  过去的旧物总会随着时间损坏,该记得的记得就足够了。罗喉偏了偏头,黄泉转过脖子咬住他颈侧的血管,舌头在皮肤上舔来舔去。
  罗喉。黄泉顺着罗喉的脖子舔到耳后,含着他的耳垂咬了咬。你是想安慰我吗?
  哼。罗喉偏开头,黄泉一只手托住他的背一只手顺着腰蹭到后面,手指勾着他的裤子往下拽,罗喉屈起腿让他顺利地将裤子拽掉,黄泉摸着罗喉腿上的皮肤,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摁在桌子上。
  罗喉把勾在黄泉肩膀上的手放下来,黄泉的脑袋毛茸茸地蹭在他的胸口,痒得要命,他伸手往后摸到计都刀刃,手一收按在刃口上,四个手指切得鲜血淋漓,他一点一点地松开手,把手举到面前,血液流得很慢,但一点一点还是漫过了一整只手掌,很多年前无数的鲜血也这样漫过了他的手掌,邪天御武的,追随他的人的,背叛他的人的,还有自己的,他把眼睛捂起来,黄泉拉开他的手,把印在眼皮上的血舔掉。
  别想君凤卿了。黄泉舔罗喉的嘴唇,血的味道咸中带涩,罗喉舔了一下,黄泉立刻将两人的舌头揉在一起。君凤卿没有背叛你,我也没有,也不会。
  罗喉喉咙抽动了两下,黄泉捏着他的下巴退出来,舔了舔他的上嘴唇,罗喉喘了两口,黄泉又吻了上去。罗喉呜咽一声,放开握着计都刀柄的手摸到黄泉的后脑扯住他的头发,黄泉缓慢地扭着头吻他,他握起手指,又伸开,最后按住他的后脑,手指磨在他的头皮上,黄泉的胸口撞在他的胸口上,暖得不可思议。

  黄泉拉开一条门缝望出去,君曼睩和虚蟜在院子里搭了个架子正在烤东西,他偷偷摸摸地跑到罗喉的屋里去找了套衣服让罗喉换了,又偷偷摸摸把罗喉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了绕到屋后晾起来,君曼睩和虚蟜装作一无所知地烤好了野兔一块肉一块肉地分好装盘,又另外烤了些什么东西,罗喉慢腾腾地穿好衣服把计都刀拿出来摆在火堆边上,君曼睩抽空转头看了一眼,起身去拿东西。
  曼睩。罗喉拉住她的裙摆,脸转在一边。堂屋里很乱,让黄泉打扫过再进去。
  好。君曼睩微微一笑,到厨房里去把煮好的饭和菜汤端出来放在火堆边,她交代了虚蟜几句,蹲在罗喉的边上把计都断刃拿起来,对着火看了看。计都可以接上。她说,摸了一下断开的部分。义父修过类似的断刀,只是我不知道怎么修。她转了一下头,盯住黄泉。不过伯公手上是怎么了?
  那我去找人接起来。黄泉把计都拿起来放在边上,罗喉把伤手举起来看了看,藏到袖子里。
  无妨。他说。你要想接就接起来,接不起来就给虚蟜。他看了看受宠若惊状抬头眼睛亮得像有星星在闪的随从,虚蟜立刻把脑袋埋了下去。柴房里刚好缺把砍柴刀。
  君曼睩把头扭到一边去。伯公你要傲娇到什么时候计都都断了还要死撑你这样黄泉真的能放心出去忽悠素还真吗……她小声地念叨了一句,夹在柴火燃烧的声音里,没有人听见。

褐斑伽蓝菜 2010-04-25 19:48
青桐


  君曼睩抱着两本书站在天都的脚下,罗喉第二次死之前,天都里闹闹哄哄,说什么做什么都有不少人应和着或者撺掇着,跟兄弟姐妹一大帮子乱闹似的,现在再想那时候,觉得就跟昨天似的,一转眼人去楼空,难怪罗喉才醒来那时候喜欢站在天都顶上吹风,似乎昨天还在身边的兄弟今天就走得一个不剩,似乎昨天还和乐融融的追随者今天就要砍你的头,似乎昨天还熟悉的世界今天却陌生疏远,甚至都没有人知道站在这里的是谁,做过什么,经历过什么事,也没有人关心这些。
  君曼睩有些惆怅,她埋下头顺下眼睛,用手心摸了摸那两本书。以前总听公孙夺锋说什么江湖冷酷世间无情,如果不是罗喉,她或许要等到很久之后才会懂得这些词语到底是什么意思的,只是如果还能选,她希望自己永远也不要知道这些词语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至少江湖冷酷世间无情的同时,还有温暖的人心值得依靠,她敛着眼皮再望了一眼天都之顶,黄泉一个人站着,威风凛凛,孤单得刺眼,她转过身,把两本书拢在怀里走了。
  我为什么要离开。黄泉说,声音里磨着些偏执。活下去,以及报仇。他咬牙切齿,眼睛藏在阴影里,手指捏得发白。他在天都顶上站着,看着君曼睩的粉色衣裳逐渐隐没在树林里,虚蟜在那里等着她。他抬起手捂住脸,指甲掐在皮肤上,风吹得他的衣服猎猎地响。喂。他小声问,台阶下的影子动了动。我要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
  站一晚上吧。罗喉坐在台阶下面的影子里,走这么久的路让他觉得有点累,但要让他自己说我有点累又似乎有点伤自尊心,也不愿意让黄泉看见。之前跟黄泉商量好配合起来用幻术把刀无极和素还真他们唬弄过去的时候其实只是在想赶紧退隐了一来自己日子好过些二来君曼睩毕竟是没有武功的女孩子,这么留在台面上太招摇容易被仇家找上,寻个地方平淡生活才是最要紧的,结果谁知道刀无极就是那五条砸在苦境的怪物之一,还刚好是那只六爪的,罗喉想来想去,要骗过刀无极,至少要到能骗过黄泉那个程度,于是就假戏真作让天蚩整得一身血,又把自身功体分离藏起来,等黄泉跑过来忽悠人和龙的时候就一并给他了。一开始是想得挺好的,但变化太快了,天蚩那几下不仅整了他一身血,还牵着他的旧伤一并爆发出来,折腾到现在还时不时给他来一下胃疼骨头疼什么的,这时常让罗喉怀念功体还在的时候,没有胃疼骨头疼不说,冬天也不必裹得跟条毛毛虫似的,走路也不至于时常需要休息。
  站一晚上?你当我穿的是暗法之袍啊。黄泉袖子一甩,转身从天台上下来,罗喉背对他坐在台阶上,他一眼看见金红发丝之间那个红红的发箍。黄泉心里有些小雀跃,但忽然又觉得自己这种雀跃就跟野猫或者野狗作记号什么的有些像,心里又有些不自在。一开始把自行车锁改成发箍,为的只是让罗喉把那几根嚣张的呆毛压一压,他看不惯那些一没被罗喉的头盔压着就没精打采耷拉下来的头发,总觉得看着就像罗喉自己没精神心情不佳似的,后来才发现这是个宣告所有权的好办法,罗喉把那东西往脑袋上一箍,大家都知道这家伙是他黄泉的,毛手毛脚的家伙也会识趣地保持距离,只可惜在那幽静的小山村看得懂这种红果果的暗示的也只有他、君曼睩和虚蟜三个人,连罗喉自己大概也没发现他的这点小奸计,大规模围观或者呆楞事件根本不可能发生给黄泉看,这点一想起来,就让黄泉后悔没早点把那自行车锁别罗喉的脑袋上。
  天刀把暗法之袍撕了之后我不是照样一站一晚上。罗喉抬起头来望着黄泉,光线有点背,黄泉额头上那个角上月光恍惚一闪,就跟苞米忽然发了下光似的。罗喉有些想笑,于是勾了勾嘴角。当年三个兄弟忽悠他穿上那件螃蟹壳似的衣服的时候大喊大叫说很威风很闪亮很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如今类似的款式套在黄泉的身上,怎么看怎么都不符合现在的审美,只是额头上的黄金苞米几乎成了天都武君的标志,临时要改也有些困难。
  我又不是你,不喜欢吹冷风。黄泉在罗喉的边上坐下来,抓起他的手掌拢在手里,罗喉的手有点冷,他把手指从罗喉的袖子伸进去,摸到手腕,再往上摸,罗喉的皮肤逐渐不那么冷了,但黄泉仍然认为还不够暖,于是他把罗喉拽过来往膝盖上放,罗喉把他的手一拍,站起来拍了拍裤子。
  我过来拿点东西。罗喉说,黄泉仔细打量他,觉得农户的短衣穿在罗喉身上其实挺好看,当然其实罗喉气势不凡,穿什么都会很好看,至于更深层次的什么那啥眼里出那啥的问题,黄泉拒绝去考虑。天都里面东西太多,又时刻可能被人掀翻,能拿走多少就拿走多少。他咳了一声,脸转向一边。天都国库里的东西不是为了让别人搬才收集起来的。
  你想怎么拿?黄泉问,罗喉昂起头来想了想。
  先把最宝贵的小东西收一收,打个小包包带回去。罗喉说,黄泉坐在台阶上笑起来。
  恐怕就算这样你也带不走。黄泉也站起来,拍干净衣服上的灰尘。你那国库里的东西,收集进去了就不用的吗。
  以前赈灾用过,谁家里有事也拨过,维修天都用过,其他都用得很少。
  你看,这就是你不懂得用钱了。黄泉拉了一下罗喉的手指,罗喉别过身,走在黄泉的前面,黄泉跟在他的后面,就像不久以前那样,罗喉的脚步很轻,但腰挺得很直,腰带一扎就显得细,黄泉手一捞把罗喉捞过来,掐着扎紧的腰用嘴唇蹭了蹭他的脸,罗喉脖子一偏,把嘴唇凑上去磨了一下。
  我今天要趁着晚上赶紧回去。罗喉说,把黄泉掐在他腰上的手扳开。白天路不好走,天都也不够安全。
  你不用急,慢慢挑,我送你回去。黄泉由着罗喉把手扳开,跟着他一路往下,罗喉举着火折子在库房里挑挑拣拣,黄泉站在门边上看着,火光一照里面的东西就闪闪发光,闪得他几乎要闭眼睛,只是堆放不免杂乱,罗喉蹲在地上,像拔萝卜似的把压在下面的东西拔出来看看,然后丢在不同的地方,罗喉选好了东西,把带来的包袱皮展开抖抖,东西堆上去卷卷捆紧,一甩甩到背上背起来,黄泉掂了掂,把小包袱夺过来自己背上。
  东西不重,我自己能背。罗喉伸手去拉那个被夺走的小包包,黄泉顺势拉住他的手腕。
  我知道不重。黄泉拉着罗喉的手腕,别着脑袋往前走,罗喉跟着,一路走到天都外面,他转头看了一眼自己居住过许多年的地方,天都巍峨耸立,高得就像可以摘到星星,只是现在住在那里面的只剩下黄泉,不久之后黄泉也会抛弃那个地方回来跟自己和曼睩一起住,天都就彻底变成一座空城了。很奇怪,以前走在天都的通道上,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什么都不会去想,但现在看着那个地方,却会想起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比如君凤卿的离去,比如左大将的背叛,比如离开天都的时候虚蟜急急忙忙裹了点东西远远跟在自己后面很久之后才敢靠近一些,比如那些泼在身上的血,本来是热的,但很快就冷了。罗喉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天都,但无论他喜欢不喜欢,这个地方总是让他被过去纠缠,君凤卿,邪天御武,音族鳄族,九殃幡的十万魂灵和后来被杀死的人。他转回头,看了看黄泉,黄泉也在看着他。
  黄泉。罗喉拗了一下手腕。你回来了就把天都沉下去。
  好。黄泉回答,把罗喉的手腕捏了捏,拇指按着他的肌肉,顺着肌理抚摸。
  然后把这身衣服烧了,我不想看见那黄金苞米。
  好,没问题,我也不喜欢。黄泉拉着罗喉的手腕,拖着他穿过树林,走在少有人走的小路上。罗喉走在他后面一步远的地方,他把他拉到前面,大概也是一步远的地方,罗喉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他笑了笑,把手搭到他的肩膀上。没事儿,我们一起回去吧。

褐斑伽蓝菜 2010-04-25 19:50
山鬼


  在天都与深山小村之间跑了许多个夜晚之后,罗喉终于意识到失去功体的身体无法像以前那样长时间连续行动了,这让他非常苦恼,虽然底子还在,但没有功体实在是太麻烦了,速度慢,力气小,每次得花上一整晚的时间把并不多的东西从天都带回家里。罗喉呆着一张婴儿肥脸把从天都带回来的金条啦宝石啦做工精致的小型贵重物品啦放进不小的木箱里,木箱中的贵重物品差不多堆了一小半,油灯照在上面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罗喉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其实还满高兴的,有了这些,日常生活就有了保障,虽然平时自家种的蔬菜和养的鸡以及母鸡下的蛋就能满足日常生活需求,但天总有个什么风云是不测的,现在先准备着总比到时候再想办法把天都刨出来找要好,天都那么大的个头,一动起来就山崩地裂的,怕是他还没进得了仓库的门就早招了批数目不小的围观群众了。而且曼睩也是大姑娘了,模样清秀漂亮举止得体说话温柔可亲气质高雅出尘,搞不好什么时候就嫁了,嫁女儿是需要很多钱的,而且君曼睩是天都的半个主人,嫁妆可不能少给,一定要压得婆家瞠目结舌五体投地地拜倒。而且上回黄泉回来的时候也听她说过有镇上的年轻人向她示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真的带一个年轻人回来给他看了。
  一想到曼睩竟然或许很快就要嫁给别人,罗喉的心中生出了一些傻爸爸看女儿的心酸感,天天给自己做饭泡茶陪自己说话逗猫安静绣花洗衣服的孙女儿很快就要到别人家里去给不认识不熟悉的人做饭泡茶洗衣服陪着他们说话逗猫也不知道还抽不抽得出时间来绣花,罗喉不得不对那个还没出现但最终会从他的身边带走乖孙女儿的人产生了森森的鸡肚,这种鸡肚比当年听说刀无心跟曼睩结着娃娃亲的时候更加深入更加广泛以至于这位曾经雄霸天下的老人家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折腾折腾那将要得到他的宝贝孙女儿的可怜人,让他从身体到内心都深刻而透彻地认识到他家的女孩儿都是不能欺负的。当然后来当他跟曼睩提起的时候可怜的女孩儿很是苦恼地挂下了一头的黑线,不过由于君曼睩目前还真没有对哪个少年郎动心的迹象于是罗喉决定先调理调理自己的身体至少到了冬天不要又裹得像条毛毛虫还拽着领子觉得好冷好冷。
  罗喉把箱子关上锁好,费了点力气推到墙边,再把推在边上的萝卜排好盖住箱子,他举着油灯拎着木箱钥匙从地窖里爬出来,把钥匙塞进君曼睩给小猫垫的布团小窝里,吃完晚饭之后君曼睩退回房里绣了阵花,然后又看了一小会儿书,虚蟜在柴房里蹲着,把大枝木柴劈成直接可以烧的小块,罗喉托着小猫摸了一会儿,觉得没有地方可以吹风真是无聊,但现在让他去吹风又不太实际,除开位置因素不说,他现在的状况,夜里风一吹,第二天早晨起来准得头疼,虽然扛一扛就过去了但让曼睩担心的事他可不做,于是他把小猫塞到小窝里,冲了澡缩回屋里蒙上脑袋睡了一觉,夜里忽然醒来时罗喉把手伸到枕头下面摸了摸,那个小小的束口囊不在,当然,他知道那东西在什么地方,不过现在他有些后悔没放在身边,但那也没关系,下回到天都去转移财产的时候再揪一小缕黄泉的头发下来跟自己的搓在一起放起来就好。迷迷糊糊地想了这么一阵,罗喉翻了个身,刚刚睡了没多久就听见君曼睩养的鸡叫了起来,一声不够,还连着叫了两三声。
  罗喉抱着枕头蹭了蹭脸,跳起来跑到井边打了桶水兜头倒下来冲了一身,衣服湿湿地贴在背上风一吹就刺刺地冷,罗喉赶紧跑回房里抽了条带子把头发捆了,衣服剥下来换了件干的,腰带一扎跑到院坝上找了个不挡事的地方开始扎马步练下盘。即使经过了长久的睡眠,罗喉的身体在战争中所养成的习惯仍然让他很快找回了练习的感觉,他能感觉到肌肉绷紧的时候力量怎样在血管中传送,也能感觉到每一口呼吸怎样在身体中流动,风仍然很冷,渐渐的还起了些雾气,但这些感觉全都被挡在了罗喉的意识之外,就像当年他还没有成为万众瞩目的英雄,没有遇见君凤卿他们,甚至没有从师父那里学成,他心无旁骛,身体和精神紧密连接,从气流的每一个微小变化感受天与地,那些博大的时间,那些渺小的灵魂,从无处来,往无处去,他所拥有的只有一瞬,所有人拥有的只有一瞬。
  君曼睩穿戴整齐出来的时候罗喉正气势万钧地在院坝里打一套太祖长拳,头发湿湿地贴在脸上,也不知道是早晨冲的井水没干还是练拳练出来的汗水,君曼睩看着井边一地的水,又挪到罗喉门口看了看丢在小凳子上的湿衣服,立刻让虚蟜赶紧烧了锅热水。她把罗喉脱下来的衣服捡起来放到木盆里,倒了点皂荚水泡着,又摸了两个鸡蛋出来调好蒸了蒸浇上醋闷着,煮了一小锅菜粥,又切了点萝卜干拌上,罗喉打完拳,又打上来一桶水刚刚举起来还没来得及往脑袋上倒,君曼睩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腰。
  怎么?罗喉把桶放到井沿上,转头看了看穿着小袖子粗布衣裳的姑娘。
  伯公,你用热水吧。君曼睩眼睛闪闪亮地望着他。冷水冲着太容易着凉了,虽然已经开春了但是天还冷着呢,山里雾浓风大湿气重,小心些比较好吧。
  是吗?罗喉把那桶水放到地上,君曼睩一提醒他才觉得好象身上是有些凉凉的,但头上似乎又不觉得冷,君曼睩歪着脑袋望着他,他咳了一声,放下桶到厨房边的小隔间里冲了澡,热水一泡的确温暖舒适了许多,头热身冷的迹象也没那么明显,罗喉穿上厚衣梳好头发出来,和君曼睩跟虚蟜一起吃了早饭。早饭那丰富的种类让罗喉微微有些吃惊,君曼睩一个劲儿地把蒸蛋舀到罗喉的碗里,暖得罗喉的心像被热水包裹着,对于未来的某一天会出现的孙女婿的伪怨恨就更加浓烈,这么好的孙女儿或许很快就要嫁去别人家了,罗喉幸福之余又生出了一些伤感。
  早饭之后罗喉扛着锄头到地里去劳作了一上午,看着地里新冒出的点点绿芽罗喉心中很是欣慰,终于不用一天到晚吃萝卜了,终于可以有点青叶子蔬菜吃了,只是似乎兴奋过头脑袋有点发热,罗喉伸手仔细地摸了摸额头,又摸了摸脸,觉得应该是早晨弄湿了头发又吹了点风,下午太阳晒晒就好了,也没有怎么在意。
  午饭过后罗喉照例跟君曼睩说了些晚间注意事项,比如关好窗户锁好门,有什么事让虚蟜扛着自己赶紧到天都去找黄泉一类的,君曼睩乖巧地应了,他又交代虚蟜到房后砍些竹子来搭个鸡舍把鸡都关起来不要放到地里去吃了他的蔬菜苗,虚蟜笨手笨脚地到柴房里把刀拿出来去后面砍竹子了,罗喉又跟君曼睩说了一会儿话,带着点干粮揣好包袱皮从小路往天都去了。
  从家里往天都的路并不是非常难走,只是为了避开太多人罗喉挑的地方偏僻了点,前面一长段的山路又窄又陡,不下雨的时候还好些,一下雨就滑得能让人直接从山腰滚到山脚下去,罗喉拉着路边的野草横着脚踩在土路上,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感到温暖舒适,脑袋发热的感觉好了很多,树林里有些鸟在鸣叫,草丛里藏着水流的声音,这些让他想起很久以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在天都顶上站着吹风的时候他回想过无数次,但很奇怪,他并不怀念与君凤卿他们相遇之前的那些平静安好的日子,现在也不怀念,只是偶尔想起来,觉得就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醒之后他失去了所有的兄弟,得到了黄泉和君曼睩。
  罗喉摸到天都的时候天黑了已经有段时间,黄泉没有在,大概是跑到哪里忽悠人去了,罗喉自言自语说一点都不担心黄泉的状况,一边摸到库房里,把预定要带走的东西卷进包袱皮里。贵重物品就跟它们的统称一样是价值高昂重量也很重的,罗喉把那包袱提起来晃了晃,又塞了些小件物品进去,扎好甩到背上。他在天都里转悠了几圈,摸上天台在楼梯口站了站,天台上风大温度低,又惹人注意,他伸着手感受了一下那上面的气氛,没敢上去。
  罗喉在天都等到月上了中天,黄泉还没有回来,他看了看天色,背着一包死沉死沉的东西偷偷从天都摸出来,钻进小树林子里。小树林子里一片昏沉幽暗,罗喉不好打灯笼,这么一来速度就有些慢,好在罗喉来往这么多天,早把这条小路走得很熟,月光也非常好,照在路边田地和小河里,水面闪闪亮亮,让他想起天都外围那些芦苇荡,不过再好的月色,也还是比不过当年,罗喉有些惆怅,但又觉得自己已经有了曼睩和黄泉,没有什么理由惆怅,当他失去了那么多,以为再也不会拥有什么的时候,他得到了黄泉,然后得到了君曼睩。
  然后罗喉觉得自己今天似乎想起过去的次数有些太多了。他摸了摸脑袋,这一摸才发现额头似乎有些烫,或者他的手有些冰。他想起君曼睩早晨说春寒料峭最是容易着凉的时候,又想起一直到吃午饭的时候都还觉得有些头热身冷,罗喉有些囧,想着赶紧回到家里去裹上被子睡一觉发点汗出来明天早晨再让曼睩煮点姜汤来喝了压一压,或者其实等他睡一觉就好了没事了,他托了托背上的包袱,觉得似乎真的有那么一点重。没有功体实在是太不方便了,速度慢,抗性低,连个小风寒都扛得这么痛苦。罗喉有的没的想,远远地看见树林子深处奔来个人,一身银光闪亮逼得他睁不开眼睛,那人速度不正常地冲到罗喉边上,沉声喊了句喂。
  黄泉。罗喉皱了皱眉。他觉得有些窘迫,虽然黄泉也不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病怏怏的样子了,但长久以来的习惯就是不允许他在人前示弱的,任何人,无论是黄泉,还是君曼睩。你跟过来干什么。
  我过来看看。黄泉把枪插到背后,像往常那样把罗喉背上的包袱夺过来,甩到肩头上背着。
  家里挺好的,就是赶集的时候麻烦点。罗喉说,按照以前的习惯走在黄泉前面一步远的地方。
  麻烦就别去了。
  胭脂和彩线必须要上集市去换,曼睩的绣活也要到集市上去交,不去不行。
  让虚蟜跟着你和曼睩,家里也没什么东西,不留人没关系。
  虚蟜面丑,带他去太麻烦了。
  黄泉忽然拉住罗喉的手肘往后面一拽,额头抵上罗喉的额头蹭了蹭。你这是?黄泉有些诧异,他捏住罗喉的下巴稳着他的脑袋,又把额头凑上去贴住。
  一点风寒,不碍事。罗喉把脑袋往边上一偏。
  等到你说碍事的时候大概就要出大事了。黄泉捞着罗喉的腰往肩膀上一甩,两只手环着他的腿往上托了托,快速往家里奔,罗喉伏在黄泉的背上,一边感慨有功体在真是好方便一边感慨跑快了风真是好大吹着挺冷的怎么以前在天都顶上吹风的时候没发现呢果然是功体的问题,黄泉的头发顺着风挠在他的脖子上,痒痒的,他拽住那些头发,用力拉了拉,黄泉没有什么动作,他又拽了拽,最后还是没舍得用力扯下来。
  黄泉扛着罗喉一路奔回家里,君曼睩刚刚做完绣活正在用热水泡冻着了的手,看见黄泉扛着罗喉走进院子里,歪着脸眼睛亮亮地盯着他们两人瞧,黄泉咳了一声,把罗喉放下来。你别看了,都看过这么多次了,还没看够啊。黄泉歪着头小声说,一边把罗喉推进屋里,顺便把小包袱也丢在桌子上。去煮碗姜汤来,或者家里还有没有治风寒的药?
  伯公怎么了?君曼睩擦干手,跟着进了罗喉屋里,她抬起手来摸了摸罗喉的额头,觉得温度似乎有点低,又一想自己刚刚用热水泡过手,现在来摸是摸不准的,于是她转头看了看黄泉,黄泉头一歪,漫不经心的哼了一声。伯公。君曼睩轻轻地说,给他倒了杯热茶,罗喉微微偏了一下头表示他在听。那个,其实我早晨就很想说,您不要再逞强了,每天晚上从天都往返家里,走这么多路,又睡不了多少时候,缺少休息本来就很容易让身体变弱,您今天早晨一定是冲冷水了对吧。
  啊……是冲了。罗喉捧着茶杯,把头偏到另一边去。黄泉皱着眉,目光跟刀子似的冷,看得他稍微有些心虚。
  所以您听我说一句,还是等春末天气转热再开始吧,现在太容易着凉了。君曼睩想了想,挑了几个温和点的措辞。您有点发热,或许是早上凉着了,要不先睡一觉发发汗,明天早上再起来看看情况?
  罗喉抬起手来摸了摸额头,他的手冰冰的,却觉得自己的额头也不是很烫,但君曼睩的目光诚恳又湿润,似乎如果他不马上就奔去躺着裹上被子就会哭出来一样,黄泉站在她的后面,手抱在胸前,罗喉确定如果他敢拒绝那么黄泉一定会遵照君曼睩的愿望把他打包丢上床压上几床又厚又重的被子勒令自己在好转之前不许下来。罗喉咳了一声,喝完杯子里的茶水,把捆头发的带子扯下来随便一放就把自己裹住闷了起来。
  君曼睩收拾了茶具,到厨房里熬点姜汤去了,罗喉趴在被子卷里一边心想自己其实没那么严重,一边又觉得真的有些头晕或许是操之过急了点,扎马是可以的,打长拳也是可以的,冲冷水大概还真是早了那么一点,反正也不是什么必须的,就像曼睩说的,等到春末天气热起来了再冲也无所谓,当年拜在师父门下,也不是第一个早晨就开始冲冷水的,现在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如以前了,重新捡回来的时候循序渐进才是正确方法冒进不可取心急虽然可以理解但是手上是不能急的否则虽然自己的伤已经好了但是弄出了病就实在太委屈啦就像现在他才不想窝在床上呢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的确是着凉了头昏脑涨除了休息没什么事能做。对,休息休息,睡一觉发发汗,明天早晨起来就好了。
  黄泉坐在罗喉的床边上,跟罗喉大眼瞪小眼地望着,罗喉不自觉地裹在被子卷里扭来扭去,扭得木板床嘎吱嘎吱地响,君曼睩偷偷地把脑袋伸进来看了几次,黄泉有些黑线按着他的腰把他摁住。泥糊的墙不比天都的石头墙壁,隔音效果简直是一桌餐具,君曼睩那种不信任的态度也让黄泉感到非常的伤心,他用手指点了点罗喉的额头,罗喉把被子撩起来盖住脸。
  你别扭了,曼睩进来看过很多次了。黄泉说,把手伸到被子里摸了摸罗喉的背,罗喉的背上微微有些薄汗,他翻了块棉布出来,又伸到被子里面去给罗喉擦了,叠了叠放在桌子上。那孩子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因为你日常品行不端,让她感到不值得信任。罗喉捂在被子里接话,黄泉哼了一声。
  我品行端不端你知道就行了,何必让她知道。黄泉拍了拍罗喉的腰,手打在被子上啪嗒啪嗒地响,君曼睩又把脑袋伸进来看了看,黄泉蹬掉鞋子翻上床,整个把罗喉压住,君曼睩敲了敲门,咳嗽了两声,黄泉又赶紧翻下来,没事儿似的靠在床头上。
  我熬了点治风寒的药,趁热让伯公喝了吧?君曼睩的声音从门缝里兜兜转转地绕进来,黄泉应了一声,端药进来的是虚蟜,小小的一碗,还有一大碗姜汤,忠诚的随从把药和姜汤都放在桌子上,目不斜视地出去,拉好了门,黄泉在门里喊你们去休息吧罗喉这里我守着,君曼睩在外面犹犹豫豫地说了声好,黄泉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其实根本没不值得信任到她认为的那个程度。
  黄泉把药碗拿在手里试了试,温度有些热,刚好是喝着不烫嘴又稍微压着点苦味的时候,他抿了一小口,觉得这个味道还是可以接受的,于是把罗喉从被子卷里拉出来,举着碗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回味道还算正常,需要糖吗?黄泉问,笑得有些委琐,罗喉哼了一声,把碗夺过来,一口气喝了,又塞回黄泉的手里。
  普通的风寒药而已,又不是乱七八糟的什么调理药物,能苦到哪里去。罗喉用袖子抹了抹嘴,又钻回被子卷里,捂着脑袋等发汗,黄泉捏着碗,在罗喉喝药的位置舔了舔。的确没苦到哪里去。他想,把罗喉推到里面,挤上床跟他躺在一起,罗喉翻开被子卷望了他一眼,他把按着黄金镶钻苞米的头盔取下来,跟枪一起丢在地上。
  我今天去围观了想回家的蠢龙掐神棍,让他们自己掐自己的吧,我要回来。黄泉扒着罗喉的被子说,手伸到被子卷里面,剥下来一层盖到自己身上。等差不多的时候我就把天都沉下去,让他们自己跟自己掐去,都掐上了仙山那才叫天下太平。罗喉掀开一只眼睛瞄了瞄黄泉,黄泉把手伸上来,捂住他的眼睛。别看了,专心发汗吧,你只要跟我说好还是不好。
  好。罗喉闷闷地回了一句,黄泉满意地昂起头,亲了亲罗喉的额头。

