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斑伽蓝菜 |
2012-07-09 19:19 |
清微[霹雳《圣魔战印》~《天竞鏖峰》同人 殇蟾 浪风]
卷一 坎月薄烟水
靖沧浪举着伞,眼前雨雾里朦胧的村镇让他熟悉又困惑,船家将船停在码头上,他上了岸,回身将一枚碎银递在撑船的老人手上。 与当年一样。但当年总归不可追回。 忌霞殇挑的地方,倒是出人意料地宁静,翠竹环水环路,不到两人高的墙里伸出桃枝茶枝,没有柳,没有柳也与他的记忆像,没有高楼也与他的记忆像,墙头上伸出来的不光有桃枝茶枝,海棠月季石榴,谁家的藤萝从这家爬到那家,还有绿如海的桂,靖沧浪一手撑着伞一手握着路观图,顺着竹林边的小道往上,有穿着同款同色服装的书生从他身边走过,还有挎着绣篮的姑娘从他身边走过,他转过头望着微雨点点的湖面,恍惚以为绕过前面的弯就能听见书生们读书的声音穿过雨声和竹叶摩擦声。 但忌霞殇寻来的地方再像,也毕竟不是他住过的那个地方。再说,就算回到那里,忌霞殇也并不是为了自己此番寻觅而定下的。 所以转过前面的弯没有看见书院,靖沧浪也并不惊讶。他甚至病危从那种轻微的恍惚里回过神来。他望着竹林中并不显眼的小路,小路很碎,拼得稀疏的缝隙里生出开蓝花的鸭跖草和开黄花的毛茛,他两边看了看,没有人,便踏着那些细小的的蓝花黄花与各自青绿的叶片走了进去。 竹林的深处,阳光暗得几乎要与黑夜没有太大的区别,靖沧浪挪了挪伞,从下面望了望竹林的顶端,竹叶密密麻麻地排在他的头顶上,将雨水拦得只剩下一些小滴,偶尔掉在他脚边的石面上,滴答一响。这个湿嗒嗒的地方让他的心情不怎么舒畅,那种恍惚也逐渐消失了。他想他或许应该庆幸引他到这里来的不是敌人,否则在刚才,他已经露出了太多的破绽,足以让人杀死他。许多回。 靖沧浪举着伞往前,竹林中碎石路时有时无,他寻着或宽而稀疏或窄而紧密的道路,一路往前拐了几个弯,一座围墙顶上有花簇稀疏的、纯白色泛着青的木绣球越出的小院出现在面前时他知道忌霞殇所指的地方终于到了。 不知道住在这里的人,会是什么样的。靖沧浪想,他往前踏了几步,却被一道阵法拦住了去路,那道阵法很温和,只是将他从踏足的地方弹开,他看了看那个埋在土里、发着青白光彩的阵法,这个阵法与道家阵法接近,却并不完全属于道家。靖沧浪抬头望着那座不大的院子,它就在数十尺之外,被这个庞大而温和的阵法包裹着,不许人靠近,看起来里面的人似乎也很少出来,忌霞殇将路观图交给他的时候曾经说过住在这里的这位高人嘴毒脾气坏,面丑心肠黑,他道是不太明白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道家的高人。 但或许忌霞殇说的也没错,很多时候,修为并不是由心肠好坏决定的。靖沧浪将伞收起来,抖了抖水,靠在路边的竹子上,对着院门行了一礼。“前辈,在下靖沧浪,受玉清界底子所托,前排向前辈求取鬼如来之乱中玉清界散失的道门典籍,请前辈指点一二。” 竹林里一片沉静。靖沧浪望着白墙上斑驳的木门,白墙已经不那么白,青苔与绿藻爬在上面,石灰一块一块地剥下来掉在最下面几层长着青苔的石头边上,瓦上站着更厚的青苔,青白得发亮的木绣球花朵垂在屋瓦上,花瓣一片一片摇来晃去看不清是否在往下落,再一瞧却已经弄不明白掉在院外石头下的到底是石灰皮还是木绣球的花瓣。 靖沧浪垂了垂眼睑。“前辈,在下是……” “自己走进来!”院子里面传来的声音十分熟悉,靖沧浪微微有些发愣,他抬起头来望了望,院子的门紧紧关着,似乎里面的人并不打算出来见他。“外面是逸宗的阵法,要么你自己走进来,要么你去叫忌霞殇带你进来。” 靖沧浪闭了闭眼睛。的确,也只有那个人才能对玉清界散失的典籍这么清楚。“你是贪秽。”他说。 “忌霞殇没和你说?”院子的木门被打开了,贪秽站在门里,他穿着简单的绿色道袍,头上随意地梳了一个道髻,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入门不久的年轻道士,只是那张脸上两种颜色的皮肤就像是裂开的香菇,在百戏而细腻的皮肤下面是另一张皮肤棕黑沟壑纵横的脸,他听说过,海蟾尊的脸是贪秽在修行之后幻化而来的道体,那并不是他本来的脸,却似乎也不能说不是他的脸。 “你没死……” “很意外?”贪秽笑起来,这个笑容让他的脸看起来十分奇怪,就好像许多年前年轻而美好的面容覆盖在许多年后年华老去的脸上,然后像墙上的石灰皮一样剥落得斑驳而丑陋。 “为什么你会没死!”靖沧浪一步踏上去,下在小院周围的阵法一闪,又将他弹开了。“为什么忘世麒麟要将你留下!” “好问题,不如你直接问他。”贪秽抬起手来,对着靖沧浪的深厚扬了扬,靖沧浪一转身,看见忌霞殇举着伞从他背后走了上来。 “此阵法,若用强力进行突破,便不易踏足了。凌主想与海蟾尊一谈,便随我进入吧。”忌霞殇将靖沧浪靠在竹上的伞提起来递上去,靖沧浪举着伞,随着忌霞殇踩着阵中几处位置走到院子门口,贪秽已经不在那里,他跟着忌霞殇走到院子里面,忌霞殇回身将门关了起来。 忌霞殇安置贪秽的小院中种满了各种各样的绣球和木绣球,绣球矮而茂盛,伸出将开蓝花的花苞簇匍匐在土地和石砌的屋台上,木绣球支着一树繁盛的花苞,枝条被压得几乎垂在蓝色的绣球上,院墙的外面立着高而直的竹,他抬起头望了望,觉得这个地方看起来就好像一口井。“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救贪秽。”靖沧浪说,忌霞殇搬出茶桌放在屋台上,小炉上燃着火,水汽袅袅地从火上的壶中冒出来。 “我也不明白,不过很显然,我留下他,对你来说很有用。”忌霞殇倒了茶,将杯子递到靖沧浪的手上。 “他本来不该还活着。”靖沧浪接过忌霞殇的茶,拿在手上,却没有喝,茶的香味和水汽一起漫在鼻中,又湿又暖,却又过于潮湿,将回香压了下去。 “此事以后再议,你到此地来,为的是与他商议玉清界散遗道门典籍一事。海蟾尊就在书房中,你去与他一谈吧。”忌霞殇伸手指了指书房,靖沧浪瞥了一眼,向他道了谢,饮下手中那杯茶,将茶杯放回茶盘里,转身到书房中去找贪秽。 靖沧浪站在忌霞殇的书房门口,不知道该进还是不该进。贪秽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憎恶,而求助于他也让他一时无法接受。他转回头,忌霞殇的一身红衣在湿而暗沉的色调里也显得按而昏沉,他伸手敲了敲书房的门,里面没有应声,他站在外面,不好进,也不好不进,书房里书页翻动的声音夹在竹叶翻飞的沙沙声里,他推开门进去,贪秽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雨卷楼的典籍……” “鬼如来屠灭玉清界,并未伤及藏书的楼院,楼内书典如何会散失?”贪秽啪一声把一本书合起来,放在书桌上。“玉清界弟子若想重振道脉,为何不首先收集现存书典,整理记录,再列出散失书单,先求问他处道观,若无法补齐,再觅他法。如何劳动你,为他们东奔西忙,寻来我处?” “贪秽,你过分了!”靖沧浪一步踏在书房中,真气冲得翻开的书页哗啦哗啦地响,贪秽站在书桌的后面,伸手将一本书压住。 “如何?不首先理清自身所有之物,却想借助外力完成本该自己完成之事,若玉清界现在都是这样的弟子,那存与不存,典籍是否重新集藏,又有什么意义?不如将此蠢辈逐出道门,任玉清界自生自灭吧。”贪秽抬手一挥,袖风扫在屋里,被靖沧浪的真气冲开的书本又吹得合了起来。“你非是玉清之人,就别来管玉清之事,回你的天河,莫再出现在我眼前。” “你化身海蟾尊,潜入玉清界修行百年,难道师兄弟之间的情谊,不曾让你犹豫?” “如何?若我说,再有天大的情谊,也比不过厉族大业在我心中分量,你可满意?”贪秽对着靖沧浪笑起来,那一部分光滑而白皙的美好面容在因为大笑而产生的颤动中迅速干枯皱缩,春冰一样消融而尽。“我潜伏玉清,为的就是寻机解封天之厉,以此为前提,任何情任何物皆可舍弃。兄弟之宜又如何?天下之人皆不能阻我前行之路。” “欺瞒天下,屠戮苍生,耗损正道,忌霞殇留你性命已是宽宏至极,如今若你愿助玉清界重振道脉,罪行或可减消几分,至少不枉悬壶子当年那么信任你!” “欺瞒天下又如何?屠戮苍生之名难道还能从他化阐提那里挪到厉族身上?魋山魔军不属魔族倒属厉族?斩杀明峦将士的难道是厉族?”贪秽眯起眼睛,这个动作让他的脸看起来更像是沼泽里一截朽烂的木桩。