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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轉載】 【羅黃/漠禦/萬千】濁之篇 魘 第二卷 18F更新九
曉墨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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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4-06-13  
来源于 糧食 分类

【轉載】 【羅黃/漠禦/萬千】濁之篇 魘 第二卷 18F更新九

【轉載】 【羅黃/漠禦/萬千】濁之篇 魘 第一卷   完  


先說關於這文的前因後果吧。把這一篇貼出來也是為了激勵自己完坑用……未來兩年的全部任

務就是這個坑。會更得很慢,但因為特殊意義,我十分不想棄坑。至於特殊意義——這一系列

是我計劃中有關霹靂同人的最後文字,自此後,同人出坑。所以該系列獻給我最愛的cp們無異

議。三部曲的序傳《清之篇》已在36雨連載完畢,拜托了臺灣的道友(人超好的妹紙=v=),而

正傳當然要發在這裏。至於外傳,量力而行,那是後續了,不在此贅述。接下來是關於這文本身了。因為故事主線全部在武君身上,所以還是發到這個版塊來啦。不過

有三個主要cp的緣故,漠禦的部分也會占不少篇幅(正在努力縮減(餵,萬千也不會太少。而

肉肯定有的,於是先選了限制。可以提前劇透肉最早是萬千,而且不會一次,羅黃的在後面,

至於漠禦,還在持續考量中。而我一貫情節拖沓廢話連篇的毛病看過我文的人都是知道的我就

不多說了哈,這次也還請多擔待著。
(因為這文真的會長得讓人不耐煩看下去的QQ對了唯一能保證的就是字數絕對不會坑保客官看

到吐= =感謝看完小作文前言_(:з)_下面開始正題。

文章出處   碧落黃泉
[ 此帖被曉墨在2014-10-31 07:49重新编辑 ]
图片:請求轉載.JPG
bn7758237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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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楼  发表于: 2015-12-14  
两人的相处模式好可爱啊,呆呆的武君好萌哦,很容易就能想象出那个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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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楼  发表于: 2014-11-04  
这文写的罗喉和黄泉的相处模式真萌❤
颜控,美人我的爱
浮光掠影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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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楼  发表于: 2014-11-01  
更新!!!!!!!!嗷嗷嗷嗷嗷嗷嗷!!!!!!!这里的枫岫主人更多操了一份心啊!
君姑娘是好孩子!
武君要作甚?!
浮光若梦,为欢几何
曉墨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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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楼  发表于: 2014-10-31  
錯手樓層
回答按錯   已更改
曉墨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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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楼  发表于: 2014-10-31  
Re:【轉載】 【羅黃/漠禦/萬千】濁之篇 魘 第二卷 18F更新 九
快到萬聖節了吧~不給糖果就搗蛋~~~XD


玖 血楓[*註]

我們這邊來說禦不凡,他怎麽會在楓林旁邊呢?
原來這晚他本想早早休息,在客房門口習慣地與漠刀絕塵調侃兩句,兩人各自回房,他卻意外地發現,自己的房間中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呃……炎龍?”他不是應該協助縣令大人勘探封縣西側的陵墓麽?怎會出現在巫溪?而且……這股臭味,該不會掉進如廁裏了吧……
優雅地拿扇子扇著風,實則是想把臭氣扇開,禦不凡向自己原先的同僚露出了一個很是勉強的笑容,“你這是……出差麽?”
面部表情多雲轉陰的冷漠男子聲音中隱著一絲怒火,“借我套衣服。”
“哎?”
“動作快。”他催促。
今天夠倒黴的,被潑了一身糞水也就罷了,在成衣店門口兜圈子更是令他無端惱火,也知是暗中有人針對於他,難道……他的行蹤已被發現?禦不凡叫小二打來洗澡水,又翻出自己以前一件比較寬松的衣服,待那男子換好衣裝出來,皺著眉扯著發緊的領口,他已經撐著小桌打起了瞌睡。

禦不凡做了一個夢。
他仿佛站在雲端,四周是一片純然的白,隱隱透析出淡金色光芒,恢弘樂章繞耳不絕,昭示著與生俱來的神聖,輝煌,不可侵犯。他身上的服飾繁瑣而誇張,重得幾乎叫他喘不過氣來,有個威嚴的聲音響在耳畔,震得他頭痛欲裂,那個聲音對他說——
看著吧,向下看著,這就是他所守護的國度,你所贊頌的天堂。
他下意識地低頭,驚見腳下竟是一片黑暗,扭曲的紫紅色閃電橫行,無數的哀哭聲從不成人形的生物口中傳出,他們翕動著幹裂的口器,艱難地爬行著,顫抖著向他伸出手臂,似乎是求救,似乎是抓撓,那手指的形狀似是人手,但卻潰爛畸形,無比駭人……
“啊!”
他慘叫一聲,驚醒過來,發覺那不速之客不知何時已離去,而此時天色更暗,想來是入夜了。禦不凡皺著眉看袖口的水漬,哎,不會睡覺流口水了吧……
剛才的夢,是怎麽回事?說是夢,可也太真實了,他現在甚至還能仔細地回憶起每一個細節,想忘都無法忘掉。
算了……再說吧,袖子上的口水好惡心。