褐斑伽蓝菜 2010-04-25 19:52
槿花


  黄泉提着枪奔回天都,刀无极的血在他的身上溅出了不少的点子,他握紧手,又伸开,身体仍然兴奋得发抖,于是他提着枪在天台上舞了一路,折腾得气喘吁吁出了一身的汗,可他还是感到激动难耐,他把自己泡进冷水里希望平息血液里的躁动,但他失败了,他甚至能感到汗水从身体里冒出来,他的枪放在水池边上,和那堆沾着血点子的衣服丢在一起,他伸手拿过来,浇上水把它擦干净。
  罗喉,我捅了刀无极了。他咬着牙挤出声音,他的声音也在微微发抖,掩饰不住兴奋。还捅了许多枪,他那狼狈样儿……真想让你看看啊……他捏紧枪,又松开,他想立刻回到家里去,紧紧拥抱罗喉,吻他,如果君曼睩不在或者识相点自己离开,他还可以做更多的事。然后他再也不出来,把天都沉下去,把江湖上的事彻底丢给正道人士去搅和。
  为什么不呢?黄泉问自己,现在天都空无一人,没有罗喉,没有曾经在这里居住过的那些人,也没有刀无极的人,安静得就像一座巨大的坟墓,黄泉不喜欢天都,这座冰冷又灰暗的城市只适合观赏,不适合居住。
  黄泉从水里跳起来,擦干身体把带回来的旧衣拽出来穿上,把招摇的武君行头塞进床底下藏起来,路过仓库的时候他又奔回去撕了块布料来卷了些带着挺方便的小东西,在天都外围设立了不少的阵法结界,提着枪奔入了清晨到来的那一丝天光里。

  罗喉依然在君曼睩养的鸡叫过三声之后爬起来穿上短衣捆上头发,先把小猫从厨房里放出来,然后在院坝里扎马步打长拳,小猫在厨房里关了一夜,一放出门就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鸡关在上回做的鸡舍里,院前的菜地青翠一片过几天就能慢慢摘一些菜叶吃了。罗喉扎着马步有的没的想。院子后面那片竹林很好很有用他很喜欢,就是院子前面少了点什么东西,上回在山上看见了株小的香椿树,下次抽个时间去把那株小树移下来,养个几年,再养两三只鹅,就有椿芽炒鹅蛋吃了,对了养的鹅里面要有一只花的,花鹅拧人特疼又执着,养着不比养狗差。还有前些日子路过邻村那片桃园时候花开得真好,下回赶集回来找园子主人买一两株桃树种在菜地边上好了,还有曼睩喜欢的山茶和月季,下次买点来种在院子里面,如果还拿得下,就买点石竹或者太平花什么的,这个可以不着急慢慢来,曼睩的衣服旧了,是时候给她扯点料子来做身新衣服,春装和秋装各两套,夏装要三套,冬天穿的两套,秋冬的可以不急但春夏的马上就要穿了要找个手脚麻利活又好的裁缝来做,还有要给她打两对漂亮的耳环,要镶闪闪发光的宝石的,自家的姑娘可不能随便打扮,一定要让人眼前一亮走过了都转头回来看的。
  罗喉一边扎马步一边跑神儿,忽然感到腰上传来小小的拉拽,拽着拽着似乎又晃荡起来,他把手往后一伸,摸到个毛茸茸的东西,抄到眼前一看,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他的腰挂在腰带上,也不知道是想往上爬还是想往下跳。
  罗喉把小猫托在眼前掂了掂,从黄泉带它回来到现在,这小家伙长了不少肉,一身毛花花的跑起来活象一团小球,他仔细看了看小猫棕黄色的背白色的肚皮,想起还没给它起名字,于是又昂着脑袋思考该起什么名字,想来想去想起赶集的时候曼睩总要去街边一个老人那里买几个麻元吃,那颜色跟小猫皮毛的颜色差不多,当下就决定要叫这小猫麻元。
  罗喉捧着猫确定了它的名字,然后又放下来扎了一阵马步,麻元抱着罗喉扎着绑腿的小腿啃了一阵没得到什么回应,又转而戏弄鸡舍里的鸡去了。罗喉扎着马步,又有的没的想了些有关要去买株枇杷树来种要去买点红薯来种什么的问题,随着时间推移他渐渐感到肌肉有些酸痛,关节也隐隐地有些发涨发涩,自从开始重新进行基础练习以来,他总是会在不长的时间里感到身体的不适,这在以前根本不会发生,而且是不可想象的,罗喉稳着身体站直,蹦了蹦活动了一下全身的关节,他想他或许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而且留着不少因为在年轻时候仗着身体健壮而没有精心处理的旧伤,它们现在开始折腾他失去功体保护的身体,如果勉强,这折腾或许就会变成折磨。但也有办法将这些旧伤反噬的时间推迟,锻炼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只是比起年轻时候,现在要困难多了。
  罗喉擦了擦额头上和脖子里的汗,听了听没听见君曼睩的走动声,于是又拉开领子擦了擦胸膛上的汗,他胸膛偏左的位置留着一道伤疤,跟脖子上那道一样是贯穿伤,他擦了汗,指尖碰了碰那伤痕,目前为止它还没给他带来什么麻烦,但以后会怎样还很难说,因为他甚至都没有去处理过这道伤。他把擦汗的棉布搭到竹编的篱笆上,开始按照习惯打一套长拳,打着打着忽然感到气流骤变,他一转身双手一格架住偷袭的人,红色的护手和飞扬的银发让他一瞬间就明白了来者是谁,不过既然黄泉想切磋,他也乐意奉陪,而且他很久都没有像这样不带功体仅仅是拆招,几乎都要忘记了当年和三个兄弟们比斗的快乐。
  黄泉和罗喉拆了几十招,虽然没有功体但罗喉的反应异常迅速攻势也很猛烈,几拳打在脸上黄泉觉得脸就跟被烫水泼过似的,他喊了声不打了张开手要抱住罗喉,罗喉一掌拍在他的胸口上,拍得他往后一翻跌在地上坐着。
  咳……你揍人可真疼……黄泉抱着胸口埋着头,他的脸摸起来有些肿,他一边偷偷抱怨罗喉打人可真不留情面一边想搞不好砍翻邪天御物的不是计都刀而是罗喉的蛮力,罗喉蹲在他的面前,伸手来摸了摸他的脸。
  你的脸怎么了?罗喉问,把蹭着血的手举到他的面前,黄泉看着那手指上的血,忽然抱住罗喉扯到怀里,往后一歪坐在地上。
  我昨天晚上去把刀无极捅了。黄泉紧紧抱着罗喉,闭起眼睛说得跟梦游似的,他前前后后地摇晃,两只手在罗喉的背上摸来摸去。只要扒了他那身西瓜皮,他没什么好怕的,其实捅他那么几枪又算什么呢,我有你就够了。
  罗喉哼了两声,撑起来捧着他的脸看了看那条伤口,伤口不太深,也没流多少血,不过他揍在黄泉脸上那两拳倒把已经止住的血挤出来溅得到处都是,而且似乎还打肿了他的脸,他用手指掰了掰黄泉的伤口,黄泉偏过脸躲开了。
  别掰,很疼,伤口不深,没见骨头,舔一舔就好了。黄泉一小句一小句地说,忽然诡异地笑了笑。不过伤在脸上我自己舔不了,不如你帮个忙?
  你就不觉得自己无聊?罗喉扳着黄泉的脸,昂起头来,舌尖在他脸上伤口边上点了点,血的味道并不是很浓,他拉着黄泉的头发,贴近了一些,顺着破开的皮肤一点一点缓慢地舔舐,温软舌面贴在黄泉的伤口上,有点火辣辣的疼痛,黄泉被舔得心潮澎湃腹下火起,手一收抱近罗喉侧过脸就要吻上去,罗喉瞄见一晃而过的一段粉色的袖子,两手一推把黄泉推远,黄泉手指勾住了罗喉捆头发用的绳子,一拉罗喉的头发就散开,黄泉又拽住他的领子拉过来,按住后脑勺把嘴唇贴到他的耳朵边上。
  我说你,曼睩见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胆子大着呢,见过的搞不好比你还多,你怕什么。他咬了咬罗喉的脸,嘴唇擦着皮肤贴到罗喉的嘴唇上,罗喉按着他的脑袋看见君曼睩缩进了厨房里,麻元也跟着奔了进去,这才有些放心,一放心就让黄泉钻了空子,摁着他狠狠地吻了一阵。
  罗喉微微有些手忙脚乱地回应着黄泉的动作,腿一动碰着个硬硬的东西,黄泉的呼吸吹在他的脸上,他手指往上摸到黄泉的裤腰,从边缘伸手进去,往下摸到黄泉的东西,黄泉放开他的嘴唇深吸了一口气,罗喉暧昧地把嘴唇贴到他的耳朵边上,蹭了蹭耳垂。你快点,等会儿曼睩会来叫我们吃早饭,在那之前解决。
  我快不快,那要看你的技术。黄泉嘶地抽了口气,罗喉的手指在他的热物上游移揉搓,顺着皮肤纹理抚摩蹭动,他把下巴放在罗喉的肩膀上深吸了几口气,侧过脸去咬罗喉的耳垂和脸颊,咬了一阵之后他又移到嘴唇处,手一按深深吻住,罗喉感到手中的物体腾跳一般颤动了几下,他稍微用了一点力摩擦顶端,黄泉的舌头在他的口腔里侵占搅扰,他又把另一只手伸进黄泉的裤子里,两只手握着摩擦了一阵,一股热流喷在他的手上。
  黄泉喘着气,脸蹭在罗喉的脸上,罗喉捏着手抽出来,手心里全是黄泉的液体,他愣了愣,四处张望着想找东西擦掉,黄泉抱着他坐了一阵,往后伸手拉住包东西的那块布扯来,给罗喉把手擦了,随手烧掉。
  你动作真快。黄泉懒洋洋地把下巴放在罗喉的肩膀上说,罗喉把他推开,到井边去打了水来把手洗了,黄泉把披风扯下来,裹了散在地上那一堆东西,随手丢进罗喉的房间里,罗喉拢了拢被扯散的头发,从黄泉脑袋上扯了根打孔缎带来,把头发又捆上。
  黄泉,没有下次了。罗喉偏着头说,他的脸上微微有些红晕,眼睛偏到一边去,黄泉蹭上去亲了一下他的脸,又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这有点难度,除非你保证每次我回来,你都待在屋里。黄泉痞里痞气地说,罗喉一拳揍在他的肚子上。嗷,你打人可真疼,喂邪天御武其实是被你拿计都当蟑螂拍死的对吧,计都断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了。
  随你怎么想。罗喉哼了一声,溜到厨房边问了一声什么时候可以吃早饭,君曼睩连忙打开厨房门把煮好的菜粥端上来,还有炒鸡蛋和萝卜干,黄泉跟过来帮忙摆了桌子,打杂的虚蟜做完事过来,四个人终于又一起围坐在桌子边上吃了顿早饭,中途君曼睩问起黄泉的脸怎么肿得那么高,黄泉打着哈哈用被萝卜砸了这个借口敷衍了过去,罗喉嚼着萝卜干,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褐斑伽蓝菜 2010-04-25 19:54
薄酒


  黄泉坐在天都的顶上,身边摆着几个酒坛,风呼啦啦地从他的身边吹过去,掀得他的头发和披风一颤一颤地抖,他摸了摸拿来固定头发的打孔缎带,本来罗喉是抽了一根去捆头发的,只是后来居然又还了回来,黄泉一想到这个就有些不太爽,罗喉要的东西,他想他还是给得起的,只是他连这一条缎带都最后还给他,倒让他不知道到底要给罗喉什么才能让他高兴了。
  切,老子每次回去他都挺高兴的,那家伙要的不是什么东西,而是老子本人!!黄泉敲着脑袋想,微微地有些骄傲,这世上能让罗喉这么重视的除了君曼睩大概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可他的心里还是非常不爽,罗喉越是不要,他就越是想给,只是他却真的不知道罗喉喜欢的除了君曼睩和自己还有些什么,如果真有那还好,如果他喜欢的就这些——那也还好,无非是他勤快点多回去几趟,其实这点路程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而且能见到罗喉,他自己也是很高兴的。
  不过黄泉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爽,当年幽溟追求冥娘,那可是上天入地把他能想到的什么好东西都翻了个遍,挑了最最好的送到冥娘的面前只为博得那姑娘一笑,虽然冥娘在乎的也只是幽溟这个人,可一想到那个看起来呆呆的幽溟都能找到礼物送自己却根本想不到要送什么,就让他觉得天地不仁命运不公,冥娘多好哄啊,给她一个幽溟就够了,可罗喉就太不好哄了,要让他高兴,大概得到仙山去把他那三个兄弟一一拽回来,黄泉深知自己没这能耐,也知道没人有这能耐,越是知道,就越是郁闷,郁闷了半天,喝了几坛酒,站起来耍了几路枪,回想了一下枪尖把刀无极扎了个对穿的感觉,那感觉真爽,只可惜让醉饮黄龙中途打断了,不然他能把刀无极爽上仙山去。
  一想到醉饮黄龙,黄泉又觉得来气,刀无极做了什么,那傻大哥清楚得很,只可惜他一脑子血脉亲情和回家过年,根本没真把刀无极做的那些事当事,真正让他急的只有漠刀和天刀,就好象他的兄弟是人,别人的家人就不是人似的,可即使如此,黄泉对醉饮黄龙还是讨厌不起来,银血是好大哥,罗喉也是好大哥,醉饮黄龙从主观意愿上也是希望自己是个好大哥的,只可惜不懂得该怎么做,如果他的兄弟只有那三刀就好了,可偏偏里面还有个刀无极。黄泉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事情的最终纠结点在于刀无极这个人,杀了他,罗喉就大仇得报了,醉饮黄龙的兄弟爱也不至于显得那么短浅盲目,他还是有机会成为一个对兄弟好对苦境大众也好的好哥哥的,只要把刀无极彻底戳死没有复活的机会。黄泉晃了晃脑袋,把那几个酒坛子踢下去,提着枪奔去傲天武殿,继续埋伏在暗处准备趁着刀无极脱掉那身开片西瓜皮的时候再戳一次。

  罗喉按着习惯早晨起来扎了马步练了长拳,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停滞在一个无法再取得进展的状态,像卡在瓶颈里,这很奇怪,很久以前他作为武人,该打通的血脉都已经打通了,该练扎实的基本功也已经练得很扎实了,可现在想要重新开始的时候竟然会这么艰难。罗喉想来想去想不出一个结果,不过虽然奇怪,他还是没有再深入地纠结,既然卡在这里,那就继续练,就跟一开始学武一样,学到一定程度总会卡上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的,等火候到了,自然就突破了。于是他擦了汗,洗了个热水澡换上衣服,和君曼睩虚蟜一起吃了早饭,办了一背篓的萝卜带着君曼睩去赶集。
  集市上人山人海,却也不是太挤,君曼睩提着绣篮到绣房里去交了,领了钱出来到那个卖早点的老人摊子上买了四个麻元捧着,回来和罗喉一起吃了。罗喉和那些卖菜的大叔大婶坐在一起,听他们说一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八卦,比如谁家的狗和谁家的猫打了一架那阵仗真是啧啧,又比如谁家的媳妇在青楼里抓着了自家的男人哭闹一番之后被那男人一纸休书送回了娘家这命真苦啊啧啧,还比如谁家的大胖小子下河摸鱼摸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人滚到河里的一锭金子真是平白无故发了财啧啧。罗喉抱着腿坐在背篓后面,几乎要缩得让背篓挡住似的,前一次赶集他被隔壁摊子的大娘追着问娶没娶媳妇,曼睩过来之后那热情有所降低,只是听曼睩叫他大哥之后又情绪高昂地追着问她有没有人家,问得罗喉心里发慌头顶冒汗,好在这回没有碰见,如果碰见了,说不定又是一阵追问。罗喉无语地卖了萝卜,把背篓扣过来敲了敲抖掉里面的萝卜缨,甩到背上带着曼睩到集市的另一头去买了点胭脂水粉彩线什么的,顺便买了枝镶碧霞希珍珠流苏的金丝簪子来狠狠打击了一下那个举着根老银花簪就想追求君曼睩的天真少年,君曼睩捉着袖子掩着嘴笑而不语,被打击了的少年目光熊熊斗志昂扬跟边上同伴大声讨论起爱情与金钱有没有关系,罗喉买了簪子,把君曼睩头上的玛瑙花簪摘下来,换了那枝金簪,流苏随着君曼睩的走动晃来晃去直晃得那少年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听不见了,罗喉心满意足地带着君曼睩又买了点米、面和肉类,还有适合姑娘家喝的甜酒和茶叶,背在背篓里带回山里去。
  君曼睩抱着几卷彩线跟在罗喉的后面出了镇子往山里拐,她摸了摸垂在脸侧的流苏,忽然笑了起来。伯公,欺负年轻人真的这么好玩吗?
  如果一枝簪子就能戳破他的心,那他也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罗喉走在前面,地里的油菜花长得比人还高了,又嚣张地挤占了田埂上面的空间,人从菜地里钻过去,沾一身的淡黄花粉招得蜜蜂蝴蝶跟着飞来飞去,他忽然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君曼睩。曼睩,你对他有意思?
  也不算……君曼睩把脸转到一边去。
  如果他有胆子亲自到我面前来说,我就让他接触你。罗喉哼了一声,推了推发箍。
  伯公,您这要求比当年对无心的,可简单多了。君曼睩说完就觉得不妥,可惜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
  哈,如果他真的独自一人踏上天都的土地,我自然不会为难他,只可惜,他连来看你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罗喉拉了一把君曼睩的手,君曼睩缩起手指握住他的。君曼睩的手指柔嫩细致,捏起来十分舒服,罗喉一边走一边心疼,觉得让曼睩拈针做饭容易伤到这么细嫩的皮肤,尤其是冬天容易冻着,洗菜点火和洗碗虽然是虚蟜和自己在做但总有什么没想到的地方,可不让她干活,她又不乐意。罗喉觉得女孩儿养起来的确是很花心思,当年公孙夺锋将曼睩养到这么大,自己的确欠了他不少的情,但转念一想这么好的孙女也很贴心,自己再多花点心思也没什么关系,而且看着曼睩漂漂亮亮长大,自己也很有成就感很开心,虽然最终这么好的孙女会嫁给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这点始终让他觉得有点伤心一不注意就把那个还没出现的少年郎当作假想敌。
  罗喉带着君曼睩一路往回走,午饭的时候照例在赶集日才出来摆摊赚点钱的茶棚吃了碗馄沌,路过果园的时候罗喉忽然想起自己早就想着要找园子主人买两株桃树什么的,于是又找到果园主人讨价还价地买了小树,顺便在一户农家买了四只小小的鹅仔装在背篓里,扛着树往山上走,回到家里时天色还早,虚蟜劈好了柴正打扫鸡舍,叫麻元的小猫爬在他的背上钻来钻去,罗喉放了东西,把鹅仔也放进鸡舍里养着,叫上虚蟜在菜地边挖了两个坑把树种下去,种好了树罗喉扶着锄头看了会儿,觉得或许应该再种点什么,桃树有了,下回买两株李树,过不久枇杷上市,留几枚种子来种在院子边上,还有苹果树,不知道曼睩喜欢荔枝还是喜欢樱桃,不过荔枝树得等上几十年才有得吃,还是先种下樱桃再说吧。
  罗喉在菜地边上走了几圈,到屋后竹林里折了点竹枝来插在田埂边,这里要种枇杷这里要种李子那边是苹果,樱桃树要种在院子里防着鸟雀偷吃,还有香椿的位置要留出来,过几天就是映山红开花的时候,等花开了就移点下来种着,现在去找也不认识。罗喉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花红柳绿草长莺飞,就差黄泉赶紧把素还真他们忽悠过去,回来一家人住在一起,等他回来就可以再多开块地种点草药什么的,以黄泉的能耐能弄到不少少见珍贵的草药,种起来卖给药房比种萝卜赶集要简单有效方便赚钱得多。当然萝卜白菜莴苣什么的还是得种,曼睩可不像黄泉这样只要有肉就够了,野菜味道比不上蔬菜就算他和黄泉能将就也不能苦了曼睩。
  罗喉瘫着脸兴高采烈地将今年的幸福生活作了个计划,然后发现没有黄泉这些计划实现起来有那么一些困难,他拍了拍脸,觉得自己这么倚赖黄泉似乎不是什么好事,但对方是黄泉,只要他想黄泉就会让他倚靠,而且倚靠黄泉也让他没有什么愧疚感。只有一家人才会这样理所当然地互相倚赖,罗喉暗暗地想,一种奇怪的幸福感轻飘飘地盖在他心上,虚蟜在院子里比手划脚地叫他回来吃晚饭,他应了一声,拍拍衣服上的干泥洗了手,回到屋子里去。

  黄泉缩在傲天武殿边上,看着醉饮黄龙用自己的龙气给刀无极治伤,他这么做,本来也没什么错,只可惜对方是刀无极,一来阴了罗喉——好吧这是他家的事醉饮黄龙本来跟罗喉似乎就不怎么对盘而且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傻大哥脑袋拎不清没想起来也正常所以这条排除反正他自己会处理的——一来阴了漠刀害得他那条紫色的兄弟现在还待在蛋壳里冬眠出不来,至于御不凡,黄泉相信那傻大哥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这让黄泉很不舒服,醉饮黄龙那种短浅盲目的兄弟爱对其他受到伤害的人造成了第二次的伤害;二来阴了天刀害得那条绿色的兄弟现在还躺在天不孤的竹屋里不知道能不能活命,虽然已经有了解药,不过醉饮黄龙居然都不验一下,真够蠢的,还是说,他真的就这么相信刀无极一定会因为他的交换就救天刀,刀无极不值得信任,可惜醉饮黄龙始终不愿意相信这一点;而第三,黄泉握紧枪,如果刀无极治好伤之后没有乘机杀掉醉饮黄龙,他就把黄泉的黄改成黄龙的黄,刀无极不值得信任不值得交易,大概只有他那些手下和醉饮黄龙不清楚这一点。
  黄泉等在阴影里,看见刀无极把醉饮黄龙击到屋外,他跟自己说看在醉饮黄龙这么爱兄弟的份上就帮他一次,提枪上前拦住那条六亲不认连自己兄弟都能狠心伤害的渣龙,把醉饮黄龙带走了。
  醉饮黄龙一见着他脑袋上的黄金镶钻苞米就问他跟天都是什么关系,黄泉臭着脸从着脑袋有点糊的老实龙嘴里套了点比如很久以前罗喉很在意自己那张娃娃脸因为他的兄弟都会借着酒劲狠捏啊比如罗喉其实有点怕天都里那些阿姨大婶因为她们总是在他走过之后大声议论这么可爱的娃娃脸真想当儿子养之类的八卦,心不在焉地想着自己总算知道点罗喉以前的事,又觉得会为这些小问题苦恼的罗喉实在可爱到要命,他敷衍了醉饮黄龙几句,板着脸敲打他要他看清刀无极的所作所为和险恶用心,醉饮黄龙呆头呆脑地有些转不过弯儿,黄泉越说越觉得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撂下自己的名字跑了。
  黄泉回到天都,把仓库里那些值钱又小件的东西拽出来,用块布包了,带着上天台等罗喉来,通常来讲,罗喉会先到天台上来,跟他说阵话,然后到仓库里挑选东西打包带走,黄泉琢磨着其实可以自己先把东西挑好,包起来,等罗喉来了直接让他包上带走,这样就可以多跟罗喉说点话,或者如果罗喉愿意,也可以做点这样那样的事。他想着把从醉饮黄龙嘴里挖出来的八卦拿来说说看罗喉什么反应,罗喉的表情太少了,几乎都是一幅面瘫状,换了以前顾忌着罗喉的武力捏着这些八卦他也不太敢说虽然明知道罗喉他宠自己宠得上了天决不会动手打但总是有点悬,现在反正就算罗喉再怎么PIA他也不过是肉疼几下肿几天,只说来两个人知道也无伤大雅,黄泉恶劣地谋划着今晚的调戏大业,越等越心焦,等到通常罗喉都该走了的时候才想起今天赶集日,罗喉不会来。
  黄泉有些郁闷地把那包东西甩到肩上。他估算了一下时间,想着反正也走不了多久,干脆就自己把东西送回去好了,然后到仓库里又扒拉了不少的东西塞在包裹里,扛着出了天都,设下阵法结界,快速地窜向回家的路。

