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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弓几番 2016-07-19 21:46

【黄罗黄】青春啊 16楼更新 第10章完结

短篇现代架空,十章之内完结。

一,青春是出戏
    黄泉一直不肯叫罗喉父亲,罗喉其实有点儿失落。
相对而言,君曼睩就乖多了,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放下书包,蹦蹦跳跳跑到罗喉面前,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用温软的声音甜甜地喊:“伯父我回来了~”
罗喉面上波澜不惊,抬手摸摸君曼睩的头,顺手拍开黄泉偷偷拈炸小黄鱼的手:“先洗手,再吃饭。”
黄泉见事迹败露,哼了一声,转头就给罗喉一后脑勺。
吃饭的时候,黄泉跟猫似的,只盯着那盘炸小黄鱼,罗喉夹给他的胡萝卜青菜全部都被无视。罗喉拿筷子另一头敲了一下黄泉毛茸茸的脑袋,道:“不准挑食。”
黄泉又哼了一声,但这次好歹夹了一筷子胡萝卜塞进嘴里,虽然表情就跟吃了屎一样。
吃完饭就到了新闻联播的时间,罗喉攥着电视的遥控器,省的被黄泉拿去换了台。电视的主控权被抢,黄泉却依然坐在沙发上,虎视眈眈地盯着遥控器,就等着罗喉一瞬间的松懈立刻夺回领地……啊不对,夺回电视主控权。
罗喉哪能不知道那小子的心思,心里叹了口气,想:不容易,这都坚持三年多了,一次没成功,居然还不放弃。
有出息。

黄泉是被罗喉捡回来的。捡到的时候,黄泉只有十岁,三九的冬天夜晚,趴在一个巷子口,浑身都是伤,脏兮兮的,勉强能看出来那一头鸡窝一般的毛的原色是白色。罗喉犹豫了三秒,走到黄泉面前蹲下来,看看是不是尸体。
然后伸手的时候被黄泉一口咬住虎口。
那一口,可深,可狠。还留了疤。
黄泉后来给自己解释:“老子十天没吃东西饿疯了,看到一个白花花的东西还以为是馒头。”
罗喉到没在意。家里还有个侄女,多个孩子也是养,给曼睩做个伴也好。
刚领回家的时候,黄泉戒备心很强,跟个落进陷阱的小兽似的,逮谁咬谁。罗喉拿出消毒水药水纱布的时候,黄泉正攀着窗户准备逃走。
“门没锁。”罗喉把黄泉拎回来的时候说。
黄泉一脸“我特么是不是傻”的表情,用手捂住了脸。
罗喉把人按在沙发上,迅速给伤口清理包扎,动作专业但是下手重了点儿,疼的黄泉咬牙切齿,恨不能把罗喉给嚼了。
折腾一晚上,黄泉的体力彻底被透支,小小的一个身体蜷缩在沙发上。罗喉把人小心地抱起来,放到客房柔软的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后,安静离去。
八岁的曼睩抱着兔子玩偶问罗喉:“他是谁呀?”
罗喉沉下眼睑,沉默了一会儿,摸摸曼睩的头,道:“你的哥哥。”
第二天罗喉又把黄泉拎到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结果显示黄泉基本健康,只是有些营养不良。
医生枫岫主人拿着检查单递给罗喉,笑道:“几个月不见,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罗喉还没回答,小黄泉就回答:“他不是我爸。”
枫岫主人看罗喉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罗喉说:“收起你龌龊的思想。捡来的,以后跟我了。”
小黄泉偷偷看了罗喉一眼,默默地,偷偷地,伸手抓住罗喉的衣摆。
枫岫主人依然笑得意味深长。

罗喉这个人到不说又多严厉,只是表情少了点儿,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看着挺怵人。
黄泉虽然性子桀骜了些,谁的话都不听,但罗喉的话多少会听着点儿。在罗喉看来,唯一的遗憾就是黄泉不肯叫罗喉“爸爸”或者“父亲”,只自顾自地叫罗喉“老头子”。
罗喉纠正几次,见黄泉坚持,也就随他了。
转眼黄泉也十八了,今年高考。罗喉问他想考哪里,黄泉反问罗喉:“你希望我考哪里?”
罗喉看了黄泉一眼,当初瘦的跟只小鸡一样的孩子已经挺拔如松,个子这两年也蹿得很快,那一头鸟窝似的白毛现下也长长了,白的能在太阳底下泛光,中间那几缕鲜红的头发丝儿像雪地里的花儿一样显眼。罗喉的暗金色头发里也夹杂着几缕鲜红的发丝,罗喉曾摸着黄泉的头发说没准儿我们还真是父子。
黄泉哼一声蹦起来,反驳道老子没爹没妈你才不是我爸。
转眼间都八年了啊。罗喉在心里默默感叹。
“你想去哪里,就考哪里。”
黄泉转过头来,一双细长地几乎看不出眼珠颜色的眼睛死死盯着罗喉,跟只狐狸盯着猎物似的,盯了半天不说话,很有固执劲儿。
不过在罗喉看来,黄泉更像是兔子,白白的,毛软软的,还爱咬人。
不过总体来说,还是挺可爱的。
“我要留在这里。”兔子咬牙切齿地说。
罗喉点点头,又揉揉黄泉软软白白的头发,说:“挺好。”

既然决定要考在本地,那也一定要考本地最好的学校。
黄泉这孩子有股同龄人没有的狠劲儿,平时那副懒散的样子有八成是摆出来气罗喉的,一旦他决定了某些事,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凛冽执着就会被提炼出来。这时候别人看出来什么,君曼禄从小跟他一块儿长大,还是自认对黄泉那别扭的性子有几分了解。看着拧眉皱眼撇嘴如看啥父仇人般盯着英语书的黄泉,君曼睩感慨地叹气。
“黄泉啊,要不要这么拼啊?大伯也没要求你一定要上刀龙大学啊。”
“关老头子什么事,既然要考,当然要考最好的。我看上去像是很随便的人么?”
君曼睩抿嘴一笑,这小姑娘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这几年长得越发好看了,一颦一笑都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从小到大的情书都没断过,每年情人节都能收到一大包的巧克力。黄泉帮她扛回来,还得跟老头子撒谎说是超市活动顺便买的。
“那你可努力了,泉风约我看电影,跟大伯说一声我不回来吃晚饭了。”
“那可不行,老头子一准不答应。”
“所以要你去说啊~”君曼睩拎起兔子背包就跑,全然不管黄泉悲愤地喊“先斩后奏啊君曼睩老头子会拿眼神杀死我的!!”。

刀龙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的时候,黄泉拿着通知书甩到罗喉面前,表情漫不经心的,眼神偷偷地瞟着罗喉那张看上去很威严的脸。罗喉打开通知书,表情倒是看不出悲喜,抬起头看黄泉的眼神多了几份欣赏。
“你是打算走读还是住校?”
“先住校,要是不习惯再说。”
黄泉想得也很简单,他不能一辈子都躲在老头子坚实的羽翼之下,是个男人都得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他想和老头子在一块儿,但绝不是站在他背后仰望他不可企及的高度,而是堂堂正正并肩而立。当然要是能让老头子仰望他就更好了。但老头子那个性就是“我的人我护着别人动一根汗毛都不行“,黄泉要是没出息点儿,罗喉也能让他一辈子顺顺当当过得舒舒服服。黄泉要是想成长,就得暂时离开罗喉的庇护。
罗喉对黄泉的决定没意见,只是打电话给虚蛟让他给黄泉备齐了必需品,自己亲自开车送黄泉去刀龙大学。
”行了,送到这儿就成了。“黄泉阻止罗喉想帮他把行李搬去寝室的动作,“我自己来就行,老头子你回去吧。”
“嗯。”罗喉把车停在一旁,看着黄泉动作利索地把行李都搬下来,上午明晃晃的阳光把黄泉的白发照的跟镀了金似的,黄泉又穿了一身白色的休闲装,显得很精神。这时候罗喉倒是很明显地感觉到黄泉身上年轻人独有的活力与张力。
黄泉冲车里的罗喉挥手,转身拖着行李箱淹没在一群前来报到的新生当中。罗喉等到看不见黄泉那头显眼的白毛了,才开车离去。
觉得心里挺欣慰的,又有点儿空落落的。
枫岫主人抖抖手里的报纸,说:“正常,雏鸟长大,终要离巢,做父母的嘛,总会有种兔崽子长大了就跟白眼狼似的抛弃自己的感觉。”
罗喉眼里黄泉仍旧是那只兔子,听到枫岫主人的形容,不由得挑起一边的眉。
“你总不能护他一辈子,何况那小子看起来就不像是个笼子里的金丝雀,哪能安分地待在你的羽翼之下。”枫岫主人嘲笑他,“你就是护崽儿过度,男孩子嘛,闯一闯是应该的。”
罗喉当然也明白这个理儿,便懒得反驳枫岫主人。
“曼睩最近怎么样?”
“很好。”
枫岫主人瞟了眼罗喉的表情,就知道岂止是很好简直是春风得意,忍不住嘲讽了句:“赶明儿这俩孩子都结婚生子离你而去了,你就知道在我这种孤寡老人面前秀是多么不人道的事情。”
罗喉不置可否地睨了眼枫岫主人显不出一丝老态的脸,以一种沉稳悠长的音调说:“继续羡慕嫉妒恨吧。”
枫岫主人这货也是个奇葩,常年宅在尚风悦开的一家私人医院里,睡觉都在岗位上,简直拿医院当自己的家,没事跑去道观寺庙边儿上装装神棍,给人算命。价钱也相当随便。年轻时候和罗喉也是不打不相识,一直被罗喉定义为“死了可以替他收尸”这一类的社交关系,好友没多少,仇人一大堆。当初给他收拾烂摊子,可没少让尚风悦头疼。
罗喉三个月会准时过来一次,做次身体检查,顺便聊两句。
“你先前让我替你找黄泉的家人,还要继续找吗?”枫岫主人悠哉地端起茶,小口啜饮。
罗喉浏览了下检查报告,淡然回答:“继续找。”

meil 2016-07-20 23:20
又见新文嗷嗷嗷的等投喂

临去秋波 2016-07-26 18:34
哎哟!养成系!!!

八年啦!换成抗战都结束了,也该攻下啦XDDD

挽弓几番 2016-07-31 22:02
会努力更的~

挽弓几番 2016-07-31 22:02
引用
引用第2楼临去秋波于2016-07-26 18:34发表的  :
哎哟!养成系!!!

八年啦!换成抗战都结束了,也该攻下啦XDDD


黄泉还处于似懂非懂期,慢慢来~

挽弓几番 2016-08-02 21:49
第二章、戏中人相逢
    九月正热的天气,黄泉背着相比其他人明显超重的行李不耐烦地照着通知书上找寝室位置,他耐寒但怕热,清晨还柔和的阳光此刻终于露出狰狞的面目,烈的刺人,他额头背后已经是一身的汗。
问了好几个穿着绿色志愿者服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寝室,刚打开门,一个不明物体兜头飞来,如果中途无误,目的地应该就是黄泉那张漂亮的脸了.
但黄泉反应很快,顺手接下了不明物体,他的动作太过顺手且漫不经心,以至于都有一种随意的优雅。开玩笑,他追着罗喉练了八年的身手,怎么会被一个……一把折扇砸到头,他会被罗喉嘲讽死的。
“谁的?”黄泉冷冷开口。
“不好意思啊同学,是我的。”一个长相斯文的男生跑过来认领失物,眉眼含笑,一脸抱歉,“玩的太欢,失手了。没砸到你吧?”
看肇事者认错态度诚恳,黄泉也懒得追究,拎着行李走进寝室,看准床位一放:“黄泉,艺术系,基本无不良嗜好,别问我名字是谁取的。”
黄泉的室友有三人,一个就是差点儿用折扇砸到他的御不凡,另一个是半天闷不出一句话的漠刀绝尘,还有一个至今没来报到,黄泉也没见过他。御不凡和漠刀绝尘是青梅竹马的好友,基本上俩人就跟连体婴儿似的,看见一个就能发现另一个出现在十米之内。御不凡爱讲话,带着几分不合时宜的幽默感,可不管说的是啥,漠刀绝尘都“嗯”一声以作回应。在黄泉看来,他们俩的相处模式更像是御不凡在说单口相声,捧哏永远捧不到重点。
总体来说,三人的兼容性还算不错,御不凡和漠刀绝尘都不是爱计较的人,黄泉也出于习惯很少给别人添麻烦。中午吃饭的时候三人偶尔会一块儿去学校食堂,吃了一个星期,黄泉和御不凡就放弃了对自己味蕾的摧残,开始搜罗学校周边各大美食,漠刀绝尘一脸可有可无地跟他们。黄泉很怀疑这哥们儿有没有味蕾这种东西。
御不凡是学医的,解剖课的时候经常带点儿私货回来,什么青蛙的腿儿啊小白鼠的尾巴啊兔子的耳朵啊之类的回来做标本。黄泉对于他这种不合人道的爱好恨之入骨,因为他实在不想在自己的被窝里发现不知是什么动物品种的眼珠子标本,第一次被吓一跳后立刻想毁尸灭迹,却被御不凡哭爹喊娘地阻止。
“英雄不可啊——!!”御不凡抱着黄泉的大腿,一张脸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在学姐的眼皮子底下私藏的珍品,绝无半点儿损伤,是收藏品鉴的极品,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个了!看在我们未来将要同窗四年的份儿上,您就饶了它一命吧!小的感激不尽!”
黄泉一张俊俏的脸硬是扭曲成了斯巴达的抽象代表,手里装着那只眼珠子的玻璃瓶都快被捏出了裂缝儿,浑身都透出一种咬牙切齿的恨:“你上次的那个心脏标本也是这么说的!你藏哪儿不好非搁我床上,这是赶着给我加餐是吧?!”
“这不是怕被辅导员发现么。还有眼珠子不好吃,没啥嚼劲儿,兔子耳朵比较好吃,拿烧杯炖了,加点儿盐还挺脆的。”
怒极反笑,黄泉嗞出一口大白牙,笑的格外灿烂:“御不凡你特么再敢让我在寝室看到任何动物的任何部位,不管漠刀绝尘是不是护着你,我绝对让你也成为它们的同伴。想来它们在天之灵也会欣慰不已。”
御不凡被黄泉浑身冒出来的杀气吓出一身冷汗,立刻点头如捣蒜:“是!小的领旨谢恩,谢大人不杀之恩!”
“滚。”
反正后来也不知道御不凡到底把那些“藏品”放哪儿了,黄泉是再也没看到,不用受到莫名惊吓,黄泉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住校也两个多月了,为了快点儿适应,虽然家离学校挺近他很少回去,每个星期打电话回去跟罗喉说他不回去了,罗喉虽然还是语气平淡没什么意见,可黄泉就是莫名觉得罗喉的短暂沉默中多了点儿失望。这让他觉得有点儿愧疚,心想等得空儿了还是回去一趟慰问一下老头子,安慰一下孤寡老人寂寥的心。
这么一想,黄泉也觉得自己其实挺想回去的。毕竟罗喉的厨艺甩学校食堂八条街不止。