他剛換了衣服,被噩夢驚擾後了無睡意,想出門散散心,就聽到了呢喃的絮語。
那聲音華美翩然,隱約間充滿魅惑,似乎在唱歌,倒也不太準確,縹縹緲緲的調子,更似安魂之曲一般。他恍然又看到那些匍匐在地的生物向他伸出手,滿是絕望與希望。當他回過神來時,莫名發現自己跑到一片楓林前,南方四季雖不分明,然而這片楓林竟全是艷麗秋紅,竟無一片雜色,也著實詭異。回想自己境遇,他倒是想起來,許多書上都有記載,不少巫術皆可蠱惑人心,而這巫溪,又是有名的巫蠱之鄉。正翻倒腦海中的書袋,背後倏然被柔軟貼近,如斯誘惑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奴家可是,早已恭候多時了~”
禦不凡一驚,背上緊貼的,是女子豐腴的胸膛。他趕緊躲開回身,“這位姑娘非禮勿動啊!”
一聲嬉笑傳來,擡眼去看,聲音的主人以長簪束住精致發冠,大把烏黑油亮的發披落胸前身後,勾勒妖嬈的身體曲線,更顯儀態萬千,風情萬種。他不由得哇了一聲,這姑娘真是哪裏都好,就……右眼上下一片蛇鱗一樣的胎記有點……呃,嚇人。細看那好像是個蛇頭,你說好端端的一個姑娘,身上還有股他有點熟悉的、好像絕塵身上那種大漠中幹爽蒼茫的味道,怎麽就長了這樣的胎記呢。
“怎麽,奴家碰不得你?”女子欺近身來,禦不凡眼一花,似乎瞥見對方暴露的衣著下,那胎記如一條蛇纏繞過胸口、腰線、大腿……而且竟好似睡夢中一般突然抽動一下……不行不行,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女子巧笑起來,“不必管它,夜涼風大,它可安分著。”
冷的時候不愛動……難道真的是……活的蛇?
禦不凡一楞,那女子又貼上他胸前,宛如長蛇纏繞獵物。禦不凡頓時頭大,手忙腳亂地掙紮不開,鼻尖充斥的全是女子身上的香氣,和那股大漠般的味道,漸漸的手腳用不上力氣了,“絕……塵……”
他感到女子悚然一驚,迅速遠離他,消失不見。

回頭見是黃泉他們來了,他松口氣,絕塵咱們果然心有靈犀啊!
“絕塵~”毫無自覺地撲上去,“這裏多美~!”
漠刀絕塵皺眉,他感到了殘留在此的熟悉氣息,大漠的氣息。方才這裏除了禦不凡,還有其他人,不過既然逃了,姑且先放在一邊。更令他在意的是這片楓林,這個季節的楓葉竟如此如火如荼,不僅詭異,簡直驚悚。

羅喉望著滿目楓紅,靜默無語。
他仿佛仍看得到延伸至這片土地上的激戰。
數萬惡鬼的淒厲哀嚎,冤死的魂魄奮力的哭喊,腳下不斷蜿蜒的血色,沖天而起的暗紅光柱中,無數扭曲的面容凝固著,好似恐懼,好似絕望,好似怨毒,又好似解脫。
他們空洞的眼窩望著他,森然的,急切的,用最崇拜、最期待、最寄予厚望的眼神。
只因他無所畏懼,無所不能。
人,為何會存有如此期許,即便死了,仍能夠清晰傳達予他,這恨,這怨,這渴求,這寄望。
那一刻,他忽然迷茫了。
人的欲念生出了最怨毒的鬼,貪食血怨,陰毒入骨。而擊潰這只鬼的,卻又是眾人的信念。數萬人因此意念甘願投身血海,結成封柱,鎮壓邪妄。
這是詛咒,一旦發生了,便再也無法抹去的事實。
那些人死了,他們都死了。
他是旁觀者。
人之邪心欲念所成之孽,必將由人之血肉償還其罪。何人敢稱自己無欲,何人能斷自己無罪?
然,又有幾人承認自己有罪,甘願赴死贖罪?
未死之人,可覺僥幸?已死之人,可曾甘心?
人的欲望貪念,不會有盡絕的一日。人心欲念不絕,這只鬼便不會死,不入地獄,不得超生,永世徘徊。
他只是靜靜站著,殷紅的長睫略垂,似乎陷入了某片未知的回憶。

而黃泉,從他的眸中窺到了蔓延開的戰火。
那是不屬於這片人間的景色。

男人身後,血紅的楓葉突然鋪天蓋地,如同紅色漩渦,洶湧向他襲來,似要將他吞噬。而羅喉似乎仍陷在回憶之中,毫無所覺。眼見那紅色渦流即將將他淹沒,他手邊的君曼睩突然捉住男人的衣袖,驚呼道,“大伯!”
羅喉回神,周身氣勁猛然一震,那楓葉形成的漩渦無法維持聚團的形貌,瞬間瓦解,紛紛落落,遮掩了兩人身形。黃泉忽然一楞,暗道不好,手中化出銀槍,倏然發招掃開落葉,可再去看時,原地卻哪裏還見那兩人的影子!
“該死!”咒罵了一句,黃泉毫不遲疑掐咒行招,“火龍天驅!”
“哇~!”禦不凡趕緊躲火。
卻見那些紅楓一觸到火苗,便扭曲成影消失了,並未被點著,而火勢散開之處,楓紅重聚,仍是鋪天蓋地之勢,竟有浪潮洶湧之壯哉。漠刀絕塵壓住刀柄,楓林的暗處陰晦蟄伏,遠不似表面上看來這般平靜。
這時禦不凡見一片紅楓飄飄落落在自己眼前,那顏色瑰麗,十分討喜,便用扇子去接。哪料想那片楓葉在觸及他手中折扇的瞬間,竟寒光一閃,將扇面割開一道缺口!禦不凡手哆嗦了一下,而那如刀般銳利的楓葉也隨即灰化,似乎不曾出現過。
黃泉和漠刀絕塵將這一幕看在眼裏,自然全神戒備,不敢有絲毫放松。
驀然,滿目飄落的楓葉似被看不見的力量牽引,倏地一緊,有如萬千利刃卷起,向他們直撲而來!轉眼間,他們已被數不盡的葉刃包裹其中,分不清方位,辨不出破綻!
“留神。”黃泉出聲提醒,三人面沖外,嚴陣以待。
稠密的楓葉在三人周圍紛飛,看來並無殺意,似乎只為困住他們。

