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火朱夷 |
2010-04-27 11:40 |
【黄罗】独坐 （完）
黄泉喜欢独坐。
在他还是火狐夜麟的时候，独坐便已成为了他的习惯。杀手的日子其实很无聊，幽阒之岩又是个寂静的地方，基本上他除了呆坐也没其他事情可干。
幽阒之岩里面有个水潭，水挺深的，看不出来流动的迹象，但是里面的水确实是流动着的。火狐夜麟常常坐在水潭边，面具搁在一边，目光毫无焦距，一坐就是一整天。有时候他只是单纯的发呆，有时候他会回想起曾经观察过的人的生活或者故事——偶尔置身普通人群中的时候他喜欢观察，那样生活不会那么无趣。
他只是在回忆别人的生活。他记得有一次在集市上看到过一个走失的三，四岁左右的小女孩，稚气可爱，白嫩嫩的婴儿肥的脸蛋让人想捏一把，这孩子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地走着，哭着喊爹娘。黄泉一直跟着她，看着她被满脸焦急担忧的夫妇抱起拥在怀里。
火狐夜麟没有这种回忆，所以他从不回忆自己。
后来他改了名字，将面具放下，拿起他挥舞过无数次但从来没有真正使用过的银枪去报另一个仇。那天他在孤崖上独坐，他的背脊挺得笔直，不管独坐的时候他在想些什么，他的背脊都是那么笔直。银枪插在他面前，被月光照得雪亮。
其实那一次他脑中什么也没想，他脑中澄空清明地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他在等他的敌人，他在等罗喉，生死牵于一线。
那个时候他尚不知道原来罗喉与他有着一样的嗜好，或者说是习惯。只不过罗喉爱的是在冷飕飕的天都之顶站着吹冷风，而黄泉爱的是在孤独无人的时候坐着打瞌睡。
罗喉吹冷风的时候总是穿着那身黑漆漆的袍子，不要说脸了，连一个手指头都不露出来，黄泉实在不知道这个人背着手所思考的是怎样一个雄伟的征服苦境的计划，但是后来当他本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心思把天都的书库给翻了个遍时，他却怀疑了。
原来罗喉是在思考哲学问题。
……原来他是在怀念过去。
有美好的过去可以怀念其实也是件很美好的事情，虽然这样也很容易让人觉得现实悲催了无生趣。黄泉想，自己就没什么可怀念的。
后来罗喉便不是一个人独站吹风了。黄泉习惯了上去骚扰，罗喉也习惯了被他骚扰。而当某一日他骚扰着骚扰着发觉自己把罗喉给压在了天台楼梯口的墙上亲吻的时候，他有些震惊。
那一个吻很激烈，像是干渴了多少年一样，带着贪婪无度的索求与欲望。黄泉离开罗喉的唇，在罗喉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这之后黄泉不再陪着罗喉天台吹风，而是恢复了独坐山崖的好习惯。银枪依然摆在面前，雪亮雪亮的，他的背脊依然挺得直直的，但是脑海中出现的东西却再不由自己控制。
他想起苍月银血最后的背影，想起幽溟那一跪，想起战火中踏着死亡而来的暴君。想起天台上一个人吹冷风的罗喉，想起罗喉看着他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没有一时一刻忘记或者迷惑，但是他阻止不了脑中无数个片段情景的冲撞纠缠，这种感觉让人眩晕地想吐。
那个时候罗喉站在他背后说，看清你自己，黄泉。
黄泉想反驳说我不叫黄泉，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你看透我了吗。但是他不可能说出来让罗喉反驳。
他坐在孤崖上巍然不动，罗喉却走到他的面前，闯进他的视野，然后看着他说，黄泉。
罗喉的皮肤非常白，是不自然的苍白，黄泉想大概是被封在那个小盒子里太久的缘故。但是这个人的嘴唇却是温暖的，身体是热的。他把手按在罗喉的颈上，几乎可以感觉出血管里面呼啸的血液。
黄泉说，你甘心？
罗喉笑了笑，眼神睥睨，他看着他得眼睛说，你有这个胆子吗？
黄泉猛地低头含住了他的唇。
再后来，黄泉还是叫黄泉。他原本以为以后独坐的习惯可以改变了，想不到最后还是要坐回这里。他的背脊依然挺直，这一次银枪没有插在面前的地上，而是被轻放在地面上，计都刀与它交叠在一起。
而这个时候黄泉总算有了可以回忆的回忆，好的，不好的，痛苦的，快乐的。有时候他会想起罗喉，那家伙婴儿肥的脸总让人想捏一把，遗憾的是他从来没有实现过；跟他斗嘴很愉快，跟他切磋很痛快，跟他在床上滚来滚去很……
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都值得在心里铭记刻印一遍又一遍，即使是最后那人大笑着转身消失的背影。
孤崖还是这般冷清，但是这次黄泉并不觉得周围空气有多么寒冷。他的体内流动着一股巨大而雄浑的力量，那力量是金色的，闪耀夺目。黄泉想金色一点也不适合自己，但它很温暖，聚集在丹田处，运功时会流转全身，连四肢百骸也会暖和起来。
月上中天的时候黄泉终于站起，他一手紧握银枪一手持着计都，他在路上坚定而行，背脊挺得笔直，他从不犹豫自己的方向，也再不孤单。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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