晚饭时候黄泉跟御不凡和漠刀绝尘一块儿去学校附近新开的一家麻辣香锅去吃饭,菜刚点好,御不凡那帕瓦罗蒂男高音的手机铃声就响起来了。
黄泉皱眉嫌弃:“你的品味稍微亲民一点儿吗?”
“吾辈曲高和寡,高山流水,像我这么有品位的人,尔等凡人是不会理解的。”御不凡掏出手机按了接听键:“喂,在下笑定千秋御不凡,哪位?”
服务生送了做好的香锅上来,热腾腾的香气儿撩动着嗅觉,香辣的味道让人食欲大开。
黄泉觉得有些饿了,拿起筷子夹住了一块牛筋,那边儿御不凡突然一蹦三尺高,向来说话慢条斯理的他吼了一句“等我马上过来“就跑了出去,动静大得差点儿让黄泉的那块牛筋戳到自己鼻子。漠刀绝尘二话不说紧随其后。
黄泉看着油光发亮色香味俱全的麻辣香锅,再看看被摔得摇晃不已的大门,嗅了嗅秀挺的鼻子,内心挣扎了几秒,还是跟了上去。
——这星期一定要回家让罗喉做满汉全席!!
御不凡有个小妹叫玉秋风,按照御不凡的话来说是贤良淑德温柔体贴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姑娘,那热切的语气让黄泉以为他是想给他妹子拉皮条。当然御不凡说这些话的时候,黄泉也没错过漠刀绝尘默默扭过头的动作。
能让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漠刀都不忍直视不堪耳闻,御不凡这话里的水分有多少可想而知。
不过玉秋风这个名字确实有点儿耳熟。
等到黄泉一路追着御不凡和漠刀跑到一个酒吧,看到那个御不凡口中仙女一般的小妹时,才明白仙女这东西,她可能也是有基因变异的。
当时玉秋风手里正攥着一个玻璃酒瓶的瓶顶,眉眼如刀充满杀气地盯着对面那几个长相打扮都很杀马特的青年们,腾出另一只手把另一个姑娘往自己伸手拽,俨然一个护崽儿的老母鸡形象。酒吧里灯光暗淡,魔幻的光影效果晃得黄泉眼睛疼,一群杀马特超群的视觉效果看上去就像是扭曲的后现代艺术作品,没一个脸是清晰的,因为玉秋风挡着,黄泉也没看见另一姑娘长什么样儿。
看这场面,黄泉就差不多脑补了大部分情节。这大概又是一出登徒浪子调戏良家妇女结果被御不凡小妹抢了英雄的角色来个巾帼不让须眉的戏码。
御不凡和漠刀绝尘一看这情景,啥也不用说了,干脆利落地挡在两个姑娘面前,一副一言不合甩手就干的大义凛然样儿。
见又来了两个人,那群当代典型杀马特们倒是沉得住气,还没动手,只是脸色不太好看,说话语气更冲。
”今天这关各位的事儿,你们还是识相点儿让开!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行个方便,也好让我们交差。“
玉秋风一听这话,白眼儿一翻,十足的鄙视:“方便什么?方便你们猪狗不如地欺负人小姑娘啊?你都欺负到我家姑娘头上了,我还能忍?看你也是好手好脚,不好好发挥一下你可怜的人生余热,跑这儿来跟一小姑娘耀武扬威,骨气是全部拿来泡汤了是吧?你爸妈是怎么教你的?”
这话可真毒。估摸了一下敌我战力,黄泉选择了默默围观,顺便给这姑娘的口才点个赞。
不过这群杀马特怎么也看着有点儿眼熟?
那群杀马特一听这话跟磕了药似的,气的估计大脑都蒸腾了,为首的那个拳头紧了又紧,手指关节“咯吱”的响,眼看着理智就要被怒火彻底焚烧,却好像还被什么东西勒住了最后一丝理智。
“这位小姐!我们看在过往的份儿上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不要得寸进尺!”那声音是真大,也真怒。估计口水都喷了出来,御不凡和漠刀绝尘后退了一步,依然坚定地把两个姑娘护在身后。
看这架势,估计要干。
黄泉也犹豫着要不要出手。
就在这时,为首的那个像是想起什么事情,深深吸了口气,手一挥,那几个杀马特们集体退了一步,然后弯腰,鞠躬,齐声喊道:“小姐!请随我们回去!”
御不凡和漠刀绝尘皆是一愣,摆出的架势都松懈了一秒。
玉秋风反应了几秒,然后愣愣地转头看着她身后的姑娘,犹疑问道:“他们说的小姐……是指你吗?”
玉秋风这一转头,可算是给黄泉挪出了视线落点,然而等看清玉秋风背后那姑娘的脸,黄泉惊得差点儿把刚才顺便拿来的酒杯给摔了。
“君曼睩!?!?!”
那群杀马特听到这一声惊呼,纷纷转头朝黄泉看来,这下黄泉算是彻底看清楚了。
这特么不是冷吹血那一帮子人嘛?!
冷吹血也见着黄泉了,虽带着点儿不甘愿,还是冲黄泉行了一礼。
”少爷。“
黄泉没理冷吹血他们,大步走到君曼睩跟前,问道:“怎么回事?”
君曼睩刚看见黄泉又惊又喜,不知想到什么一双盛了露水一般的眼睛却又露出迟疑的目光,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般地低下头,嗯嗯啊啊半天没总结出一句话。
旁边已经被一系列超展开冲击地愣神的御不凡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清了清嗓子:“咳……有没有谁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挽弓几番 2016-08-05 16:51
三、逢君不予时
君曼睩一向是个好孩子。
不服的找罗喉说理去。
不过在黄泉来看,君曼睩这小棉袄一向敬业,对罗喉又爱又敬,乖巧懂事的很。罗喉对君曼睩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手里怕化了。要有人动君曼睩一根汗毛,罗喉估计能抄上门灭人全家。
这就么一对父女中楷模,居然还能出现君曼睩离家出走罗喉派自己人马找人的青春剧戏码?
不管怎么说,黄泉也算是君曼睩名义上的哥哥,也不能看着她真离家出走,一想到那老头子没准儿正在家里黯然神伤,黄泉就觉得浑身不得劲。
“跟我回去。”
君曼睩低下头,倔强地摇头。
“黄泉,你也别逼我。”
黄泉心想怎么就我逼你了,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乱跑合适吗,就算是有朋友收留也不成啊。
不过君曼睩倔起来那是罗喉也要退让三分的,黄泉也想明白她跟罗喉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就转身对冷吹血一群人说:“你们先回去,就说君曼睩在我这儿,让老头子放心。”
冷吹血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少爷一向不甚服气,拿着罗喉的命令当令箭:“少爷,老爷说了,让我们把小姐带回去。您别为难我们。”
黄泉才懒得理会冷吹血对他的不满,不耐烦地挥手说:“你就这么跟老头子说,有什么事儿我担着。不然你家小姐真发起飙来,你还打算把她打晕带回去?真要有这个胆儿我也算服你。”
冷吹血被黄泉堵得没话说,悻悻地带着手下一干人等离开了酒吧。
黄泉等人走了,拉着君曼睩就走出了酒吧,身后围观了整出戏的三人怔愣了半晌。
御不凡抬手扶额:“我怎么觉得自己看了一出穿越戏码?还少爷小姐的……小妹,你这朋友什么来历啊?”

黄泉把君曼睩带到刀龙大学附近一家挺有名的咖啡馆,俩人点了些喝的,黄泉坐君曼睩对面儿,开门见山:“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还未成年怎么就跑去酒吧了?老头子要是知道非拆了那家酒吧不可。你还有一年就高考,要没什么大事儿,老头子肯定是让着你的。”
君曼睩低着头喝咖啡,她跟黄泉一样,受罗喉影响,喝东西喜欢喝纯的,不爱那些乱七八糟的口味,所以点的是美式咖啡,没糖没奶,平时没什么感觉,这时候喝起来,就不知怎么有点儿苦涩了。
她沉默着,黄泉也不急,拿着手机玩游戏,等着君曼睩自己开口。
“黄泉,我谈恋爱了。”
黄泉手一顿,手机屏幕上亲切地闪着“game over”的字样,他抬起头挑着眉盯着君曼睩:“……认真的?”
君曼睩点头。
要黄泉说,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好时节,春心萌动来一段青涩没好的恋情,不管以后成不成,只要现在认真了,付出了,记住了,以后总归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回忆。罗喉做派虽然古董了点儿,但还算讲道理,对君曼睩和黄泉就更加没有底线。只要那男生够优秀,对曼睩是认真的,罗喉顶多逮住那小子言传身教一番,也不至于反对到把性子一向挺好的君曼睩逼到离家出走啊?
“大伯不同意,让我和无心断绝关系。”
“没商量的余地?”
君曼睩点头。
这一次罗喉意外地在他一向疼爱的君曼睩面前展现了他铁血独裁的一面,不仅没收了君曼睩的手机,还亲自去君曼睩的学校把那个刀无心的倒霉小子揪出来威胁了一番,做了一回电视剧里棒打鸳鸯不明事理的父母。只是刀无心那小子还算有几分血性,坚持不肯跟君曼睩分手,气的罗喉直接一拳揍了个刀无心轻微脑震荡,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检查呢。
君曼睩也是第一次见到她大伯对她那么严厉,小姑娘的心即被吓到又被激起从来没发作过的叛逆情绪,干脆利落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离家出走了。
其实后来想想君曼睩也有点儿后悔,毕竟罗喉是真疼她,从小到大但凡她想要的希望的,罗喉从来没有拒绝过她,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就触碰到了罗喉的逆鳞,惹罗喉动了真怒。但就算是真生气了,罗喉也没打她骂她,知道她离家出走了,还派了人着急地找她。
“黄泉,这事儿你得帮我。”君曼睩诚恳地看着黄泉,“大伯性子固执,你先帮我回去看看他有没有消气,我再回去。”
“然后呢?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要是老头子说有他没那小子,你还真能抛弃老头子?”
君曼睩深吸了口气,坚定道:“大伯从小护我长大,我是断不会离开他的。但有些事情,不争取一下,我也不甘心。”
小姑娘说的既坚定又不失情义,黄泉也没了话说。正好他也想回去看看罗喉,便答应帮君曼睩探探罗喉的口风。