黃泉心中惦念羅喉之事,雖然也知男人不至遇到性命危險,但老頭子好說話又好騙,居於此地的那混蛋油嘴滑舌不定講出些什麽歪理,占盡嘴上便宜,想想就來氣。敢占老子的人的便宜,就是跟老子過不去!
他愈想愈煩,掌中銀槍劃開半個圓弧,正欲發招,那縈繞周身的楓葉竟瞬間向他撲來!他運氣擋開,卻見飛葉不斷,如一場刃雨砸向他周身要害。楓葉較細,綿延不絕,前一波攻勢為歇,後一波又至,一時間他也應接不暇。見狀,漠刀絕塵刀起,帶起一片狂風,斬斷楓葉連綿不絕之勢。黃泉抓住時機,上手便是極招葬送黃泉,卻是與之前相同,那些楓葉似乎並非實體,任何招式都無法擊中,然又異常鋒利,一枚葉片擦過他的耳畔,幾根銀白發絲被切斷,飄然而下。
“嘁。”不甘心地悶哼一聲,黃泉忽然按住漠刀絕塵,兩人動作一停下來,那些楓葉便也不再進攻,恢復了縈繞他們飛舞的狀況。
禦不凡苦笑,“看來是有人不想讓我們離開此地。”
黃泉冷哼一聲,“既然如此……”
“哎呀黃泉兄,對方並無惡意,不然以這般術法修為,我們此刻恐怕早就命喪……”禦不凡正說著,對上黃泉眼中凜冽,聲音越來越小。
“敢動老子的人,還敢給老子玩貓膩,找抽!”
在黃泉強大的殺意面前,漠刀絕塵與禦不凡無奈對視一眼。禦不凡往後縮了縮,漠刀絕塵強招上手,給黃泉爭取出大招的時間。
黃泉卻是槍鋒一收,劃開指尖皮肉。血滴落的聲音敲在心頭,此刻他心中一片空明,源頭……就在那裏!閉目凝神,咒語催動而出:
“……九淵化境!”
……

羅喉揮開欲沾上君曼睩衣角的幾片紅楓,小姑娘欠身道謝,剛才陷於一片顛倒之中時,這個男人始終是護著自己的。此時終於安穩下來,她吸了幾口氣壓驚,左右一看,卻又忐忑起來。
明明時是午夜,此刻他們卻站在溫暖的陽光下。而且,黃泉他們都不見了。
眼前是一方閑適庭院,頗有避世桃源之感,院中栽滿楓木,空氣裏飄著淡淡的茶香。遠遠可見庭院深處有座涼亭,微風吹動紗簾,裏面的景色便模糊了。君曼睩無端覺得熟悉,看看羅喉,男人神色一如平常,料想此處應無危險,說不定這裏的主人還是大伯舊識。想到這裏,她便也釋然了。
並且,她對此地模糊的印象中,也並無惡意。
只是不知,此處主人將他們與黃泉分開,卻是為何?
“曼睩。”羅喉背著手踱步而入,見她仍站在原地,便低聲喚道。
君曼睩抱歉地笑笑,提起裙角尾隨在男人身後。
進入院中,便見白日裏那舌婆向他們恭敬低頭,而後做了個請的手勢。君曼睩並不知舌婆之事,也欠身還禮,羅喉倒無表示,這時就聽內中傳出一個聲音,聽來似是個年輕男子,語意帶笑:
“武君駕臨寒光一舍,戴罪之身有失遠迎,楓岫罪該萬死。”
聲音便到了近前,但見是一身著紫色華服的男子,手執羽扇,頭戴黑冠,面貌如玉,神色從容。君曼睩不可思議地低聲驚呼,“楓岫主人?”
“君姑娘,久見了,正是楓岫。”男子款款笑道,搖動手中羽扇,衣袖上金線交織團繡的花葉雅物隨他的動作擺動,仿佛迎風招展一般。
“這……”君曼睩疑惑地看向羅喉,羅喉不語,由著楓岫主人將他請入寒光一舍。楓岫徑自入了亭間泡茶,羅喉卻未入座,僅是拂袖於身後,視線淡淡轉至身後。
“曼睩,你先下去吧。”他說。
“是。”君曼睩看看雙方,似乎並不會起沖突的樣子,便行禮退下了。

君曼睩離開後,楓岫主人這才放下茶具,來到羅喉面前,輕撩衣擺,虔誠地跪下,上半身幾乎完全趴伏在地,額頭緊貼地面。
“罪臣楓岫,參見武君。恭迎武君回歸。”
欲擺的葉,靜止了。
羅喉沒有回應,漫長的靜默與隨之倍增的壓力令人逐漸難以忍受。就在楓岫額上的汗滴入土中的時候,羅喉終於開口,“你錯在何處。”
“錯估敵情,不辨敵友,使武君誤中偷襲,身亡於葬龍壁,罪之一也。身在此階,遺失詛咒之物,至使血封之柱被毀,失察失職,罪之二也。受臣之禮待,未能守住天都,不僅有愧吾心天地,更觸道之大逆,罪之三也。受武君所托,卻未能周全君姑娘,罪之四也。”自知所述每一條都是死罪,楓岫主人唯有重重叩首,“楓岫無能,任憑陛下懲處。”
“喔~”羅喉血眸微瞇,“這便是你贖罪的決心麽。”
“楓岫自知辜負了武君期望,死不足惜。”
“哈。吾要你之性命何用。”羅喉仍是負著手,聲音毫無起伏,“吾可以不追究你前三項罪狀,但曼睩之事,你要如何向吾交代?”
話音尚未落下,狂風驟起,吹得天地間一片蒼涼,逼人的迫力彌漫,生生壓得人呼吸困難,心臟也只能艱難地鼓動。若黃泉在此,大概會冷笑著說,這可是積壓了一年份的怒氣,別看平時這家夥呆得很,好像沒什麽脾氣,那是沒到發脾氣的時候。
不該忘記,這個男人並非易與,只是通常情況下,很少有什麽事讓他放在心上罷了。
死亡,只在他們偉大的陛下一念之間。

切身體會面臨死亡的恐懼,時間仿佛極為漫長。羅喉終於收斂了一身威能,語氣平靜如初,“說吧,發生何事。”
“是。”楓岫主人不敢起身,仍是跪著叩首,“當年,武君遭人暗算身亡,楓岫本欲依武君指示,將君姑娘送至尋常村鎮安置,平安度過余生。我勸她不必難過,武君本非凡人也,無論經歷怎樣的磨難,也必會回來,怎知她便執意要等到武君平安歸來,楓岫拗不過她,只得施以……”
羅喉輕輕闔眸,“吾知曉了。”
所以她才能夠在千年後依然向他微笑,喚一聲大伯。
傻孩子。
楓岫主人亦是不忍,“是楓岫之罪,如今君姑娘只剩不到三月壽數……”
“吾會救她。”
“但……此法並無解……”楓岫小心提醒。
“吾說,吾會救她。”淡淡重復,是不容人質疑的肯定。縱然無解法,也要救,也能救!
“……是。”聽得出那半分不悅,楓岫自是不敢再多言。
“你起來吧。”男人拂袖,輕描淡寫。
氣氛終於略松,楓岫暗暗出了口氣。“謝陛下。”