褐斑伽蓝菜 2010-04-25 19:57
骤晴


  连续下了十几天的雨,山里泥土吸饱了水沉甸甸地浮着,罗喉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站在桥头路口看了看,河里涨满了水,似是桃花汛将至。他抹了抹湿漉漉的脸,一步一滑地回到家里,君曼睩和虚蟜等在院门口,他把斗笠和蓑衣脱下来交给猪面的随从,被君曼睩拉去泡了阵热水。
  罗喉换了衣服,扯了块棉布擦着头发,君曼睩用皂荚水把他换下来的衣服泡了,煮了点热茶端上来。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待在屋子里听雨水落在地上的声音,罗喉喝了茶,看了眼虚蟜,又看了眼君曼睩。
  这场雨如果今天晚上停不了,我们就先搬到别处去住几天。罗喉小声说,他又看了看君曼睩。曼睩,你马上收拾东西,带上虚蟜到天都去,河水上涨很厉害,把桥面淹着了你就出不了山了。
  那伯公怎么办?君曼睩又给罗喉杯子里倒满茶水递过去。
  我留下看看情况,过了今晚就去天都找你们。罗喉接了杯子捧在手里,热气从手心里传过来,微微有点烫。
  既然是今晚再决定要不要出去住,那我还是留下来和伯公在一起吧。君曼睩垂着眼睛偏开头小声说,每当她这么说话的时候,就是她已经作下决定任凭谁怎么劝说都不可改变。
  曼睩。罗喉拍了拍她的背。我现在没办法保护你,到黄泉那里去要更安全些。
  曼睩可以保护自己的,伯公,我知道您是想上山巡一趟,可山高路滑,曼睩觉得让虚蟜跟着伯公一起去有个照应,曼睩也会在家里等着伯公,有什么事,我们也在一起。君曼睩探过身体,伸手按了按罗喉的肩膀,罗喉的肩膀很结实,就像什么都扛得起,罗喉按住她的手,眼角瞥着她,她表情柔顺目光坚定,回望罗喉的眼神连罗喉也有那么一丝的动摇。
  ……那随便你,但若屋后竹林有任何异常声响,你就赶紧往高处跑。罗喉把脸转到一边去,君曼睩点了一下头,到外面去把鸡和鹅仔捆了装进背篓里搬到廊下,又回房去点了自己存下的银钱揣上,麻元在堂屋里蹦来跳去,她找了条绳子来拴了,系在背篓上。
  罗喉喝了茶,把鞋子包起来,举了伞到外面菜园去看了看,上回种下的桃树冒了些青青的嫩芽出来,菜地里积了不少的水,他回去扛了锄头,扒开菜地边上的土垄,把水放出去。菜地里冒着点青头,罗喉踩在泥地里走了几圈看了,菜叶还很青嫩,没有被泡坏,说不定还能留下点能吃的,他又绕着屋走了几圈,屋后山体还很结实,踩上去没有多少水从泥里挤出来,竹子也还稳稳地扎根在土里,他微微放宽心,从竹林里出来,才发现雨已经停了。
  罗喉收起伞,把包着鞋的谷草解下来,鞋袜早湿透了,他把鞋子脱下来扣在竹篱端头上晾着,袜子塞在浸衣服的盆子里泡着,赤着脚扎着裤腿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君曼睩在厨房里烙了不少饼凉在盘子里,他忧心忡忡地拿了麻元小窝里的钥匙,到地窖里去看了看,地窖里水积到脚踝,他捏了捏那些被泡着的萝卜和红薯,它们开始发软,不能吃了;他又打开箱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不是石头就是金子,苦境公认的硬通货,没有被泡坏的顾虑。这天气真糟糕。罗喉自己感叹了一句,揣了几个小东西在身上,锁上箱子翻出地窖再把门关上。君曼睩烙好了饼,用干净棉布包起来,塞在自己打的小包裹里,又煮了午饭,几个人闷着头吃了,再抬头看天时,才发现竟然云开雾散洒下了阳光。
  罗喉洗了碗,站在廊檐下昂着头望着十几天都没见着的太阳,心情舒畅了几分,麻元被捆在背篓上,抱着尾巴挣扎滚动,他解了猫,把它捧在手里,又到田地里去看了看,田边沟里从山上冲下来的水还不小,倒是清澈没有带多少泥,虚蟜坐在廊下洗衣服,他虽然看起来笨手笨脚说话也不够利索但做起事来倒很灵活,罗喉把地窖打开,搬出里面的萝卜和红薯在院坝里晾了一地,泡坏的那些扔在地头上,又提了桶把地窖里的水舀上来倒掉,太阳晒得他身体暖暖的,被塞在衣服里的麻元甚至打起了小呼噜,罗喉把地窖弄干一些,把门窖口敞开让太阳晒晒,想着这里也没有什么人会来于是他把那大箱子推到门口太阳光斑边上打开,让阳光的热气把箱子里的水气也祛一祛。
  罗喉看着箱子里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的一大箱,盘算着如果要搬到个不那么容易遭遇泥石流又够隐秘还有山有水有地方开垦田地的地方这些东西够不够,他按着最近自己摸的物价默了默,这一箱子的东西足够他们找到好地方,买块地,还盖一座两层小木楼,另外买住宿用品买菜种果树什么的也是完全够了,还剩下不少,而且自己和黄泉还在不断地把天都仓库里的东西搬回来,按照他们的速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把里面的东西搬完。罗喉从来不清楚自己的国库里究竟有多少好东西,本来黄泉嘲笑他没金钱意识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太高兴,但真正到里面去一看才知道黄泉嘲笑的并没有错,上古时代蚂蚁搬家一样积累起来的宝贝进了仓库就没再拿出来过,他甚至都忘记了这些东西什么时候进的仓库。
  这些东西并没有被天都的子民享用到,想到这个罗喉稍稍地有些伤心,虽然被背叛过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身边的人的确对他忠心耿耿。但天都都已经只剩下一座空城了,再伤心也没什么用处,再说养女儿嘛开销肯定比养小子大,而且女儿就是要娇贵着养的可不能让什么官家少爷富家公子看不起,尤其是曼睩是他罗喉的宝贝小孙女,他罗喉是谁呀,堂堂天都(前)武君,当然只能是曼睩看不起他们哪里轮得到他们瞪着双狗眼来看曼睩。
  罗喉高高兴兴地点了点箱子里的东西,把它们晒在地窖里,翻出去又巡视了一圈菜地和房屋周围,泥土很结实,阳光一晒田垄上的土也开始慢慢地收了水,竹林里倒还是那么潮湿,不过竹林里一向都要潮湿些。他在竹林里转了几圈,走了比较远的一些地方,那些地方的泥土都还很结实,没有被冲刷松软的迹象,罗喉稍微有些放心了,只是钻出竹林一看眼前的莽莽大山,他又郁闷了。
  自己这一块地附近是没有松软易滑的泥土,但竹林上方距离山顶还有许多里路,不知道在这上面有没有容易松脱的泥土,他回到家里洗掉脚上的泥,把还没干的鞋子穿起来,又包上脚,把柴刀插到腰带里,君曼睩一见这架势就知道罗喉想要上山去,于是赶紧装了一竹筒茶水拣了几张烙饼包好让他带上。
  罗喉摸了摸她的额头,君曼睩发髻上还插着那支玛瑙花的簪子,他对此有些不满意,总觉得这支簪子太暗不衬自家小孙女的美貌,上回买的那支镶碧霞希珍珠流苏的金簪多好,可君曼睩说什么都不戴出门说容易给邻居们造成压力也容易招贼惦记平时在家里戴给伯公看看就好以后要出嫁了再拿去做嫁妆跟凤冠一起戴。罗喉想了想,倒确实是容易招贼惦记,只是自家小孙女的美貌被一支玛瑙簪子拉低了水准二来一想到君曼睩很块就要嫁人了罗喉就心里不爽。
  曼睩。罗喉对她说。我可能晚上才会回来,让虚蟜在四周看着点,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或者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就马上到天都去找黄泉。说完这些他顿了顿,对着君曼睩弯了一下嘴角。别担心,有什么事黄泉会回来的。
  让虚蟜跟着您一起去吧。君曼睩扯着罗喉的衣角,虚蟜站在她的后面目光闪闪地望着他,君曼睩也目光闪闪地望着他,他严厉地拒绝了,一个人背着水和干粮往山上爬,爬到中途听见身后有悉悉梭梭的声音,回头一看虚蟜藏在棵树后面伸着脑袋望着他,就像当年他卷着点东西偷偷从天都跟出来的时候那样,罗喉有些头疼,虚蟜一向是很忠诚很听话的,不知道曼睩是用了什么方法劝得他倒向了自己那边。你过来吧。罗喉对虚蟜喊,忠诚的随从稍稍有些雀跃地追上来,跟着他一起巡视山上的土地。
  罗喉带着虚蟜在山林草木间钻来钻去,房屋上方那一大片土地虽然十分湿润但还很结实,天气一晴水气也开始慢慢蒸腾浮在林木间,用脚使劲踩也挤不出来多少水分,也没见到什么裂缝,罗喉巡视了半匹山,确认这边没危险之后,又钻到了另外的那半匹山上,路上见着些打着骨朵的映山红野茶花,还有些不认识的叶子漂亮的小树,罗喉把捆头发的绳子解开截成几段捆在枝条上,盘算着等汛期过了天气稍微不那么湿就过来把这些东西移下去。巡到半山腰的时候天色就完全暗了,罗喉和虚蟜靠着棵树歇了歇,把烙饼拿出来吃了。连续十几天的降雨让山上枯树都吸饱了水分,找不到用来做火把的材料,罗喉只能带着虚蟜摸黑下山,但好在被雨洗过之后的夜空一朵云也没有,月光朦胧地浮着,好歹能看清点树木的影子。
  罗喉扶着树踩在湿滑的地面上,一边跟虚蟜说着一些该注意的迹象一边提醒他该踩在什么地方,忽然间脚下的石块一滑,他连忙抓住了边上的树枝,却将那树枝扯断滑了下去,虚蟜跟着滑下来急急忙忙地伸手拉住了他的后领,手一伸担在棵树上挂住。
  武,武君!武,君!!虚蟜闷声闷气地喊,拽着树皮把自己拉上去卡住,又把罗喉拽上来,罗喉扶着虚蟜的肩膀稳住自己,告诉忠诚的随从不要喊自己没事,又觉得左腿膝盖疼得厉害,伸手一摸更是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武君?虚蟜问,黄色的眼睛微微有点绿色的反光,罗喉扶着他的肩膀撑起来,试探着用左脚碰了碰地面,这一碰更是疼得难以忍受。
  扭着膝盖了。罗喉说,偏过头往山下看了看,树叶间隐约透着点灯光,看起来离家并不远,似乎情况还不算糟糕,只是伤着了腿,再近的距离走起来都有些艰难。
  武君,虚蟜,带你,回去!猪面的随从捞着罗喉的腰往肩上扛着,半蹲着身体扶住乱长的杂树半滑半跑地往山底下溜,不断有小树枝弹过来抽在罗喉的腿上,挺疼的一下,虚蟜身上也挨了不少下,便伸手挡在罗喉腿上,罗喉扶着虚蟜的肩膀,觉得其实自己也没对这个随从有多好,他却先是跟着自己离开天都,后是跟着黄泉杀出重围差点连命都没了,现在又跟自己躲在山沟里连集市都不能去。罗喉无法理解虚蟜的想法,但虚蟜的做法却令他非常感动。
  虚蟜扛着罗喉一路溜下山,君曼睩在屋后点了灯指引山上的罗喉回家的方向,自己也提了盏灯站在院门口等着,虚蟜扛着罗喉从屋后竹林里绕出来,她连忙迎上来,却看见罗喉趴在虚蟜的肩上,虚蟜脸上满脸都是树枝抽打的痕迹。
  伯公他怎么了?虚蟜你有没有事?君曼睩问,虚蟜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背着罗喉进了屋,君曼睩把烧在锅里的热水盛出来,兑了点冷水端进屋里,让虚蟜给罗喉擦了身体,又把他支去洗了热水澡。
  君曼睩找了点治疗跌打损伤的药物拿进罗喉的房间里,罗喉正披着件外衣姿态不太雅观地按着左腿膝盖边缘的肌肉,它们已经肿了起来,君曼睩靠上去,冰凉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肿起来的部分,罗喉的牙齿错动了一下,声音很轻,但她仍然听见了。
  好象不只是扭伤?君曼睩问,罗喉点了一下头。
  脱臼了,得想办法复位。罗喉回答,手指在受伤部位周围的皮肤上按压。
  伯公您能自己试着复位吗?君曼睩把药放在桌子上,蹲在床边仔细观察那个伤口,它看起来并不可怕。
  …………这个位置不好用力。罗喉想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地承认自己现在无能为力。
  君曼睩咬了一下手指。我去村里请大夫来。她站起来,把虚蟜叫进来守着罗喉。伯公您等等,我很快就回来。
  不用,叫黄泉来就行了。
  谁知道黄泉在不在,而且天都太远了,不如先叫大夫来看看。君曼睩随手扯了条绳子把背后散着的头发捆成一束,又学着罗喉的样子把脚包起来。我很快就回来,伯公您不用担心。
  曼睩你……路上注意安全……
  君曼睩嗯了一声,把罗喉放在桌子上的柴刀拿起来掂了掂插在腰带上,打了个灯笼出去了。罗喉坐在床上看着君曼睩掂柴刀的动作呆了那么一小会儿,回过神看见虚蟜拉了个小马扎坐在床边上,眼睛亮亮地望着他。
  曼睩学坏了…………罗喉伤心欲绝地喃喃自语。到底是谁教她那么用刀的……
  武君,君,姑娘,很,厉害。虚蟜眼睛越发地闪闪发光。
  她明明该是温和可爱的姑娘家的……罗喉按着腿,玻璃心碎在地上亮得跟虚蟜的黄眼睛似的,到底,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罗喉冥思苦想,曼睩在天都的时候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温柔可亲,婉约可爱,即使偶有言辞激烈的时候,那语气也是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由此可见并不是公孙夺锋的教育出了问题。那难道是在天都被带坏了?罗喉火光熊熊地把天都居民挨个点了点,不对,虽然曼睩在天都住了不短的时间,但那段时间自己明令禁止任何举止邋遢衣着不端品味奇特的家伙靠近自家小孙女三丈范围内就算在走廊里狭路相逢也要用最快速度贴着墙边迅速溜过以免给自家小孙女造成什么心理影响,甚至连黄泉都只能偷偷违反这个命令……到底、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罗喉抱着脑袋表情哀怨想了半天,不是公孙夺锋的错,也不是天都的错,更不是黄泉的错因为他耍枪根本就不拿刀的,那么离曼睩近又成天提着把刀的是…………
  虚蟜……罗喉耷拉着呆毛问。我是不是很失败?
  武,君,威武!武,君,伟大!虚蟜挺胸抬头豪情万状地回答,附带气势万钧的比画,罗喉捂住脸痛苦地扭向一边。
  人人都说一个NC粉大于十个正常黑虽然虚蟜绝对是真心觉得自己威武自己伟大但能不能在这个时候说点威武伟大之外的话…………
  罗喉靠在床头上,悲悲戚戚地想到底自己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能把一个温婉亲切的姑娘教成了现在这个混黑道的模样,君曼睩已经拉着衣装不整的大夫抱着药箱从山下爬上来,虚蟜听见响动迎出去,被君曼睩拿药箱挡住脸让进了气喘吁吁的大夫,又命令他赶紧到天都找黄泉去,虚蟜应了声,出去了,君曼睩抱着药箱进了罗喉的房间放下,又去厨房烧了点热水。
  君曼睩请来的大夫罗喉也见过,早些时候着了凉到他那里去开过几味药,那大夫按着罗喉的腿揉揉捏捏,跟他说了些不着边际的家常,最后话题落在君曼睩的身上,说她漂亮温柔可爱,问她芳龄几许芳心何处,看准了罗喉找话回答的时候一用力把脱臼的关节拗了回去。
  罗喉竖着几绰呆毛看着大夫用一种堪称奇特的手法把关节复了位,又找出点药膏来敷在伤患之处用纱布缠了,交代每两天换一次药,罗喉木绰绰地收下药膏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那大夫又仔细地问起了关于君曼睩是否已有婆家的事并明确表示自家小儿子与君曼睩年岁相当写得一手好文章正是郎才女貌鸡飞狗跳,君曼睩端着水进来将大夫请出去说了几句话那大夫便破门而入抱起药箱跑走了。
  罗喉望着夺门而逃的大夫很惊讶,君曼睩拧了端进来的水,把药膏敷出来的部分擦了,又煮了两个荷包蛋让罗喉吃了,罗喉望着君曼睩的脸想问他究竟对那大夫说了什么,又想问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掂刀动作,几次张了嘴都没开得了口,君曼睩端着碗出去洗,一转身让罗喉看见了那把还插在腰带上的柴刀,罗喉的玻璃心又哗啦啦碎得更渣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罗喉躺在床上思考了一夜这个问题,鸡叫三声的时候他才感到疲惫难当,想起床照原来那样扎马步打长拳,可膝盖一动就疼,不得已只能又躺下,糊里糊涂地望了阵天花板,望着望着罗喉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睡上一会儿,于是他翻了一下上半身,拉过被子蒙住头决定先睡一觉有清醒的头脑了再去思考温柔娇美的孙女怎么变成了坏女孩的问题。
  罗喉很不安稳地睡过了一个白天,中途君曼睩进来叫他吃饭,他模模糊糊地答应了,蒙住头又睡过去,一直睡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晃眼一看天尽是黑的,他迷迷糊糊地蹭着被子和软垫不想动弹,蹭着蹭着忽然被子被剥开了一角,昏黄灯光照在天都武君标志性的黄金镶钻苞米上叮地一闪。
  黄泉……罗喉口齿不清地说,半垂着眼皮伸出手去摸了一下被子外面的那张脸,然后把那个镶着角的头盔扯下来,随手往哪里一丢。
  这是怎么回事?黄泉问,伸手进来戳了戳罗喉的婴儿肥脸。
  上山摔了。罗喉抓住黄泉的手,塞在被子里。
  下这么大的雨你还上什么山啊。黄泉把手抽出来,继续对着那张团团的脸又捏又戳。
  又下雨了?罗喉撑起一点身体,黄泉手一翻把他压回去。
  没呢你睡。
  下雨会把山上的土泡软,太软了就会滑下来把房子埋住,我得小心这个。罗喉在床上动来动去,黄泉两只手伸进来托住他的背把他拖起来,往他背后坐着垫住,反手从床头的柜子上拿了只碗来递到罗喉的面前。
  曼睩给你熬的粥,醒了就吃点。黄泉绕了一只手到罗喉另一边去,环着他把粥搅了搅,罗喉看着那碗颜色有些奇特不知道是不是加了什么料的粥,把头扭到一边去。
  我不吃。
  别跟个小孩似的,病人就得多吃。黄泉舀了一小勺送到罗喉嘴边,碰了碰他的嘴唇。
  我吃不下。罗喉舔了舔嘴唇上沾着的粥,还好目前尝起来还算是正常的味道,于是把递到嘴边上的那勺吃掉了。一天躺在床上没活动,我不饿,你帮我吃点。
  好我帮你吃。黄泉舀了一勺自己吃了,又舀了罗喉的那勺,中途君曼睩偷偷探头进来看了,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缩出去,罗喉被黄泉挡着没看见,一边吃东西一边跟黄泉谈了点有关想找个山势平缓又临水的地方重新盖房子开垦田地和栽种果树跟花园,黄泉在他后面心不在焉地应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罗喉拖拖拉拉地吃完了一碗粥,黄泉把两人的嘴擦了,又似乎无所事事地抱着罗喉摇晃了那么一会儿,罗喉被他摇得昏昏欲睡,他把罗喉放平,掀开被子看了看被包裹着的左腿膝盖。
  黄泉把两只手盖到纱布上,一上一下地圈着,罗喉半闭着眼睛看着他运起功体把药物起作用的那一部分蒸到伤患部位的肌肉里,又帮着他舒活经脉,一开始有点疼,罗喉小小地清醒了那么一阵,疼痛很快变成了一种温暖的酥痒,并不难受,他努力地支撑着意识又清醒了那么一小会儿,又把被子掀起来盖住脑袋睡着了。
  黄泉做完了手上的事,忽然想起从醉饮黄龙那里听来的八卦还没找罗喉证实,他抬起头来,看见罗喉团在被窝里睡得鸡叫都吵不醒,于是把那条伤腿上的药换了捆上,又塞回被子里去。
  黄泉把罗喉往床里推了推,躺在床边上眯了会儿,阳光彻底照得他睡不着的时候他坐起来,把身上那身华丽不禁脏的衣服脱下来搭到罗喉的被子上,换了身粗布旧衣穿了双草鞋,把院子里那堆萝卜红薯收了,照着罗喉的样子把那箱贵重物品藏起来,君曼睩捉了只鸡出来,捏着把菜刀杀了,炖了锅汤,黄泉微微炸着毛看着她熟练地割喉接血拔毛剁肉拆骨,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与罗喉截然不同的、人不可貌相君曼睩果然是混黑道的桑感。

褐斑伽蓝菜 2010-04-25 20:01
美人如花隔云端


  罗喉扫开堆在仓库地板上的小件物品,那些东西其实也是价格不菲任何一件拿出去都能顶十锭金子用的,但比起他搬运回家以及想要搬运回家那些,又不值得费力气了。他把不想搬的那些随便踢到角落里,油灯的光照在地板上一闪闪出点奇怪的符号文字图画。
  罗喉狐疑地蹲下来,扒开覆盖在地面上的灰尘,仓库的砖石地板上画着一个法阵,露在堆积如山的宝物外面的只是一小角,罗喉把油灯移近小心辨认,认了半天才认出那是一个防御用的法阵,防的是未经许可进入仓库的贼人,只是天都经过一降一升又被死神那倒霉催的儿子哭声震过还被美女姐姐爱祸女戎压斜过又让自己掰回来,砖块之间难免产生错动,导致法阵也产生了破坏或者异化。异化的法阵是非常危险的,因为没有人知道它将产生怎样的效果,但罗喉和黄泉在这个房间里进进出出这么久,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它已经被破坏了。
  等下让黄泉来把这个法阵清理掉好了,不明不白地放在这里看着也闹心。罗喉自言自语地想,放下油灯,把堆积在法阵上的另一堆东西抽下来,他的手指碰着了一个尖锐的东西,在指尖上划了一下,他觉得有点疼,举起来看了看似乎红了一块,凑到油灯下一看,冒出了点血,于是伸到嘴里吮了一下,拽着胡乱堆积的东西的一角继续抽,这一下把堆在上面的都拽了下来,哗啦一声掉了一地,罗喉站在一堆没到脚踝的小件贵重物品里,活像只拔了萝卜却被带出的泥埋了腿的兔子,他把脚抽出来,随便薅出块空地蹲了,一件一件地把掉出来的东西拿起来辨认以确定有没有带回去的价值,他展开包袱皮,把挑中的东西放上去,没挑中的随手一扔,扔着扔着忽然一道光刷拉一声亮了起来照得整个仓库里的宝物都PIKAPIKA闪起来亮得罗喉不得不停止挑拣把眼睛捂起来,光芒消失之后他看了看身处的空间,很正常,还是那个仓库,还是杂乱堆满了上古以来收集的宝物,连包袱皮摊在地上的褶皱都没变过。他在地上找了半天,找到那个启动了法阵的东西,那东西看起来应该是个镶嵌着宝石的坠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揪掉了一半,边缘上沾着点血,罗喉把它捡起来看了看,又扔掉了。既然没有发生什么事,那么这个被启动了的异化法阵应该只是个短时间内放出巨大光芒的阵势,没什么大用处,不能用来闪死人,也不能用来照明,还不能用来制造气氛(?),不值得花心思,不如来研究研究到底该带什么东西回家去。
  罗喉挑好了东西,包袱皮一卷背上,到天台去同黄泉说了一会儿话,跟他说了说那个异化法阵的事,黄泉跟着罗喉到仓库里去看了,那个异化法阵已经失去了作用,看起来是即时性的,罗喉云里雾里地听他扯了一堆,糊里糊涂地点了一阵头,掂了掂包袱打算背回去,黄泉拽着他的肩膀把包袱拽下来,又随便塞了些东西进去,再捆好背上,又放下来,对着罗喉用了个查探的术法。
  什么结论?罗喉问,黄泉的手指尖凑在他身边晃来晃去,晃得他想咬上一两口。
  术法效果并没有消失,还在你身上。黄泉说,把查探术收起来,他拈了个印,拍在罗喉的胸前,手指缝里传出来点微弱的光,只是很快那光就被从罗喉身体里溢出来的黑气盖了过去,黄泉吃了一惊,又试了两三次,罗喉等着他试了,嘲笑似的哼了一声。
  这是上古的原始术法,你的月族术法似乎对付不了它,不如等等看。罗喉把丢在地上的包袱捡起来,黄泉塞进去的东西让它变得重了许多,罗喉又把它打开,把不要的拣出来丢了,再背上。
  这都是能等等看的吗。黄泉把包袱拽下来甩到背上,罗喉盯着他看来看去,他伸手摸了摸罗喉的脑袋。走,回家。
  正事干完没?罗喉啪一声把那只爪子拍开。
  早没正事了,素还真被拍走了刀无极被戳了,你交代的事我一样一样都做完了,就等找个合适的时候把天都沉下去。黄泉拉住罗喉的肘部,把他从仓库里拖出来,砰一声踢上门。而且你说的那个什么上古术法,谁知道会有什么效果,曼睩和虚蟜又不会术法,真出了什么事谁帮你解。
  那天都……
  天都安全着呢,走吧。