黄泉回去的时候忘机带家里的钥匙了,敲了门也没人应,刚要打罗喉电话的时候想起来他们家门口花盆底下有一把备用钥匙。黄泉弯腰挪开那盆月季花,金灿灿的钥匙安稳地躺在那里。黄泉开了门,别墅里面没开灯,全靠着落地窗户里透着的那点儿夕阳暗沉的光芒照亮,光影之间的界限很模糊,像老电影里画质不清的画面。空气有点儿凉,十一月的秋意已经带着些许的寒意,黄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以为家里没人,黄泉正打算开灯,就看见靠着沙发合着眼睛的罗喉。他走过去,刚想问罗喉问什么不开灯,就发现罗喉睡着了。如果罗喉醒着,那么黄泉走近的时候他的眼睛就该睁开了。
黄泉放轻了脚步走到沙发旁边,看见罗喉手里还拿着手机,眼睛底下有些许的倦意,眉间微皱,看上去睡得不算太舒服。那双总能给人无限威压的血红色眼眸阖上的时候,黄泉就发现罗喉其实长得挺不错,就像现在,如沉睡的雄狮,收起锐利的爪牙,敛去一身凛冽气息,带着些许疲惫,沉睡在并不安稳的梦乡。
这样的罗喉让黄泉有些陌生。纵然黄泉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罗喉是他养父的身份,可不能否认的是,黄泉内心对罗喉仍有几分尊敬和崇拜。这种尊敬崇拜是源于男生天性里对于强者的敬重和追逐。
罗喉太强大了。
黄泉从不曾看见生活打败过他,伤痛击溃过他,磨难屈服过他。这种强大给予了黄泉最安全的保护,却也成为他最不甘的束缚。他想要超越,于是他选择了暂时离开。
但是在这时候,就在黄泉坐在罗喉旁边凝视他的时候,却有了想待在他身边,陪着这个看上去仿佛永不会疲倦倒下的男人的想法。
黄泉看了罗喉一会儿,思考着是叫他醒来还是把罗喉扶到房间好好睡,罗喉却在这时候醒来了。他睁开红色的双眼,呆然地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好像睡着了。他感觉有人在他旁边,然后转头就看见黄泉,一瞬间凌厉起来的气息又快速收敛起来,变得云淡风轻。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黄泉起身开灯,又去给罗喉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你都多少天没睡了?”
罗喉喝了几口水,意识才总算是完全清醒,他没回答黄泉的问题,反而问道:“曼睩现在在哪儿?”
“在玉秋风家里,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你放心。”黄泉坐到罗喉旁边的沙发,“君曼睩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你打算怎么处理?”
罗喉把玻璃水杯搁在茶几上,直了直腰,坐姿恢复了以往端正严肃的样子:“这件事情我会处理。”
言下之意就是让黄泉不用操心。
黄泉早对答案了然于心的黄泉翻了个白眼,反正他眼睛小,罗喉也看不出来。
“黄泉,不要对我的话有所质疑。”
……好吧,他低估了罗喉对他的了解程度。
“老头子,你可能不知道。”黄泉往左倾了倾身子,让他更接近罗喉,仿佛是为了让他更加能听清自己所要说的话,“我比你想的,还要了解你。”
罗喉侧过头看了一眼黄泉,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黄泉对这种平静无波的态度很不待见,他哼了一声站起来,立在罗喉的面前:“你宠君曼睩,在底线允许的情况下,几乎是百依百顺。就算她想谈恋爱,只要对方没对不起君曼睩,你估计也就当小孩子的游戏看过就算,根本不会亲自出马收拾他。刀无心哪来那么大本事,能让您老人家动了火气?君曼睩看人眼光不差,说明刀无心这人没什么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只能是刀无心的背景了。”黄泉慢慢俯下身,夕阳暗沉的光从他背后打过来,硬是给黄泉渲染了一种神秘莫测的气质,他一手按在罗喉背后的沙发靠上,一边儿几乎抵着罗喉的额头问,“刀无极。这人也是本市有名的集团总裁,他怎么招惹你了?”
罗喉随着黄泉的逼近也慢慢抬起头,在不足五公分的距离,他看见了黄泉幽蓝的眸子,在不算强烈的灯光下仿佛闪着光,比起八年前,多了几份让人欣赏的神采。在这样的姿势下罗喉几乎被黄泉圈拢住,居高临下的姿态让黄泉多了点儿逼人气魄。
罗喉缓缓伸出手,落在黄泉的头顶,然后使劲儿揉了揉黄泉那头依然白花花软乎乎的白毛,说了声:“别闹。好好说话。”
黄泉那股子阴沉逼人的气势一下子破功,倒在罗喉旁边理着那头被弄乱的自然卷:“靠,我都几岁了能不揉我头发吗?还有我没闹,你赶紧给我说清楚,你到底为啥不想让君曼睩和刀无心扯上关系!”
“这对你来说,不重要。”
“重不重要我来评价,我跟你说,你要是不跟我说清楚了,我立刻撺掇君曼睩离家出走,而且保证你一时半会儿找不出来……别看我,都跟你学的,我有几分本事你应该是清楚的,罗喉。”
罗喉瞅着黄泉一脸势在必得的自信劲儿,心想这孩子算是白养了,学的本事全反过来对付他了。
然后他又想起一个问题,很不满地提出:“叫长辈名字很没礼貌,黄泉。”
黄泉在心里默默靠了一声,想着我就这么叫了怎么着,我还打算叫一辈子呢。

挽弓几番 2016-08-12 15:00
四 时光韶华逝
罗喉并不想让黄泉了解过去的一些是非,这没有必要。这个冷漠而骄傲的年轻人理当有属于他的一片广阔辽远的美好天空,那些属于罗喉过去的陈旧时光和恩怨纠葛都不应该在黄泉心上投下阴影。
但罗喉显然低估了黄泉的执着,这个他一手养大的年轻人有着强悍迅捷的行动力和一个聪慧灵活的脑袋,他从罗喉异于平常的态度中察觉到刀无极这个变数,立刻就着手运用手上的一切资源来调查刀无极这个人。当然这一切没能瞒过罗喉,黄泉压根也没想瞒着罗喉,他就是要用行动告诉罗喉,就算罗喉什么都不说,他黄泉想要知道的,就一定能知道。
罗喉从不小看黄泉的决心毅力和执行力,他对这个“养子”的底线一向都随着黄泉的固执而一退再退。在刀无极察觉有人调查他之前,罗喉制止了黄泉的动作。
“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告诉你。”罗喉血红色的眼睛流露出些许无奈,这种无奈很少出现在罗喉的脸上。
黄泉像是早有预料般咧嘴一笑,他伸手捏捏罗喉带着婴儿肥的脸:“早这么干脆不就好了?”
罗喉等黄泉捏够了,抬手挪开他蹂躏自己脸的爪子,站起身来对黄泉说:“收拾一下,带你去见一个人。”
黄泉被迫收回手,不甘不愿地起身:“不是要带我相亲吧。”
“我还没有祸害他人的想法。”
“……你什么意思啊,罗喉!!”
“我说过了,叫长辈名字不礼貌。黄泉,你的记性似乎与你的年龄不甚匹配。”
“哈,你的脸跟你的年龄更不匹配,老头子!”

罗喉驱车带着黄泉来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子里,镇子里至今还保存着久远前的建筑风格,四合院的格局,素雅的青砖白瓦,青石板的小路刚刚被雨林洗过,现代主义的风暴在这里化为清风细雨,浇润着弯绕的河流旁边的垂柳。车子在小镇立面行驶不便,罗喉和黄泉下了车,步行来到了一家四合院。
狮子门环扣到第五声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那是黄泉第一次见到醉饮黄龙,这个男人一头白中掺金的长发,俊朗的脸上挂着豪迈中透点儿傻气的笑容,见到罗喉有些惊讶,但还是哈哈笑着拍拍罗喉的肩膀打了个招呼。
怎么说呢,跟罗喉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两种人啊。黄泉默默评价。
醉饮黄龙领着两人进入,绕过石屏,宽阔的院子里种满了桂花树,此时正是秋季,花香浓郁得仿佛要凝成琼脂,抓一把在手里。
醉饮黄龙说他家以前就在花园里种了一棵很大的桂花树,到了秋季,最小的弟弟会喜欢爬到树上玩,害的他提心吊胆的。
“那我比他乖多了,顶多只会把新养的薄荷塞到罗喉煮的汤里面。”黄泉余光瞄了罗喉,罗喉的神色依然平静,甚至带了点儿回忆过去时的柔和。
“哈哈哈。我知道你,黄泉。”醉饮黄龙将人引到正厅,给罗喉倒了一杯茶,然后给黄泉倒了一杯牛奶。
黄泉很嫌弃地拒绝了。
“我和罗喉不常见面,但见面的时候,他会提到你。”
“哦?”黄泉起了好奇心,“他都说我什么了?是不是说这臭小子又不听话还恩将仇报整天惹是生非真后悔把他捡回来?”
“黄泉。”罗喉冷声道。
“切,无趣的老头子。”
“哈哈哈。你们感情真好。”醉饮黄龙笑的很豪迈,他拍拍黄泉的肩膀,力道大的让黄泉暗地里龇牙咧嘴了一阵,“你们先聊着,午饭快好了,就在这里吃一顿吧。”
“嗯。”罗喉道,“也好。”
醉饮黄龙便去厨房做饭了。
黄泉在正厅里没事干,四处打量着木质的家具和一些装饰品,在正厅的左面有一面很大的照片墙,黄泉走近了看,有些照片很新,像是最近刚拍的;有些则有些年头了,目测年代最远的,大概在十年前左右。照片里的人随着岁月流逝面貌在不断变化,但还是能看出来,整整一面墙的照片,都是三个人。
这三个男子面貌上都和醉饮黄龙有些相似,黄泉推测,这三人大概就是醉饮黄龙的兄弟了。但奇怪的是,这么多照片,竟没有一张兄弟合照,不管是四人还是三人两人。
“照片上的三个人现在应该都不认识彼此了。”罗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黄泉的身边,“除了醉饮黄龙,大概他们也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自己的兄弟。”
黄泉不知怎么,心里蓦地一动,继而奇怪道:“怎么回事?”
“因为一场事故,醉饮黄龙不得已,将三个弟弟分别送往三个地方,还请天不孤消除了他们部分的记忆。所以他们不记得醉饮黄龙,也不记得其他兄弟了。”
“这些事跟刀无极有什么关系,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具体的你可以问醉饮黄龙,然后你就会知晓答案。”罗喉好似并不怎么想让黄泉知晓那些被尘封的过去,尽管答应了黄泉告知他想知道的一切,罗喉也没有多大的兴致将它们讲述出来。
黄泉无意勉强罗喉,但他总想了解眼前这个人,从他们相遇的岁月,以及那些来不及相遇的时光。
午饭很简单,但也很实在。三菜一汤,加上一坛醉饮黄龙自己酿的米酒。比起罗喉和黄泉,醉饮黄龙无疑是最健谈的那一个,他兴致勃勃地讲了些小镇的民俗特色和优美的风景,又询问了罗喉最近几年的近况,顺道还问了一下尚风悦和枫岫主人的情况。
罗喉用三言两语结束话题,醉饮黄龙也能马上另找话题,一个人也能聊得兴起。
饭后醉饮黄龙收拾了餐桌去洗碗,黄泉以帮忙为名跟在他后面,但他所谓的帮忙只是在醉饮黄龙洗碗的时候全程围观。醉饮黄龙也并不在意,他用手巾擦干了手上的湿痕,搬了个凳子坐在廊子边,看着院里的桂花树,笑道:“我大概知道你们来的原由。”
黄泉倚在门边儿,心想:总算进入正题了。
“我跟罗喉虽然认识十多年了,但他不爱往我这边儿跑,我也很少出去。能让劳动他大驾的,大概也就只有他看重的人了。”
黄泉狭长的眼线因为这句话颤动了一瞬,但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醉饮黄龙自顾自地讲下去:“我跟罗喉相识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当时我们两家斗得挺狠,本来没什么仇,但不知道什么回事快斗到你死我活了。我是继承家业,罗喉是跟他三个弟弟白手起家。说起来,还是罗喉更厉害点儿。”
还能因为什么。黄泉想,利益呗。就这两个字就足以成为一切仇恨的源头和理由。
“你应该看到那面照片墙了吧?其实我有四个弟弟。刀无极是最大的那一个,当然那时候他不叫刀无极,他叫做炽焰赤麟。”
黄泉有些惊讶,心里比对着醉饮黄龙和刀无极的样子,没感觉这俩人有几分相似啊。
“赤麟有能力也有雄心,但不得我父母的喜爱。小时候还会努力争取让自己更优秀,但后来发现即使他变得更加优秀,也依然得不到父母的关注。也许是察觉了这个事实,赤麟就变得沉默。后来想想,他其实过的一直很憋屈吧,他努力追求的东西被我轻而易举地得到。我这个做大哥的,总觉得对不起他,本来是想把家业传给他,但我没想到他会那么等不及。
罗喉曾经提醒过我,赤麟的目的不单纯。但当时我们还斗着呢,我哪里会相信一个对手的话从而怀疑自己的弟弟呢?后来银戎星痕白帝他们三个身体纷纷出现异状,我才察觉不对。但那个时候,我也中了毒。”
一两颗桂花被风吹到醉饮黄龙的脸上,被他用手拂开,他用着沉重的平和语气继续讲:“赤麟趁这个时候夺取了家业,联合了罗喉的敌人,打击罗喉。因为那场斗争,罗喉失去他三个义弟。但刀无极他们也没好过,邪天御武死了,他的集团也受到重创,两人才算是熄了火。但这梁子,算是永远都解不开了吧。”
“我趁刀无极没注意的时候,找了尚风悦和枫岫主人帮忙,解了毒,又付出了些代价,把银戎他们救了出来,送到尚风悦那家医院医治。就是在那里遇到了刚刚送走三个弟弟的罗喉。当然,我们又打了一架。打完之后,我向他道歉。罗喉当时什么也没说,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绷到极致弓弦,再一用力就断了。”
“我怕刀无极会对银戎他们不利,枫岫主人说刀无极的主要目标就是罗喉和我,所以听了他的建议,我把银戎他们送走了。”
醉饮黄龙大概讲的有些口干,就站起来走到厨房用瓢舀了厨房里储备的泉水喝了几口。
黄泉听完,冷冷哼了一声:“我要是你,干脆一刀剁了刀无极,永绝后患。”
醉饮黄龙还没咽下去的水一下子喷了出来:“咳咳咳……你这孩子要不要这么暴力?”
黄泉听完这些过去只觉得浑身都不得劲儿,有一股火想发又不知道从何发起,他嘴一咧,露出个勘称狰狞的笑容:“暴力?我倒是好奇,依着老头子的性子,刀无极整死他三个义弟,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醉饮黄龙放下葫芦瓢,叹口气道:“罗喉的三个兄弟的死是邪天御武干的,跟刀无极没有直接关系。而且……唉,当时君曼睩年纪小,罗喉不想让这些事情影响到君曼睩。何况,刀无极也不是那么容易弄死的。”
“那你在弄死刀无极这件事上,抱有怎么样的看法?”黄泉见醉饮黄龙脸色一僵,就猜出了大概,“你能安分守己地在这个小镇子里待这么多年,就说明你没有想除刀无极而后快的心思。”
“他毕竟……是我弟弟。”
黄泉一刀见血:“可他并没有把你当成兄弟。”
醉饮黄龙沉默不语。
黄泉有些意兴阑珊地站直了身子,随手折了一枝桂花把玩:“人心都是自私的,会偏爱自己看重的人,其他都不重要,或者说,没那么重要。刀无极之前能够得逞,你有多少责任?你那颗盼着兄友弟恭的心蒙蔽了你的眼睛多久?老头子虽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但那三个兄弟的死,他当真就能放得开?就算是为了君曼睩,他也不会放过刀无极。”
将心里那股火气发泄一部分,黄泉就拿着那枝桂花,转身找罗喉去了。
醉饮黄龙突然问了一句:“你知道罗喉是怎么形容你的吗?”
黄泉脚步一顿。
“故作冷漠但心地善良的小鬼,很可爱。”
黄泉沉默几个瞬间,然后很大声地哼了一声,迈开脚步离开了。
醉饮黄龙没告诉黄泉,“很可爱”那句是他自己加的,不过回想着说这句话的罗喉的表情,他想表达的,应该是这个意思没错。