羅喉步入亭中,落座。楓岫主人隨後進入,奉上適口的香茗,“陛下復蘇這一年來,楓岫按照您的意思,吩咐吾等子民不得慶賀,不可四處聲張,故而子民們仍如往常一般,低調生活。”
羅喉點點頭。
“重鑄血封之柱的八列陣之事,楓岫願為武君分憂。”楓岫主人垂首斂目,“為吾此前之失職擔負責任,也為陛下能夠專註於‘他’,更為天下蒼生,楓岫懇請陛下恩準。”
羅喉飲茶不語。
楓岫也不敢再述,只得轉了話頭,“陛下這一年來辛苦。請恕楓岫直言,陛下所服之藥,恐也再難支撐,而陛下遲遲不肯更換藥方,如今卻是不得不為了。今日正是明晦清濁交替之時,吾這便命人換方煎藥,如此才不會誤了時辰。”
羅喉只是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
“楓岫始終不明,為何陛下執意……這般代價,非是吾與子民們願見……”有些吞吞吐吐地詢問後,楓岫發覺面前男人似在走神,忽然醒悟什麽,微微一笑道,“請陛下寬心,楓岫斷不敢對黃泉如何,只略阻他之腳步。有些話,陛下也並不想他知道,不是麽。”
正說著,羅喉卻忽地轉頭望向寒光一舍外,楓岫主人頓時一楞,也看向那個方向,不由得苦笑。
“血。”羅喉低聲說。
“楓岫該死。”楓岫主人立馬起身下跪低頭認錯。武君護起短來著實恐怖,極沒原則,他也沒料到為破除他布在寒光一舍之外的陣法,黃泉竟不惜以血為引。驀地,一股詭異的感覺逆襲而來,他只覺胸口一緊,一口血湧上喉嚨,卻被硬生生吞了回去。
看來這次黃泉真的動了怒。雖然他已算打過招呼,但畢竟強行將羅喉請來也實有不妥,更不該布下陣法阻攔,如今被傷了本體,也算活該。
羅喉淡淡掃他一眼。

亭前,無數楓紅飛舞,其中三人,正是黃泉與漠刀絕塵、禦不凡。
黃泉擡起手中銀槍,冰冷槍鋒閃過大半個圓弧,直指楓岫主人面門。
“這只是個教訓。”
楓岫苦笑連連,“不敢再有下次。”
羅喉忽然起身,楓岫忙站起,躬身行禮,“房間吾已備好。”
羅喉卻直直走向黃泉,在眾人疑惑的註視下擡起了黃泉的手。
黃泉挑眉,做啥?
男人沒答話,低頭,含住了他指尖細小的傷口。
黃泉手抖了一下,卻沒了其他動作。以他的敏銳觸感,甚至可以感到傷口在男人的口腔中逐漸愈合的酥麻。這種感覺很奇妙,他當然不會在意這樣小小的一道傷,但羅喉在意。
某種虛榮心呵,如此輕易便得到了滿足,真是奇怪。
此時的禦不凡與楓岫主人是一個反應,拿扇子掩面,漠刀絕塵苦大仇深地低頭看腳下。三人只有一個想法,卻是有苦說不出。
太~閃~了~!

羅喉旁若無人地放開黃泉,淡定地轉身向後院走去,嗯,揍過楓岫(的本體)之後這孩子明顯爽了,果然發泄之後就好了,那麽就沒什麽好擔心了。楓岫主人咳嗽兩聲打破尷尬,轉過來向漠刀絕塵道,“在下楓岫主人,乃此地之主,吾有事與黃泉商議,二位客人不必拘束,若有何處不懂,君姑娘對此亦是熟悉,向她詢問即可。”道罷,含笑向二人做了個請隨意的手勢,轉而去與黃泉說話了。
黃泉收槍,將羅喉碰觸的手藏入衣袖,這才瞥一眼禦不凡,禦不凡還在欣賞美人,這位自稱楓岫主人的地主不知為何就是讓他覺得十分舒心,好像帶著一種清新的氣息,讓他吸口氣都肺腑煥然一新。漠刀絕塵看見黃泉的眼神,捅捅他,他像被踩到尾巴一樣跳起來,也對喔,黃泉好像很討厭楓岫主人呢。
漠刀絕塵一臉黑線地將禦不凡拖走了。
黃泉皺眉,嘖,果然是天城的狗,對清凜神氣就是敏感。他不滿地咋舌,邁步進入亭中。

“這麽急著把羅喉從我身邊拉開,有什麽我不能聽的?”
“呵,你誤會了。”
“誤會?”黃泉不以為意。
楓岫主人沒有解釋下去,只是輕搖羽扇,忽然說道,“黃泉,你知道麽,凡欲行逆天之事,必定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黃泉皺眉,“什麽意思,說清楚。”
楓岫主人卻轉而問道,“黃泉,你可知吾之來歷。”
黃泉知道此人說話一向拐彎抹角,若不與他周旋,絕無可能從他口中套出話來,說話也需更多謹慎,以免反而入套。是故雖然不想浪費唇舌,卻還是回答道:
“當年邪靈受蠱惑暴亂,羅喉於狼煙谷一役重創邪天禦武,為滅禍首,一路將其追趕至此地,而後斬殺。那時的你本是此地一株楓樹,被邪氣入侵,已趨於死亡,垂危之際卻是命好,羅喉砍下邪天禦武首級,其血潑濺於你身,兼因羅喉之力,意外使你重獲生機,才生出這蓬勃的楓林。羅喉雖言無意,你仍感念他再造之恩,自願投誠效忠。你之本體糾纏牽扯此處地脈,因此你也無法離開,羅喉便令你在此鎮守邪天禦武之骨骸,君鳳卿慘亡後……”
“好了好了。”楓岫主人苦笑,“有些話便不必說了。”
“是你自討沒趣吧。”黃泉瞥他。
“好吧,我不與你爭……”
“你的問題很難不讓人聯想,”黃泉瞇起眼睛,“或者說,你是在暗示我,你因邪天禦武之血而重獲生機,因此你真正效忠的主人其實是……”
楓岫主人忙打斷他,“你莫害我啊。”