  罗喉不怎么在意地让黄泉跟回家,君曼睩和虚蟜都已经睡了,麻元在厨房里挠门挠窗,罗喉跟平时那样洗洗睡了,躺在床上还让黄泉拉着试了几种解术法的方法,无一例外地都失败了,罗喉陪着他折腾了大半个晚上,撑不住蒙住头睡了,黄泉被打击到了积极性,也钻到罗喉的被子里睡了。
  罗喉一晚上没睡安稳,老是喊热,黄泉迷迷糊糊地让开点距离,又八爪鱼一样死缠上去,罗喉拳打脚踢地想把他揍开,他抱着没松手,由着罗喉折腾了一晚上
,快天亮的时候终于消停下来,黄泉箍着罗喉的腰蹭了蹭,觉得触感似乎有些不对头,但他还没想明白哪里不对头就睡着了。
  罗喉听着鸡叫,觉得很累不想起来,但很累这种理由根本构不成理由,于是他闭着眼睛撑着爬起来,把衣服往身上套,只是胸口紧紧的,竟然压得有些疼,他把里衣系带松了松,一边心不在焉地怀疑自己什么时候把那系带系这么紧昨天睡下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今天早晨就这么紧就算要长胖那也不是一夜就能长成的,只是里衣系带一松就松得有些远,勉强系上之后又穿上短衣系上腰带捆好头发,拉开门,风一吹吹在他的胸膛上,他狠狠地一抖,清醒了。
  罗喉低头看了看被风吹得异常寒冷的胸膛,那里鼓鼓的,领子已经完全被撑开了,露出里衣系带下面的皮肤,雪一样白,他犹豫着摸了一下,又捏了一下,的确是自己的身体,软的,软得不可思议,习武的人根本不可能有这么柔软的皮肤和肌肉。罗喉把手从领口里伸进去,贴着皮肤捏了捏,手掌碰到一个比周围皮肤稍微硬上那么一点的东西,他用拇指揉了揉,忽然间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什么奇怪的变化。
  罗喉僵着手脚打了桶井水,提到厨房后面冲澡用的小屋子里,脱了衣服兜头一桶冷水冲下来,冷得他头皮发炸,他甩掉头上的水,觉得自己清醒了,便低头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这身体和他平时看过多次的不一样,白皙,柔软,纤长,曲线玲珑但同时这表示着他现在软弱无力过分优柔搞不好还一碰就疼。
  罗喉不可置信地从腿摸到脖子,又从胸摸下去,他张了张嘴,觉得这世界真是奇妙得猪都会说人话了不对他家里就有个会说人话的猪头……
  罗喉在浴室里站了两刻钟,君曼睩早起梳洗没看见罗喉,便去他房里看了看,看见一头银白色夹点鲜红的头发散在枕头上,又连忙关上门退出来,抱着胭脂水粉把浴室门一推,见着里面白得煞人的一点光,吓了一跳,连忙退出来。
  伯公是你在里面吗?君曼睩捂着一张红透的脸问。
  是我。罗喉回答,这一答才发觉声音也有点不对,君曼睩在外面叫了两声,问他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是不是不舒服,罗喉敷衍了两句,让她先回屋里去。
  罗喉迅速把衣服都穿上,他推开点门缝看了看,君曼睩没在,于是迅速地窜进自己屋里乓一声把门带上,君曼睩藏在厨房门后面,看见罗喉与昨天明显不一样的动作体态,疑惑地梳洗完毕煮了点早饭。
  罗喉钻进房里,拽着被子掀开把黄泉拖起来,黄泉半是迷糊半是清醒地把罗喉捞过来往床上一带一滚压住蹭了蹭,罗喉抓着他的头发扯开,反手在他胸口上拐了一肘子。
  清醒了?罗喉问,捏了捏撞得有点疼的手肘,这感觉真奇怪,本来这么撞一下,他是不该疼的,今天怎么这么疼?
  黄泉抱着胸口,眼皮一抬差点傻在那里,罗喉看似气定神闲地把蹭开的衣服拉好,黄泉让那白亮的皮肤晃着了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抖着手捏了捏罗喉的脸,又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脸,掐完了再看,罗喉还是那样坐在床上把腰带拴起来,被撑开的领子挂在胸膛上,他鬼使神差地伸出爪子摸进罗喉的领子里在最细嫩最柔软的地方捏了几把,又拢在领子里摸到另一边捏了几把,罗喉的表情仍然是茫然甚至有些呆滞的,黄泉捏了这几把,表情越发地傻了起来。
  是真的……黄泉在罗喉胸膛中间搓了搓手指,一脸的如魔似幻,罗喉伸出两只手捏住黄泉两颊捏住用力往两边拉扯,扯得他嗷嗷地叫起来。居然是真的!黄泉把手从罗喉胸口抽出来,捂着被捏肿的脸揉了又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猜是昨天那个术法。罗喉把领子拉起来,再把腰带用力扎紧,他的领口仍然敞得很开,他又把那里拉了拉,最终放弃了。
  黄泉支着下巴认真地想了想,除了那个法阵,罗喉最近的确没有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是还需要确认这种变化是怎么造成的,或许是那个法阵,又或许是碰着了什么其他的东西。总之先回天都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说那个是上古术法,用现在的似乎没有什么用处,书库里会有记录吗?
  可能会有,但是要查。罗喉想了想,撑着床面越过黄泉的身体。现在我们马上回天都,曼睩那边你去给她说一下,我现在不好去见她。
  黄泉望着横在自己腿上方那段细细的腰,忽然伸出手去把罗喉拽回来按在被子里。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你不想趁这个机会享受一下做女人的乐趣?
  罗喉撑着床迅速直起身脑袋撞在黄泉的额头上咚的一响,黄泉嘶地吸了口气,罗喉也疼得抱着脑袋弯起腰几乎要把头埋进肚子里。女人的身体实在太容易疼了!罗喉没什么表示地想,黄泉空出一只手来从他额头上伸下去揉了揉撞过自己的那块皮肤。
  总之,总之赶紧回天都去把这事儿先办了,其他什么都好说。罗喉一只手捂着脑袋从床上翻下来,套上鞋子门一拉,门外托着碗蒸蛋貌似路过状的君曼睩转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
  伯…………………………君曼睩笑完了对着他上下打量一番,表情有点傻。公……………………??
  曼睩…………罗喉的表情也有点傻,君曼睩往后退了一步,他拉了拉领子把脸偏到一边。是我。
  君曼睩不可置信地伸出一只手在他胸口上捏了一把,软的。竟然是真的……她又退了一步,绕着罗喉走了半圈看来看去。
  自然是真的…………罗喉一只手抓住总被崩开的领子,君曼睩绕着他看了两三遍,把蛋放到一边,双手卡了卡他的腰、胸和背。
  伯公您这件衣服,穿着怕不合适……君曼睩挑了一下措辞,黄泉拉开门出来,她眼珠一转盯住红纹白衣的武将。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异化的术法。罗喉回答了她。我和黄泉要回天都去查一查怎么解。
  天都路途遥远,伯公你们把早饭吃了再走吧。君曼睩眼睛亮晶晶地挽留。而且伯公这身衣服穿在身上不合适,就算登徒子近不得身,也恐让人白白占去便宜……她说着向黄泉丢了两三个眼神,黄泉把脸扭到一边去,又扭回来。伯公,换身衣服吧。她说,言辞恳切表情真诚。
  换?罗喉低头看了看,这么走出去似乎的确有碍观瞻,但他的柜子里并没有适合现在穿的衣服。
  换件我的,上回做了两件春装,还有件放着没穿过。君曼睩甩了一下袖子,向着自己房间比了个请的手势,罗喉想了想,兴建在似乎是该穿女人的衣服,于是跟着君曼睩走了几步,回头吩咐黄泉把君曼睩放在凳子上的蒸蛋端到堂屋里去。
  君曼睩领着罗喉进了房间,从柜子里翻出一套白缎上织着红色纹路的料子做的马面裙摊在床上,她简单地说了说要怎么穿,留下罗喉自己穿上。罗喉云里雾里地把裙子穿上,胸口又撑得鼓鼓的,君曼睩给他调整了一下裙摆和衣襟,又找了支簪子来给他盘了头发,走远看看不好看,便拆了梳顺直接束起来。
  黄泉和虚蟜在饭桌上等了不少的时间,才见着罗喉跟着君曼睩进来,黄泉一口水噗一声喷在地上,虚蟜不明就里地望天望地望人,被君曼睩勒令赶紧吃了早饭出去砍十根竹子回来搭豆苗架。
  有没有必要弄成这样?黄泉一边吃粥一边看着换了装的罗喉,君曼睩把蒸蛋舀到罗喉的碗里,又夹了点泡豇豆炒的肉末。
  既然产生了变化,那就按着变化之后该是的方式来打扮。君曼睩捉着袖子将肉末挑到罗喉的碗里,又挑了点给自己。
  先回天都,再想办法,从长计议。罗喉对君曼睩的做法表示了默许,比平更快地吃完了饭,收拾了点必须要用的东西,跟黄泉一起到天都去。

  黄泉花了点力气把仓库里的东西都搬到另外的房间去堆着,然后用了个照明的术法把整间仓库照亮,画在仓库地板上的法阵大得令人咋舌,他试着启动它,但它毫无反应,似乎是个一次性的术法,他回想了一下罗喉提出的血迹沾在图画上引起法阵启动的说法,对着自己的手指看了又看。
  试?还是不试?
  这事儿还真不能试……黄泉把手指收回来,吞了口唾沫,他复制了这个法阵的图,带着到书库去跟罗喉一起查破解的办法。
  罗喉坐在椅子上,姿态豪迈地一脚踩着书一脚踩着桌子,他翻完一本书,随手往后面扔了,又抓起一本翻,黄泉把抄来的阵式图展开,和罗喉一起看了半个晚上,黄泉估摸着时间,把披风脱下来往书堆上盖了盖,拽着罗喉往上面躺,罗喉坐了一天一夜,腰是有点酸,他揉着随着身体的变化而软了不少的腰,抱着两本书在黄泉的书本披风床上坐下来,鞋子一蹬抬脚上去,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继续翻,翻着翻着又趴下来,绷着肌肉拉伸一下蜷了不少时间的身体,黄泉捏着那张图,对着书本上对了半天,抬眼一看窗子外面天都快亮了,便催着罗喉赶紧睡一会儿,罗喉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两句,又找了几本书,把需要注意的部分折出来,扣在地上,黄泉把他摁到书堆上,拍小孩一样轻轻地拍来拍去,罗喉不耐烦地把他的手拍开,裹着他的披风侧过身把脸藏在阴影里,黄泉把枪插在书堆边上,在罗喉边上躺下来,借着灯光和越来越亮的天光又找了一阵,拼了几个阵法的图出来,扣在书堆顶上,罗喉团在他腿边像只小动物似的,他把书推了推推出一块平的出来,又拿了几本垫在脑袋后面,贴着罗喉的背躺了躺,罗喉磨蹭着向背后温暖的位置靠过去,黄泉一把抱住团着,腿搭着腿,脑袋卡在肩头上,罗喉不怎么耐烦地动了动,黄泉恶意地勒住手,罗喉挣扎了一阵,蹭出个足够宽敞的空间,安安静静地又睡了,黄泉侧躺着,又研究了一下拼出来的那个法阵,越看眼皮越打架得厉害,干脆把法阵折了折,插在当作枕头的书下面,跟罗喉团在一起打了个盹。
  罗喉颇不安稳地睡到傍晚,一觉醒来发现黄泉照着张纸画了个很大的法阵,罗喉理了理因为睡眠而揉得皱皱巴巴的衣服,蹲到法阵边上看了看,这个法阵非常大,扔在地上的书都被黄泉扫到了一边堆得高高的,罗喉扯过他手里那张纸瞄了瞄,那应该是一个还原的法阵,比那个防御法阵异化之前的更加古老,更加原始,君凤卿曾经用这个法阵来恢复过一些战士的伤势,但这个法阵有一个令人尴尬的特性,它不太好掌握,还原过头会造成一些无伤大雅的比如短时间内记忆丧失或者更严重点数日之内回到团子状态的情况,但这些时间并不长,通常几日过后就恢复原状连带着伤势痊愈,其实很有趣,但如果还原到第二世时压路机气场全开的状态那似乎就不太妙,一来如果功体还原了那要拦住他很难,二来如果功体没有还原那么这个脸他觉得自己可能丢不起。
  怕什么,该试就试。黄泉画完法阵,对着罗喉手里那张图检查了一下,看起来这个法阵很成功,没什么错漏,他忽然抱了一下罗喉,对着他的耳朵吹气。喂,你真的不考虑趁这个机会享受一下做女人的乐趣?
  滚。罗喉淡定地一脚踹在黄泉的腿上,黄泉蹦跳着钻出书库,从门外提了个竹篮出来,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放在桌子上。
  来来来先吃饭,吃了饭才有力气发动术法。黄泉殷勤地把罗喉拉到桌边上,给他倒了杯酒,罗喉举起杯子来尝了尝,不太满意地望向黄泉。
  怎么这么甜?罗喉问,把杯子里的酒迅速吞掉。
  店家说这是最适合姑娘的酒,你不喜欢?黄泉把菜夹进罗喉的碗里,堆得冒冒的。
  我明天就不是了,前天也不是。罗喉端着碗,一点也不文雅秀气地把饭吃了,黄泉端着碗在边上看着,放弃了提醒他姑娘应该文雅秀气的想法。
  吃过晚饭黄泉把碗拿去洗了还了,罗喉把书搬回去,一一放回书架上,黄泉回来之后又一起忙活了一阵,把所有的书都放了,书架归位,留下一块不小的画着法阵的地面。
  现在开始?黄泉问,罗喉点了点头,于是他引着罗喉到法阵中一个位置站好举起记着口诀的纸,他拈了印,照着纸上的口诀念了,发动法阵,地面上的图画开始流动绚丽光泽,罗喉等着那些光泽一点一点聚集到他身上然后消失了,他丢开那张纸,摸了摸包在君曼睩的衣服里的胸,还是鼓鼓的。
  好象没用。罗喉说,撩起裙子看了看。
  要不等一晚上,说不定跟你变成这样差不多,有个效果延迟什么的?
  难说……这个术法是即时起效的……罗喉仔细地对比了黄泉画下的阵式,笔画都是对的,印和口诀也没有错,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你用的这个术法,是后期发展而来的综合阵式,那个异化阵法原来的是个基础阵法,比你用这个早很多。
  所以没用吗?黄泉把罗喉手里的纸抽来看了,倒真的没有画错。这不合理,按说后期术法只会比早期更精妙,更有效果,哪里会比原始阵法还弱的。
  因为原始术法够粗糙,够皮实,后期术法太精致,威力和效果反而不足。
  黄泉拈着那张画着阵法的纸,CHUACHUA几下撕了。要破原始术法也不难,不过多费点心思……再去看看仓库里那个异化的东西如何?
  也对……再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罗喉点了头,跟着黄泉回到仓库里,黄泉施了个照明的术法,然后蹲下来,仔仔细细地看了那个法阵。
  罗喉蹲在地上,一边顺着笔画挪动一边把时不时滑下来的发箍推上去,黄泉蹲在仓库的另一侧,一边看一边跟着画,罗喉在几个阵法接点的地方停了停,跪下来撑在地上拔出黄泉的银枪,把手指在枪刃上面按了按割出点血,他对着那个法阵看了看,把沾着血的手指摁在接点中央,转了两圈涂得到处都是,黄泉见状连忙抓起他的手要查看,忽然间本来死寂的法阵开始流动一种奇怪的、黑色的光泽,它们慢慢集中到罗喉的身上,进入他的身体,又从脚下流出来,归到法阵中带起一片白光,亮得黄泉和罗喉不得不捂住眼睛避免耀伤,光芒闪过之后仓库里只剩下一片黑暗,连黄泉早先设下的照明用的术法也一并席卷而空。
  罗喉蹲在地上,一只手被黄泉捏着,他摸了一下胸,还是鼓胀而柔软的,并没有因为这个法阵的再次发动而产生改变。
  这是什么状况?黄泉问,用了几个查探的术法,罗喉的身上,法阵的残留能量已经消失了,反倒是刚刚启动过的阵里充满了能量,就好象刚刚才画下,只等着裂物坠入罗网。
  这是怎么回事?黄泉问,罗喉在身上摸来摸去,没错,完全没有改变,还是女人的身体。你别摸了,这个阵的效果有延迟性,跟你上次一样,等到明天早上就解决了。
  即使如此……好象有什么忘记了…………罗喉拉了拉裙摆,他看了半圈,想了一阵,没有什么明显的错漏之处。先等到明天早上再看看情况吧……这个阵法你先不要动。
  也好,如果还没效果那就再想别的办法。黄泉捏住罗喉割伤的手指又吮又舔,罗喉觉得伤口有那么一点点疼,但很快这疼痛变成了温热的酥麻,黄泉一把拉他到怀里,咬着耳朵小声问。最后的机会,你真的不想试试做女人的乐趣?
  滚!罗喉挣脱黄泉的爪子,一掌把他揍远,他到原先自己睡的屋子里整理了床铺,把黄泉屋里的被子抱来拍拍团团,和衣钻进去蒙头就睡,其间又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对,但睡意很快将他的意识挤了出去。

  罗喉睡醒的时候满身都是汗,他七手八脚地把蒙在身上的被子踹开,捆在身上的衣服拽开,喘着气在早晨微凉的空气里躺了会儿,他忽然跳起来,拽起君曼睩的衣服看了看,对,没错,他昨天应该想起来的,这身衣服还是君曼睩的,马面裙,女装,而他根本没带替换的衣服过来。
  罗喉嗷了一声,抱着脑袋蹲下来。怎么办,他一点也没有兴趣穿着曼睩的衣服在天都走来走去,也没有兴趣穿着女装从这里走回家里,不,其实他根本没有穿曼睩的衣服的兴趣,如果不是前些天碰着了那个异化的法阵,他才不会穿着曼睩的衣服到这里来,还忘记了带上自己的衣服。
  那么到底……要怎么回家去?罗喉蹲在地上,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
  有什么难想的,你穿这身一点都不违和。黄泉蹲在罗喉的边上,绕有兴趣地捏着下巴,罗喉瞄他一眼,一拳揍在他的胸口上揍得他抱着胸口埋下脑袋夸张地喊痛。
  罗喉牵了牵裹在身上的裙子,衣服被扯在一边,他理了理衣襟,把松开的系带又捆了起来,他摸了摸胸膛,那里还是很紧,不过与昨天又是不同的紧法,罗喉拉了一下腰,还好这里还合适,没像胸那么紧。
  现在不适合回去,就等晚上如何?黄泉一只手拍了拍罗喉的腰。晚上我送你回去,那么快天又黑,没什么人会看到的,如果你还觉得别扭,就找个东西把你裹起来。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罗喉情绪低落地蹲下来,几乎要伸出手指画圈圈了,黄泉拽了一下他耳边耷拉下来的呆毛,觉得留着那个法阵似乎也不错,或许还有能用到的一天。

褐斑伽蓝菜 2010-04-25 20:03
肆野


  连续被持续降雨和异化术法折腾了半个月,罗喉最近的生活终于又回到正常的打拳种地搬库存砍柴赶集囤萝卜上,只是黄泉非要捆在他脑袋上的那条打孔缎带实在有些烦,本来说收下那个一看就是宣示所有权用的红珊环发箍就已经足够了,谁知道他还能想出新的招来。
  你要施通行的术法,何必非要找个新东西。罗喉躺在前些日子做的竹躺椅上,眼前是灿烂春光和绿油油的菜地,萝卜青菜莴苣小葱蒜苗韭菜茼蒿什么的应有尽有,当然还是萝卜最多,麻元躺在他的腿上伸懒腰打呵欠起身踩踩腿又转了个方向躺下晒太阳,菜田边上的桃树和梨树都开了花,樱桃树上花串早在移栽过来的时候就抹掉了,这让罗喉多少有些不甘心,只是君曼睩说今年虽然不能吃自己种的樱桃但桃子和苹果应该还有点收成,他想了想,觉得也是,自己种水果的乐趣并不只在于吃,还在于种的过程,今年移来的樱桃树没有果子,明年就可以吃,也还是不错的。
  我手上只有那个。黄泉坐在廊下台阶上,边上放着他买来的酒和烤鸡,君曼睩早些时候带着虚蟜回去给公孙夺锋上坟去了,要清明过后才能回来,正是春光大好的时节,疼爱的小孙女不在身边,罗喉着实有些不太情愿。
  你不是回来拿了曼睩的簪子。罗喉撕下一块烤鸡肉,扯成小块摊在手心里伸到麻元的面前颠了颠,麻元抖着耳朵睁开眼睛,小鼻子尖碰了碰罗喉的手指,又顺着闻到那些鸡肉块上,它换着方向闻了个彻底,才伸出小舌头舔舔,叼起一块嚼了,又叼起一块。
  我在那东西上下好了术法才想起可以回来再施。黄泉伸出手指弹了一下麻元的耳朵尖儿,麻元冲着他委屈地喵了一声,又转头专心吃罗喉手心里的鸡肉。
  是吗?罗喉瞄了他一眼,黄泉在这座小屋子和外面的地窖菜田包括后面的竹林前面的山路周围大概方圆两里地的范围设了个庞大的空间法阵,无论是人还是物山洪爆发还是泥石流统统穿不过那个空间屏障威胁到他和君曼睩与虚蟜的生活,只是相应的,进出这个守护用的空间法阵必须得有黄泉施下的通行术法,这个术法凭依在进出的人随身携带的物品上,比如他硬塞给罗喉用来捆头发的打孔缎带,又比如虚蟜揣在身上的第一次从天都里出来带着的小东西,还比如君曼睩那枝碧霞希的簪子。黄泉在那枝碧霞希的簪子上施法罗喉倒是很喜欢,这样君曼睩出门就得插着它,姑娘家打扮得漂漂亮亮总是最好的,有色彩鲜亮款式复杂材料珍贵的首饰不用才是浪费了。
  当然是。黄泉喝了杯酒,又啃了支鸡翅膀,麻元吃完了罗喉撕给它的鸡肉,又跳下来抢黄泉盘子里的,黄泉敲了它的脑袋把它赶跑了。
  罗喉拍了拍被麻元睡得皱皱巴巴的裤子,到柴房里去拎了把小锄头出来,黄泉见他出了院子以为是要到菜田里翻地,谁知道罗喉背了背篓往山上走了,黄泉放了酒和烤鸡,抓起边上的柴刀别在腰上跟了上去。
  去哪儿?黄泉问,最近山上野花盛开树木发芽,颜色倒是青嫩可爱,只是小雨不断泥土湿润若总是昂头观赏准得摔个大马趴,说不定还能从山顶滚到山腰上去。
  移点东西回来。罗喉拉着路边树枝往上爬,沿着半个月前巡山的路线走,一路上又新开了不少的花,都是草花,紫堇报春马兰堇菜,开不了几天就败了,也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活着继续开,罗喉一路走一路看了,黄泉跟在他后面,也心不在焉地一路看了。
  家里东西不少了,还要移?黄泉问,罗喉钻在林子里,逐渐走出了他设下的术法范围,黄泉忽然窜出去,在树林间蹦达了一阵,回来的时候提了两只野兔子,抽了根树藤拴了,捆在腰上。
  曼睩喜欢,家里也还有地方,多移点又有什么关系。罗喉站在棵细枝无叶顶上有嫩芽的树边上看了看,绕着走了一圈,树下有几株小的,嫩芽绿里泛着红,他揪下一片叶子揉碎闻了,手往上一指。黄泉,去把那些芽摘下来。
  你不是说出来移东西吗,怎么变成摘树芽了。黄泉蹦达着把高树上的芽掰了下来,扯了根草叶捆了系在腰上,那些嫩芽带着点特殊的香味,黄泉闻了闻手指,想不起自己在什么地方闻过。
  这是香椿树,今天晚上炒椿芽鸡蛋吃。罗喉把大树边上的小树挖起来,捏了个泥球包住根,放到背篓里。其实炒鹅蛋是最好,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到隔壁村子里去买两个鹅蛋回来。
  我很忙。黄泉等在边上,看罗喉熟练地挖树断根团泥球用柔韧的草叶捆起来,罗喉的动作很利落,像是干过很多次类似的事,他想起刚刚买下山腰上的地开始建房子开垦菜田的时候罗喉说过他被那个外星来的神棍拉去组队练级刷BOSS之前是山里的农民,那么想来种地移树栽植水果什么的才是他最擅长的。这个人还擅长做英雄打天下,只是要他当帝王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罗喉找了几张菝葜的叶子来擦了手上的泥,又找到个水坑把手上盏着的泥浆洗了,在黄泉的衣摆上擦了水,再往山上走,不断地有开花漂亮的小树和容易栽植的药草,罗喉围着一株映山红看了一刻钟,觉得执着于自己作过记号的那些似乎也没有必要,于是蹲下来刨了树,用泥巴把根包起来,又装到背篓里。
  哈,你现在跟个上山采药的药农似的。黄泉饶有兴趣地看罗喉呆着张脸把树挖出来,罗喉的嘴唇有节奏地颤动着,发出一些模糊不清的、像是很多年前的歌曲似的声音,有节奏有曲调,听起来很普通,像任何一个农夫或者樵夫都会唱的那种歌,罗喉旁若无人地哼了一阵,瞄见黄泉一脸笑意地在听,闭口不哼了。
  药物和花草是一种东西。罗喉提起背篓,挎在一边肩上,周围的树木又密又杂,他把黄泉腰上的柴刀抽出来,砍掉拦在面前的小树枝开了条路,黄泉把那个装了不少花木的背篓拽过来背在背上,拈了个印想用术法来开路,罗喉拍拍他的手表示林深树多谁知道术法的运行轨道上是不是站着个人,还是用农户自己的方法来开路安全而且其实挥舞柴刀并不浪费什么力气。
  罗喉一路走,一路找了花木药草准备移回院子里去,黄泉跟着,左顾右盼,月族的领土是一个很冷的地方,树木多是针叶的松杉,即使野花盛开那也只有短短的几天,低矮弱小,今天看了明天就没了;而他做了杀手到处跑的时候倒是一路路过了不少风景如画的地方,只是行色匆匆来不及看上一眼,如今放慢脚步看了,才觉出美好来,就像那些他最终错过的东西,匆匆一瞥平凡无奇,细细想来才感到非比寻常。罗喉开了条到山顶的路,一路上又见了不少花树药草,罗喉忽然跟他说了些很久以前的事,比如当年在山上寻找药草补贴家用的时候捡到了当山贼的二弟,又比如背井离乡躲避灾荒的时候拖着村口教书先生家的四弟混在人群里走,还比如当年围炉邪天御武初期其实老三才是他们四个人里最出名的一个为什么会在风头正劲的时候认了他当大哥他至今也没想明白。
  有什么需要想的,你就当他一时脑抽。黄泉哼了一声,罗喉爬到山顶上,靠着棵树歇了会儿,黄泉把背篓放在他脚边,回头钻进林子里折腾了一阵,回来的时候扛了头山猪。今天晚上烤山猪还是烤兔子?等会儿我去村里买两个鹅蛋回来,你说炒椿芽鹅蛋的,别想赖掉。
  哈,只要你肯买,今天晚上就炒给你吃。罗喉偏了一下头,他忽然看见一片轻而薄的云从天上垂下来,漫在茫茫山林上,瀑布似的顺着山坡往下滚,黄泉放下山猪,陪着罗喉看了会儿云,罗喉又絮絮叨叨说了些以前的事,说血云天柱炼成的时候,云也是这么从天上垂下来,只是是黑红色的,又冷又重,不光是邪天御武,连他也被压得全身发冷喘不上气,黄泉哼了一声,施了个术法把云打散了。
  别想那些东西了,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换了别人早不记得了。黄泉把背篓甩到肩上,罗喉看了眼他肩膀上扛着山猪背上背着背篓腰上还挂着兔子和椿芽的模样,噗地笑了一声。笑什么笑,回家!黄泉拽了一下罗喉的手,罗喉把脸偏到一边去笑了一阵,把黄泉背上的背篓取下来背上,摸麻元似的摸了摸黄泉的卷发。
  好,回家。