黄泉回到正厅的时候,罗喉正坐在那里翻看着一本古旧的书籍,大概是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来,就看见黄泉那张冷漠精致的脸上写满了“大爷很不爽”的情绪。罗喉大概知道原因,也不说什么,又低下头来看书。
黄泉走到他旁边坐下,看着罗喉那张一向缺乏表情的婴儿肥娃娃脸,红色睫毛低垂着掩盖了那双看上去很有威慑力的血色双眸,但即使看不到,黄泉也能想象得出那里面蕴藏着怎样的神情。
“喂,罗喉。”黄泉把手上的那枝桂花递到罗喉面前,“给你。”
罗喉的视线转移,落在那枝零星撒着嫩黄色小花的枝叶上,放下书籍,伸手接过了那枝桂花,然后抬眼看着黄泉,神色有一瞬间的疑惑。
“我现在同意你的看法了。刀无心那小子确实配不上君曼睩,走,咱们赶紧回去棒打鸳鸯!”
罗喉似乎是被黄泉的话逗乐了,露出一个不甚明显的笑容。他摸摸黄泉蓬松柔软的白发,说:“黄泉,别生气。”
黄泉趴在桌子上说:“我没生气。”
“嗯。”
“喂!你就这反应啊!”
“黄泉,我们回去吧。”
“啊?……哦。回去吧。”

藍石 2016-08-13 02:26
黃泉這是''一咬定終身''啊!和羅喉初次見面,就在人家身上留下印記,還死活不叫人家父親,虧羅喉辛辛苦苦無微不至的照顧你到大,原來是早就準備把他當對象了啊!所以當然不能叫聲爸,否則以後怎麼推倒人家嘛!
那位楓岫先生,肯定常常有齷齰的思想,所以羅喉才能反應這麼快~~
長大的黃泉對羅喉的思想已經變了,可惜羅喉對黃泉的態度似乎始終如一把他當兒子啊!看來要讓羅喉開竅,黃泉以後有一段辛苦路要走!
每次看見五龍,就是討厭大哥太優柔寡斷,以致害人害己,希望黃泉以晚輩身份對他說的話,能讓他想通一些,不過我看很難~~
曼睩啊!放棄刀無心吧!就算羅喉可以放下殺弟之仇,你也不可以忘了殺父之恨啊!雖然刀無心很無辜就是~~

文裡每位角色的個性都寫的跟劇裡很相似,讓人看了好激動,好久沒看見這麼好看的文了,期待下一篇啊~~

挽弓几番 2016-08-13 21:37
谢谢喜欢啊~黄罗这CP本来就冷我还入坑晚,能遇到同好真的是很开心!枫岫就是一个神棍啦哈哈不用管他,嗯。
在我看来,黄泉一直是个很有点儿别扭但是勇敢的人,武君则需要一些刺激才会开窍啦。

挽弓几番 2016-08-17 00:34
五、逝者不再来
御不凡打电话过来跟黄泉说他们艺术系的大作业要交了,结果班长跟老师都没找着黄泉人,差点要报警。
“你们班班长拉着我的手声情并茂地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实在勉强,人可以不要,作业交了就行。”
黄泉背往沙发上那么一靠,双腿架在茶几上,露出一个颇有罗喉风范的微笑:“请你转告班长大人,看在他这么关心我的份儿上,回头免费送他天国三日游,不用谢,千万别跟我客气。”
“得令,肯定一字不差原封不动地送到。”御不凡的声音带着笑意,“不过这段时间你去哪浪了?这乐不思蜀的,我以为你是找个山林看破红尘出家去了。”
“合着你眼里和尚都是扶不起的阿斗是吧?别耍嘴皮子了,君曼睩呢?”
“跟秋风住一块儿,且供着呢。你们家大小姐人真不错,温柔又没架子,长得也好看,你们真的有血缘关系吗?除了同样漂亮的一张脸,看不出任何基因上的联系啊。”
血缘啊……黄泉被透窗而来的阳光刺到了眼,阖上眼帘,对电话那头的御不凡说:“跟君曼睩说一声,我要见她,还是上次那家咖啡馆,今天下午三点。”
黄泉挂了电话,拿起一条跟他有些不搭的暖金色围巾,准备出门。
围巾是前几年落后送他的,黄泉不怎么怕冷,即使到了冬天,穿着依然单薄,他肤色白的透明,头发也是白花花的看着像雪,就算是夹杂了几缕鲜红的发丝,也只是将黄泉衬得愈发让人看着就觉得冷。罗喉大概也是看不下去了,就去商场买了一条暖色系的围巾,强制性给黄泉围上,过于明媚的颜色和黄泉本身有些不太搭调,黄泉嫌弃着罗喉暴发户一般的审美品位,那个冬天,倒也是乖乖围上了那条围巾。
如今已是秋末冬初,风尚算不得刺骨,但也有了透人肌骨的寒意。黄泉习惯性地戴着那条围巾,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准时拉开了那家咖啡馆的大门。
君曼睩早就点好了东西等他,见他来了,露出一个熟悉的笑容跟他打招呼:“去年我也送你一条围巾,也没见你每年戴,可真是厚此薄彼啊,黄泉。”
黄泉不接她的话茬,直接问道:“这几天跟老头子联系了没?”
君曼睩点点头:“我打了电话向大伯道歉,无心那边也没事了,现在在他家休息。”她用小勺子搅了搅杯中的咖啡,点的依然是美式咖啡,君曼睩漫不经心地搅动着,半天也没喝一口。
黄泉看着眼前这个亮丽动人的姑娘,罗喉将她保护得很好,她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中长大,除了生命中缺席的父母,她的一切都被罗喉很好地照顾到了。这个姑娘还不懂得恨,对这个世界的恶意也了解的不多,她对生命中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抱着最大的善意和期望。就像她提及刀无心时灿若星辰的眼神,藏着细小的幸福和快乐,让人不忍打碎。
黄泉想,老头子宁可跟这丫头闹翻当一回八点档里封建时期不明事理的大家长,大概也是不愿她陷入爱恨纠葛的漩涡中。
“君曼睩,我跟老头子一样的想法,刀无心配不上你,踹了他吧。”
既然老头子都要当一回残暴的大家长,我也必须跟上脚步棒打鸳鸯啊。黄泉想。
君曼睩大大的眼睛闪过一瞬间的惊讶,随机便是良久的沉默,咖啡早被她搅拌得失了味道,被搁置在一边。
黄泉做好了被君曼睩质问的准备,但这个姑娘在沉思半晌后,突兀地问了一句:“黄泉,这其中到底还有什么隐情?”
黄泉细长的眉一挑,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闪烁着不明原因的光芒。
哈。罗喉,你口中的小姑娘可远比你想象中的聪明许多啊。
“君曼睩,一个人的出生不能被自己左右,那他该不该背上父辈的孽债呢?”黄泉的声调被他刻意压低,“如果你也曾背负仇恨,你是选择放下和原谅,还是继续背负?”
“你……”
“我的提示就到这里。”黄泉食指规律地敲打着桌面,他的脸上又挂上了他独有的骄傲和冷漠,“老头子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你比谁都了解他,哦,当然可能要排除我。老头子始终认为你需要保护,可我觉得,有些选择得自己来做,才算是公平。”
君曼睩的眼神在黄泉的话语中慢慢变得坚定,她冲点点头:“我明白了。”
“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了解一切,但前提是,不让大伯担心。”君曼睩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这阵子以来积累的负面情绪似乎在做了决定之后就变得云淡风轻,化成深秋里的一阵风,风过无痕。

黄泉并没有特意去了解君曼睩之后的决定和动作,只知道几天之后她重新搬回了家里,向罗喉郑重地道了歉,罗喉一如之前许多次那样,抬手摸摸君曼睩的头发,原谅了这个孩子所做的所有事。
当然,事情暂时解决,黄泉也差点被自己欠下的大作业压个半死,熬了三个通宵才赶出来,交了作业就赶回家里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罗喉从被窝里把还没睡醒的黄泉拉出来,黄泉依然坚定地与周公约着会,一双眼睛也不知道睁没睁开,长长的白发乱的跟鸡窝一样,他神游似的望了望周围,哼哼几声,干脆扒拉着罗喉一块儿又倒回床上,跟树袋熊似的抱着罗喉不撒手。
罗喉头被黄泉捂在怀里,差点儿没被憋死,掰着黄泉的手让他松开,抬头一看,就发现这孩子眼底下青黑的一片,黄泉生得白,黑眼圈就显得十分壮观。罗喉刚动了动,黄泉就下意识把他抱得更紧,完全当抱枕在使了。罗喉不甚明显地叹口气,干脆给自己找了个稍微舒服一点儿的姿势,合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等到黄泉再次找回自己的意识,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天色灰蒙蒙的,云层厚实且被压得很低,空气里都闻得到扑鼻而来的水汽味道。黄泉讨厌这种阴沉潮湿的天气,还有轻微的起床气,从床上起来把自己拾掇了一番,才带着一副写着“大爷我不爽”的表情幽幽地下了楼。
罗喉看上去正要出门的样子,见着面部表情暂时性瘫痪的黄泉,抬手指了指餐桌:“饭菜都还热着,快吃吧。”
“君曼睩呢?”
“在复习功课。”
“要出门?”
“嗯。”
“去哪儿?”
“枫岫主人那里。”
“哦,那个老神棍。”黄泉飘到了餐桌旁坐下,眼神在丰富的彩色上扫了一圈儿,满意地拿起筷子开吃,“说起来,我们学校附近的那家咖啡馆,你还记得吗?”
“怎么?”
“那家咖啡馆名字叫‘枫映色’,我一直以为是老神棍那个自恋狂的资产,后来才知道他们家老板是一个叫做什么‘拂樱’的大男人。老头子,我再也不鄙视你糟糕的名字了。”
“拂樱?”
“对啊。怎么了?”
“没事。吃完记得洗碗,我会晚些回来。”
“哦。”

枫岫主人带着金丝边眼镜正拿着一支钢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医生的白大褂被他放在椅背上,骚气的紫色衬衫不得不说还是十分称他的。他看见敲了门走进来的罗喉,瞥了一眼手上的手表,七点整。枫岫主人露出一个很神棍的笑容:“哎呀,武君还是一如既往的准时啊。”
“废话这种东西自己咽下去就好,我要的东西呢?”
枫岫主人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密封的资料袋,递给罗喉:“这是我能找到的所有有关黄泉的资料。”
“包括他的家人?”
枫岫主人嘴角牵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你真希望那孩子找到自己的家人?年轻人可是很喜新厌旧的,到时候你可不要找我来哭啊。”
“你的废话要是能少点儿,你的仇人就能少二分之一。”
“也没什么差别。”
罗喉坐在枫岫对面的椅子上,抽出那叠资料仔细的阅读,很快就提炼出重点。正如他当初所料,黄泉的身世不简单,越是庞大的家族浑水就被搅动得越厉害,利益纠葛始终束缚着人心的良善,罗喉此时倒是对替黄泉找回家人这些事有些犹豫了。
“我还是那个意见,既然你们已经成了一家人,这是缘分也是福分。没必要再去招惹麻烦。”
罗喉把那叠资料放进文件袋里装好,暗沉的血红色眼睛瞥了一眼好整以暇的枫岫主人,他突然想起黄泉说的一件事:“黄泉那个大学附近,有一家咖啡店,你去过吗?”
枫岫主人不明白罗喉为什么突然改变话题,但他还是摇头:“我不喝咖啡。”
“真遗憾,你应该去一下。”
“为什么?”
“那样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悠闲了。”
“……”
枫岫主人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带坏了罗喉,怎么这个人说话也带着一股神棍味儿。
“听说是一家叫做‘枫映色’的咖啡店,跟你的名字很像,不是吗?”
“……”枫岫主人脸上的悠哉表情有一瞬间的破裂,随即又恢复正常,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然后对罗喉道:“你的检查报告等会儿就出来。”
罗喉刚要说什么,就被枫岫主人一口打断:“我们跳过刚才那个话题。今天天气不错。”
罗喉斜瞥了一眼窗外风雨大作的天气,眉一挑,不置可否。

黄泉洗完碗,削了几个苹果给君曼睩送过去,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八点半了。微信的提示音响起,是御不凡发来的消息。
【笑定千秋】:哎呀今天新室友居然来报道了,是个小帅哥哦!
【黄泉】:我要向漠刀绝尘告发你红杏出墙。
【笑定千秋】:……别闹。不过新室友好像不是本地人,皮肤白的跟你有的一拼。
【黄泉】:关我屁事。
【笑定千秋】:别这样冷漠啊,好歹是新室友,了解一下咯。来,这是我拍的照片,技术不错吧~
【笑定千秋】:[图片]
黄泉可有可无地点开,照片上的男生带着略显腼腆羞涩的笑容,一看就知道是被御不凡刚调戏过,头发是深紫色,前面几缕小卷毛倒是和黄泉有点儿相似,皮肤确实够白,人也长得挺俊俏。
【黄泉】:这种照片你应该发在学校论坛八卦区上,保证很受妹子们的欢迎。
【笑定千秋】:我怕他经受不住妹子们的摧残。
【黄泉】:呵呵。
【笑定千秋】:他名字也挺好玩的,跟你有点儿像,叫做幽冥。
一个幽冥,一个黄泉。
都是死人待的地方,能不像么。
黄泉心想:原来这世上不是只有他的父母这么缺心眼,给孩子留了这么一个倒霉名字。