“怎麽,我說的不對麽?讓我猜猜,方才你必定建議羅喉將血封之柱的事情交給你去處理,好借機從中獲利。不過……羅喉似乎是不太想答應你呢~你所犯下那一條條重罪,想必羅喉也沒向你計較,你便得寸進尺麽?”
“哎呀……”
“我記得,當初羅喉曾在地脈與你根莖糾纏之處留有一道邪力,一可保你不被地脈之清氣所傷,二也是制衡與所留之後招。寒光一舍外,你本想困住我之行動,卻不料我以邪血破陣,竟意外發現羅喉所留氣勁已經消失不見。我想,脫離了這層束縛,你應是真開心吧。”黃泉冷笑著,不動聲色地觀察對面楓岫主人的神色變化。此人不可盡信,但又需與他共事,因此必須準確判斷其心思。講話刻薄點挺好,令其心神紛亂,就會露出破綻。
“拂櫻,吾友,你真是害我不淺啊……”楓岫嘀咕了一句,連連搖動扇子,半晌才吐出一口氣來,“……我知道,你對我的怨念至今還是那麽深重。不過現在你惡氣也出了,我們可以談正事了吧?”
“哼。”
“黃泉,這一年來,武君固然養精蓄銳,然而‘他’又何嘗不是。我想有必要讓你知道,武君此舉,實乃是一局險棋……”
……

既然此地主人已說可以隨意參觀,禦不凡自然不會客氣。由多方布置來看,楓岫主人亦甚是風雅,寒光一舍修葺精美自不必說,布置更暗合八卦五行,演先天之變數,足見其通古博今,擔得起高人二字。
漠刀絕塵不懂此道,只陪著禦不凡四處觀賞。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已入庭院深處,卻見前方有人,禦不凡定睛去瞧,是君曼睩。
“哎呀,君姑娘。”他笑吟吟上前打招呼。
君曼睩回身,似乎有些驚訝,臉上尤帶著幾分尚未收斂的憂色,“啊,是你們。”
“君姑娘似有心事?”禦不凡見狀問道,隨即左右探看一番,只見此處甚是荒涼,幾束雜草叢生,難掩頹勢,與精心雕琢的院景相去甚遠,簡直是處於兩個世界一般。
“我……都想起來了……”君曼睩喃喃自語,臉色發白,似乎根本沒聽到禦不凡問了什麽。
“呃,君姑娘?”禦不凡向漠刀絕塵眨眼睛,別光杵在那兒裝木頭,趕緊說兩句話來安慰美女啊~
君曼睩回神,自覺失態,歉意地欠身,“抱歉。”
“沒事,”禦不凡揮揮扇子,再問道,“你有心事?”
“沒……”小姑娘眼神閃了閃。
“我只是……想這樣一直陪在大伯身邊……”
禦不凡沒察覺出君曼睩的話外之意,他腦海中自動蹦出了刀無心的臉,心說三公子你是徹底沒機會了。唉,本以為時間多些君姑娘會回心轉意,現在看來,根本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改天還是讓秋風傳個消息回去,叫三公子盡早斷了念頭比較好。

漠刀絕塵此時難得出聲,“這是何物?”
禦不凡尋他視線看去,只見不遠處豎有兩面似乎經過戰火洗禮而僅存的焦黑殘垣,但見其上竟繪著精美絕倫的壁畫,顏色艷麗,仿佛全新,與墻壁的衰態截然不同。他從未見此奇景,不由大為訝異。
“這是……”
這用色的絕艷,繪制手法的純熟,長長繪卷一如展開的故事,帶給人無與倫比的震撼,簡直……就像他們在封縣西側陵中所見一模一樣!
君曼睩自然不知陵墓中之事,奇怪問道,“怎麽了?”
“這……唉,一言難盡,詳情聽說。”
禦不凡把陵中所見講述一番,君曼睩聽完,略作沈吟,才道,“我曾聽楓岫主人說過,這壁畫共有九幅。照你方才描述,很可能你們所見之壁畫,與此處的兩幅乃是出自同源,都是那九幅壁畫中的部分。”
“聽起來像是有什麽來歷啊。”禦不凡用扇子敲著手心,思考著。
君曼睩點點頭,“自然。”
“來,說說。”禦不凡扒開雜草,用袖子擦了擦磚上的泥,拉小姑娘坐下。
“一定是個好聽的故事。”
君曼睩搖了搖頭,“這天下,哪有什麽好聽的故事。”
“誒,像我這麽有好奇心的人,當然想要知道這其中奧妙啦。來嘛來嘛,講出來也沒損失,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小姑娘只得笑笑。
“你們……聽說過魔城嗎?”

*註:
楓木:在《山海經·大荒北經》中傳說,宋山的楓樹林乃蚩尤的刑具化成,據考證楓木很可能是今天常見的楓香樹。楓香樹,落葉大喬木,金縷梅科,楓香樹屬,樹葉秋天變紅,就是我們常說的紅葉,比如北京的香山紅葉。可做藥用。而在傳說中,楓木的樹葉鮮紅,是蚩尤枷銬上的斑斑血跡染成的。
其實,有種紅楓,從春季紙條抽芽開始到秋季雕零始終是紅的……= =

—待續—
---

不凡也開始遭殃(其實不是)了
以及君姑娘也有事。之所以這是個無敵大坑,就在於每個人都有事……所謂no zuo no die,說的就是挖坑的我_(:з」∠)_
我並不太情願地用那些美好的詞匯形容楓岫╮(╯_╰)╭
浮光掠影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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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楼  发表于: 2014-10-13  
漠刀真是时时维护不凡啊,武君究竟怎么了呢,黄泉对他简直是怕摔了怕化了,好期待后续!
楼主留言:
千年等待  當然怕呀
浮光若梦,为欢几何
明玥依筝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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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楼  发表于: 2014-10-03  
啊啊!更新了!停在了刺激的地方啊。
【禦不凡哆嗦了一下,一個沒穩住,碗離了手。漠刀絕塵一把抄住了碗放回桌上,一滴湯水也沒灑出來。】莫名被这里戳中笑点,漠刀呵护备至啊。
罗黄两人的互动太有爱了,抢饭碗,好想扑倒什么的23333。貌似秘密还有很多,这么多年的等待让黄泉似乎对着罗总也没安全感了呢,泉仔你要相信罗总!希望两对都有一个好的结局
楼主留言:
應該不是沒安全感
是怕武君又留下他一個人自己獨闖危境
曉墨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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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楼  发表于: 2014-10-01  
捌 舌婆