褐斑伽蓝菜 2010-04-25 20:04
三月有雨


  罗喉睡到中途,忽然被一阵不算大的声音惊醒了,他看了看天,阴的,绵密雨气纷飞,黄泉团在被子里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兔子似的,他钻出来披上衣服给黄泉把被子掖好,拖着鞋在门外廊下看了看,天不是很暗,但也不够亮,雨气淡淡的,举着伞也挡不住地随着风扑在身上,他算了算时间,正是清明。
  清明。
  也不知道老二和老三的坟现在什么样了,当年埋下去的时候就做了个精致点的碑,这么久过去了,搞不好已经平得跟菜地差不多了。而老四的坟,连君曼睩都不知道在哪里,他就更是不知道了。罗喉转头看了看团在被子里跟条蚕似的黄泉,黄泉睡得很沉,罗喉就好奇一个杀(老子就打这个词了你能把我怎样啊!!)手怎么能睡得这么沉,不过他也不想问,黄泉会怎么回答,他大概也知道。只是既然他会想到那三个兄弟,或许黄泉也在想着银血,他有多爱他的兄弟,黄泉就有多爱银血,这一点,罗喉从来没有怀疑过。
  罗喉坐在门口想了想,黄泉从来没有提过月族过不过清明的事,不过既然现在是清明,或许也该跟黄泉说一声。他回去拍了拍被子,黄泉伸出一只手来拉着他的腕子一拽,他甩了甩手,把冷冰冰的手指贴到到黄泉的脖子上。
  别闹……黄泉模模糊糊地把罗喉的手拉下来,拢在手里握着,罗喉两只手都被黄泉抓住,干脆一用力把赖床的迷糊兔子从被窝里拖了出来。干啥?黄泉皱着眉问,他这么一皱眼睛又显得更细了。
  清明了。罗喉拉了拉手腕,黄泉放开手,又拉住他的手肘拖进被子里裹上。
  浊明了也先把觉睡醒。黄泉把被子撩起来蒙住脑袋,罗喉在被子里捏着黄泉的耳朵揪了揪,黄泉没理他,他又用力一拧,黄泉嗷了一声,把被子翻开。
  清明了,回去看看你家银血。罗喉坐起来,把被子翻到边上叠了叠,转过头看着莫名其妙的黄泉。月族有没有祭祀故亲的节日?
  有。黄泉满头雾水地回答,罗喉会提到银血让他感到非常意外,平时提到有关月族的话题他们都默契地很快忽悠过去,只是罗喉竟然在这个时候明确地提到了银血,黄泉不能明白他到底是什么用意。
  那在这里,今天就是个祭祀故亲的日子。罗喉叠好被子,理好自己的衣服,从柜子里翻出来一套扔给他。虽然月族不过清明,不过你最好还是回去看看银血。
  黄泉撑在床板上看了看搭在肚子上的衣服,那是他当时跑去天都当无间穿的,布料都有些旧,只是洗得很干净。后来跑去天都演戏给江湖群众们看的那身衣服也收在那箱子里,也是洗得很干净,只是被压在不少衣服下面,看起来罗喉似乎也不太喜欢他再穿。
  黄泉噢了一声,不太情愿地把衣服穿起来。银血和月族始终都是他和罗喉之间一条埂,平常不去说,并不等于不存在,事实上,黄泉非常在意这件事,罗喉也是。
  趁清明回去看看你的兄弟。罗喉说,背着脸没让黄泉看见表情,他束好头发,扎上绑腿,到厨房里去把麻元放出来,按照君曼睩的嘱托给它弄了点小鱼拌饭,麻元不甚开心地吃了饭,跑去鸡舍里搅得一笼子的鸡又飞又跳,罗喉把它捉出来扔在堂屋里,披上蓑衣戴上斗笠揣了张包袱皮包好鞋就往外面走,黄泉从后面抓住他的领子往后面一拽拖回来。怎么?罗喉问,一脸的邪魅俊俏天然呆,黄泉手指缩了缩,想不出要跟罗喉说什么。
  月族不过清明,所以今天我也无须去祭拜银血……黄泉扶了一下额头,他的红珊环本来该戴在罗喉的头上用来压头发,只是罗喉戴着斗笠,也不知道他今天戴没戴那个发箍。他上下看了罗喉的装扮,罗喉穿得这个模样挺少见,他一次也没见过。你是又要去巡山?跟你说了没那必要了。
  清明了,去看看现在怎么过清明。罗喉把包鞋用的草捆好,柴刀插在腰带里,带了点钱拉着草和灌木小心地下了山,走到祭扫人群习惯走的那几条路上,那些路边上就有些不大的坟地,散落在田地里,有的坟头上挂着青,有的没有,没有挂青的大多已经是无后人了,罗喉想自己那三个兄弟的坟大概也是这样,头二十年,自己每年去二弟三弟的坟上去祭拜,有的时候君凤卿已经去过,有的时候自己先到,后来自己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没有人来挂青也没有人来祭拜了。
  罗喉一路走进镇里,固定的几条街上有人在卖香烛钱纸,他问了此地风俗,买了香烛钱纸用包袱皮裹上揣在蓑衣里,绕着镇里那些贵人踏青园子边的白墙走,墙里有女人高兴呼喊欢笑的声音,红杏紫荆白梨花纷纷从墙里伸出来,零星地有些炮仗声,罗喉扶了扶额头,这天气就让人心情好不起来,又一想到三个兄弟的坟都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到,他的心情就更糟糕起来。但好在时节还算不错,山清水秀草木葱茏,罗喉在镇里绕了一圈,想起自己死着的这些年间苦境无数的高手把地形改了一遍又一遍,要他按着记忆去找老二老三的坟的确是太困难了,于是绕了一圈又绕到了回家的路上。
  黄泉一脸不爽地等在围廊下面,麻元像只兔子似的被他拎着晃来晃去,四只爪子乱蹬乱踹,罗喉把蓑衣斗笠放好,包鞋子的草解下来挂在篱笆上,才把麻元揪过来揣在领子里,拉了个碳盆出来,切了半个萝卜点上香烛烧了点纸,黄泉蹭过来蹲着看他烧,火光红红的,烤得罗喉的脸稍微有了些血色,黄泉伸了只手过来挂在罗喉的肩膀上,几只手指一下一下地按,罗喉烧完了一叠纸,把剩下的那叠塞到黄泉手里。
  就算月族不过清明,你还是给他们烧点。罗喉小声说,看黄泉接了纸,解了捆纸的棉线一张一张地烧了,烧完了又等着香烛燃完,罗喉忽然想起忘记了问烧完的纸灰要怎么办,于是将插香烛用的萝卜一起丢在碳盆里,拂到边上放着准备等君曼睩回来再问问她该怎么弄。
  黄泉蹲在围廊里无所事事地看着罗喉似乎同样无所事事地逗猫,心想虽然一直都没提,但罗喉果然和他一样在意银血的事情。这几乎是理所当然的,罗喉也有兄弟,失去兄弟有多疼,黄泉知道罗喉相当清楚,而且那种想要为兄弟报仇的心情,罗喉也应该相当明白。
  黄泉抱了一下脑袋。银血的事,不提起并不等于就忘记了,事实上,要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忘记这事都是不可能的,银血让他们用一种奇怪的方式接触并且联系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但他同样让他们无法稳定。黄泉曾经以为他和罗喉可以一直就这样在一起,但想起银血的时候他总会怀疑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腻在罗喉身边,罗喉又是以一种什么想法在允许他接近自己。而自己对于罗喉的感觉,到底是爱,还是恨,还是爱恨交错,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比如习惯比如欣赏比如纯粹是没有找到其他的更合适的人的一种暂时的状态,黄泉忽然想不明白了。
  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对不起罗喉的。黄泉想。反倒是罗喉对不起月族对不起火狐夜麟。可要纠缠不休,最后又得追溯到罗喉与月族先祖的恩怨,黄泉不是没有想过罗喉与月族结怨的过程到底与他所说的究竟有没有出入,又或者有什么别的隐情,可纠缠这些也完全没有意义,月族先祖死了不少时间了,罗喉也死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只有他复活后对月族造成的伤害才是真正刺痛他的事。
  那么自己到底是用一种什么心情在这里跟罗喉一起养孙女玩过家家的?黄泉想不明白,他看着罗喉若无其事地逗猫,心想自己其实应该恨他的,而且他杀了银血,为什么他还能在自己面前这么逗猫?
  喂。黄泉伸手拍了拍罗喉的肩膀。我回去看看银血。
  好。罗喉点了一下头,黄泉迅速地化光走了,罗喉拎着麻元的一只爪子回头看了看,转回来抓着麻元的两只前爪上下上下地摇晃。哈,我可能把黄泉撵走了。他笑了笑,因为自己伤心就去戳了别人的痛处,如果黄泉从此再也不回来,那也怨不得人。
  罗喉玩了一会儿猫,忽然抓着它塞到衣领里,点了些钱带在身上,举着伞下了山,又按着几乎要忘光了的那点记忆雇了艘船顺江而下,沿途山水与他记忆中的已经完全不同了,这苦境大地果然被正道反派各路英雄豪杰刷了一遍又一遍刷得他见面不相识,麻元被他揣在领子里又抓又闹折腾了几天终于团着只顾睡觉再也不理他了,他找了几天,无论是当年的狼嚎谷还是西海都没了踪影,最后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个苦境,想要找到那些过去的遗物,已经是一种奢望,然后他想起自己还有天都,只是现在天都他也回不去了。
  那么至少他还有君曼睩。
  罗喉换了条路,慢慢地走了几天,一路上小雨不绝春风拂面,就好象那几年他还年少,还不知道世间凶险,也不知道那些纠结难解的感情,只是这许多年过去,再窘迫的事况再微妙的感情都只能让他感到疲惫,见过太多就会多所有的一切产生厌倦,罗喉想如果黄泉真的让自己给撵走了,那也不过只是让他只剩下君曼睩。
  那也没什么不好,反正自己早该一无所有。
  罗喉揣着麻元走了几天回到山下镇里,买了点酒和烤鱼红豆酥桂花糕,田里的油菜花快谢了,梗子抽得老高,罗喉从高过他头顶的菜花丛里钻过去,沾了一身的花粉,早春阳光似的颜色,并不冷,却不够暖,黄泉等在河边桥头上,扛着几根削尖的竹,腰里挂着斑鸠野鸡和两只狐狸,见他提着东西过来,手一伸把酒夺了,又紧紧捏住他的腕子。
  不过买点酒,你怎么这么慢。黄泉问,拖着他往山上窜,捏得手指关节发白,罗喉活动了几下手指,觉得手腕被捏得断了一样疼。
  等红豆酥出炉,耽搁了。罗喉抓着黄泉的袖子,山上湿气重,路上泥土润润的正是最滑的时候,黄泉哼了一声,放慢脚步让他能跟得上。
  以后天晚了就别在外面待太久,路不好走,滚进河看谁来捞你出来。黄泉忿忿地扯着罗喉穿过林子爬到山腰,虚蟜等在路上,见他们上来便过来接了酒、点心和削尖的竹子,罗喉拽着黄泉的袖子埋头走路没说话,黄泉也拽着罗喉的手腕埋头走路没说话,君曼睩端了碗汤从厨房里出来,见着他们走进院子,于是微微一笑。
  哎呀,你们回来得真晚,菜都快凉了,赶紧把东西放好来吃饭吧!
  东西放好,吃饭。罗喉踩了踩黄泉的脚后跟,黄泉哼了一声,把猎物塞给虚蟜,打了桶水来两个人洗了手。
  明天赶集,曼睩就不去了,你跟我去把她的绣活交了萝卜和兽皮卖了就回来。
  罗喉应了一声,在黄泉的领子上擦了手,黄泉喂地喊了一声,罗喉望着他,微微地勾了一下嘴唇。黄泉忽然在他嘴唇上戳了一口。
  曼睩在叫我们吃饭。罗喉踩了他一脚。
  我听到了。黄泉嘴唇贴在他的嘴唇上,含含糊糊地说,把麻元从罗喉的领子里拽出来扔在地上,拉着罗喉回到堂屋里。

褐斑伽蓝菜 2010-04-25 20:06
与归


  黄泉葬银血的时候雪卷了一天一地,而如今黄泉来看银血,也是一天一地的雪,就好象那场雪从来没有停止过,还是他摘掉面具决定去天都寻个机会杀掉罗喉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都没有改变过,他没有遇见那个会照顾小孙女的罗喉,也没有遇见过那个那个真正的不同于传言的罗喉。
  如果能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候,或者他选择的复仇方式不是潜入天都,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早知道最后会捅不下手,他才不要潜入天都,也不要那么接近罗喉,只要等到回龙三巅那场杀入阵中一枪捅爆他心脏,就可以回来给幽溟带孩子了,何必这么麻烦地非要把罗喉先救出来再找个时机捅。
  黄泉觉得自己的脑仁儿有点疼,面对银血的时候,对罗喉的恨意会突然上涌,但那种感觉很快就会平静下来,潜伏在他的灵魂中,被那种奇怪的,对罗喉的一种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感觉掩盖住,他不确定那是爱,也不确定那是什么其他的感情,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容易冲动的年轻人,虽然不容易感情用事很好,但少了那么一股冲劲便时时让他前后不定左右为难,想到银血的时候对罗喉产生犹豫,想到罗喉的时候又纠结银血的死亡。
  黄泉在银血的坟前站到肩头上落满了雪,以往当他举棋不定的时候,银血偶尔能够开导他,但现在银血也没有了,罗喉也不会就这件事跟他说什么,认真想起来,罗喉或许真的没有对PIA月族有过什么其他的想法,但他不同,他的兄弟死了,他的族民也死了,如果他动作不够快,自己的兄弟和自己也会死在罗喉手上,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后来这一切都不会放生。
  这一切太巧合了,巧合到除了孽缘或者天命或者造化这种神棍到没人愿意信的理由,黄泉找不到其他合理的结论来解释他现在跟罗喉到底该是怎样一种状况。没有爱也可以拥抱亲吻,没有爱的拥抱亲吻甚至不会比满含爱意的拥抱亲吻凉上那么一点,只是为什么他和罗喉的关系不能停留在没有爱只有亲吻拥抱的阶段?黄泉觉得跟罗喉搅在一起的自己真是蠢透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令他沉醉,他本来不该有这种感觉的,他只需要恨罗喉,只需要想办法杀死他,像他给幽溟的信里写的那样,全力担下月族所有的仇恨杀了罗喉,只是后来为什么会发生那么多的事,为什么会让他无法再动手,黄泉越想越不明白。
  要杀罗喉很简单的,以前是只要他想捅罗喉就绝对会给他这个机会,现在则是随便他什么时候动手罗喉都不会有反抗的余地,黄泉看着自己的手,这只手上沾过罗喉的血,有的时候他觉得那已经够了,有的时候又觉得不够,罗喉的确是已经死过一次了,但他竟然又活了,为什么他没有就那么死了,这样他对银血对月族也有一个交代,他没有死,让他爱不得恨不得,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站在这里他还能感到灵魂的深处那股冰冷的杀意蠢蠢欲动,而只要离开这个地方,与罗喉在一起,那种冰冷的感觉就会完全被压制住,只剩下一种让他不自觉想要依赖的温暖感。
  罗喉这个人,实在是整得他不知所谓穷极无聊还乐此不疲地奉陪到底。黄泉微微有些自暴自弃地想,把提来的酒倒在银血的坟头上,酒化开了一些雪,露出下面的泥土,黑的,月族的领土冷到一年里大半的时间都长不出什么象样的草来,黄泉倒了酒,把酒坛子随手一丢,离开了月族的空间。
  罗喉等在月族的空间外面,正是春光灿烂到极点将要转入浓绿夏季的时候,江水清澈奔流,还没有涨潮时那种浑浊的黄,罗喉蹲在江边石头上举着根钓杆,黄泉走上去扯着钓线拉上来,钩上什么都没有。
  哪有你这么钓鱼的,饵都被吃光了还不拉杆。黄泉在钩上穿上饵,又丢进江里去,罗喉微微撇过头扫了眼他的脚,又转回头去专心发呆了,黄泉偷偷地戳了一下罗喉的脸,只换来他回手一拍。你哪里是来钓鱼的,明明就是来发呆的。黄泉在罗喉边上蹲下来,扯了根草嚼着,盯着江面看,罗喉的钓线被江水冲得一下一下地颤动,忽然浮标往下拽了拽,黄泉眼疾手快地拈住钓线往上一拽,拉出来一条水淋淋甩着尾巴跳来跳去的鲫鱼,黄泉取了鱼丢进篓子里,又穿了条做饵用的蚯蚓在钩上,投进江里。
  连着这么拉上来六七条鱼,黄泉终于开始不耐烦了,罗喉发起呆来总是这么如入无人之境,他领教过不少次了,也没想过要去打搅他发呆,只是现在他非常希望能和什么亲近的人说说话,幽溟是不可能了,剩下的就只有罗喉。
  黄泉把一只手绕到罗喉的肩膀上,再伸过去一些,往前,扳着罗喉的肩,一下一下地捏。到底要不要跟罗喉讨论银血的事,黄泉也非常犹豫,在这件事上,罗喉是最没有发言资格的人。
  罗喉转过头看了一眼黄泉,他松开一只手,活动了一下手指,摸到黄泉的指尖,轻轻地拢起来,又顺着指节往上摸,一点一点按着皮肤和关节,掌心贴着黄泉的指甲,黄泉反手抓着他的手指握了握,罗喉把手指抽出来,接着他的食指和中指,拇指在黄泉的手掌上磨蹭,黄泉觉得罗喉这么蹭自己,就像是在蹭麻元的耳朵,只是罗喉的手指温温的,让他并不是那么想拽出来。
  月族的人真笨,也不知道给银血坟前种点花草什么的。黄泉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月族正是重建时期,等稳定下来会恢复旧时的风俗的。罗喉回答,他们住的那地方并没有在坟边种植花草的习惯,只是听黄泉这么说,那么大概月族是有这习惯的。
  恢复了也没用,月族地处偏远天寒地冻,种了也不活。黄泉把手指缠在鱼线上,一下一下地拉动,浮标在水面上浮浮沉沉,罗喉把线拉起来,重新丢下去。
  你这么拉没有鱼会上钩的。
  你也不像在钓鱼。黄泉把那只被握着的手往罗喉的手里送了送,罗喉按在他手掌上的力道不轻不重,指腹虽然粗糙但温暖柔软,就像被一只没伸爪子的小猫正用肉垫子蹬着。如果我不拉线……他眯着细细的眼睛,眼珠瞥着罗喉的脸。休想钓得上来一条鱼。
  如果鱼不咬钩,你再怎么拉线也没用。罗喉把钓竿举起来,拖上一条活跳跳的鱼,黄泉接住鱼,取下来丢进篓子里。
  不过到最后还是大鱼到手。黄泉在钩子上穿了饵,又投到江里去。
  是大鱼到手还是钓鱼的跌了一身水?罗喉活动了一下手指,继续按着黄泉的手掌,黄泉的手掌上因为常年握枪而起着一层茧,按上去像按着麻元的爪垫,只是更温更有趣,用点力也不会喵的一声跳起来对他伸爪子。
  都有,别分这么清。黄泉把手抽出来,拍了拍罗喉的脸。不过最后是钓鱼的吃到了鱼,跌一身水又有什么关系。
  哈。
  黄泉捏了一下罗喉的脸,又戳在他的婴儿肥脸蛋上按来按去,罗喉拍了几下没拍掉,干脆一脚把他踹到了江里。
  喂你干啥?黄泉抹了抹脸上的水,罗喉把鱼杆插到江边淤泥里,点了点篓里的鱼,扣掉晚饭和麻元要吃的还剩下两条,他把那两条鱼拣出来,捏着尾巴向黄泉晃了晃。
  要不要烤给银血?罗喉问,黄泉坐在江中浅水里,抓住罗喉的脚踝把他拽下来,罗喉一头栽在黄泉身上,溅了一身的水。
  只我一人湿透怎么行,无论如何我也是要拉你下水的。黄泉咬牙切齿地一笑。我们一起下黄泉,这句话可不是说来听的,我没了银血,你得赔我一个,赔我一个陪我下黄泉的。
  你要找陪你下黄泉的就自己找银血去,我不奉陪。罗喉挣起来,刮掉鞋底上的淤泥,捏在手里的鱼在被黄泉拉下水的时候就游走了,他也不在意,拧了衣服上的水,扛着钓竿提着鱼篓就往岸上竹林里走,走出两步又回头半蹲下,对着黄泉伸出手去。我不陪你下黄泉,我只陪你活下去。
  黄泉望了望罗喉伸在面前的那只手,伸手抓住拉了拉,罗喉往前跨了一步,一脚踩进水里。噢,银血,这个人说他要陪我活下去。黄泉想。不是死去,而是活下去。他借了点力,从江边淤泥里站起来,他全身湿透,只是心情还算不错,罗喉转身就往坡上走,黄泉握着他的手,紧紧捏着,和他一起互相拉扯着,踩在青苔或者泥土上,不必担心滑倒,也不必担心有一刻会抓不住什么。
  火狐夜麟愿意陪苍月银血死去,只是这样握着罗喉的手时候,黄泉也想与他一起活下去。

褐斑伽蓝菜 2010-04-25 20:08
写梦


  君曼睩抱着胭脂水粉起来洗漱的时候罗喉正在与黄泉拆招,一人握着一枝柴枝在院子里戳来砍去,君曼睩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邪天御武之所以这么恨罗喉那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苦境有规矩说打人不打脸,罗喉却棍棍照着黄泉的面门敲,敲得黄泉额头中央一堂柴棍的表皮印子,看来当年邪天御武也享受过此等待遇,不过换成计都刀,那半兽人没被砍得个头破血流鳞开肉绽面目全非破相严重那简直是不可能,俗话说头可断血可流颜面不能丢,那邪天御武让罗喉在众多追随者面前被砍得头破血流鳞开肉绽面目全非破相严重,自然是心中愤恨非常怨气冲天而起,不留下什么纠缠不休的诅咒才不正常。
  君曼睩洗漱完毕让虚蟜生了火,烙了点夹肉馅的饼,又把昨天晚上就熬好的粥热好,从泡菜坛子里抓了点泡萝卜皮炒了炒,蒸了两个蛋一起端到桌子上,麻元蹦上桌伸出爪子去镐镐挠挠,君曼睩把它抓过的那块泡萝卜皮拈起来,在它的鼻子上抹了抹,麻元舔舔鼻子,喵地一声蹦下桌窜远了,君曼睩笑了笑,把那块泡萝卜皮扔出窗外去,招呼罗喉和黄泉赶紧来吃了早饭,带上烙饼去镇上赶集。
  罗喉应了声,黄泉手里的柴戳在他肩膀上,他抓住柴枝顶端往前一拉,又一棍子敲在黄泉的额头中间。
  你保留太多了。罗喉说,把两枝柴扔到角落里那堆还没劈好的柴段上。
  我没想到你蛮力这么大。黄泉捂了一下额头,罗喉抬起手来揉了揉那一堂凹得挺厉害的印子,罗喉的手凉凉的,黄泉舒服地眯起那双眯不眯根本就没什么区别的眼睛就差咕噜两声侵犯麻元的知识产权,君曼睩用力地咳嗽了两声,罗喉若无其事地揉了黄泉的额头,去把要卖掉的萝卜整理好装进背篓里,冲了身上的汗换了身衣服,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早饭,罗喉背着萝卜揣着君曼睩的绣活黄泉提着狐狸皮带着烙饼下了山,到集市上去卖了买点小东西回来。
  君曼睩站在院门口看着他们走远了,一转身叫虚蟜把家里的铺盖床单换了泡了一盆洗了晾起来,又把家里的家具都擦了一遍,君曼睩看着换干净的床单被套擦干净的家具窗台门框心里暗自高兴,一转眼麻元又在桌子上踩了不少的梅花印,君曼睩揪着它的颈皮子拎起来,烧了点水泡上皂荚给它洗了个澡,擦干了关在笼子里烘在灶台上。
  做好了这些君曼睩看了看天色,还没有到吃午饭的时候,于是她又从地窖里拣上来几根萝卜,洗干净把皮削下来泡进泡菜坛里,萝卜切块红烧,取下挂在屋檐下面的风萝卜干跟昨天黄泉猎来的野兔子一起炖了一锅,又把剩下的半个萝卜泡到水里,一边盘算着是要切丝炒蛋还是要煮点白水萝卜来平衡口味一边下了锅面条,用泡菜的水拌了拌,加了点调料炒了两个鸡蛋,和虚蟜一起坐在饭桌上吃。
  我想和伯公和黄泉住在一起,即使嫁出去,也不要远嫁,可以随时回来看伯公就可以了。吃第一口面条的时候君曼睩对心中的神明说,远方或者不远的地方以后将有幸娶到她的某个少年打了阵哆嗦。
  我想黄泉别离开伯公,如果他离开,请让我用计都刀像拍苍蝇那样拍一拍他。吃第二口面条的时候君曼睩对心中的神明说,黄泉一口咬在罗喉买来的麻元上烫了一嘴的泡。
  我想虚蟜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照顾伯公,他真可爱。吃第三口面条的时候君曼睩对心中的神明说,坐在旁边的猪面随从忽然凳子一歪摔到了地上。
  君、姑娘??虚蟜睁着一双黄光水润的大眼睛问,君曼睩邪魅一笑,秀气地吃掉了碗里的面条,把碗丢给虚蟜洗了,自己钻进厨房里继续琢磨还要做点什么菜。