挽弓几番 2016-08-28 16:05
六、来去不可留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很玄妙的,相遇是缘分,相识也许只需要一个恰如其分的巧合。
就像黄泉也没想到那个跟他名字一样晦气的新室友会在短短一星期里从陌生人变成喜欢管他叫黄泉大哥的小弟一样的存在。
在家里颓废了三天,黄泉才把自己收拾出个人样,跟罗喉君曼睩打了个招呼,麻利儿地跑去学校了。
到寝室的时候仨室友都不在,黄泉给罗喉发了个短信,又找出下午上课要用的书,看时间还早,便打算在学校逛一圈儿再去上课。
刀龙大学最有名的,除了它本身丰富的师资教育资源外,就是以情侣达成率最高的参商湖。文学系的御不凡听到这湖的名字,用那把差点儿砸到黄泉的扇子轻点自己的额头,以一种“世道颓败,人心不古”的悲惋语气说:“天啊,这世界上还有文化人这种生物的存在吗?参商不相见,本就是指彼此对立,俩人看不对眼,如今用来当做情侣湖的名字,这是诅咒呢还是诅咒呢?”
当然,在黄泉看来,湖本身名字叫什么并不重要,他挺喜欢这个湖的风景,岸边柳树低垂,再外围一些是林立的桃树和李树,最外围是挺立高大的梧桐,层层叠叠的树木成了小情侣们最好的天然遮羞物。黄泉在晃悠的时候经常能够偶惊一两对正吻得如胶似漆的情侣,运气不好的时候,五六对也是极有可能的。但黄泉通常都是沐浴着小情侣们怨念受惊愤慨的目光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坦坦荡荡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偶尔遇到气急败坏捏着拳头揍上来的,也基本被黄泉三两下干趴下,从来没有意外。
当然,我们要相信,黄泉本身并没有跟这些你侬我侬的小情侣过不去的意思,只是这风景是大家的,没道理因为情侣多了就变成只有情侣才能来的地儿不是吗?
黄泉就是在像以往一样在湖边溜达的时候遇到了正被五六个人围殴的幽冥以及他小女朋友。当然说围殴有点儿不妥,因为幽冥的身手不错,那几个人并不是幽冥的对手,黄泉只是在有人趁机偷袭他小女朋友的时候用下午上课要用的艺术理论书狠狠朝那人砸了过去。
结果是,那人头破血流,书完好无损。
黄泉心想:这书质量可真不错。
幽冥和他女朋友爱染嫇娘感激黄泉那一砸之恩,又得知黄泉是幽冥室友,小两口还特热情地请黄泉吃饭。黄泉挥手说以后再说,他要上课去了。
至那以后,幽冥就挺爱往黄泉身边凑,两人也算是熟悉起来。据幽冥他自己说,他因为家族原因,早早就被家人和一个女的订了婚,但幽冥爱上了身世平凡的爱染嫇娘,就想着跟家里说清楚。没想到这一说,说出一场无妄之灾。跟幽冥订了婚的那个女的不同意退婚,幽冥他爹也不同意,于是幽冥就想着干脆脱离家庭,离家出走了。结果在两人私奔的期间,幽冥他爹突然得急病去世,他大哥就赶紧把幽冥找回来继承家族,稳定局势。幽冥退婚的事也就被一拖再拖,眼看着幽冥退婚的心思没减退反而越来越坚定,女方的家庭估计也是坐不住了,就想着幽冥不能对付,那对付一个平凡人家的爱染嫇娘总可以吧?
于是爱染嫇娘就这样躺枪了。尽管幽冥也是明里暗里地保护着爱染嫇娘,但再这样明枪暗箭下去,说不定哪天幽冥一个来不及,就造成不能弥补的遗憾。
“我想过了,还是得跟丹滢家里说清楚,我是绝对不会娶嫇娘以外的人的。”
黄泉算算时间,问了一句:“你们谈恋爱的时候你多大?”
“高一吧。”
“私奔的时候?”
“高二啊。”
“……”黄泉心想,到现在还没搞定罗喉的他是不是太失败了。

也许是被幽冥那堪比偶像剧的恋爱经历给刺激了,黄泉琢磨着不能再这么温水煮青蛙下去了,他都煮了将近十年了,也没见动静,比起耐心,黄泉自认不如罗喉。但该怎么出击,这是一个需要深思的问题。
趁着大一的课业都还比较轻松,黄泉干脆到那家叫做枫映色的咖啡店里找了个兼职。那个取了个娘气十足的名字但确实是个男人的店主用那双对于男人来说过于妖气的眼睛从头到脚打量了黄泉一番,然后点点头:“你这张脸,当个后厨洗碗的可惜了,把自己收拾着,当门面吧。”
“哪里,老板你比我更门面啊。”
”你懂什么,我早就是招牌了。“
”……“
黄泉心想,老板真不愧他的名字,真真是个妖孽。
天气越发的冷了,路边的梧桐树的叶子掉的哗哗啦啦,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的落叶,踩上去吱吱作响。黄泉抱着咖啡店进的几箱咖啡,围着那条金色围巾,心里盘算着这个月跟老板结了工资他的钱够不够买他看中的那样东西。走过校门口的时候,看见一个眼熟的人,还没等黄泉打招呼,那人就冲他挥着手臂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黄泉大哥!”
是幽冥啊。
黄泉停下了脚步:“呦,没跟爱染嫇娘一块儿啊。”
“嫇娘今天有课。对了,黄泉大哥,这是我哥,苍月银血,今天来学校看我。”
黄泉早就发现幽冥身边还站着一个个子挺高的男的,这时候才发现这两人眉眼的确有几分相似,只是苍月银血银灰色的头发和俊朗的五官让他看上去比幽冥成熟的多。
“听幽冥提及过你,上次多谢你替幽冥解围。”
“没什么,就一本书的事儿。你们聊,我还要送货。”
黄泉腾出一只手来比了个再见的手势,转身朝着咖啡店走了。
苍月银血看着黄泉的背影,总觉得这个年轻人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苍月银血一下子回神:“没事。今年春节你带爱染嫇娘来家里过年吧,我记得你说过她是个孤儿。”
“真的?!”
“你已经是家主了,有些事情能够自己做主。但是属于自己的,要自己保护好。”
幽冥又惊又喜,一下子给他家大哥一个大大的拥抱:“大哥!你真是我亲哥啊!放心,我会帮你找到二哥的!”
苍月银血望着刚才黄泉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幽冥,你这个室友的家里还有什么人,你知道吗……”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十分应景地下在了圣诞节的的那一天。正好赶上双休日,咖啡店里几乎挤满了成双成对的情侣,黄泉被拂樱要求保持微笑的脸都快僵了,趁着休息的时间,赶紧用手按摩一下脸部肌肉。
这时候坐在咖啡店里专属的座位上悠哉地喝着咖啡看着杂志的老板就显得格外周扒皮了。
黄泉也没跟老板客气,看老板对面还有一个空出来的位置,就坐上去了。
拂樱从杂志中抬起头,削薄的嘴唇露出一个略显嘲讽的笑容:“怎么?今天没跟女朋友约会?”
“我没女朋友。”
“男朋友?”
“……暂时也没有。”
拂樱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表情。
“见鬼的圣诞节,难道这时候他们不是应该在家里哀悼那个死去的圣子吗?都跑出来成双成对的,今天又不是情人节。”
“节日是次要的,但凡处于恋爱期,哪天不是情人节?”
“听老板这语气……这是过来人啊?”
拂樱眉一挑,左眼眼底的那道纹路显得格外妖冶:“想听八卦?找错人了,年轻人。”
黄泉觉得这语气有些耳熟,莫名的既视感。
“我说老板,既然你叫拂樱,又有那么强的领域意识,那这家咖啡店干嘛不叫‘樱映色’或者什么樱啊的。”
“有意见?”
“还真有,老让我想起一神棍,身心都有点儿阴影。”
当初黄泉刚被罗喉捡回来那会儿,由于长期营养不良,老是生病,为此没少被枫岫折腾。现在看到枫岫主人那张脸,黄泉都感觉一阵屁股疼——打针打的。这几乎都成了黄泉的黑历史了。
“神棍?”
拂樱的表情有些微妙,好似从这个名词中也想起了什么不是很好但又挺怀念的事情。
“不提这个,老板,什么时候发工资,我急用。”
“我看你也不像是穷人家孩子,能有什么急用。”
“终身大事。算不算急?”
“……”

拿到工资买了东西,黄泉就赶回了家。路上车有点儿堵,回到家的时候君曼睩正在餐厅里摆放碗筷,看见黄泉,就嗔怪道:“我刚还跟大伯说你说不定交了女朋友忙着约会,不回来跟我们吃饭了呢。”
黄泉把围巾摘掉,室内温暖的气息捂得黄泉脸颊泛红,涤荡一身风尘仆仆:“我的大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要乱说啊,我刚下班。”
“下班?你钱不够用吗?”
“!?——罗喉,你走路都没声的吗?!”
罗喉穿着一件浅色羊毛衫,金中挑红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灯光下有些亮眼,那双暗沉的血红色眼睛此刻也多了些温度,也让罗喉这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暖意。
罗喉拿筷子敲了一下黄泉的头:“屡教不改。”
黄泉哼哼几声坐了下来。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比平常丰盛些,一看就是罗喉的手笔。罗喉给黄泉和君曼睩各盛了一碗炖的很香的鸡汤,才坐下来继续刚才的问题:“你最近在兼职?”
黄泉正吃着呢,嘴里塞着东西,随意地点点头。
“钱不够?”
摇头。
“体验生活?”
摇头。
“那……”
“老头子你就不要瞎猜了,我当然有我的用途。”
罗喉以一种“孩子大了有自己秘密了”的眼神瞥了一眼黄泉,低头开始吃饭。
君曼睩这姑娘吃得少,就一个劲儿地给罗喉和黄泉夹菜,说些自己学校的见闻趣事。黄泉偶尔会给一些辛辣的讽刺或评价,罗喉话更少,但会给他们一些中肯或一阵见血的提议。自黄泉来到这个家,这将近十年大大小小的节日,三个人都会默契在家吃一顿晚饭,饭吃的久了,菜冷了,汤凉了也不要紧。暖色的灯光下三个人都在,脸上或多或少都挂着柔和的暖意,或俏皮或嘲讽或简洁的言语一点一滴汇成温柔的河流,涓涓流的长久,这才最重要。

挽弓几番 2016-08-28 16:07
七、留得半生情
银血找上罗喉,罗喉知道是迟早的事情。
苍月银血最近在调查黄泉的家世,罗喉不可能没有发觉,只是他清楚苍月银血和黄泉的关系,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冷吹血恭敬地报告罗喉苍月银血请求和罗总见一面。
罗喉敛目沉默片刻,说:“叫他进来吧。”
苍月银血一如罗喉在照片上看见一样,沉稳而温厚的气质,俊朗的五官和黄泉精致的面容并无相似之处,只有那头银灰色的长发和白到一定程度的肤色和黄泉有几分接近。
苍月银血向罗喉鞠了一躬,只说来意:“感谢您这十年来对黄泉的照顾。”
罗喉暗红色的眼微微一沉,似乎是这句话让他有些不满,所以他并不回应。
“抱歉,这样说您可能有些误会。黄泉是我的弟弟,这么久没有找回他是我这个做大哥的失误。但黄泉与我们血脉相连,我和幽冥都希望黄泉能够知晓他的身世和我们这些兄弟的存在。”
“我对你们有所了解,苍月银血。”罗喉的语气因为过于低沉而显得不是很友好,甚至有一种近似于质问的严厉,“黄泉当初为何会差点死在人迹罕至的小巷,你是否清楚?”
苍月银血脸上闪过一丝惊诧,罗喉便一目了然,银血对这件事情并不知情:“你的父亲并不如你一样希望黄泉回到他的家族,甚至不希望他这个人存在。你存在,是因为你对你的父亲还有用,你是幽冥最好的保护者,但黄泉显然不是。”
苍月银血神色依旧沉稳,他说:“父亲如今已经逝世,仇恨并不是能让人幸福的东西。我和幽冥都欢迎黄泉这个兄弟,这个世界上,我们是黄泉最后血脉相连的亲人。我并不想从您的身边夺走黄泉,毕竟您才是在黄泉绝望的时候唯一对他伸出手的人,对此我们无限感激。我们只是希望,黄泉能知道,他在这世上还有真心关心他的兄弟。”
罗喉用那双具有无线威严的双眼打量了苍月银血许久,最后负手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苍月银血,说:“黄泉有选择的权利,但不许伤害到他,一点儿都不行。”
苍月银血闻言,抬眼看了一眼罗喉的背影,挺拔坚立,如同一道不倒的城墙,他深深向罗喉弯腰鞠躬,感激道:“我为父亲曾与您作对道歉,也为您为黄泉所做的一切感激不尽。”
罗喉目光虚无地落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来往飞驰的车辆仿佛与时间和生命赛跑,带着不明所以的急切和不安,奔往一个不可知的尽头。他得在终点到来之前,为黄泉和曼睩寻一处不用再彷徨不安的归宿。