離開日羅山,行路之上也經歷了些勞頓顛簸,一行人終於來到了巫溪[*註]。
此時已是春末,天氣愈發舒爽起來,植被抽新,應景的花木不斷映入眼簾。
近來多走山路,路上也遇到幾個小村落,只約摸十幾戶人家,這麽大的鎮子這麽多的人可是許久未見到了。入了城,黃泉一把撈過往路邊小吃攤奔去的禦不凡扔給漠刀絕塵,瞥一眼車裏靠著君曼睩打盹的羅喉,毫無商榷余地地決定,先到客棧去落腳整頓。
相處的久了,禦不凡膽子也大了,指著羅喉的鼻子負氣叫道,“都是你都是你!我的烤魚,我的涼粉,我的瓢兒糕!”
羅喉剛睡醒,茫然地看過去,不明白他究竟在指責什麽。
旁邊君曼睩捂著嘴笑。
打聽清楚了客棧的方位,他們便驅車向城中走去。三個人都坐在前面顯得有些擁擠,禦不凡往漠刀絕塵身上爬,向路邊的攤販買烤魚。那烤魚用竹簽子串著,還沒入口便聞得香氣四溢。黃泉頓時來了興致,也拿來一串,還瞥瞥身後的小窗口,用竹簽子指指裏面,“老人家吃油炸食品不好。”然後咬一口魚,唔唔,好吃~
馬車中飄出的目光頗為不滿,黃泉還沒來得及咬下第二口,忽覺一股驚人力量在手中膨脹,他忙一把將魚扔到車下。也虧得他反應夠快,那條魚方才脫手,便砰的一聲炸開了,碎屑險些崩得他滿臉都是。
羅喉透過小窗淡定地瞥他一眼,眼神傳遞的訊息分明就是——吾不吃你也別想吃,另外記得把車底下擦幹凈——然後閉上眼睛繼續睡覺去了。君曼睩忍笑,黃泉磨牙。

一枚飄灑楓紅來不及被眾人察覺,已在邪能下碾為灰燼。

禦不凡奇怪問漠刀絕塵,“咦,這個季節怎麽會有紅楓?是我眼花嗎……”
他正說著,前方的人群忽然騷動起來,一名瘦小老婦挎著個竹籃顫巍巍從遠處走來,路過之處行人無不避讓躲閃。禦不凡爬下馬車的這個功夫,路上的人居然散了個幹凈。
黃泉瞧著禦不凡笑嘻嘻跑上去“尊老愛幼傳統美德”,忽然詭異地扯了扯嘴角。看一眼漠刀絕塵,他敲敲車窗,出爾反而地向裏面道,“出來走走,別除了吃就是睡。”
馬車裏沒動靜,黃泉翻下車,直接把羅喉拖出來。男人稍稍偏頭,雖然現在他還無法感受到任何疼痛,黃泉也似乎並沒有自覺,但從抓著自己胳膊的手泛白的指節不難看出,對方究竟用了多大力氣。
不安麽。
……這是怎麽了。
黃泉沒察覺自己的失態,轉手便拍拍黑馬的頸項,指著遠處已經得見的客棧招牌,戲謔笑道,“冷兄,麻煩你護衛君小姐先去客棧休息,要是小姐出了什麽事,你們家主子可惟你試問呢~”
氣得冷吹血就想拿蹄子踹他臉。
“咱們瞧瞧樂子。”他一臉趣味地湊近羅喉咬耳朵。
馬車哐啷哐啷運作起來,君曼睩扒在小窗口沖著男人揮手。羅喉眨眨眼睛,目送小姑娘離去,這才緩慢將視線投向不遠處的禦不凡。

漠刀絕塵循著羅喉的視線看去,禦不凡正殷勤地要幫那老婦提籃子,笑得那叫個甜。漠刀壯士在心裏嘆氣,不凡這家夥,哪天被拐走了都不稀奇。
黃泉卻知道,羅喉是在註視那老太婆。那股腐爛的味道,即便是對於他來說,也太明顯了。然而這個男人的目光卻太過平淡,無喜無悲,似乎只是看著一抔黃土。不過也是,那些東西,本來也便不算什麽活物。
只是,難以忽略的氣味從那老婦的皮囊下飄散出來,不僅是毒藥的香甜,還有一股令他分外厭惡的、清凜的味道。
而此時,那邊禦不凡正笑容可掬,“老人家,您怎麽了?”
“香囊,小夥子買個香囊吧。”老婦人說話時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聲音如鈍鋸拉木頭般粗啞,“這香囊,是老婆子引以為傲的手藝,獨此一家。你看,每一個香囊都長得不一樣吶,就像每一個小孩子,都是不一樣的。就算尋遍全城,你也找不到第二個人,能做出和老婆子一樣香囊的人吶。”
禦不凡道這老人可憐,怕是沒有子女孝敬,一把年紀了還要勞累糊口。他一邊掏出錢袋翻找碎銀一邊問道,“老婆婆,你的家人呢?”
不問還沒事,這一問,老婦人表情突然就變了,坐在地上捂著臉哭起來,“小寶啊,你可算是回來了,還記得我這個孤苦伶仃的老婆子哎!三十多年了,還以為你把老婆子我給忘了。叫你不回家,看老婆子打斷你的腿!”那老婦人一面聲淚俱下地哭訴,一面擡手照著禦不凡腿上就打。禦不凡苦笑著拿扇子擋著,黃泉笑噴,禦不凡頂多弱冠,那富裕出來的十多年是打哪兒來的?
羅喉眨眨眼睛。在笑什麽?
黃泉白他。