“憎恶与愤怒让你的心智无法理清当初的事件了吗?是谁攻打明峦?厉族吗?是谁杀了羔百年?厉族吗?是谁杀了雀华一品?厉族吗?是谁害了御神风?厉族吗?是谁在太荒神诀之后大军来犯?厉族吗?你的头脑都用在与墨宗嗣理论上了吗?鱼类的记忆,果真如传言所说,只有不到一刻?” 御神风。 不光是御神风。 靖沧浪握起拳,他将手往后,按在洗墨鲲锋的剑袋上。“贪秽!无论你找来多少借口,你潜伏玉清界,操弄太荒神诀,致使正道众人消耗在不该耗费的阶段,追杀邪尊道,都是你不可饶恕的过错!” “所以呢?你准备在这里动手吗?”贪秽按着桌子大笑起来,他缩手把桌上的书本拂开,笔墨纸砚扫在地上,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像泥泽中倒映的白云蓝天,忌霞殇端着杯子站在门外,哼地咳了一声。 “抱歉,是我失态了。”靖沧浪放下手,对着忌霞殇欠了欠身。 “何必自认失态,难道你也认为你的愤怒没有道理吗?”贪秽弯下腰,将扫在地上的书本笔墨捡起来,他的脸上逐渐又浮起了那些残缺的、白皙而美好的部分,像一张残破的画皮又被不甘现出原形的妖魔拙劣地贴到脸上。 “何必总去刺激他?如今圣魔大战结束,厉族仅存你一人,何不珍惜得来不易的生机?”忌霞殇摇了摇扇子,他同着靖沧浪出门去,又走到屋里,隔着桌子看他将扫乱的书本又叠起来。“何必将气撒在靖沧浪身上?他所不知之事,你不说我不说,他永远不知,你对他口出讥讽,他仍然是不知,何不整理心情,将此事告知他?” “告知他又如何?厉族已不存于世,难道告知他就能唤起倾波族的良知?”贪秽哼了一声。 “你的用词真有趣,苍生,良知,这些词在你的口中,与在其他人口中全然不同。”忌霞殇摇着扇子,望着贪秽的脸,一开始发现他的时候他那张脸就好像被人手捏过几十年的文玩核桃,带他回来也只是一时兴起,不过随着道体的重新修成,或许过不了几年他的面容就会恢复到能够出门见人的那一张。 “不过是立场不同,所指的含义自然不同,忌霞殇你见多识广,竟连如此浅显的道理也不懂得吗?”贪秽重新将靖沧浪进来之前正在看的那本书翻开压好,那上面记录着一些阵法,忌霞殇当然知道被困在这里的这个厉族无时无刻不在策划着突破阵法出去。 “哈,将一族私事与中原大事混为一谈,厉族听你说话是一个意思,人类则是另一重理解,”忌霞殇四处看了看,这个书房里的书都精心挑选过,不让贪秽有力量破出阵法,也不让他对破阵一事不再上心转而给他搞点别的什么出来。“你为何激怒靖沧浪,我大概明白,但厉族目前仅余你一人,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吧。”他转身出去,靖沧浪等在围廊下,离书房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抱歉,我或许不该让你在这个时候来找他。”忌霞殇又倒了茶,递到靖沧浪的手里。 “没关系,只是我没想到贪秽竟然还活着。”靖沧浪接过茶,轻轻啜了一口,茶是去年的,算不上好,只是在这样的小镇,或许已经是相当不错的茶。“我也没想到是你收留了他。” “哈,一开始,我也不明白为何要救他。”忌霞殇捧着茶杯,站在围廊下面看绣球花,这个时候绣球花还没有开放,白色的花蕾被雨水淋的往下垂,花期不到,木绣球的白花也开得并不繁盛,大是春寒未消,暖风未至。“我遇见贪秽,是一个战场废墟,或许曾经是花园吧,虽已荒芜,却生长着绝无可能野生的花草,他躲在绣球枝丛下面,或许是不想被发现,不过那时我亦受伤沉重,能发现他纯粹是无心。” “是他先救了你吗?”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救别人?无非是无力杀我才不得不留我一命。”忌霞殇吹了吹茶,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些笑意。“后来我折了他的方圆百卉,设下阵法压制他,才发现他功体已废,其实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于是你就将他带回?为什么?” “为什么?”