黄泉从不畏惧这个世界给他的任何挑战,毕竟十年前在自己的母亲被莫名杀害自己遭人追杀差点儿在大冬天饥寒交迫而死的时候,他都顽强活下来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更加折腾吗?
黄泉现在承认了,还真有。
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和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俩人还摆出一副如出一辙的愧疚激动欢喜小心翼翼的表情一块儿看着他,活像是待罪的犯人是死是活就他黄泉一句话的事儿。
“黄泉,如今家族已经是幽冥掌权,我们都希望你能放下过去,试着接纳我们。”
“是啊,二……黄泉大哥。我和大哥是真心希望你能回来。”
“过去是我们家族亏欠于你,我们也希望对你有所补偿。”
“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
“……”
其实黄泉不是很想理他们,所以在喝完自己那杯咖啡并向老板拂樱说明那杯咖啡的钱从他工资里扣之后,他就潇洒转身走出了咖啡店。在走出了咖啡店的门之后,黄泉方才还算淡定从容的步伐一下子急促起来,他越走越快,终于在马路上开始奔跑,像是在追逐什么,又像是在甩开什么。黄泉往家里跑去。
家里有一片花园,花园里种着君曼睩最爱的蔷薇黄泉偏爱的栀子和罗喉喜欢的各种蔬菜。门口摆着黄泉十五岁那年君曼睩一起攒钱买来送给罗喉的多肉植物,养了很多年,当初的小花盆已经放不下了,罗喉就买了一个足够它再长很多年的花盆继续养。
进门后的玄关挂着黄泉当初决定学艺术时画的一幅画,那时他偏爱抽象艺术,画出来的线条凌乱无序,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玩意儿,罗喉把它挂上去的时候还研究了很久,最后带着一点儿挫败的心情叹口气放弃了。黄泉也不知道自己画的是什么,只是画的时候会想起罗喉那张有些婴儿肥又很好捏的脸,君曼睩笑起来很好看的酒窝,还有暖阳晒进客厅时他和君曼睩趴在罗喉腿上午睡的惬意。
客厅里有很大的液晶屏电视,但其实常常用它的只有罗喉,用的时候也几乎只看纪录片和新闻,黄泉吐槽他完全浪费了一张欺骗人的脸,脸是年轻但人就是老头子的做派。
楼上是他们的卧室和罗喉的书房,书房里的书架上摆着一排整整齐齐的相框,多是君曼睩,偶尔会有黄泉和罗喉,唯一一张合照里黄泉摆着一张不甘不愿的脸,君曼睩笑的无比灿烂,罗喉站在他们身后,宛如一个保护神。
那是黄泉被罗喉捡回来的第一年,君曼睩要求照的,被很好地保存在相框里,多少年里,时间都不曾使它褪色。
黄泉光是站在门口,脑海里就能跳出这个家里的每个角落,分毫不差。
他打开门,走到客厅,罗喉正坐在沙发上翻看一本书,暗金色的头发泛着暖色的光泽,看上去柔软流畅,他眼眸低垂,红色的睫毛像两片飞散的暖霞。
黄泉想,他一路奔逃,就差跑出一路狼烟,大概就是为了看到这样的景象。
罗喉似是察觉到什么,放下书,转头的瞬间,那双眼睛就落进了黄泉的眼睛里。
“黄泉,怎么了?”
黄泉一下子冲上去,抱住罗喉,把人扑倒在柔软的沙发里,死死抱住,不肯撒手。
十年里,黄泉很少这样做出类似撒娇的举动。第一次是在十一岁的黄泉高烧三天后醒来,看见罗喉端着水杯坐在他床边,带着略显疲倦的面容问他渴不渴,需不需要喝水。黄泉再次之前也经历过类似的高烧,都是找一个不算太冷的角落里蜷缩着身体,昏昏沉沉地熬着,熬过就继续活着,熬不过就算。从没想过醒来时会有人在身边,身体被温暖柔软的被子包裹,温度适宜的空气里有淡淡的清茶香。小小的黄泉盯着罗喉,又转眼盯着罗喉手里那杯水,最后猛地坐起来,扑进了罗喉的怀里。
“罗喉。”黄泉把脸埋在罗喉的怀里,闷闷地说。
“什么?”罗喉把手放在黄泉的背上,安慰地上下抚摸。
“我没有父亲,也没有兄弟。”
“……”
“只有一个看似温柔其实黑起来吓死人的小妹和一个长着一张娃娃脸老是板着脸脾气还挺大个性又固执的老头子。”
“我在你心里就这形象?……不许说曼睩的坏话。”
“哈。”黄泉蹭了蹭罗喉羊毛面料的衣服,“我们生活的很好,其他人谁也不需要是不是?”
“……”
“是不是啊,老头子。”
“黄泉。”
“你说,我听着呢。”
“黄泉,多两个血脉相连的兄弟,不好吗?”
“……不好。”
“哪里不好?”
“老头子啊……罗喉……我妈被两个男的捅了三十四刀死在一滩血里,怎么就没人问我好不好;我莫名地就被追杀,向警察局求救没人理我的时候,怎么没人问我好不好;我在垃圾桶跟一条狗抢食物的时候,怎么没人问我好不好……”黄泉拽着罗喉衣角的手指用力地泛白,他低沉的声音带着被回忆冻结的温度,“……零下几度的冬天,因为太饿了我没力气,只能倒在小巷子里生死由命的时候,只有你走到我身边,你问我,还活着吗。”
“罗喉,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没打算再把当年那些事儿翻出来弄出个谁是谁非你死我活……就是不想在我终于能选择自己的人生的时候,有人跟我说,过去一切不是因为老天看我不爽,而是那个贡献了我基因另一半的人看我不爽,所以随手干的,现在他死了,你可以原谅了,可以认祖归宗了,可以跟其他两个兄弟相亲相爱了。凭什么?我答应了吗?我同意了吗?问过我了吗?”
罗喉的手依然力道适中地如父亲那般安抚着黄泉,他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等着黄泉发泄完内心从不曾真正发泄过的情绪。他看过那叠详细的资料,了解黄泉所谓的父亲的家族,但他这次放弃了主动权,将一切的选择权利交给黄泉。他只等黄泉最后的决定。
但有些东西,你有了,才知道这东西的好处,没了,才知道这东西的珍贵。罗喉曾经有三个弟弟,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兄弟之间该有的,他都曾得到过,他知道这玩意儿的可贵,也希望黄泉拥有。
“……老头子,你说说话。”
“……”
“我知道你不会安慰人,出个声就好。”
“我也不知道,黄泉。有些事总得去选择了,才知道下一步。”
“那我要是选了他们呢?”
“这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干涉。何况苍月银血和幽冥并不是他们的父亲。”
黄泉一下子跳起来,一双狭长的眼睛此刻都瞪得能看见眼珠了,他死死瞪着罗喉,沉声问道:“他们找过你了?”
罗喉沉默片刻,点头。
“他们要你来说服我,是不是?”
继续点头。
“你答应了,是不是?”
罗喉抬起头与黄泉对视,那双冷色的冰蓝眼瞳里此刻已经火花四射,仿佛在下一刻就能引爆一场火灾。
“黄泉——”
“你想推开我?……你知道了?!”黄泉死死拽住罗喉的衣领,固执地瞪着他,他的眼眶似乎泛起了红色,这让他看上去有几分脆弱,他的话语带着几不可查的颤音:“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
“哈。”黄泉眼里汹涌的烈火在一瞬间全数熄灭,如同在炭火烧至火红时一碰冷水从天而降,火光被冰冷碾压,零星的火花在飞溅后挣扎着闪烁几下,终成灰烬。他攥紧手指,努力克制着,呼吸之间带着一丝喘息。
“罗喉……我不想跟你吵。我想我需要冷静。“
黄泉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的背依然挺直如松,只是步伐有几分狼狈和仓皇。
罗喉觉得有些头疼,而疼痛感在门被用力带上的一瞬间无限扩大,他重新坐下来,拿起早已冰冷的杯子,让冷水冲击着咽喉和食道。
事情有些脱出他的控制。他们之间的窗户纸捅破地太早。
手机铃声不识时务地响起。
“罗喉啊。”枫岫主人的声音永远带着一股子故作深沉的神棍味儿,“时间差不多了,你也该准备准备了。”
“我知道。”
“……你怎么了?声音不对啊。”
“没什么。具体事情你安排,要尽快。”

挽弓几番 2016-09-02 20:13
八、情不知所起
御不凡有些无语,这家人怎么回事,妹妹刚走,哥哥就跑过来了,合着他们家门口写着“免费宾馆,欢迎入住”是吧?
但黄泉的脸色实在不好看,本来就不算多开朗的一张脸此刻冷若冰霜,颇有空调的制冷效果。他还买了好多酒,红白啤都有,一罐一罐地开,一罐一罐地喝。见此状况,御不凡也差不多明白了这是感情上出问题了。
可问题是,最近也没见着黄泉和哪个女的走的近啊?
而且按照电视剧的剧情来说,黄泉应该出现在酒吧,跑我家来是作甚?!
“黄泉啊……”御不凡斟酌着开口。
黄泉拿着一瓶红酒往嘴里灌,顺势瞥了他一眼,眼神内容大概是“有话快说,没事闭嘴”。
“你跑我家来我没意见,你要喝酒我也没意见,但你跑到我家喝酒,我就有意见了啊。我爸管我可严,我们家不准喝酒的,这一堆酒瓶的,回头我可怎么跟老爸解释啊。要不……我陪你去酒吧?”
黄泉把酒瓶往地板上一搁,用手搓搓脸,回了一句:“老头子不让我们去酒吧。”
“……你是这么听话的人吗?”
黄泉斜瞥了御不凡一眼,心想:对啊,我是那么听话的人吗?
“算了,懒得去,那地儿吵得头疼。”
“好吧。那能说说是哪位有本事能让您都干出喝酒买醉的事儿啊?”
黄泉踢了御不凡一脚:“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喝酒买醉了?”
御不凡默默指着自己的两只雪亮雪亮的眼睛。
“我只想喝酒,可没想醉。我还得想事情呢。”黄泉坐在御不凡房间的地板上,背靠着床,仰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御不凡想了一会儿,最后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是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儿,但要真是感情问题……咳,其实这事儿不就是讲究个你情我愿么,弄清楚两人的想法,是分是和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要是觉得值了,那就好好在一起,要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也……那也没办法。你就干脆醉一场,当成什么都没法好了。”
黄泉嗤笑一声:“哪儿那么容易。”
“肯定是不容易的。但事后想想,也就是这么一个过程。哎,你那位的想法你搞清楚没有啊。”
黄泉背过身去不理御不凡。
“……算了,你先歇着。像我这么体贴的人,今天卧室就分你一半了。”
“漠刀绝尘知道这事儿吗?”
“……你睡地上!!”

半夜黄泉躺在地上睡不着。
当初发现自己对罗喉的那点儿心思时,也就十五六岁吧。当时黄泉内心对自己一阵厌恶,想着自己作孽,没必要拖上老头子。于是他也就打算让这刚发芽的小苗自生自灭最好枯死,那阵子他也稍稍疏远了罗喉。谁知道罗喉这老头子选择性神经迟钝的家伙偏偏对自个儿家里人的情绪敏感得要死,见黄泉总是有意无意避开他,以为这孩子是出了什么事儿不敢跟他说,那几天就可劲儿往黄泉身边凑,希望能发现黄泉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好替他解决。
整天看着罗喉在自己身边晃悠来晃悠去,黄泉心里那一棵小芽是时而迎风招展格外荡漾时而颓丧无比跟失了水一样,情绪来来回回地转变,黄泉身心俱疲,趴在床上不肯动弹,心想自己真是多灾多难。
罗喉就在这时候推门进来,看见屋里没开灯,黄泉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走到他床边坐下,伸手摸摸黄泉那头蓬松柔软手感很好的白毛,也不说话。黄泉晃晃脑袋蹭蹭罗喉的手,内心可纠结可纠结了。
末了还是黄泉没能憋住:“老头子,你说将来我要是犯了错误怎么办?”
“……杀人放火?”
“……没这么严重。”
“你还想抢劫啊。”
“你一定得把我往犯罪道路上推吗?”
“那还有什么错误我不能替你兜着。”
“……”
黄泉没出声了,他哪里敢出声,一出声就怕老头子发现他因眼眶发疼而引起喉咙干涩。
也就在那时候么黄泉发现指望着那棵小幼苗自我毁灭是不可能了,有些东西总得争取一下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

黄泉睁着细长精致的眼睛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罗喉君曼睩苍月银血幽溟的脸不停地在他脑海打转儿,转到最后转得黄泉一阵疲惫,终于合眼睡去。
那几天黄泉就在御不凡家里待着,偶尔去学校上课,也是尽量挑幽溟不在的时候,在他没理出个想法之前,谁都不想见。
但有人也不是你想不见就不见的。
黄泉在校门口遇到了好似在那儿等待已久的苍月银血。
天气很冷,苍月银血霜白的皮肤被风吹出了绯红,他看见黄泉,点点头,说道:“聊聊?”
黄泉把人带到了枫映色,点了东西后也不开口。
苍月银血陪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黄泉,你过得好吗?”
黄泉嘴角勾出一抹讥诮的弧度:“拜你们所赐,现在不算太好。”
苍月银血皱了皱眉,似乎感到有些愧疚和困扰:“我无意破坏你的生活,黄泉。”
黄泉看着窗外的风景不说话。
“我也曾和你一样,对月族这样的家庭深恶痛绝,尤其是在母亲去世的时候。”
黄泉斜眼瞥了苍月银血一眼。
“我跟你一样,都是私生子。只是我运气好点儿,是第一个儿子,父亲便留下了我。”
“我第一次见到幽溟,他大概只有三四岁吧,话都还没说全,却老爱往我这儿跑,拉着我的手喊哥哥。老实说,刚开始挺烦的,狠话也放了一堆,幽溟当时睁大眼睛泪汪汪的,像是吓着了,隔天却又跑过来了。”银血牵动了一下嘴角,笑的有些温柔,“后来有一次,我实在是烦了,甩开他的手还推了他一把,结果,幽溟被我推下了楼梯,摔得头破血流,哭得震天响。我有些慌,既害怕幽溟会出事,也怕父亲知道这件事后会留不下我。”
“结果,幽溟从头到尾一口咬定是他自己不小心摔下来的。父亲也就放过了我。”银血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我憎恨这个家族的冷血和利益至上,但幽溟是不同的。我相信月族在他的手上,总能多些温情,少些让人心寒的事情。”
“黄泉,我们想找到你,弥补只是一个方面。我只是希望,若你有一天再度陷入困境,至少有一个地方会无条件地接纳你。就像幽溟曾经接纳我一样。”
黄泉微微垂首,他的表情依然冷漠得让人看不出情绪,沉默不发一言。
“罗喉先生待你很好。我请求他让我们与你相认,他唯一的条件就是不准伤害到你。黄泉,得知你的成长是在他的保护下,我很欣慰。希望有一天,你也能回到月族,看一看你的兄弟们。”苍月银血付了两个人的帐,与黄泉道别后,离开了。
黄泉继续喝着那被早已冷掉的咖啡。
有个人在刚才苍月银血的位置落座,黄泉抬头一瞥,是那个长相颇为妖孽的老板。
“你旷工很久了。”拂樱慢悠悠地说道,“若是不想要工资,我是很乐见的。”
“老板,你可以再周扒皮一点。”
拂樱耸耸肩:“我对属于自己的东西向来分毫必争。”
“你怎么知道那是属于你的东西?”
“我的就是我的,夺过来,也算是我的。”
“哈。”黄泉冷笑,“强盗理论。”
“我曾经就是因为心软,才放过了一个人,结果那人夺了我的东西就消失了。从那时我就知道,是自己的就得好好攥在手心里,才能不被夺走,谁动都不行。”拂樱微微一笑,无限风情,黄泉却看出了那双眼睛里的几分狠绝。
“谁这么厉害,夺了你什么东西?”
“一个神棍。至于夺走我什么东西……“拂樱忽做西子捧心状,语气哀绝,”当然是我的心啊~“
“……不想说就算了,至于恶心人吗?”
“哈。”
就在这时,黄泉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君曼睩的号码。
黄泉刚接通,就听到君曼睩有些急切的声音:“黄泉,你知道大伯的行踪吗?”
黄泉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回事?”
“大伯前几天交代我他可能要出差几天,让虚蛟来照顾我。”
“这不是挺正常的?”
“但是我在大伯的书房找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所以有些担心。”
“什么?”
“病历卡,就是枫岫叔叔待的那家医院。病历卡上的字太潦草了我看不清……黄泉,大伯不会出事吧?虚蛟最近都不让我出门了,说什么会有危险。”
“……”
黄泉突然生出一阵不安,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君曼睩,好好呆在家里不要乱走,回头我会让冷吹血也到别墅负责保护你。神棍那边我去弄清楚,保护好自己!”
黄泉挂了电话。
对面拂樱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什么情况?”
“不好的情况。我先走了老板!”
“需要我送你一程吗?你好像没有车。”
黄泉考虑一会儿,说道:“送我去啸龙医院吧。”