  罗喉跟黄泉在集市上卖了萝卜和兽皮,又去交了君曼睩的绣活,街道上很热闹,说是当地一个什么神升天的日子,来了不少的人摆着摊叫卖各种小东西,也有一些游乐活动,甚至有远方的商人带来了清明到谷雨这段期间开得最艳丽的牡丹,罗喉在各色大花里流连了一阵,趁着商人招呼当地名士的时候伸出手指戳了戳开放到一半的花苞。
  居然是真的……罗喉把手指在深色的花瓣上贴了一小会儿,花瓣像丝绸一样又滑又凉,轻轻薄薄地伸展着,他有些迷恋地绕着那株牡丹转了一小圈,又伸手去摸了摸它的叶子。
  当然是真的,再往北一点儿的地方这种花不少。黄泉抱着手站在罗喉的边上,看着他对着一株花迷惑思考,切。
  我那时候这种花很少有这么深的颜色。罗喉微微弯下腰,脸降到花的高度。而且起楼子的很少,都是单瓣的……
  都多少年了,你那时候没有的东西现在到处都是。黄泉哼了一声,他大声喊了几遍,把正跟人聊得高兴的老板叫来问了价,那老板一口报了个听起来挺吓人的价,黄泉哼了一声摸出点碎金子点了点递上去,那老板收了钱,嘀咕了声乡野村夫来凑什么热闹,黄泉一边搬花一边喊了声大爷我高兴,把花装进罗喉的背篓里甩在背上背走了。
  罗喉和背花的黄泉在街上转了转,罗喉买了点清凉的药膏来,在黄泉被烫着泡的嘴唇上抹了一圈,药膏沾在嘴唇上总让黄泉别扭,于是就老伸舌头去舔,罗喉瞄见那层薄薄的药膏快让黄泉给舔没了,于是又给他抹了点,黄泉忽然在他手指上一咬。
  是甜的。黄泉说。
  那我买点辣椒来给你抹抹,你就不舔了。罗喉在黄泉的泡上按了一下,黄泉嘶了一声。我们到那边去看看。罗喉抹了药,往人多的地方挤了几步,有人围着个套圈的摊子在起哄,罗喉挤在人堆里,忽然跟老板买了五个竹圈,拿在手里掂了掂。
  你看上什么了?黄泉问。
  给曼睩套只镯子回去。罗喉向着只白色的镯子偏了偏脑袋。
  你说那个?黄泉手一指。谁知道是真的假的。
  假的扔了就是,反正不过五个竹圈的钱。罗喉不甚在意地说,把每个圈抛起来又接住。
  这种就算是真的,圈上也做了手脚,让人套不中。
  哈。罗喉笑了一声,等着前面的人套完了,向着那镯子丢了两个圈,一远一近,老板拍着扇子调侃这位小哥实在没什么运气,他随手扔了剩下三个,两个压在先前丢下去的那几个圈上弹回来,圈住那个镯子。
  黄泉张了张嘴,罗喉翻过绳子围的栅栏,把那只白色的镯子捡起来擦了擦揣进袖袋里。是真的。罗喉小声说,黄泉哦了一声,背着花又在街上逛了一圈,小地方没有多少游乐,即使是当地神仙升天的日子也光是热闹,走上几步就看完了,罗喉逛得有些腻,看一看黄泉也是一幅快睡着的模样,黄泉摸着嘴唇低头扫一眼罗喉,知道他不怎么想再逛,于是按着君曼睩写的单子买了米面调料彩线纸墨胭脂香粉,罗喉又买了点红豆酥,口袋包了包一起塞在背篓里。
  这地方真无聊。黄泉打了个呵欠。
  是比不上大地方。罗喉撇了撇嘴,也打了个呵欠。
  搬走吧。
  没必要。
  切。

  黄泉和罗喉出了镇子,过桥上山,这几天正冻着桐子花,水冷得扎骨头,油菜花已经谢了,结着菜子的梗子伏在田里,正在被收割,黄泉和罗喉有的没的聊了点比如想立刻去把天都沉下去回家来过但仓库里还有许多值得搬的东西现在就沉未免太可惜了不如再过段时间多搬点回来再沉的话题,天色渐晚的时候终于回到家里,把米面调料塞进厨房,纸墨胭脂和套来的玉镯子放进君曼睩的房里,红豆酥搁在桌子上,花拿到院子里,找个合适的地方培了点好土来种着。
  君曼睩在厨房里一边切着萝卜丁一边问镇子上有没有什么新鲜的事或者好玩的事,虚蟜拈着红豆酥先喂了君曼睩,又喂了罗喉,黄泉不声不响地把点心都拢过来揣着让老实的随从到处找,君曼睩在厨房里扬着菜刀支使虚蟜去地里掐了点鲜嫩的萝卜缨。
  君曼睩把萝卜丁调进蛋里炒了个蛋饼,又把萝卜缨和木耳、兔肉丁一起炒了,连同上午就准备好晚上又热了热的红烧萝卜和风萝卜野兔汤端上桌摆了一桌,罗喉望着眼前这一桌丰盛的菜色有些咋舌,君曼睩还跟平常一样添饭布菜盛汤,罗喉一边吃一边觉得不太对,望了望黄泉,桌子对面的那人也似乎觉得不太对劲,只有蹲在门口捡了不少兔架子吃的麻元表示这样的生活才是一只猫的终生理想。
  曼睩。罗喉捧着碗,用脚敲了敲桌子腿。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准备这么多?
  伯公想知道?君曼睩望着他,眼睛闪闪发亮。
  嗯。
  我不告诉你。

褐斑伽蓝菜 2010-04-25 20:10
风情拍碎故人肩


  罗喉从田地里回来,锄头放在边上,打水洗了手和脚,拣了双草鞋穿上,从柴房里拿出柴刀来别在腰带上,黄泉是一大早就拎着东西上山打山猪打狐狸打兔子去了,君曼睩前些日子去邻村买东西的时候帮人写了封信露了手好字,让瓷场老板请去画瓷去了,家里只留下虚蟜在忙前忙后。
  说起君曼睩去画瓷,罗喉当然十分的不乐意,可惜姑娘出去工作的意愿十分强烈,罗喉拗不过她,再加上黄泉也在一边帮腔,只得应了,偷偷让虚蟜跟去看了看,乡村邻里十分热情淳朴老实,瓷女们相处融洽老板也还算好人,于是罗喉才放下心来让她去画瓷,转个步又让黄泉在她的首饰上施了点恶毒又不至于出人命的小术法,以备不时之需。
  罗喉带了柴刀、柴架和绳子,把平时装水的竹筒挂在腰上,跟虚蟜交代了两句,沿着平时走的路爬上山去,山上枯木不多,他砍了点,捆了背起来,又翻下山沟里,在溪边接了点水,逆流往上,到远一些、平时很少到的地方去找柴草,一边想着其实出来的时候该把君曼睩早晨烙的饼带上中午吃的,不过一中午而已,早点回家早点吃晚饭也不用担心,不过下次就要先想想要去什么地方好带口粮了。
  罗喉逆着溪流走上去,爬上几个石头坡,又绕进个山坳里,坳里有不少的高大树木开着些粉红洁白的花,原先是叫狗木的,也不知道现在叫什么,罗喉走在那些花树中间,想自己和凤卿还小的时候也是这么在狗木林里窜来窜去,支点小陷阱打兔子山鸡小野猪什么的,这么久过去了,花还是一样的花,人却不在了,想着想着他又想或许该带曼睩过来看看,曼睩从小长在天下封刀,这种偏僻山野想来是没见过,城里的风景再是别致精巧,到底比不过这循着季节自然盛开的花朵。
  罗喉在山坳里收集到点枯树枝,又砍了点湿柴,山坳里长着不少的松树,一些倒木上长了木耳和蘑菇,罗喉掰下来几朵蘑菇仔细看了看,没认出来这是不是能吃,于是将它们放下,找个小水坑洗了手,把木耳摘下来洗洗用布包好捆在柴架上。他坐在倒木上,喝了点水,想着休息一下就回去,一边拔了点野花用草叶捆起来夹在柴枝中间,他坐了一会儿,发着呆随手把草叶撕成两段,又撕成四段,撕完了草叶他把柴捆背起来,穿过狗木林找到那条小溪顺流往下,走到一半脚下的大地却猛烈震动起来,他抬头一看天色黑得像要下大雨似的,却没怎么见到云。
  该不是哪个英雄又在PK邪天御武级的怪了吧。罗喉想,丢下柴捆抓起野花和木耳包往高处跑,跌跌撞撞地跑了一阵,他的眼前渐渐黑了下来,一不小心撞上了棵粗壮的松树,他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摸索着靠着树根坐下,等着这场天地异变过去。
  罗喉把木耳包和野花揣进袖袋里,把柴刀抽出来握在手上,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他想自己算是终于了解没有功体的苦境群众的苦难了,看不见,躲不住,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天塌下来只能自己顶着,即使如此苦境大地还能如此生机勃勃熙熙攘攘,苦境人民果然是进化的最终形态全天下最强悍的存在。
  罗喉靠着树坐了一阵,大地的震动终于停止了,幸好没发生山崩什么的,罗喉想,站起来拍了拍后面的衣服,但天还很黑,看不见路,下山不现实,于是他又靠着树,左右看了看,灌木里似乎藏着些什么绿眼睛的东西,小灯笼似的一串接着一串,罗喉想了想,把柴刀插在腰带里,转身窜上树找了根不矮的树枝坐下,解下腰带把自己捆在树干上,一手抓着柴刀一手握住竹筒,灌木里的绿眼睛潜伏在黑暗里盯着他,他也瞪着那些绿莹莹的小灯笼,盯着盯着他忽然折下一段小枝扔过去,那些绿眼睛闪了闪,换了个位置继续盯他。
  这倒是个有趣的经历。罗喉想,也不知道那些眼睛到底是属于山猫还是属于野猪,或者狼啊熊啊什么的也有可能,山猫和熊会爬树,野猪会拱树根,熊也会推树干,到时候该怎么办?罗喉蹲在树上思考,一边想一边发现其实自己真的并不怎么怕,那几年带队刷邪天御武把胆儿练得挺肥,现在武力值自然不能跟那时候比,所以这胆儿没瘦下来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罗喉等了一会儿,天色渐渐不那么暗了,只是突然又下起雪来,他抬头看着飘飘扬扬的雪花,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于是又发了一会儿呆,黄泉找来的时候他正蹲在树枝上拍肩膀上的雪花,拍着拍着听见黄泉在下面喊,下来,他哦了一声,把自己从树上解下来,捆好腰带插好竹筒和柴刀,从树上溜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罗喉问,又似乎不像在问,活过太久见过太多事,连惊讶听起来都很平静。
  谁知道,先回家,我去把曼睩接回来再出去打听一下。黄泉拉着罗喉的手,引着他先摸到小溪边把丢在河滩上的柴捆背了,先送他回了家里,又去邻村接了君曼睩回来,君曼睩到了家,先支使虚蟜去地窖里挑了点萝卜出来,又赶紧弄了点好带的干粮让黄泉带上,罗喉被她晾在一边想帮忙又插不上手,只得坐在桌边上一遍又一遍地摸麻元的毛。
  黄泉换了衣服带着干粮提着枪跑远了,君曼睩又叫上虚蟜去把房前屋后的门窗都关上,她端了个木盆打了点水,先找了个楠竹筒把罗喉摘回来的野花插了,又把摘回来的木耳倒在盆子里洗,大的放一拨儿小的放一拨儿,一边洗一边问,伯公我们把小的凉拌大的炒狐狸肉怎么样?
  罗喉托着麻元点头说哦你怎么弄都好,她微微一笑,决定炒木耳狐狸肉的时候多放点辣椒。

  黄泉回来的时候君曼睩刚刚把上桌的菜都热过第二遍,他把揣在怀里的烙饼往桌子上一丢,银枪随手靠在门后面,回罗喉的屋里去换了衣服过来,君曼睩正在厨房里炒切成片的烙饼,他大大咧咧地往桌子边上一坐,拎起罗喉手里的麻元的后颈子皮丢到后面。
  妖世浮屠把苦境的天捅漏了。黄泉说,捉起筷子要去夹盘子里的菜,罗喉也捉起筷子,把黄泉拦了下来。
  早晚有这么一天。罗喉收缴了黄泉的筷子,放在自己这边。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淡定,后续影响还不清楚,苦境和上面那地方都不会好过,就是不知道还会出什么状况。黄泉失了筷子,便用手指去拈了块木耳塞进嘴里。
  惊慌失措没有用,家里也没外人,不必作出来给自己人看。罗喉捉起筷子冲着黄泉的手戳了一下,黄泉眯着眼睛望着罗喉吮了吮手指,又舔了舔指腹,罗喉没作出什么反映,君曼睩端着炒好的烙饼片进来,一脚踩在黄泉的凳子横杆上往后面一撬,黄泉连忙趴在桌子上稳住身体。
  既然黄泉回来了,那我们就吃饭吧。她微笑着把菜放在桌子上,给每个人都盛了饭,罗喉夹了一筷子炒木耳的狐狸肉,一口咬下去便捂着嘴巴往后退了半步,君曼睩捧着碗天真无邪地望着他,黄泉疑惑地也夹了块狐狸肉咬了一口。
  这肉味道没问题。黄泉下了个结论。
  是啊,我吃着还好啊。君曼睩也这么回答,虚蟜夹了块肉一口咬下去,黄色的眼睛眨了眨,痛苦地捂住脸转到一边去。
  罗喉给自己灌了两三杯茶,好歹把舌头上的辣味冲掉了。我没吃过这么辣的东西。罗喉说,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伯公那时候,没有辣椒吗?君曼睩问,罗喉点了点头。
  那时候辣味的调料只有姜和木姜子一类的,味道没这么大。
  真有趣。君曼睩回答,把狐狸肉和凉拌木耳调了个方向。那我下次少放点辣椒,伯公还有什么忌讳,早点跟我说吧。
  好……罗喉摸了摸还烫着的嘴唇,把杯子里的茶喝了,坐回桌子上继续吃饭,吃到一半黄泉突然看了看罗喉,又看了看君曼睩,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给君曼睩倒了杯茶。
  醉饮黄龙死了。黄泉说,勾起手指敲了一下桌子。
  怎么死的?罗喉有点吃惊,当年跟醉饮黄龙PK,除了被阴掉了脑袋之外,其他的都挺过瘾,能跟自己打得这么激烈的人不多,能杀他的就更少了。
  让妖世浮屠给吞了。黄泉回答,君曼睩用茶杯挡着嘴嘀咕了一句哎呀那个大松货,罗喉头一偏,一口茶水噗一声喷在地上。
  曼睩!罗喉拍桌,桌上碗碟跳了一下。
  伯公?君曼睩天真无辜地望着他,他磨了磨牙齿,不知道该说什么。
  咳……姑娘家家,下次注意言行。罗喉哼了一声,黄泉也对着他哼了一声。
  具体情况不知,只知道是窜进妖世浮屠,然后被吞了。
  哈。罗喉笑了一声,抓了一下筷子,又放开,最后夹了块炒烙饼,配着米饭吃下去,又夹了块狐狸肉。
  最后连他也死了,伯公算是……没有同时代的人了?君曼睩问,黄泉看了她一眼。
  没了好,这样就没人知道你家伯公其实因为婴儿肥脸而困扰过,还被天都的大娘私下议论好想当儿子养以及被手下将士借着酒劲捏脸的事了。黄泉装作无意地说,罗喉巴着桌子一脚踹在他凳子上踹得他往后面翻。
  君曼睩一手按住快让黄泉带倒的桌子,虚蟜赶紧把黄泉稳住。我们先吃饭好吗,快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她看了看黄泉,又看了看罗喉,夹了块狐狸肉给罗喉,又夹了块炒烙饼给黄泉。
  黄泉翻起来,一家人围着桌子安静地吃完了饭,君曼睩抱着碗去洗了,罗喉站在院子里,看了会儿雪花,突然想起该把牡丹盖盖,于是抱了点谷草来扎了牡丹梗,又盖上牡丹花叶,黄泉看着他熟练地把花盖了,又把鸡舍盖了,肩膀上堆了一肩的雪,于是把他拉到屋檐下面,给他拍掉。
  罗喉歪着脑袋看了看黄泉那张尖尖的瓜子脸,忽然伸出双手去捏住脸颊,往两边拉了拉,又扭了扭。
  喂你轻点,不要以为没功体了就可以随便捏,你手劲太大了。黄泉捏着罗喉的手腕拉拉扯扯,罗喉捏够了也扭够了,就放了手,拇指在黄泉的颊肉上揉了揉。
  明天陪我去找老二和老三的坟。罗喉说,把脸扭到一边去。
  好,不过你要陪我去看银血。黄泉双手捂住脸揉了揉,疼得嘶了一声。
  好。

kingace 2010-04-25 20:24
拥有古人味觉的武君太可爱了~~捏脸超萌!!>w<

孤寒 2010-04-25 20:37
雨过天青,或者说偶尔飘点小雨,于他们的日子其实是不错的调味料吧。
啊,我想说的是,他们这一家子生活的真是有滋有味啦,妖世浮屠什么的距离苦境平民化的这家子来说远着呢,一如新闻里整天播的世博啥的对老百姓的生活一样。
突然发现有黄泉在的好处了,他是这家子的安全指数整体上升的基石啊,捂脸。

藍石 2010-04-25 21:56
哈,羅喉是想把黃泉的瓜子臉捏成大餅臉嗎?
可惜天生麗質的人,很難如願吧~~
還是想報復一下黃泉嘲笑他嬰兒肥臉的事??
失去功體會鬧脾氣的羅喉太可愛了,
連怕辣這一點都好可愛呀~~

只是有點不懂,
曼琭說了一句什麼"大松貨",而讓羅喉拍桌,
那是什麼意思??

sai2726 2010-04-26 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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褐斑伽蓝菜 2010-05-11 20:45
画龙


  罗喉摘了一篮子木姜子,提着回到院里挑挑洗洗地晾干,细细地揉碎了,用小陶坛子装起来摆在厨房柜子里,黄泉猎了一大串兔子,按在院中磨刀石上刮了皮洗干净挂起来吹着,罗喉挑了两只兔,丢给黄泉要他开膛破肚洗洗干净,拧下四条兔腿,把兔头兔架子煮了,拌上调料。兔杂洗洗炒了炒,又煮了锅白水萝卜片儿,叫来坚持要代替罗喉耕作的虚蟜,三个人简单地吃了顿。罗喉和黄泉的手艺实在比不得君曼睩,不过好在白煮也不怎么烤手艺,调调料也较为简单,罗喉炒的兔杂除了老了点需要费力去嚼也没什么大的毛病,中午这顿凑合过去,等君曼睩回来,就可以吃晚饭了。
  那八条兔子腿到哪儿去了?黄泉捏着竹签子,一边剔牙一边问,虚蟜自觉自愿地收拾了桌子,正在井边洗碗,罗喉蹲在牡丹花边上摸麻元,听见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自己拧了八条兔子腿放在盘子里。
  烤烤给曼睩送去吧。罗喉说,虚蟜洗了碗,抱了捆柴火就在院子里架起来烤了四条兔腿。黄泉看着罗喉把那坛子宝贝的木姜子抱出来,和其他调料一起熟练地往兔腿上刷,空气里烤肉的香味和天然香料的味道混在一起,于是凑近去瞄了瞄,罗喉把兔腿烤得焦黄酥嫩香气飘了不知道多少里,黄泉眼睛绿莹莹地蹲在边上,罗喉扫了他两眼,把烤好的兔腿切片,贴着兔爪子那四根带点肉的骨头段抽出来,剥下肉,塞到黄泉嘴里。
  味道怎么样?罗喉问,把四段骨头丢给麻元。
  还不错,不过会不会太嫩了?黄泉昂着脑袋嚼了半天。
  不会,姑娘家不要吃太硬的,对牙齿不好。罗喉拿出柜子里的竹编食盒,把烤兔腿片码进去,又刷了层木姜子油,用草绳拴了提着,走到井边时打水起来洗了手,又把麻元捞起来塞到领子里,只是这小猫不安分地挣扎了一会儿,钻出来跑掉了。
  你去哪儿?黄泉问,罗喉向着他挥了挥手。
  去看曼睩。
  你别太宠着她了她可不是瓷娃娃喂我说话你听见了吗吗吗吗吗??黄泉在后面蹦达着喊,罗喉头也不回地翻下山去,路一转就不见了。黄泉自己切了一声,把削来当枪用的竹子拿出来,用热油擦了擦,竹子焦黄油亮硬得像石头,他扛了三、四根,提了卷麻绳又上山去了。

  罗喉下了山,过了两座桥,又走过几湾大田绕过村外的风水塘子,走进村子,瓷窑在村子的另一边,烧点上釉的瓷,大多数时候是烧无釉的陶,不过最近窑主得了君曼睩,似乎有意把重心放到彩瓷上。
  罗喉提着盒子走到瓷场里,问了瓷女们在什么地方,绕过种着些月季的院子到后面去,有几个担瓷的后生拎着箩筐等着担瓷,却踮着脚眼巴巴地往后面瓷女们画瓷的院子里望,罗喉绕到后面,看见君曼睩正甩着水袖在教瓷女画桃花,他站在门口,看自家可爱的小孙女裙椐飞舞簪环飘摇说不出是怎样的天仙风采国色姿容,罗喉微微有些沾沾自喜,院里这一众瓷女都比不上自己的小孙女,这简直是理所当然的,君曼睩是谁,能让别人比下去?
  君曼睩先讲了画桃花,又拿个盘子画了,画完抬头一看见着罗喉站在门口,连忙迎出来,拉着他进了院子,找条凳子让他坐下,装模作样地寒暄了几句,一院的瓷女都围上来,看稀奇似的围着罗喉,问君曼睩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会他们是不是外面的大户人家逃难到这里来的,罗喉被问得不知道先回答谁也想不起要怎么回答,君曼睩袖子一挥把她们都挥散了,坐在条凳上跟罗喉说了会儿话。
  黄泉烤了个兔子,给你带点来。罗喉把盒子打开,推到君曼睩那边,君曼睩看了看颜色,拈起来吃了一片,轻轻笑了起来。
  是大哥烤的吧,黄泉才不会用木姜子。罗喉别扭地把脸转开了,她吃了几片肉,把盒子递给就近的瓷女,让她们传着吃了。大哥我有个事要跟你说一说。她站起来,拉了拉罗喉,罗喉顺着她的意站起来,跟着她走到烧瓷的那地方。瓷窑里热得君曼睩直用手扇风,一个烧瓷的小子立刻递上扇子给她。我打算跟老板说一说,借这窑口熔点材料,把计都补起来。
  罗喉盯着那些窑门,若有所思地转了半圈,烧瓷的火跟打铁的火不一样,他见过打铁,却没见过这么烧瓷,上古时期是没有瓷的,只有陶,捏好了埋在柴草堆里用泥巴糊上点一把火一烧,等个两三天再来看火灭了没有,灭了就把外面糊的泥巴都砸开,从草木灰里掏没坏的陶碗陶杯陶罐子,如果没灭那这一堆就毁了只能另外做出来。这温度够吗?罗喉问,君曼睩用扇子把嘴一挡,呵呵地笑了起来。
  够了,几千度呢,我跟老板说说,借这窑口,把材料熔了,给我个小地方把计都接起来,冷了就拿走,回去再慢慢磨花错金擦蚀线。君曼睩说,给自己扇几下,又给罗喉扇几下。不过材料得让黄泉去找找,计都不是什么普通兵器,不能用普通的铁来补。
  也不一定,计都本来的材料就只有铁。罗喉把扇子拿过来,对着君曼睩扇。那时候没这么多奇怪的材料,有铁不错了。
  那也不能就用普通的铁,计都跟着您这么久了,受您功体影响,谁知道变成了什么稀有的东西。君曼睩笑了笑,撩了一下汗湿的头发。还是让黄泉去找点合适的东西吧,他熟悉您的功体,也熟悉计都,让他去找挺合适。
  嗯。罗喉想了想。让他去天都仓库里找找,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合适的。他抹了一把脸,把汗水甩掉。君曼睩跟罗喉说完了事,又拉着他回到瓷女们的小院子里,让他在边上坐着,又指导起她们画瓷盘瓷碗,罗喉接了传回来的空食盒,随便放在边上,看君曼睩走走停停偶尔捉起一个姑娘的手把着画几笔,下工的时候君曼睩走来,提了盒子跟他一起慢慢地走回家里去,一边走一边说了些寻找老二老三老四坟地的话,对于这事君曼睩倒是不反对,只是陪黄泉回月族去看银血这事让她有些担心,罗喉顺了顺她的头发表示安抚。
  没什么好担心的,做过的事也不能不承认,而且有黄泉在,你大可以放心。
  唉,只希望你和黄泉的兄弟不要再起什么冲突。君曼睩点了点头,一边慢慢地走,一边和上来打招呼的村人介绍说这个娃娃脸的人是自己的大哥,罗喉倒是知道自己这模样如果君曼睩直接跟人说这是她伯公或者大伯,怕是没有几个人会信,不如在外人面前就以兄妹相称,倒是村人热情地扑上来喊君家大哥让他颇为不适应,只是后面跟着的往往是对君曼睩的夸赞,他也就欣然接受了。
  罗喉和君曼睩一路慢腾腾地走回家里,黄泉正在院子里摆弄火堆,边上一盘切成块的肉,也不知道他烤了什么,黄泉见着他和君曼睩回来,便让虚蟜摆了桌子,准备吃饭。
  不需要我弄点什么吗?君曼睩问,把盒子递给虚蟜洗了,到屋里看了看,桌子上除了抹满了辣椒的烤肉还有些白水煮的萝卜片,她意义不明地捂着嘴笑了笑,摆好碗筷盛好饭,倒了碗茶来,吃饭的时候给罗喉洗掉烤肉上的辣椒,罗喉嚼着黄泉烤的肉一言不发,最后放弃了挑战这几个晚辈们习惯的饮食。
  吃完了晚饭罗喉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喝茶发呆摸麻元看星星,黄泉大咧咧提着酒坛子过来往他边上一坐,一碟没放辣椒的烤兔肉推到罗喉手边上,麻元闻到香味躁动不安起来,几次挣脱罗喉的手跳向那个盘子中途被黄泉截下,最后黄泉拎着那小猫的后颈子皮塞进厨房里,锁了起来。
  罗喉随手拈了烤肉片,黄泉泼了他杯子里的茶给他倒了些酒,两个人无语问苍天地对饮了一会儿,罗喉才把君曼睩要修计都的事跟黄泉说了说。
  我大概知道要找什么样的材料。黄泉说,提着坛子就灌。今天晚上我回天都去找找。他喝了几口酒,见罗喉放了杯子要坐起来连忙拉住他。你就别去了,你搬东西的品位我早见识了,今天我去给你搬回来,你在家里玩玩鹅逗逗猫就够了,我一个人去,速度快点。
  罗喉哦了一声,交代他一定把前几天拢在那里的那堆宝石小坠子带回来,黄泉敷衍了几句,把罗喉的包袱皮揣在袖袋里,化光跑走了,罗喉把麻元拎出来放在左腿上,装兔肉的盘子放在右腿上,一只手摊了点肉堵在麻元小脑瓜前一只手给自己倒酒拈烤肉吃,吃完了他把鸡和鹅放出来,洗了盘子又赶着它们运动了几圈,君曼睩窗户上的灯熄了,他才烧了水来洗了,钻进被子里捂好。