忌霞殇望着那些还没有开放的木绣球,那些小小的花蕾又青又圆,一小团一小团挤在一起,与绣球倒是一点都不像。“那时,逸宗只剩下我一人,而雨卷楼亦只剩下他一人,他还是海蟾尊时,说要坚持生存,或许,我是想看他能活到什么时候吧。” “我还是无法理解。”靖沧浪捧着茶杯垂下眼睑,在他的面前,那些苍白的花蕾也挤在一起,等它们开放之后将呈现一种特别的蓝色,足够让他想起御神风的衣服。“贪秽在正道组织中潜伏许久,谋害众多战友,而现在,却被正道人士收留庇护。” “你不能原谅他,这是理所当然。”忌霞殇摇着扇子,他瞥了瞥书房,贪秽在里面,难得的安静。“就当我一时心软吧,目前看来,他对玉清界亦有用处不是吗?” “目前看来,玉清界的确有求于他。”靖沧浪叹了口气,他手中的茶已经冷了,忌霞殇提起茶壶,他连忙将杯中冷茶饮尽,让他为自己再倒上一杯。“只是于公于私,我很难收拾心情去面对他。” “此事不急,他思考清楚厉害关系,自然会将遗失书典名录默出交你。”忌霞殇笑了笑,木绣球的枝条上爬了一只蜗牛,他伸手将它揪下来,放到廊外青石上。“而我让你来见他,还有另一意图。” “何事?”靖沧浪问。 “为何当初贪秽如此步步针对于你?相信你自己亦有疑问。”忌霞殇望着靖沧浪,忽然笑起来。“或许,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知道又如何?倾波族已独立成族,与厉族早已无任何关联。”靖沧浪捧着杯子,杯中茶水微烫,知识一小会儿,就这么凉了下来。“数千年来,倾波族蛰居北海,不问中原之事,亦没有参与上一次圣魔战争,数百年前,倾波族由北海迁往天河,亦不曾踏入中原的土地,厉族如此纠缠不休,实在不可理喻。” “或许对厉族而言,当初的背叛就已决定日后的纠缠。”忌霞殇啜了一口茶,茶的香味并不浓郁,也无回甘,入喉仅一线苦味,只是这样的茶,饮过一阵,也就习惯了。“我无意对你的家事作何评论,只是你与贪秽之间,始终需要解开这个结,否则玉清弟子所托之事,终是难以完成,而你对此事,向来也是不会放下不管,与其在原地绕圈许久,不如立刻着手,直入重点,尽早完成他人所托之事,你也好尽早回到天河,不再为中原之事烦扰。”忌霞殇伸出手,接住一滴从木绣球叶子上掉下来的水。雨稍微停了。 “红尘纷扰,我本不欲再牵涉其中,只是悬壶子同门所托之事,无论如何也要将之完成。”靖沧浪饮下杯中茶水,将杯子放到小桌上。“今日多有打搅,我亦须收拾情绪,既然雨停,靖沧浪便不叨扰了。”他向忌霞殇施了一礼,拿起放在檐下的伞,往门外竹林走去。 “凌主。”忌霞殇叫住了他。“你如今,真的是靖沧浪吗?”他问,他执着扇,盖住大半张脸,眼睛明亮而幽深。 靖沧浪回过头来,对着忌霞殇笑了笑。“倾波族凌主是我。靖沧浪亦是我。从始至终,未曾改变过。” “今日随我进入的步法,便是入阵之法,明日你便也如此进入吧。” 靖沧浪应了一声,他推开门,像来时那样安静地走了出去。 忌霞殇饮下杯中的茶,将杯子也放在小桌上,他站在廊下,看了一会儿木绣球枝条与竹枝之间漏出来的天空,他摇着扇子,走到书房门口,将下在上面的术法解开,贪秽立在门边,手上一卷书正翻在一个复杂阵法的位置上。“倾波族与厉族之事,借此机会便将它放下吧。”忌霞殇说,他望着贪秽脸上那些白皙的部分,一开始他对这张脸也不想多看,但过了这许多年,也早看习惯了,再说,或许过不了多久,这张脸就会如初见时一样美丽。“纠缠数千年,你不觉得这是在虚耗生命?” “这是厉族之事,与你无关。”贪秽合上书,将它丢回案上。“靖沧浪既已知晓倾波族与厉族渊源,便不用我亲自告知,对我而言,也是好事。”他盯住忌霞殇,绿眸里红色立瞳一缩。“你就不要干涉我们族内事务了。” “哈,厉族的问题,自然是你们厉族自己解决。你我之间的问题,却要你我自己动手。”忌霞殇侧了侧身,示意贪秽看外面摆的茶具。“去把茶具洗了,然后去做饭。” 贪秽哼了一声,他放下书,出门时重重的撞在忌霞殇身上,将他也带到了围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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