与此同时,罗喉家里也来了一个特别的客人。
“曼睩,好久不见了。”
“黄龙叔叔,你怎么来了?”
醉饮黄龙把一袋子土特产放到茶几上,转头对君曼睩笑着说:“啊,快过年了嘛。想想认识的人也都在这里,便过来提前看望一下。打扰你们了。“
“没事。最近家里冷清的很,连黄泉都不怎么回来了。”君曼睩倒了一杯茶给醉饮黄龙,小姑娘的语气中难免有几分抱怨,眼中倒是十成十的担心。
醉饮黄龙抬手摸摸君曼睩的头,温和说道:“总会好起来的,放心。”
趁着君曼睩复习去了,醉饮黄龙给枫岫主人发了一条短信。
【已到达。】
【如何?】
【外面的人已经解决,这段时间,我会负责君曼睩的安全。】
【我替罗喉谢谢你。】
【这是我欠他的。】
醉饮黄龙站在客厅,外面的阳光很好,虽然入冬,还是有长青的植物绿得很有生机。
这样的天气,多像十多年前的那一天。

荆榛 2016-09-08 2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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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弓几番 2016-09-10 21:15
九、起坐看天明
枫岫和罗喉的交情也算是源远流长,不管当事人作何感想,这么久的岁月倒是一点儿也骗不了人,对于彼此,了解一词都算得上浅薄。
但也仅止于了解。
枫岫是一向不赞同罗喉把孩子当根含羞草似的护着,生怕外界给一点儿刺激,尤其是黄泉。那孩子的本质可不像他的外表精致漂亮得像易碎品,就算是成长在罗喉的羽翼之下,黄泉依然找着了缝隙,自己跳了出去,迎着风雨将自己打磨得无比坚固。
罗喉陷入昏迷之前一直跟枫岫强调,不可让曼睩和黄泉知情。枫岫主人嘴里应着“好的没问题”,但实际上他对于瞒住黄泉那个狡猾冷静的小子可一点儿把握都没有,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
黄泉没有辜负枫岫主人对他的期待,甚至可以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就在他看见黄泉和一个熟到不能更熟的人并肩走进医院的时候,枫岫悔恨不已,怎么昨天嫌弃那把扇子脏了就把扇子给扔了呢不然现在还能遮个脸啊哎呀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黄泉是在拂樱那一向游离的眼神突然之间变得锐利刺人时,才发现枫岫主人这个老神棍和这个妖孽老板估计还是旧识,联想到拂樱之前跟他说起的故人“神棍”,黄泉瞬间了悟了,这是两个有故事的人。
但他今天过来可不是听故事的。
“你们要叙旧可以待会儿,老头子呢,他在那里?”
没有那把羽扇,枫岫拿个资料袋顶上了,遮住自己半张脸,挡住拂樱快要变成杀伤性武器的眼神,勉强撑起以前神棍的风华:“罗喉从来不曾将自己的责任推给他人,黄泉,你应该清楚罗喉的用心。”
黄泉往前走了几步,双手往办公桌上一撑,发出”嘭“的一声响,杀气四溢,他露出一个暗藏杀机的微笑:“别跟我这儿拽你那些玄机,爷我今天不伺候!把老头子交出来!”
枫岫清了清自己的喉咙,审视了黄泉片刻,终于艰难地挪动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说了句:“动静别那么大,这桌子可是红木的,拍坏了你赔啊。跟我来吧。”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这里的闲杂人等,除了拂樱也不做第二人想。
意料之外,拂樱对此并未有所置词,而是勾起一个不算善意的笑容,倚在办公桌旁,双手叉起搁在胸前做恭候大驾的样子。

黄泉现在并没有八卦的心思,他跟着枫岫往医院楼上走。这医院总共有五层,越往上病房等级越高,也就意味着病人的病症越严重。枫岫在他们两人进了电梯之后,直接按下了五楼的按键,这让黄泉的心一瞬间像是被抽光了空气一般,呼吸之间窒息之感萦绕不去。
“老头子到底出了什么事?”黄泉终于耐不住心理上的的窒息感,出声问道。
枫岫瞥了他一眼,说道:“对于罗喉的过去,你了解多少?”
“差不多。老头子死憋着不肯说,我也就从醉饮黄龙嘴里知道些主要事情。”
“嗯。”枫岫突然低笑了一声,“跟我所猜差不多,到底还是那个逞强的性子。”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枫岫和黄泉走了出去,纯白的走廊里冷白的灯光幽幽的像冰冷的视线,倒映出人影的地板踏上去有种踏在冰上的质感,或许生与死的境地就是如此纯粹而冰冷。
黄泉穿的有点少,不禁打了个冷战,这和外面因为温度引起的寒冷不同,那仿佛来自彼岸的幽冷能钻进人的骨子里去。他看着眼前纯白所构成的空间,心想这么个毫无人气的地方罗喉怎么待得下去呢必须得把他拽回去。
“罗喉每过三个月就会过来一次。对你们的说法大概就是找我叙旧,但实际上是来检查身体。”枫岫黑紫色的外套在这个纯白的世界里显得浓墨重彩,刺得黄泉眼睛疼。
“他——”
“罗喉的心脏出了问题,当初在与刀无极的斗争时发现的问题。平时没有太大的反应,但过于激烈的运动确是不再合适了。”
黄泉感觉口中干涩,嘴唇也很干,像是沙漠中缺了水的植物,他舔了舔嘴唇,低语道:“所以他才没有和刀无极斗下去。”
“是的,因为君曼睩,他需要自己活下去。”
枫岫侧过头看了黄泉一眼,才发现这孩子的白的透明几乎快要融进这苍白的空间里,唯白发中几缕跳脱的红和温柔缠绕在脖颈间的金色围巾又稍稍将他拉回人间。
“他收养你的时候我其实是不太赞同的,他的状况不太适合过于激烈的情绪,而一旦和人有了过于亲密的牵扯,这颗心就不归自己管了。当然,一如既往,他没听我的。”枫岫笑了一笑,“他大概是真的很中意你。”
“他怎么样——他现在怎么样?”
枫岫没直接回答,又带他走了一会儿,停在一间病房前。浅蓝色的房门上有一块小小的玻璃方格,里面黑沉沉的,一丝光也没有。
“到了。”
枫岫替他打开房门,嘱咐道:“声音轻点儿,动作不要太大。他现在陷入昏迷,需要安静的环境。”
黄泉点点头,走了进去。他回头,枫岫站在冷淡的白光里对他做了个“进去吧”的手势,然后替他关上了门,隔绝了一地清冷灯光。
黄泉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就走到病房里唯一一张病床上,轻悄悄地按开了床头柔和温暖的灯。病房、病床、病人……黄泉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医院,永远一副冷冰冰的毫无感情的冷白着的样子,好像生和死在这里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儿。
病床上的罗喉还在沉睡,他看上去和以前差不多,茶金色的头发铺散在白色的枕头上,那双威严中带着点儿邪肆的双眼合上了,就显得那张脸更加年轻而圆润了,一点儿也没有病人的病态。黄泉坐在病床上,伸出手指轻轻捏了罗喉脸颊肉,低笑了一声:“喂,我真的挺不适应的,你这么……虚弱的样子。是不是你装出来的啊?”
黄泉的声音被他刻意压低,低沉沉的好像风琴的低音:“我看上去就那么不可靠?你怎么什么事儿都不告诉我。你老实说,你心里是不是挺不乐意我回月族的?不乐意就说啊,看在你这么在乎我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的留下来也不是不行。”
“哈,估计你要说‘罗喉从不求人’之类的看上去很拽的话了。”黄泉轻轻托起罗喉的手,把他贴在自己的脸上,罗喉手心依旧温暖,总算不是医院里冰冷的温度,“你从来就没有你所想的那么伟大,老头子。好好休息,我替你撑一会儿,等你醒来,我们再好好清算这笔账。”
黄泉将罗喉的手放进被子里,弯腰在罗喉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他坐在病床上好一会儿,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什么。不知多久过去,他终于起身,再看了罗喉一眼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回到枫岫的办公室,拂樱已经不在了。枫岫的脸上依然写着高深莫测,说什么也不肯放下他神棍的矜持。
黄泉单刀直入:“刀无极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该怎么做?”
枫岫毫不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君曼睩那一边你不用担心,已经有人去解决了。罗喉的公司需要你以继承人的身份暂时稳定,相信你跟在罗喉身边这么久,不会对此一无所知。”
“我对老头子的继承权财产啊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不过老头子的东西,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夺了去。”黄泉盯着枫岫的脸,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我小时候你折腾我的事儿我都还记着,要是你能把老头子完好无损的给我还回来,这笔账我考虑一笔勾销。”
枫岫“哈”的一声笑:“真是好大的肚量啊,黄泉。”
“废话少说,有什么计划赶紧吐出来,你那一肚子的黑水不就是这个时候派的上用场吗?”
枫岫对于黄泉的“诋毁”不置可否,说道:“现在要请你以继承人的身份接管罗喉所有的公司,稳定公司可能出现的内部混乱,要怎么稳定看你的本事。冷吹血他们可以用,当然,你也可以趁机挑出对罗喉不忠的人,做一次清理。刀无极无法针对罗喉的公司,就会针对罗喉重视的人,君曼睩那边已经有足够应付的人保护,不必担心。倒是你自己,可能要小心一点。”
黄泉沉思片刻,眯起细长的眼睛冷森森道:“在我解决这些问题之后老头子还没有醒来,我会非常配合老板,尤其是——关于你的事情。”
枫岫眉一挑:“这是威胁?”
“看你怎么理解了。”
黄泉狠狠一甩门,办公室的天花板都抖落了一层细小的尘埃。

暮色苍茫中的城市依然生机勃发,丝毫不理睬天色的暗淡,自顾自的逍遥自在。
黄泉在真正接受罗喉的工作之后才明白罗喉平时操的心到底有多大。自十岁起,之前的悲惨生涯算是彻底告别黄泉,罗喉对他算是放纵,他想做什么罗喉也从不干涉,所以在此后的十年间,他从未接触过罗喉的工作。如今一朝上位,他纵然天资聪颖,也无法在一时之间将这些工作全部理解透彻。艰难地将文件里那些方块字组合成自己可以理解的语句,黄泉只感觉到头皮紧绷,脑仁发疼。
刀无极的动作迅速而猛烈,联合了所有能够招揽的盟友,似乎孤注一掷,要在罗喉病弱之时,拿下这个从未服软的雄狮。黄泉独木难支,万般抉择下,他打通了苍月银血之前硬塞给他的号码。
“……黄泉?”苍月银血的声音依然沉稳,透着一丝担忧,“有事?”
遥远天地一线再也看不见残阳余晖,不甚圆满的月亮独独摇荡在深蓝色的天际,远处几个星子残弱无力的眨呀眨。黄泉把视线从天边收回,用冷静的声音说道:“我答应回月族。”
“……”对面一阵沉默,半晌过后,苍月银血的声音才再度传来:“黄泉,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我答应回月族,我需要月族的力量。”
苍月银血也是个惯看风雨的人,黄泉这话一出他就知道大概出了什么事,只不过几秒钟的沉默,他就坚定回应:“月族的力量可以借你,但不用勉强自己。算是我对罗喉先生的报答。”
“……”
与惨淡的夜空相比,地上万家灯火闪烁不定,点点滴滴,一片一片,所有微小光明融成涓涓溪流,流入人心底。
“……多谢。”

御不凡带着漠刀绝尘站在黄泉家门前,黄泉已经半个月没来学校了,想起黄泉之前不算太好的状态,御不凡决定发挥一下同胞爱,上门拜访一下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漠刀绝尘听了他的建议后沉默点头,默默跟在御不凡后面一起到了黄泉曾跟他们说过的地址。
门铃响了三声,来开门的却不是黄泉,甚至不是罗喉或者君曼睩,而是一个发色夹杂白金两色年纪看上去和罗喉差不多大的男人。
“呃……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这里是黄泉同学家嘛?……还是、我走错了?”御不凡不甚确定地挠着头。
男人目光落在漠刀绝尘身上时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后又若无其事地回到御不凡的问题:“你没找错,这位同学,黄泉现在不在家,你找他有事?”
“发挥一下同窗之情,前来看望,他消失好几天了。”
男人露出一个理解的笑容:“不用担心,黄泉很快就能回去。”
“那真是个好消息。请问您是——”
“黄泉家长的……朋友,他俩这两天忙,我来替他们照顾曼睩。”男人视线从御不凡扫到漠刀绝尘,又看了看周围,像是在确认什么,“若是无事,你们也尽早回去吧。天黑就不太安全了。”
御不凡噗地一声笑:”我们两个大男人——算了算了,改天他在的时候再来拜访好了。请问您的名字是?“
“……醉饮黄龙。”
“好霸气的名字。”御不凡抱拳致意,“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后会有期哈!”
“再见。”醉饮黄龙的视线又不经意落在漠刀绝尘身上,“这位同学也是。”
漠刀绝尘沉默地看了醉饮黄龙一会儿,点了个头:“嗯。”
待到御不凡跳脱的身影和漠刀绝尘沉默的背影齐齐消失在红紫相容的夕阳里,醉饮黄龙才收回视线,关上了门,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口气太轻太轻,悄无声息地融在了暮色苍茫里。
漠刀绝尘在此时停驻回望了片刻。
“绝尘,怎么了?”
“……刚才那个人看上去有些眼熟。”
“哎?可能是之前有遇见过吧,你记性一向不错的。”御不凡看了看时间,催促道,“走了走了!回我家,还能赶上晚饭!”
“嗯。”
在御不凡和漠刀绝尘踏入地铁时,刀无极刚从家里出来,驶向一个从未去过的方向,去见一个十几年未见的人。