  第二天早晨罗喉醒来时黄泉已经背着东西回来了,宝石小坠子什么的随意丢在堂屋饭桌上,门口摆着些形状奇怪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某些矿石,罗喉扎了马步,又跟黄泉过了几招,罗喉跟人掐架不讲什么江湖礼仪,他那时候根本就没有所谓打人不打脸这一类的东西,一场下来掐得彼此都有点毛毛的,各自端了盆子冲了汗水,君曼睩才起来做好早饭,吃完了找了块包袱皮把矿石卷了卷,罗喉才想要喊虚蟜帮君曼睩把东西背到瓷窑去,君曼睩扯着包袱皮甩起来,甩到背上轻松背好,跟他们道了别,提着装饭食的盒子轻巧地飘出门去,姿态婀娜地下了山。
  罗喉看着君曼睩纤细窈窕的背影有些愣神儿,黄泉安慰似的戳了戳他的腰说都告诉你你家小孙女是混黑道的背点矿石算什么,背地里自己也毛毛地似乎是有那么一点惊吓。
  等君曼睩提起可以开始补计都的时候已经过了四五天,说是这天下午开窑,刚好把熔好的矿水拿出来,把计都接上,然后她又用包袱皮把计都一卷背去了瓷场,罗喉给菜地除了草,又上山去打了柴,下午黄泉从山上扛回来一头山猪,当下就剥了皮挂起来吹了。
  罗喉看了看天色,还在,手上又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便把柴刀插在背后出了门,黄泉一脸了然地跟在他后面进了村,村人见着罗喉便叫着君家大哥上来打招呼,罗喉一边应黄泉在后面一边笑,罗喉应完了,指着黄泉跟村人介绍说这是我们家老二,村人笑眯眯地冲着黄泉喊了几声君家二哥下午好啊村里田埂窄走路的时候看着点路别摔着啊,黄泉眼角抽筋地应了,罗喉勾着一边嘴角拍了拍他的肩膀。
  瓷场里君曼睩把计都摆上砧子,两头放好,拉开那么一点距离,开窑的时候她把熔化的矿水端出来,翘着兰花指试着倒了倒矿杯,控制好了矿水的量,才沿着计都断口淋下去,又拎着从公孙夺锋家废墟里翻出来的锤子敲了敲,压实矿料把两边接起来,她等在边上,把计都过了两遍水,又按着公孙夺锋说过的方法加固了连接的部分,放在边上等着最后的余温冷却,黄泉和罗喉过来时她正举着计都挥舞试力,一刀砍在铁砧上,再检查时并没有发现任何震伤,于是她把计都包起来,又捡了地上冷却的矿块,收进袖袋里。
  罗喉站在窑口外面,跟一众窑工摆着同一张表情看着君曼睩跳舞似的旁若无人地挥舞计都刀——黄泉看起来稍微没那么震惊,不过那似乎是因为眼睛太细的缘故——,君曼睩裙裾飘摇水袖翩飞跟一只蝴蝶似的漂亮,罗喉对此感到非常满意,如果她没有举着计都,他觉得自己应该还会更满意一些。
  君曼睩收好计都和矿块,出来的时候迎面的窑工们有几个年轻的别扭了半天说了句君小姐好,君曼睩自若地应了,背着东西过去拉罗喉的手。
  今天晚上要弄点兔子炖萝卜来吃吗?君曼睩问,眼睛闪闪发亮无害得像一头幼小的鹿,黄泉在一边抹了抹脸,罗喉想了想,说黄泉猎了头山猪回来,今天先烧点山猪肉吧。

空格君 2010-05-12 10:21
曼睩那么威武,武君乃应该早点适应了

要不以后有的惊讶的了、、、

jimengbox 2010-05-12 10:36
曼录也许真是家里最强大的存在==武君那身为长辈却不得不见证小宝贝长大后失落的玻璃心粉粉碎呀粉粉碎…

kingace 2010-05-12 12:04
曼禄姑娘已经所向无敌了……跪拜之……
武君在心里默默地流泪吧……就像人工孵蛋渴望孵出温顺可爱的小天鹅结果出来的是扬子鳄的瞬间oez
黄泉人夫了~~捧脸~XD

呆寒 2010-05-12 15:46
....君姑娘威武!!

於是宣宣把我腦內曾經腦補的東西寫出來了-33-

蹭之~~~~

哎你在寫下去連君姑娘我都考慮想收了(噗)

云忘川 2010-05-14 17:24
果然能在这样的家庭过的有滋有味的都是神人啊!
君姑娘请接受我的膜拜吧!
君姑娘威武!

藍石 2010-05-15 21:44
唉唉,自家的"大哥"老是被人陰,不懂得照顧自己,
小女子當然得自強,
計都刀應該是很重的吧?!(想像關公的大關刀。。。)
看曼睩把計都揮舞的多麼流暢多麼優雅呀~~(拜服)
果然曼睩是最威武的~~~~

唉呀,武君大剌剌的出現在瓷女們的面前,
難道不會引起瓷女們的騷動?!
武君的長相可是邪魅俊俏的很哪~~
(還有黃泉,也是漂亮的緊呀~~~>////////<)


老曾 2010-05-16 01:24
曼睩威武!!!!!!!!!
曼睩你太威武了,怪不得黄泉武君都变成了君家人啊……

褐斑伽蓝菜 2010-05-17 23:22
沧海


  罗喉拽着枝木枝,柴刀一转削出了个形状,木枝的断口呈现一种奇怪的粉红色,光华如缎,据说是从海外运来的昂贵木料,一方值千金,连凿刨剩下的碎木都能卖上昂贵的价格。罗喉早晨赶集时候去买街口老人卖的麻元,路过那位爱显摆的乡绅院门口的时候见着他守着工匠让他们用这种木料做一个梳妆柜说是给女儿的嫁妆,远近的人听了都过来围观,老乡绅赚足了面子,便向村人们说起这木料的珍贵稀有,罗喉蹲在人堆里,吃完了两个麻元,把沾了油的手指在黄泉衣服下摆上擦了擦,随手捡起快崩到面前的碎料观察,乡绅大爷没在意,倒是管家凶神恶煞地扑过来把那块碎料抢走了。
  黄泉蹲在罗喉边上一口麻元还没咽下去,罗喉拍了拍手上的木灰,背着萝卜筐到菜场去占位置,黄泉好一会儿才奔过来,丢给他两枝粉红色带皮的小木枝。
  切,不过是块木头,当我没见过木头啊。黄泉把卷在一起的兽皮丢在罗喉边上,包东西的油纸往萝卜堆上一放就开始把皮一张一张翻开,翻到一半把一张白色的毛皮卷了卷,又收了起来。
  那是什么?罗喉把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两张大而薄的肉馅饼,闻起来挺香,他想了想,纠结了点时间,还是吃掉了其中的一张饼。
  一张狐狸皮而已,拿来给曼睩做领边做袖口满合适,不卖了。黄泉收好白狐狸皮,把剩下那些摊开,等着人上门询价,罗喉把那两枝木枝拿起来看了看,一枝随便塞在背篓底下一枝拿在手里,把别在腰后的柴刀拿出来,先剥了树皮,再破开枝干,削了个有两只脚的外形出来,黄泉坐在边上一边塞肉饼子一边看,隐约觉得那应该是个发钗什么的形状。
  罗喉削出了形状,又捉着柴刀尖儿想方设法地镂出了几个形状,再细的却做不下去了,柴刀的尺寸对那枝木枝来说,毕竟过于庞大。罗喉收了材料和工具,专心地卖了筐子里的萝卜,又去采购了点君曼睩要的小东西,黄泉的生意不太好,春寒刚褪所有人都换上了春夏之交的薄衣,没多少人过来问价,他啃着从路上果园里顺来的果子,看罗喉跟来买萝卜的大娘女婢讨价还价称萝卜收钱,倒还算悠闲清净。罗喉买了君曼睩要的小东西,又陪着黄泉蹲了会儿卖兽皮,到早市散市的时候还剩下一大卷毛皮摆在面前,黄泉把麻绳抽出来把皮卷了卷,扔在罗喉的背篓里,往背上一甩,一起背走了。
  罗喉跟黄泉走在路上,商量了点去找老二老三老四坟墓的事,罗喉依稀记得他们是被埋在狼嚎谷的,坟不大,但墓碑(在当时看来)很精致,只是他复活以来在苦境大地找了这么段时间,黄泉又出去打听过不少次,却没听过狼嚎谷这么个地方,又想到苦境最近几千年人才辈出某些PK热门地点地形地貌一日三变都是有的,那么狼嚎谷这个地方到底还存在不存在,也是个问题了。
  罗喉与黄泉坐在路边的茶亭里,一边吃午饭一边探讨有关狼嚎谷位置的话题,黄泉吱吱唔唔地听了,一边唏哩呼噜地把炸酱面干掉,罗喉看了眼他的空碗,又看了眼自己碗里没动几口的面条和肉酱,端起碗来拨了一半给他。
  总之先找找看,你还记不记得大致方位?黄泉毫不客气地把罗喉拨给他的面条和肉酱吃了,端起碗来喝掉了面汤。
  上次去找过,没了,就剩条河。罗喉慢条斯理地戳着面条,黄泉把他那碗搬过来,另外给他叫了份扬州炒饭。
  你没希望了,这几千年出了多少牛人哪,随便那个来一发大招都能直接轰了那地方,现在还有个平原当遗迹不错了。黄泉把罗喉剩下的面条吃了,给自己倒了碗茶来冲了冲嘴里的味道。
  狼嚎谷怨魂十万多,没那么容易被铲平。罗喉嚼着路边茶亭的泡菜,觉得有点酸,还是君曼睩弄的泡萝卜皮味道好。
  来几个牛人多铲几次就平了,你死了到现在都多少年了,你看每部都出几个新人光环大过天的,难保那地方什么时候就让个新人秀光环的时候给灭了。黄泉抱着杯子一口气说了一堆。再说了就算没平吧,谁知道现在那是谁家地头万一撞上南风不竞那脑子有毛病的,谁扛得住那新人光环要亮到下部去的。
  哈,先找到了再说以后的,失踪的总耗得过拼新人光环的,来个更新的就能把他给磨没了。罗喉慢条斯理地嚼饭粒,它们很硬,让他怀念君曼睩精心调制的各种食物,不过现在君曼睩在瓷场混得风生水起,倒也不差。
  难保没几个脑抽的新人光环越放越大,现在很多人都脑抽。黄泉剔了牙,两只指头拈了块店家的泡菜,还没送进嘴里就是一阵地动山摇,他扶着桌子左右看看,罗喉放了碗筷迅速往桌子下面钻,才钻进去就听见咔嚓一声,拴着茶棚顶的麻绳被摇散了,毛毡顶棚掉下来盖了黄泉一脑袋。
  我说你,地震来了都不知道找地方藏?罗喉蹲在桌子下面,伸手去戳黄泉的腿。
  闭嘴,你反应这么快是要做啥?黄泉几下把盖在头顶上的毡子扯下来,看见路人惊慌奔走河里和路边水田里的水跟煮开了似的激荡汹涌,他眨了眨细细的眼睛,决定装作普通村人那样免得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于是也蹲下钻进罗喉躲着的那张桌子底下。
  罗喉坐在桌子底下,掀开掉下来的毡子往外面看,天空黑得跟一群乌鸦在飞似的,倒没像上回黑得那么彻底,他蹲了会儿,又伸手去戳黄泉的腰。
  做啥?黄泉一爪子把他的手指拍掉。
  这回和上次的好像,该不会又是妖世浮屠搞出来的吧。
  那难说,最近佛业双身脑也在抽。黄泉也伸出脑袋去看了看。还好,没什么滚石泥流什么的,地震停了我们先去把曼睩接回来,我再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他一只手按着罗喉的脑袋,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后脑,缩在桌子底下等着地震过去了,天空看起来很近,就像随便放个大招过去就能戳个窟窿似的,他和罗喉分别爬出来,把午饭钱点给哭爹叫娘收拾摊子的茶亭老板娘,背了背篓一路往山上爬。
  地震虽然没引起滚石泥流,但山体上岩石土体被震得松动了很多,罗喉走得很小心,黄泉看着他注意脚下的模样,忽然捏了捏他的腰。
  堂堂天都武君,地震一来怎么那么快就钻桌子底下去了?黄泉问,一脸贼笑。
  别跟地震泥石流山洪什么的死磕,你毕竟是个人,能躲就躲,再闹腾,能闹腾过天去。罗喉回答,拉着他的后领子稳住身体。
  黄泉愣了愣,罗喉踩着块浮石崴了一下,体重拉得他的领子跟着往后面缩了一截。喂,你别说得这么沉重……黄泉提着他的腰带把他拽回来,罗喉活动了一下被崴着的关节,倒没伤着,只是有些疼,于是他又跟黄泉一起往前走。君曼睩正在瓷场里帮着提水灭火,几个瓷女哭哭啼啼缩着不肯帮忙,让她一顿好训打发去烧热水叫大夫了。罗喉站在边上,看着君曼睩有条不紊地安排灭火训斥不肯配合的瓷女,把黄泉背着的背篓扒下来放在边上。
  你回家去看看那个防贼的阵法要不要补补或者重新设一下。罗喉说,君曼睩眼角瞄到他们,叫了一声黄泉,又叫了一声大哥,罗喉向着他挥了挥手。我等她忙完再跟她一起回来。
  不需要我守着吗?黄泉问,他又把那背篓背起来。反正要回家,这个我先带回去。
  她折腾得挺好,没必要,天没塌下来,估计是有人撑住了。罗喉点了一下头。你先把家里安排一下,然后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没事情就赶紧回来,晚饭要一起吃。
  那好,你留神点儿,要再震起来你就往空地里跑。黄泉转身走了几步,又回来给罗喉身上下了个术法。遇见什么事就跟曼睩先往家去,这个挡得了一阵。我回来再帮你去找狼嚎谷,你别随便自己去找,都多少年了,地震火山洪水的,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子。
  罗喉嗯了一声,跑上去接过君曼睩递来的水桶。

老曾 2010-05-18 01:26
=3=贴心什么的最好了~~~

曼睩你……美死了!!!!

kingace 2010-05-18 09:45
两个人用老乡蹲吃着东西看稀奇的景象让我笑了!武君啊!你的形象已经如此融合大众了吗!!
黄泉真正是好男100了 能感觉到老夫老夫的温情在两人间流动>///<
于是君姑娘已经成为瓷厂的大姐大了……也难怪 白银推土机和黄金压路机养出来的小闺女能不威武吗……=w=*

云忘川 2010-05-21 17:54
好温馨的感觉
夫夫双双去赶集为家中的女儿攒嫁妆~
如此温情的戏码
治愈了我[s:6]

公子真 2010-05-22 00:57
这种设定想想就好美好啊。。。情节也好可爱,真是让人忍不住和lz一起做梦呢!
膜拜lz的巧妙构思,送lz首诗,希望别嫌弃><

小院,朴衙。
朔望月,开谢花。
忠仆爱女,逆徒冤家。
旧秫酿新酒,甜水烹苦茶。
三生计都金甲,一梦绿韭熟瓜。
血云赤土付史册,流水桃花送浮槎。

褐斑伽蓝菜 2010-05-22 12:04
引用
引用第31楼公子真于2010-05-22 00:57发表的  :
这种设定想想就好美好啊。。。情节也好可爱,真是让人忍不住和lz一起做梦呢!
膜拜lz的巧妙构思,送lz首诗,希望别嫌弃><

小院,朴衙。
朔望月,开谢花。
.......


认真地联想了一下这首诗表达的情景,哎呀,真是太美好了!谢谢你!

褐斑伽蓝菜 2010-05-22 22:22
蒿里


  罗喉把躺椅拉到篱笆边,过不了一个月就是端午,村镇里要赛龙舟,年轻小伙子们大都赶着干完了农活往河边跑,好练一身本事在龙舟赛上表现表现来赢得围观的姑娘们的芳心,君曼睩昨天在饭桌上跟他和黄泉说了,说村长前些天忙救火的时候见着了罗喉泼水的英姿,心中万分仰慕,希望能说动他参加龙舟赛,罗喉嚼着泡萝卜皮没说话,黄泉筷子一倒笃在桌子上说他不参加。
  你可以把虚蟜带去试试。罗喉吞下那块萝卜皮,又夹起条油炸泥鳅。说不定能给他讨房媳妇回来。
  喂,吓唬人的事就别让曼睩去做了。黄泉筷子一伸夹住罗喉筷子上那条泥鳅的尾巴,把那半截泥鳅抢过来吃掉了。虚蟜讨了媳妇就得自己出去盖房子住,你问他干不干。
  虚蟜,要,跟武君,一,起!安静吃饭的随从用饭碗挡着脸,两只眼睛闪着水花望着罗喉。虚蟜,也要,照顾,君,姑娘!
  …………你什么时候这么崇拜曼睩了?黄泉细眼一瞥,虚蟜立刻把脸埋到了饭碗里。
  虚蟜喜欢曼睩是好事。罗喉又夹了条泥鳅,折成两半一半给了黄泉一半唤来麻元喂了。
  可伯公你不打算去看看吗?还有黄泉,村长说上次见着了我家大哥,听六姑说我家还有个二哥想要一起拉来参加赛龙舟,你不打算去试试?君曼睩又转向黄泉,一边说一边把蹦上桌子的麻元推下去。
  不去。黄泉把油炸泥鳅啃得吱吱响。谁知道那村长安的什么新上回糊瓷场墙的时候他就拉着你家大哥说要嫁女儿给他。
  说说而已,你不娶不就成了。君曼睩软磨硬泡。不就是划个船被人围观吗,多好玩儿。
  去看看无妨。罗喉啃着兔脑袋帮腔。龙舟而已。
  黄泉手一伸拉住咬在罗喉嘴里的兔脑袋,一拖,没拖掉,再拖,兔脑袋直接撕成了两片,罗喉叼着半个兔脑袋盯着他,麻元蹿上桌叼了条泥鳅也盯着他,连君曼睩和虚蟜都各自叼着菜盯着他,他愣了好一会儿,把抢来的半个兔脑袋塞进嘴里。
  看看就看看,你明天别随便出去凑热闹,乖乖在家。黄泉说,一边把兔脑袋上的肉连同骨头一起嚼碎了吞进肚去。
  于是罗喉便在这阳光灿烂的下午拖了躺椅在篱笆边君曼睩精心伺候的花圃边躺下,一只手拿着上回黄泉顺来的粉红色木头一只手拿着水果刀躺在躺椅上晒太阳做手工,麻元蹦上他的腿,两只小前爪在他腿上踩踩按按觉得不怎么柔软,于是磨磨蹭蹭地窜到他的肚子上,又踩又推地捣鼓了一阵,舒服地团作一团睡下了。
  罗喉从刀子和木头的上方看了看团起来的猫,又开始专心地削那段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木头,粉红色的木屑掉了一身,他拍了拍胸口和肩膀上的木屑,麻元抬头看他一眼喵一声,打了个滚换个方向又睡了。
  罗喉放下木枝和刀子,他觉得阳光稍微有点亮,照在眼睛里什么都看不清楚,于是把手盖在眼皮上闭了一会儿,这一会儿很快就过去了,他睁开眼睛,看见黄泉伸着一只手指在他面前。
  什么?罗喉迷迷糊糊地问,手往肚子上一摸才知道麻元早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
  天阴了,要睡进屋睡。黄泉把手缩回来,拍了拍罗喉的肩膀和胸口。你做什么了,掉一身木头渣。
  做点东西。罗喉控制着动作小小地拉伸了一下身体。曼睩呢?
  在帮忙画龙舟。黄泉回答,罗喉挪动的动作十分缓慢,说话也模模糊糊一幅骨头都睡软了的模样,黄泉把放在躺椅边上的刀子扔到磨刀石上摆着,一只手伸到罗喉背后另一只手伸到他膝盖下侧,把罗喉抱了起来。
  罗喉随便地把头靠到黄泉的手臂上,脖子往后面微仰,露出咽喉上那一条血红的伤口来,黄泉偏了一下头想躲开那道颇有些刺目的红色,但最终还是仔细地看了看那条伤口。
  喂。黄泉把罗喉放到床上,罗喉打了个呵欠打算接着再睡一会儿,他两只手指罗在罗喉的脖子上,顺着那伤口的两边在罗喉的脖子上勾了一段。
  什么?罗喉半闭着眼睛问,黄泉埋下脑袋,在伤口上亲了一口。
  喂,你现在还痛不痛?黄泉问,把手捂在他的脖子上。
  早不痛了。罗喉动了一下,黄泉的手大多数时候比较凉,但现在他的手心却很热,弄得他有些难受。
  那什么时候会好?黄泉又问。
  不知道。罗喉闭起眼睛回答。
  喂没人教你说话的时候要看着人吗把眼睛睁开!黄泉抓住罗喉的领子摇晃。没礼貌什么的最讨厌了!
  罗喉甩了甩手,然后伸过去摸了摸黄泉额头边的小卷毛。好啦,你在怕什么。他掀起一边眼皮。
  我什么都不怕。黄泉脑袋一撇,罗喉的手拍在他的额角上,啪嗒。
  年轻人诚实点比较好。
  谁跟你这种老年人一般见识。黄泉抓了抓头发,站起来要走,罗喉手一伸拉住他的腰带往后拽。
  龙舟怎么样?罗喉问。好玩吗?
  你没见过龙舟?黄泉反问。
  我那时候还没有。
  哦苦境这边说是很久以前有一个很忠心的诗人在自己国家亡国之后跳河殉国,河边百姓为了让鱼不吃他的尸体所以做了糯米团什么的丢进河里还把船做成龙的样子去吓唬那些鱼具体怎样你可以去问曼睩,月族没有这个说法。黄泉说了一堆,罗喉哦了一声把手放了,黄泉坐在床边上,看罗喉侧翻过去,拉了拉压住的头发继续睡。喂。他把手按到罗喉的背上。上回在葬龙壁,你把生命反应压到最低,又受那么重的伤,现在恢复了吗?
  罗喉扭了一下脖子,觉得这么扭着跟黄泉说话很累,于是翻身过来面对着黄泉。你对自己的术法这么没信心吗。
  黄泉哈了一声。那种东西,如果是你,你信吗。
  我信不信不要紧,现在刀无极和邪天御武已经信了,你要骗的是他们,不是我。罗喉眯起眼睛,半睡半醒地跟黄泉说话。现在看拉他们是信了,不管怎么说,如果你对自己没信心,那只能说,外星人都很单纯,被民风骠悍的苦境人忽悠了。
  你是在笑话我呢,还是在笑话你自己呢,被外星来的红色条状有鳞片不明生物骗过的武君?黄泉蹬了鞋子趴到罗喉身上,一只手撑在他面前一只手去拍他的脸,轻轻的几下拍下去,罗喉只含混不清地咿唔了几声,黄泉一把拉过被子把两人团起来,像兔子抱萝卜似的挂在罗喉身上睡午觉。