禦不凡哭笑不得,心說這老人家是想兒子想瘋了。三十多年前正是西北戰禍橫起之時,也算是近些年來比較大的一次動蕩了,當時朝廷曾舉國征兵,估計這老婦人的兒子就是那時應征入伍,卻再也沒有回來。想到此處,他頗有些不忍,又見地上竹籃有好些年頭了,竹條都快被磨爛了,想來是老婦人舍不得扔了,便放低了聲音,“老婆婆,您小心些,別打壞了籃子,這麽漂亮的籃子,是小寶幫您編的吧?”
他心細,哄人本來就有一套。那老婦人聽他如此說,果然不再動手打他,卻盯著那竹籃又哭又笑。“小寶哎,你還記得幫老婆子編這個籃子的時候,是怎麽說的?你說很快就回來了,帶個漂亮的媳婦回來,可……小寶哇!”
這老婦人一邊哭,一邊就抱住了禦不凡的袍子。別看這老婦的五指如同枯柴般,又幹又瘦,力氣卻是出奇的大,禦不凡想把袍子從她手裏拽出來都拽不動。這動靜鬧得如此之大,周圍漸漸的就聚了些膽子大的來看熱鬧。黃泉一臉促狹,漠刀絕塵皺眉,實在看不下去。
“他不叫小寶。”
漠刀壯士走上去,試圖將兩人分開。就在他的手碰到老婦人的肩膀時,那老婦人驚叫一聲,手腳並用地爬到了禦不凡身後,恐懼道,“小寶啊,這個人……是誰?”那雙渾濁的眼睛滴溜溜亂轉,不住地瞟在漠刀絕塵的身上,卻似乎又憚於什麽,不敢擡頭直視。漠刀絕塵眉頭夾得更緊了,不知為何,看著這老婦,他覺得掌心有些發熱。
想握刀。
這沖動來得莫名。
他慢慢攥緊了五指。

四周倏然安靜了,藏在禦不凡身後的老婦人嘴角愈裂愈大,詭異非常,那已經不是人類所能做出的表情。忽然,她左半邊臉上的肉竟好像脫落了一般,只有外皮仍掛著,囊囊的像個揣著雜碎的口袋,被那裏面的重量墜著,垂下到了肩膀處。而她的右半張臉卻還是好端端的模樣,那景象說不出的駭人。她的身體變得像蛇一樣,滑膩地爬上禦不凡的肩頭,裂開的口中竟鉆出無數黑色的小手,瘋狂扭動著,伸向禦不凡的咽喉……
漠刀絕塵手指痙攣起來,他的刀……就在身後……
突然,羅喉的聲音在一片死寂中響起,淡淡的,沒有任何語氣,“你目中所見,未必便是真實。”
漠刀絕塵猛然驚醒。
“絕塵?絕塵!絕塵你怎麽了?”禦不凡一臉關切,“怎麽突然發起呆來?叫你那麽多聲都沒反應!”
喧鬧的街道、禦不凡的呼喊,所有聲音都回來了,老婦人仍縮在禦不凡身後,哆嗦著,懼怕地低著頭。他覺得背後發冷。如果沒有羅喉,他是否會迷失、進而出刀,釀成不可挽回的後果?他看一眼那個暗金發色的男人,這個人將他拉出歧途,是有心還是無意?
而羅喉仿佛沒有感受到他的註視,仍在說話,但這次卻比較像自言自語。
“連所見也不可盡信。這個世上,所謂真實,有何意義呢。”
黃泉神色稍變,瞳孔微微收緊。
禦不凡一臉狀況外,“啊咧你們說啥呢?”

他們誰都沒有註意的當口,一直縮在禦不凡身後的老婦人猛地一把搶過他的錢袋,轉身就跑!禦不凡楞了一下,想起去追,那老婦卻異常靈活,身影轉眼間就沒入街巷,再也尋不見。
呃……這倒也不算完全是搶吧,地上留下一枚香囊,那據說“引以為傲的手藝,獨此一家,每一個都不一樣”的,估計大概應該是要花掉他錢袋裏全部銀子才足夠支付得起一個的費用的……香囊。嗚嗚我的銀子啊……
隨手把香囊揣進懷裏,禦不凡撲到漠刀絕塵身上埋怨,“絕塵你都不幫我追……”隨後卻察覺不對,“絕塵?怎麽手這麽冷?”
漠刀絕塵皺眉,難道禦不凡剛才沒有聽到?
再看黃泉抱著胳膊瞥羅喉,羅喉淡定地目送天邊一只雀鳥飛遠。
難道……只有他聽見了?
——“呵呵呵呵……歡迎你,荒漠的王子。您,可還記得奴家麽?”
充滿魅惑的女聲,華美翩然。
……

黃泉大方地拍拍禦不凡,表示丟了錢袋嘛不算什麽,來來來,哥請你喝茶去去晦氣。禦不凡有點擔心漠刀絕塵,不過此時漠刀絕塵似乎已經擺脫了剛才魂不舍守的狀態,默默跟上來,蹭吃蹭喝的態度昭然。黃泉指了指前面一間小院,讓禦不凡先去點單。那是間茶舍,規模不小,外面樹下也設有座位,涼快愜意,不受拘束。
羅喉知道黃泉看到了那些黑影,好似湧動的煙霧般籠罩在陰暗中,蜷伏在街巷深處,隨著他們的前進而緩慢地飄動著。這座鎮子裏有太多東西,不適合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責任的人探究。
黃泉回頭,那個男人以老人家慣用的步調不緊不慢地走著,略低頭看著眼前的路,幾縷紅色的發絲擋住了一雙血眸,看起來像是在思考著什麽。
……其實是在發呆吧。黃泉扁嘴,拽過男人的胳膊挽住,加快腳步追禦不凡去了。
禦不凡笑嘻嘻搖扇子,“黃泉兄這兒什麽好茶都沒有你故意的麽……”
黃泉也笑,笑得果然有幾分故意,又湊近羅喉的耳邊壓低聲音說著什麽,羅喉輕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漠刀絕塵略有訝異。一路之上,他甚少見這個男人有什麽情緒,無論好的壞的,什麽事到他這裏都變成了可有可無,更別提會開懷。黃泉把臉埋在羅喉身前悶笑,笑著笑著聲音卻漸漸小了,最後就只是壓在男人的胸前,半天沒了動靜。
羅喉輕輕拍著他的背,像安慰難過的小孩。
其實黃泉很好哄,他很聰明,並非鉆進牛角尖就出不來,只是有的時候,需要有點東西供他發泄,發泄完了就好了,身心舒暢。所以在找到能讓他發泄的東西前,還是要盡量安撫的。
羅喉覺得他這心得很沒有問題。