挽弓几番 2016-09-12 20:59
十、明朝花未尽
黄泉得了月族的助力,与刀无极的势力形成拉锯之势。这几天总算是得了点儿空,打算回去看一下即将要高考的君曼睩。
黄泉刚打开门,就感觉有点儿不太对。再仔细看,发现挂在玄关墙壁上那副他自己画的抽象派艺术品不见了。黄泉内心纳闷:家里进贼了?
再往里面走去,黄泉确定,家里不是进贼了,而是进了强盗。
茶几毁了,沙发破了好几个洞,客厅里48寸的液晶屏电视机上豁然一个黑沉沉的大洞,连摆在角落里安安分分安安静静的几盆巴西铁都没有避免这场无妄之灾,凄凄惨惨倒在零落的泥土里。醉饮黄龙在一片狼藉中慢条斯理地收拾着,玻璃碎了一地,亮闪闪的看上去像是在嘲笑醉饮黄龙的无用功。
黄泉只觉得一阵热血倒涌进脑子里,翻搅得他手指发痒,格外想把拳头砸到眼前这个一脸无辜的男人脸上。黄泉揉了揉太阳穴,咬牙切齿地质问:“怎么回事?”
醉饮黄龙扫完了一地的玻璃渣,不好意思地冲黄泉笑笑:“抱歉,打起来实在没有心分到顾全他们上面。”
黄泉闻言,一惊:“刀无极直接找上门来了?!那君曼睩呢?”
醉饮黄龙拿起尚且完好的茶壶给黄泉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别着急,曼睩没有事,刀无极回去了。”
“你……”黄泉确实感觉口渴,将茶一饮而尽,“他居然没把你给灭了?”
醉饮黄龙一耸肩,语气无奈道:“他打不过我。”

八个小时前。
“天尊皇胤,十多年前你就一直挡在我面前,十多年后,你依然挡在我面前!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哥!”刀无极攥着醉饮黄龙的领子,赤红的眸子里燃起滔滔烈火,烈火深处却是一片萧瑟,“你居然没死!”
刀无极的话语停顿了片刻,又继续:“……你果然没死。”
醉饮黄龙挣脱刀无极的桎梏,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赤麟,无论你今天来做什么,我恐怕都不能让你如愿。”
刀无极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那视线太过强烈,即像恨,又像爱,爱恨深处,都是一片焚天业火。
“你总是这样,摆出一副好大哥的模样,总是挡在我的前面……我做什么都是不对、不应该,而你只要做出这样的表情,就好似全然无辜!“刀无极将手里的枪扔到沙发后面,盯着醉饮黄龙说道,“十几年前,你为了保住三个兄弟,放弃了与我对立。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公平竞争。就以最简单的方式。”
醉饮黄龙眉心皱起,他一贯如此,心操的多了,眉间留下了几条火焰般的纹路:“赤麟,家业落在你手上我并无不满,可银戎他们是无辜的,当初你不该对他们出手。”
“哈。”刀无极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若不是对他们出手,又怎能逼你出手呢,我的好大哥?你可知道,我多想你我不是兄弟,那样我就有足够的理由来恨你杀你,而不是像现在,就算是拿到了我要的一切,也像是你的施舍。”
“我憎恶这样的施舍,所以在此决断吧。我不是炽焰赤麟,你也不是天尊皇胤,以陌路人的身份,为彼此的信念而战。”
醉饮黄龙沉默片刻,抬手将自己的长发拢起,用一条黑色发绳扎起,他抬眼,看着对面似乎从未了解过的兄弟,叹了最后一口气:“来吧。”

“所以你们就在我家干了起来?”黄泉细长的眉挑的几乎飞起,一头白毛像火焰般炸起,“你们打架难道不能出去打吗?!没人教过你们基本的礼仪吗?!谁准你们在这里打架的?!”
“呃……”醉饮黄龙被堵得无语,一张端正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愧疚,只好呐呐道,“我会赔的。”
“那是必须的!”黄泉刚坐下来,就发现自己屁股落在一个沙发坑里,啧了一声往旁边挪了挪,“所以刀无极是打算放弃了?”
“如果他信守承诺的话。”
“不再针对罗喉和你三个弟弟,你要求还真低。”
“我更喜欢现在的生活,赤……刀无极比我更有能力管理家族企业,只要他不为恶,这也未尝不好。”
黄泉睨了他一眼:“你心可真大。我没你那么信任他,但凡他再有举动,我不会放过他。而如果老头子要对付他,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醉饮黄龙笑了一声:“之后的事情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醉饮黄龙解决了刀无极的这个大难题之后就告辞了,临走前摸摸君曼睩的头,等到君曼睩被黄泉赶去屋里复习了,醉饮黄龙拍拍黄泉的肩膀,说道:“罗喉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生命总是会比一般人坚韧,他会醒来的。”
“那还用说。”
“哈哈哈,以后有空再来我那儿玩吧。带着曼睩一起。”
“看老头子的想法。”
醉饮黄龙爽朗笑着,离开了这个灯红酒绿繁华无双的城市,去往他青砖白墙的小镇子里。那里没有彻夜不眠的热闹,也没有灯火通明的便利,那里有小桥流水的宁和,也有淳朴邻居温和的笑。那是醉饮黄龙自己选择的归宿。

对君曼睩,黄泉只说罗喉遇到点儿麻烦,暂时要在外处理。
也不知道君曼睩相信了没有,反正听到黄泉的解释后她也安静了下来,不再询问大伯的行踪,安安分分地复习应付高考去了。
黄泉现在公司、医院、家里三头跑,学校都不怎么去了,也没见班长或者班主任辅导员打电话过来。后来御不凡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是幽溟帮他请了假,至于是什么理由,他也不清楚。
黄泉挂了电话,盯着刚买来的跟以前一个款式的沙发,盯了半天,心想这事儿解决之后还是去跟幽溟银血他们道个谢,那些个破事儿不提,就他们肯出手帮他,这个人情得还。
黄泉想着想着,手机的闹铃响了,他看了看时间,该去医院看老头子了。抓抓自己的头发,拾掇出个人样,黄泉出了家门。
到了医院,可巧,该在的不该在的都在。
枫岫余光捕捉到黄泉的身影,立刻蹦了起来,速度快的黄泉都有点儿惊讶,要知道想让这家伙动弹得快一点儿简直比撺掇罗喉去游乐园难度还大。不过即使加快了速度,神棍独有的优雅还是不能丢,枫岫拿着刚买来的新的羽扇扑棱扑棱地扇着小凉风,拉着黄泉说道:“又来看罗喉吧,来来来我带你去,省的迷路。”
黄泉把头一转,就看见拂樱眯起那双紫色眼睛,明摆着算计什么的模样,旁边苍月银血见到黄泉本来想上前说话,此刻又退了回去,安静在旁边做壁纸。
黄泉把枫岫的手甩开:“就五楼,我都来多少回了还用你带路?边儿凉快去。”然后又冲着银血道:“找我有事?”
银血走过来,手里还抱着一大束鲜花,淡黄色和粉色相间的康乃馨,递给黄泉:“来看看罗喉先生。”
“一块儿走吧,顺路。”
到了罗喉所在的病房,黄泉用玻璃瓶接了些水,将花插了进去,还摆出个挺好看的造型。他拨弄着花瓣,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笑了一声:“老头子向来是个爱摆弄花草的人,但娇嫩的他养不活。君曼睩每年都会送些好养活的植物给他,也不值什么钱,老头子却宝贵的紧。”
苍月银血安静地站在一边,他知道黄泉能让他来看望罗喉就已经是好的开始了。
黄泉转过身来,看着银血道:“我不知道你们月族将来的打算,但我肯定是要站在老头子这一边的,一辈子都是。”
“我们无意与罗喉先生为敌。”苍月银血说道,“就算回到月族,你仍是罗喉先生的儿子。”
“儿子?”黄泉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低声笑了起来,“你错了,我从来没把他当爹看。”
“……嗯?”
“我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懂吗?不是父子的那一种。”
苍月银血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愣了愣,似乎不是很能理解黄泉的意思,也像是被这些话底下的意思给惊住了:“黄泉,你……”
“我不在乎你们同不同意,连老头子都不能阻止我,你们也不要白费功夫。”
苍月银血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他陪着黄泉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看着黄泉一会儿捏捏罗喉的脸,一会儿拉拉罗喉的手,看样子要不是银血还在,他还能上去亲罗喉两口。
苍月银血悄无声息地叹气,说道:“不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兄弟,月族随时欢迎你……当然,也欢迎罗喉先生。”
苍月银血离开的时候,很贴心给他们轻声关上了门。
黄泉坐在床边,盯着罗喉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哎,老头子,你这颗算是见了家长了啊。”
罗喉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黄泉又说:“快醒来,说不定你还能赶上今年的除夕年夜饭。不然,君曼睩那边儿我可瞒不下去了啊。”
罗喉依然安稳地沉睡着。
“又不是睡美人,睡那么久也没有王子吻…………嗯,反正你睡着,那我就不客气了。”
黄泉这次没有等待罗喉的回应,俯身弯腰,将唇贴在了罗喉的嘴唇上,温凉相接晕染出一片温柔缱绻,留住难得的温情。

黄泉下楼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半夜十一点的蓝紫色夜空幽静得格外苍凉。枫岫躺在办公室里他专门带来的躺椅上,厚厚的毛毯和垫子,看起来睡得十分舒适。等到黄泉走近了,他又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
“你还真是怕有人趁你睡觉谋杀你。”
枫岫一笑:“这种事也不是没有。”
“老头子的状况怎么样?”
“你都问了三十多遍,每天一次。你不腻我都烦。”枫岫用扇子盖住脸,语气平淡道,“还是那样,能不能醒全凭运气,你要是太空了干脆去庙里寺里拜拜,替他祈福吧。”
“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神佛,我倒宁可相信老头子。”黄泉戴好围巾拿起外套,“知道你孤家寡人,要是老头子年前醒来,说不定还能让你蹭一顿晚饭。”
“免了,知道我孤家寡人就不要刺激我,心态不稳很容易造成医疗事故。”

离过年还有一个星期,城市被人为的染出一点一片的红,小巧玲珑的灯笼挂在路旁的常青树上,红色的年画夸张的在墙壁上张牙舞爪,势要将这冰冷的严冬都烧出一点儿温度。
只有医院的病房里还藏着令人不喜的冷漠温度。黄泉想着干脆把罗喉带回去得了,这么单调乏味的房间想必老头子也看得厌烦。黄泉心里这么想着,环绕了一圈儿,第二天就买了好多红色的年画窗纸对联什么的,在单调的白色病房里自由发挥。枫岫过来的时候,被这后现代抽象艺术震撼了一下,然后笑吟吟的跟黄泉说:“罗喉出院的时候全给我弄干净,不然医药费我涨十倍。”
黄泉正拿着最后一张年画比划着,思考要贴在哪儿才能画龙点睛,听到枫岫“善意”的提醒,只百忙之中送了个中指给他。等到满屋子的白色被红色装点得格外喜庆的时候,黄泉满意地环视了一圈儿。枫岫这时候又凉凉来了一句:“贴随你,千万别把病房当喜房用。”
黄泉一愣,再一看这满屋子的红,恍然间还真有点儿像古时候的喜房。
这样也蛮好,等罗喉醒来,当喜房用不也不是不行。

当然,病房还是没有丧失自己的自尊,沦为喜房。
罗喉醒来的时候,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大雪纷纷扬扬,飘得格外欢脱,白的格外素净,也就让满屋子的红显得格外狰狞。
罗喉刚刚苏醒,意识尚不算太清醒,只觉得这红的真难看。他这么想,便也这么说了。
“……真丑。”
因为气力不济,他的声音很轻,吐字却很清晰。
至少守在一旁的黄泉听见了。
“丑什么!那是艺术!”黄泉捏着罗喉的脸吼道。
他看见罗喉暗红色眼睛里的光晃悠悠慢腾腾地映出他的样子,心里才蓦然觉得他想念这样的一双眼睛,已经很久了。
“老头子,我们回家吧。君曼睩还等着你吃年夜饭呢。”
罗喉脑子浑浑噩噩,眼前的世界恍如梦境,他依然努力听清了这一句话。
“嗯。”
做出回应后,他又抵不过困意来袭,昏昏沉沉睡去。
黄泉在他身旁,等待他再次醒来。
还好,这一次不会太久了。

END

临去秋波 2016-11-27 09:20
恭喜完结!!!现在说会不会太晚?汗。。。

超级喜欢这种细水流长的感觉,两个人的相处虽然有点温吞,但也只有这样才能感觉相互之间的感情啊!

之前有在微博默默的看,都忘了自己坛子也有更新了。捂脸

呆萌大萝卜 2017-02-01 23:45
啊啊啊啊,不要完结啊,萝卜公主才刚醒啊啊啊啊!好歹发电喜糖撒点狗粮给我们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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