  君曼睩回来的时候还不算晚,手上提了几条参加赛龙舟的小伙子送的鱼,瓷场的姑娘送了点凤仙花的种子给她,说是可以用那东西来染指甲,这样就不用每天涂,君曼睩琢磨着等花开了可以让虚蟜摘来挤出汁水,用小瓶子什么的装起来,再花点时间好好把指甲染一染什么的,到家的时候麻元正在菜地边的枇杷树下磨爪子,她把小猫捞起来抱着,麻元闻到鱼的腥气便扭来扭去地要下地搜寻,她抓着那猫的四条腿,上下地托动了几下,烟囱上稍微冒着点烟,看起来虚蟜已经生了火,等着她回来做晚饭。
  君曼睩进了院子,先放了猫,再把凤仙花种子撒到篱笆边,麻元围在她身边徘徊不去黄色的眼睛直直盯着鱼,她把鱼举高,把放在磨刀石上的刀子捡起来。罗喉的房间虚掩着,她偷偷摸过去,从缝隙里往里看,看见黄泉和罗喉像两个小婴儿似的纠缠着睡在一起,被子踢在床下,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装做什么都没看见地转身,虚蟜从厨房出来,正要喊君,姑娘,她伸出一只手指贴在嘴唇上,嘘了一声。
  虚蟜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君曼睩问,把鱼提起来晃了晃。新鲜的鲤鱼如何?
  君,姑娘?虚蟜吓了一跳,君曼睩把鱼和刚刚收起来的刀子塞给他要他开膛破肚抠掉内脏和鳃,欢乐地哼着小曲到厨房里去煮了点土豆汤又炒了点四季豆,然后热了油,开始做一道鱼。
  晚饭时君曼睩说黄泉拒绝村长的气势真是把村里人吓了好大一跳估计以后都不会有人找他和罗喉提亲了,又说端午到了要黄泉帮忙去买点草药来烧水泡澡这样就不会被毒虫叮咬,还要买点雄黄酒和艾蒿什么的来,一番话听得黄泉和罗喉云里雾里只能一一点头,君曼睩偷偷望着黄泉和罗喉脸上还非常明显的对称的红印跟棉被和头发的压痕,觉得这回的蜡烛似乎稍微比较亮。

孤寒 2010-05-22 23:30
难道是君姑娘决定自产自销(?)肥水不入外人田(?)将虚蟜给包办了XDDDDDDDD
以上是吾从头看到尾后突然萌生的想法,没猜到的也不会意外。。。怎么感觉罗喉的视力或者身体可能出了什么事情…

kingace 2010-05-23 12:36
公主抱永远是最赞的一幕啊XD 团着一起睡也好萌!话说黄泉 和武君抢食物是你赤果果的爱的表达方式吗……不让武君去看龙舟自己凶恶地去拒绝提亲 这不是傲娇护妻(?)是虾米……orz
觉得武君的身体出了什么事情+1 听了他俩的对话更觉得有点不安了……T-T

jimengbox 2010-05-25 11:34
对称的脸上的睡印儿,我能说这是另一种意义上人工制作的夫妻相吗?
脑补中XD

褐斑伽蓝菜 2010-06-13 22:10
琉璃


  罗喉把拣出来的东西挑了挑,扔了个小小的、看起来像玉似的东西给黄泉,黄泉接过来看了,认不出是个什么东西,但他依稀辨认出这东西是种并不少见的石头,漂亮得像玉,声音却比玉更清更脆。
  这是什么?黄泉问,把那小东西转过来转过去地看,那东西上面有一些雕刻的痕迹,看起来像鸟,又像鱼,仔细一看还像老虎或者狐狸什么的,黄泉完全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于是便看向罗喉。
  我那时候的护身符。罗喉把那东西转了个个儿,再塞到黄泉手里。据说很灵验,你拿着吧。黄泉哦了一声,把那小东西揣进袖袋里,想了想又摸出来,抓出贴在胸口的那个装着他和罗喉的头发的小口袋,把那东西塞进去,又揣回胸口贴着。罗喉抖开两张包袱皮,把要带回去的小金坠子小金杯子小金戒指小金耳环什么的裹了裹装了两包,一包自己背上一包甩给了黄泉。
  今天就把天都沉下去吧。罗喉说,一步一步缓慢地在漆黑的走廊里逛,一些风从窗口里呜呜地吹进来,也不冷,就是声音听着挺让人不自在,听起来像谁在哭。我们……以后都不要再回来了。
  好。黄泉背着罗喉丢给自己那包东西,昂着脑袋心不在焉,早些时候他听说刀无极最近在正道这边混得很开,又听说现在连漠刀绝尘都忘记了刀无极做过的事一心一意兄友弟恭,属于火狐夜麟的那点变态火苗噌的一声冒了起来。扯淡的吧他凭什么?黄泉问自己,一夕洗白就能当英雄?罗喉也洗白了,也为正道做了那么多,但现在又有多少人为他说过句好听点的话?黄泉越想,就越觉得自己不能放他这么轻松,得给他搞点什么出来,比如再捅他几个洞洞,又比如放任火狐夜麟那点小小的鬼畜火苗烧一烧,给他弄出点进退两难的事情出来什么的,想来想去主意定了,把罗喉安全送回去就出去转悠一道打个酱油免得浪费了曼睩精心打造的那身行头。
  黄泉一只手挂着包袱一只手拉着罗喉的袖子走到天都外面的芦苇荡里,转身看了看那座高到云里去的建筑,他想着要把它沉下去,一边运起功体,运了一会儿他突然发现罗喉并没有告诉过他要怎么把这么庞大的建筑物给埋起来,瞬间觉得有点囧。喂。黄泉用手肘戳了戳罗喉的腰。这个要怎么弄下去?
  我怎么弄上来的你就怎么弄下去。罗喉淡定地说。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弄上来的!兔子炸毛。
  原来你不知道啊。萝卜依然淡定。我以为你天天泡天都图书馆,把什么都弄明白了。他拍了拍黄泉额头上的小卷毛。图书馆里有下沉方法,你自己去找吧。
  你就不能给我演示一下?
  我功体全在你身上,没法演示。罗喉拉了一下包裹的背带,虽然体积都是一样的,但金子似乎比宝石什么的要重上不少。
  噢,该死的刀无极!黄泉在心里咕哝,坚定了要用一种火狐夜麟式的鬼畜来折腾他的决心。那今天……
  今天就算了吧,等你找到办法再慢慢沉。罗喉说,背着东西转身就走,黄泉神游天外地跟上去,花了小半夜的时间回到家里,把东西都锁起来藏在地窖里的萝卜堆中,才摸回床上睡了一觉。
  早晨鸡叫之后罗喉拍醒黄泉拉他到院坝里练了几场,吃过君曼睩做的早饭之后揣了点碎银两拿了小姑娘昨天写的单子,到镇子里去买了点糯米红枣枸杞豆沙什么的,有人在卖做香包用的草药末,罗喉买了几两,又给君曼睩扯了点缎子称了点丝线,黄泉捏着单子说还要买点草药和麻竹叶子,罗喉把单子拈过来看了看,折好揣起来。
  麻竹后山就有,下午去摘点叶子就行。罗喉偏了一下头,路边那家卖碧霞希簪子的店里又摆出了新的宝石簪子和手镯耳扣什么的,亮闪闪地吸引这罗喉的目光,黄泉见了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给扳过来。
  别想了,曼睩那柜子里这些东西都要放不下了,你这么宠她会没人敢娶她的,你总不能让她当一辈子姑娘。
  会吗。罗喉拍开黄泉的手,逛到摊子前面,把簪子钗子一支支拿起来看,没看到什么很适合君曼睩的,于是他又看了耳扣,做工倒是很好,就是材料都挺一般,珍珠不够圆不够大,水精不够亮不够纯净,象牙不够白不够润泽,琉璃不艳不够通透,玉就更不用说了,他越挑越挑不上,黄泉在他耳朵边上哼了一声。
  别把这种小地方的小店跟你那国库里的东西比,头几天嫁女儿那个首富家里有没有那种好东西都成问题。黄泉伸手拿起一对珍珠耳扣掂了掂。这个不错,买这个吧,曼睩那姑娘挺适合珍珠的。罗喉看了看,一句好小还没说出口,黄泉便托着东西跑去跟店老板一阵鸡飞狗跳地杀价,杀完了满意地把小珍珠耳扣往店家那里搜刮来的绸缎小口袋里一放,转手塞给罗喉。
  罗喉揣了珍珠耳扣,背着东西回到家里,君曼睩已经提着小绣篮到隔壁村里协助瓷场重建去了,做好的午饭放在厨房柜子里,罗喉把东西拿出来,菜几乎都是凉菜,直接就能吃,白菜鸡蛋汤温在灶上,罗喉也端出来,把田里耕作的虚蟜叫回来一起吃了午饭。
  吃完午饭黄泉自觉自愿地洗了碗喂了麻元,爬上罗喉平时午睡的躺椅解决了一下食困的问题,罗喉巡视了一下虚蟜学着他开辟的小菜地,一开始这怪力随从总是翻地太深,现在看起来似乎已经学会怎么种蔬菜了,就是不成行,歪歪斜斜地有些难看,不过长得倒是绿油油很是喜人,罗喉夸了他几句,鼓励他继续学习,不擅表达的随从高兴得就差蹦蹦跳了。
  罗喉站在院口枇杷树下,看自家的菜地里成果丰厚,家里鸡长得很肥一天能捡四个蛋,鹅崽已经褪了绒毛长出了羽毛,三只白的一只花的,白的暴躁点但不拧人,花的面目温顺一开口就能给你拧出道紫路路用来看家很不错连蛇都爬不进来,还有麻元,虽然活跳了点,但猫嘛,活泼才可爱。至于躺在自己躺椅上那只……罗喉拒绝去思考到底是他在养兔子,还是兔子在养他,总之都住一窝就是了。
  罗喉把黄泉往边上推了推,在躺椅上坐了一会儿,看看已经过了中午最晒的那几个时辰,便把午睡的兔子拍醒了。去摘点麻竹叶子。罗喉说,把君曼睩写的单子拿出来看了看,上面写着菖蒲苦蒿等等一系列的药草,罗喉把背篓背上,小锄头扔在里面,柴刀别到腰上。还有挖点草药,现在过端午真复杂。
  还不是苦境人穷折腾。黄泉打了个呵欠。我不去了,到天都找书看看,早点把那东西沉下去。黄泉翻身把手盖到眼睛上,虽然他确定自己眼睛够细别人什么都看不出来,但罗喉不一样,他好象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看得明白,就是不说。
  那你早点回来吃晚饭。罗喉点了一下头,背着背篓上山去摘了几十张麻竹叶子,又按着君曼睩写的单子挖了一背篓的药草,回到家里的时候君曼睩也刚刚回来,绣篮里搁着她做的绣活,说是重建快完成了,端午过后不久就可以开工重新烧瓷,又说端午龙舟赛好热闹的伯公你跟黄泉也去看吧,很有趣的,罗喉应了一声,把新买的珍珠耳扣拿给小姑娘,小姑娘高高兴兴地接过来,立刻戴上给罗喉看,罗喉看了,觉得黄泉挑得还算不错,就是珍珠太小了不衬他家美若天仙的小孙女,改天一定挑点好的珍珠让那家店重新给君曼睩做一对黄金镶嵌宝石碎料珍珠耳扣。
  君曼睩放了篮子,做了晚饭摆在桌子上等着黄泉回来吃饭,只是黄泉很晚都没有回来,罗喉大概知道他做什么去了,觉得自己没必要管,反正那兔子自己知道怎么玩儿,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回来,就让君曼睩和虚蟜先吃了饭自己做自己的事去,虚蟜强烈表示武君,不吃,虚蟜,也,不吃,君曼睩则婉言谢绝了,把麻竹叶子洗刷干净了糯米滔了切了点早些时候隔壁村的小伙子送的熏肉剁成丁混在糯米里包了粽子,用红色的棉线缠起来,装了一筲箕,又做了豆沙粽子红枣粽子什么的,用白色的棉线缠起来,另外装了一筲箕,做完这些黄泉还没有回来,她在外面走了一圈,把篱笆边的花照顾了,又逗着麻元打发了点时间,罗喉到厨房里去把酒拿出来,君曼睩立刻点了红泥小火炉,把酒温了温,陪着罗喉喝了几杯,其间罗喉问起她是否有意中人或者是否成为了别人的意中人的事,君曼睩随口敷衍了,脸上却淡淡地飘上了点桃花绯色,罗喉看在眼里,心中一边欣慰一边决定要好好考核可能成为曼睩官人的那个小子,如果要本事没本事要胆子没胆子要前途没前途,不用他动手,虚蟜就会把那个痴心妄想的小子彻底丢出君姑娘的视线。
  罗喉和君曼睩喝完了酒,又谈了点其他的东西比如最近几千年来苦境各种风俗习惯的变迁,以及今天下午弄回来的药草分量不够明天还需要再弄点回来,其间君曼睩又热了几次桌上的饭菜,后来干脆把绣篮搬到堂屋里,一边和罗喉聊天一边做端午香包,罗喉撇过头去看了看,那形状似乎是一只兔子,脑袋上悬着个月亮,还踩在云彩上,君曼睩绣到一半,把那香包藏到绣篮底下,又做了另外一个,快做完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一响,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虚蟜突然跳起来往门外冲,君曼睩脚踝一勾绊得他扑通一声跌在地上。
  你真慢。罗喉端着小酒杯,一口闷下喉去。
  耽搁了。黄泉把银枪靠在门后面,又把脑袋上那金苞米一扯,扯了又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罗喉把杯子放下,偏了偏头。衣服换了,赶紧过来吃晚饭。
  黄泉哦了一声,拽着黄金苞米冲出堂屋去,在他和罗喉的房间里叮叮咣咣捣鼓了一阵,换了身猎户的轻便衣服过来,头发随便绑了个辫子甩在背上,君曼睩热了饭菜,又摆上桌子。
  都快退隐了,你这回别玩太过火。罗喉说,夹了点鸡蛋丢到黄泉碗里。
  啊?黄泉扒拉着米饭,抬起一边眼皮望他。
  不,没事。

tmoaol 2010-06-13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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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ngace 2010-06-13 23:46
啊啊更新了!!好幸福!!!>w<
君姑娘你越来越有女王风范了……是哪位幸运又不幸的小哥成为了你的新对象啊?
天都快要沉下去了 毕竟是积攒着那么多回忆的地方 总觉得很感伤 但武君一家的幸福最重要啊~

公孙蝴蝶 2010-06-14 12:55
又见更新,美好啊!是说,君姑娘的意中人,我们认识不?

褐斑伽蓝菜 2010-06-14 15:56
对不起!您没有登录,请先登录论坛.

tmoaol 2010-06-14 1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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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白郎君 2010-06-14 1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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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瑟流情 2010-06-14 23:42
 阿~怎麼會甜成這副德行~還洗鴛鴦浴呢

kingace 2010-06-15 01:23
在开头我感到了大人您森森的怨念……但被后面的兔子萝卜煲治愈了!!>///<
君姑娘真是越来越威武了 而且也有小秘密了 武君大人在逐步化身为严格筛选的保父啊~XD
感觉他们的家就要被武君变成生态园了 好幸福~~>w<

jimengbox 2010-06-15 22:28
這才是真正的天都一家該有的生活~茶~~~~
曼睩有意中人呀……和武君一起暗暗有些失落。

孤寒 2010-06-15 22:56
好萌好萌以至于没啥东西可说,因为发现那些小细节带来惊喜和窃喜用言语不好表达。
不过文里可以窥见你对宝石的兴趣呀=3=我不会与小标题较真,但我还想说,‘琉璃’真的很容易被误认为玻璃XD

冰蓝 2010-06-16 20:32
武君,其实你是一个简单的人。很容易被别人看穿,就算是长着一张面瘫样的脸,你的温柔还是会被人知道。喜欢这样的武君,和黄泉兔子一起幸福地生活吧

褐斑伽蓝菜 2010-06-19 16:43
花重


  君曼睩左看一眼黄泉,右看一眼罗喉,两只手往两人袖袋里一伸一掏,将昨天晚上给的两个香囊摸了出来。伯公,黄泉。她微微笑着,拈着香囊的绳子晃来晃去。这个不是放在袖袋里的,而是挂在腰上的。说着将黄泉那个丢给他,弯下身体将罗喉那个挂在了他的腰带上。
  罗喉举着手看着小孙女盘得漂漂亮亮的头发,觉得今天看起来有些不一样。君曼睩戴了珍珠耳坠,还戴了碧霞希的簪子,另外一些金的镶宝石的小卡子小叶子什么的藏在头发里,随着动作晃来晃去闪闪发光,他摸了一下君曼睩的头发,君曼睩抬起头来,对他微微一笑。今天有什么好事吗?罗喉问,君曼睩点了一下头。
  是好事,不过,不太敢让伯公知道呢。她理了理香囊下面的结和穗子,看了看黄泉和虚蟜的。那好我们吃饭吧。她甩了一下袖子,把咸蛋黄和野鸡肉的粽子分了分,又分了蛋饺,吃过早饭之后虚蟜把碗洗了,又扛着锄头下了地,君曼睩左看看罗喉,右看看黄泉,伸出一只手来向着门口比了比。现在我们出去好吗?虚蟜会好好看家的。说着就不由分说地拉着黄泉和罗喉出了门,黄泉哼了一声,把袖子从小姑娘手指里抽出来,罗喉一把抓住黄泉的领子,糖葫芦似的三人一个拉一个地下山过桥穿过菜地和水田,到镇子那边的河边去看赛龙舟。
  河边杨柳树下已经坐了不少的人,有隔壁村子的,也有附近三十里范围的村子的,抬着自己村的龙舟,带着村里的姑娘老少,隔壁村的见着君曼睩拉着两个人过来,便大喊着君家大哥二哥君小姐这边来来看看这龙舟,君曼睩应了声,拉着罗喉和黄泉走上去,帮着参加龙舟赛的村民整理着龙头上的缎子花,罗喉饶有兴趣地望着周围熙熙攘攘的村民镇民,最开始的那种一头扎进人堆里的不适感过去之后,这种周围围满了人的感觉便开始转化成一种奇怪的、令人怀念的温暖,如同当年。
  罗喉闭起眼睛靠在柳树上,他忽然想起自己少年时候也是有端午的,只是那时候还没有粽子龙舟,端午只和农耕与生活有关。泡草药是为了驱除百虫,喝雄黄酒是为了避免蛇咬,连腰上挂香囊也一样是为了防止虫咬。至于什么时候多了赛龙舟和吃粽子,这个对他来说其实没有什么意义,但既然有了,便参与吧。这样想着,便躲在杨柳树阴下看村里的壮汉提着船桨扛着龙舟嘿哟嘿哟有说有笑地到河边上放着准备比赛,鼓摆在船尾上,有人用手敲了敲,发出一点沉闷的声音,这种声音罗喉曾经在战场上听过很多次,他握了握自己的手,那手心里不知怎么的出了一手的汗,黄泉哼了一声,把他的手抓起来,在自己的短衣下摆上擦了擦。
  不过是比个船,怎么热闹成这样。黄泉装模作样地抱怨,一双细长的眼睛却向着龙舟聚集的地方猛瞧,月族倒是有船,就是从来没有这种画得花花绿绿做得细细长长还雕着个龙脑袋的船,也不会有人组织什么有关船的比赛,更不知道这种活动为什么会聚集来这么多人兴高采烈欢天喜地地围在河边。苦境是个奇怪的地方。黄泉说。
  或许吧。罗喉用手扇了扇风,端午一到,天气便开始热起来了。
  也只有苦境有这么多奇怪的东西和事。黄泉又说,指着边上卖小吃的摊子。什么糖葫芦啊藕粉啊凉糕的,真不知道苦境人是不是把脑筋都用在吃上了。
  或许吧。罗喉回答,他偏了偏头,看见黄泉似乎饶有兴趣地在看一位妇人买小零食给她的四个孩子,四个孩子分到了同等的食物,只是看起来最大的那个把自己的再分了分,又分给四个孩子里最小的那个和唯一的小姑娘更多一些。那看起来似乎就多吃那么一两口,不过分到食物的两个小的笑得跟龙头上扎的缎子花似的简直要发起光来。乖。罗喉摸了摸黄泉的头顶,黄泉脑袋一偏要炸毛,罗喉早转身到卖蒸糕的摊子边上买了两个蒸糕,用竹叶托着一递递到黄泉面前。等会儿再给你买藕粉吃。
  ……你当我小鬼啊!!黄泉的毛呼啦一声炸了起来,罗喉顺势把托着蒸糕的竹叶塞到黄泉的手上,又买了碗藕粉,一并递到黄泉的手上,黄泉托着蒸糕和藕粉,额头边的小卷毛晃来晃去表达着他的愤怒,罗喉嗯了一声,拈起一块蒸糕吃掉了。
  味道还不错,你不吃?罗喉问,黄泉越托越觉得自己手心里的东西烫得皮肤难受,罗喉又转头去问糖葫芦和凉糕核桃酥蜜枣什么的小甜点心,黄泉啊呜一口塞了蒸糕几勺子把藕粉灌下肚还了瓷碗奔上去扯住罗喉。
  不要买了,我不吃这种甜不啦叽的东西!黄泉怒吼,罗喉摸出铜钱来买了点蜜枣和拌着白糖的凉糕。
  你不吃曼睩要吃。罗喉一只手托着凉糕一只手提着蜜枣纸包抬头一望,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君曼睩扎进人堆里不见了。曼睩呢?他问,黄泉哼地笑了一声。
  趁你装睡溜掉了。黄泉指了指旁边的香蕉林。要去找她回来吗?
  罗喉望了望香蕉林,香蕉叶片又长又宽,干枯的朽叶盖在地上,踩起来又软又燥还带着诡异的、稍微有些温的触感,树林里阴成一片,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模样,有没有人在里面,在里面干什么。去找找她。他说,托着小零食就要往里走,黄泉一爪子抓住他的后领扯回来。
  别,你不怕被马踢我还怕你被踢。黄泉拽着他回到河边上,扳了个弯儿让他看河里那些五颜六色的龙舟。她总会回来,放心不会发生什么事的。
  你为何如此肯定?
  她谁啊,君小姐,威名在外,只有你不知道而已。
  ……曼睩被教坏了……罗喉倒向一边,把肩膀靠在柳树上作痛心疾首状。
  别,没人教她一样会坏,她可是你家四弟的后人。
  ……凉糕不快吃热了就难吃了,店家是冰在井水里的。罗喉把拌着白糖的凉糕晃了晃,黄泉哼了一声,把糯米做的小小一块拈起来丢在嘴里嚼嚼吞掉了。
  这种甜得倒牙的东西下次别买了。黄泉脑袋一偏,看着参加龙舟赛的村长们给龙舟的龙头点了睛,锣鼓一敲便开始赛船,岸边上呐喊声助威声混成一片,船上咚咚的鼓声又夹在嘈杂的声音里,罗喉的手指有点颤,黄泉捏住他的手腕,拇指按在血管纠集的地方蹭来蹭去。
  喂,当年也是这样?黄泉问。
  声音不一样,女人孩子的少。罗喉回答,他把手握起来。不过后来就有了。
  现在是女人孩子的多,笑的多。黄泉勾起手指,在他的手背上狠狠一掐。闲杂人等多,你那时候有吆喝卖豆沙蜜枣粽子和咸蛋黄腊肉粽子的?
  ……是没有。罗喉把脑袋扭到一边去,这一扭就看见君曼睩脸上稍微有那么一点红地走过来,脖子上挂着一串栀子花,老远都能闻见又清又甜的香味。你到哪里去了?罗喉问。
  买点糖水喝。君曼睩笑着递上竹筒,竹筒里装着些水,竹子的青皮上划着几道杠,大概是标记什么的。一条杠的是桂花糖水,两条的是绿豆水,三条的是酸梅水,伯公你喜欢什么味道的?
  绿豆的给黄泉吧,他刚刚吃甜了。罗喉瞥了黄泉一眼,君曼睩捂着嘴微笑着递上竹筒,他这才发现君曼睩的头上插着枝簪子,粉红色,看着似乎是木头的,惟妙惟肖地雕了枝桃花,还用铜丝扭了只蝴蝶上去,蝴蝶也是粉红色看起来跟木头似的,他忽然想起前些日子黄泉顺来的那两枝粉红色的木枝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曼睩,你头上……罗喉问。还有这些花……
  这个?君曼睩偏开头,手指碰了碰头发里簪子上那只蝴蝶,这一碰罗喉才发现蝴蝶翅膀是会动的,铜丝一圈一圈绕上去,手法还挺妙。这个是请村里的木匠师傅帮忙做的,伯公您把那两枝漂亮的枝条扔在麻元磨爪的地方,让它磨了爪多不好,我就拿去让木匠师傅帮我做簪子了。
  那这花……
  木匠师傅说,他家里种的栀子花开多了,得疏芽,不然果实结不好,就摘了点花,串成一串给我了。
  ……是哪个木匠师傅?
  就是,村里帮着修瓷窑那个。君曼睩把脸偏得更开了些,她的耳朵有那么一点红,含含糊糊地说了点什么,提着水又跑走了。
  黄泉揉了揉罗喉的手腕。曼睩长大了。他说,喝了一口竹筒里的绿豆水。啊呸呸!那丫头怎么不跟我说这个是冰糖熬的!!

  黄泉罗喉带着君曼睩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虚蟜坐在院子里用草头喂着鸡和鹅,君曼睩把带回来的烤串小吃塞给守了一天家的仆从,煮了点药草茶摆在桌子上叮嘱大家每人都喝点。黄泉一口的甜弄得他难受,闻着了药草茶的苦味连忙灌下去两杯才缓过来,见着边上放着的荒豹雷刀,忽然又想起被刀无极送出去的那三兄弟来。刀无极的确跟他有仇,但那三兄弟……好吧他们也跟罗喉打过,不过那点程度也不算结仇,再说了,因为有那个傻到极点的大哥的原因,他倒是对那三个小的讨厌不起来。黄泉把荒豹雷刀捡起来挥了挥,想起刀无极说死了之后要和醉饮黄龙埋在一起。
  黄泉握着刀,一会儿收紧手指,一会儿又稍微松开些。醉饮黄龙可真是傻到透顶了,可一想到银血和罗喉,他又对醉饮黄龙没那么排斥,三个都是当大哥的人,一个比一个傻,蠢,呆,笨,尤其是这条蠢龙,为了一个刀无极,值得吗?
  罗喉侧过头,看着黄泉举着刀无极的刀出神儿,他记得那把刀,其实这刀也不算特别的神兵利器,只是拿着它的人影响了它,就像本来材料和工艺在现在看来也没什么特别的计都会令人闻风丧胆是因为握着它的人是自己。他拍了拍黄泉的肩膀,从明晃晃的刀面上看见黄泉的蓝眼睛和自己的红眼睛。
  那我出去会儿……有点事。黄泉说,把刀放在桌子上,换了那身红白花头盔上有个黄金镶钻苞米的装备提起银枪把刀往背后一插奔了出去。
  罗喉不置可否地在桌子边上喝了一会儿药草茶,君曼睩看着黄泉疾窜出去的影子一边小声说着哎呀还有小糕点呢他怎么这会儿出去一边把糯米小点心端上桌子,罗喉给君曼睩倒了茶,推到她的位置上。曼睩。他喊,君曼睩乖巧地走来坐下。那我们现在来谈谈那个送你栀子花的木匠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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