然後他們圍了一桌喝茶,位子靠著小院籬笆,正好和院裏的那棵樹對角。這家茶水果然並不好,廉價的茶葉,碗底一層碎屑,入口味道叫人“不忍下咽”。禦不凡對著漠刀絕塵使勁皺眉頭,黃泉翹著腳看羅喉,羅喉……這位大爺正緩慢地眨著眼睛,看茶舍的後面。
男人的神情茫然又專註,另外三人不禁好奇起來——那裏有什麽?
一名挑著扁擔的夥計從後方繞出來,扁擔兩頭各是個木桶。這夥計出來後就繞著邊走,禦不凡捂住口鼻,挑大糞的啊。黃泉看看羅喉,又把視線轉了回去。這種時候他也跟不上男人的思路,這是想要做啥啊?接著他就見那夥計本來走得挺穩當,卻不知怎地突然給絆了一下,撲在地上,糞桶也滾了出去,正灑在那棵樹下。老板大聲呵斥夥計笨手笨腳,一邊給茶客賠不是,趕緊打水沖淡臭氣。
黃泉終於了然,為了忍笑拿起茶碗喝了一口,直吐舌頭。
雖然別人是不明所以,他卻能看得清楚。黑色湧動的邪氣裹住了夥計的腿腳,直到現在還沒有松開。羅喉可沒有莫名其妙的惡趣味,他看向那棵樹下,樹蔭下沙灰色的影子並不十分顯眼,但——逃不過羅喉的眼睛。
還真有不少家夥盯著他們吶。
雖然盯梢的伎倆實在太差。
禦不凡仍想著之前遇見的老婦,又想到與自己再無緣得見的錢袋,唉聲嘆氣,扒著漠刀絕塵的袖子各種求安慰。天上雲層漸厚,茶舍內的嘈雜隱隱傳來,並不清晰,耳邊禦不凡的絮叨也不算吵,黃泉剔著魚骨,看著發呆的羅喉,忽然有些坐不住了。
他甩開手裏已經肯吃幹凈的小吃,毫不顧忌地往羅喉身上一趴,羅喉就不得不用一只手環住他的腰,免得他突然亂動從自己身上摔下去。不僅禦不凡和漠刀絕塵,周圍人都瞪大了眼睛,黃泉卻完全沒自覺,閑得無聊地在男人的身上尋找舒服的姿勢。到最後,兩人幾乎鼻尖對上鼻尖,男人略有困惑地看著他,長長的睫毛顫動,幾乎掃到他的臉上。黃泉毫不介意地舒展開身體,擡起手臂環住羅喉的後頸,低頭湊過去舔男人暗色的唇。
漸漸的,已經習慣這個男人時冷時熱的體溫了。
羅喉擡起另一只手扣住他的腦後,耐心地描摹著他的唇線,直到他有些受不了了,不自覺微微啟口,才將舌探進去,逐漸加深這個吻。
這一舉動引來了路人的側目,黃泉卻竟未拒絕,乖順得不可思議。
羅喉,你說過的話,還算數吧。
你的命是我的。
不許死,哪裏也不許去。
羅喉血眸半闔,他感受得到黃泉微弱的不安。他知道,自從黃泉那晚在日盲族與千葉傳奇談過後,情緒就有些不對勁了。但他不去問,只是安靜地親吻他,千年間,不只是一個人在寂寞,不只有一個人在思念。
他們一樣。
衣角旁,一片艷麗的紅楓飄然掠過,觸到看不見的邪能,化為了灰燼。

禦不凡扯扯漠刀絕塵,咱們兩個牛皮大燈籠最好去別處溜達溜達……咳咳。
漠刀絕塵默默起身。

等到禦不凡逛完了接受完了漠刀壯士各種身心安撫口腹撫慰再度回到茶舍的時候,已是斜陽漫浸街巷,西風還卷珠簾之時了。羅喉和黃泉在路口等他們,金發的男人略擡頭望著柳條抽出的新芽,微風中忽扇的殷紅長睫遮住了血色的眸,美得像是一幅畫。
黃泉靠著他無所事事,覺得心裏有什麽在蠢動。
……好想撲倒……
等等這沖動是怎麽回事。

那邊已經絮叨了一路的禦不凡仍不甘心,“雖然說把這個香囊當做是老人家答謝我的就好了可是……被感謝的我為什麽賠上了全部家當……絕塵你說我那點可憐的俸祿到底能不能有個好歸宿啊至少能買個燒雞別買燒餅太掉價……”
黃泉頓時想笑,下一秒卻神經倏然繃緊。
羅喉的註意力終於從柳樹上挪到他的身上,不動聲色撫上小青年板得直挺挺的脊背。男人掌心的溫度讓黃泉舒服得像嘆氣,僵硬的後背也不覺松軟下來。半瞇起眼睛,四周的縹緲呢喃似乎更清晰了些,不似人聲,如同囈語般響在耳畔,又好像敲在心間,無法忽略。他余光瞥見禦不凡不易察覺地抖了抖,便知道並不是自己一人的幻覺。
那聲音說——
沒有感激,何來答謝。
禦不凡小幅度地左顧右盼,誰在對他講話?
黃泉瞥羅喉。多事!
雖然那些骯臟的低等垃圾本就是虛偽又狡猾沒錯啦……真搞不明白為啥那些玩意也能算是這個望著柳樹條發呆的家夥的子民。
羅喉茫然地看他。
不是吾。
……娘的,又是哪個只會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混蛋!
男人動作自然地伸出手,擦拭他的眼角,絲毫沒有意識到這親昵的舉動已經讓路人都開始默默繞路了。
不要左右亂看,有人在關註你。
廢話真多……自知理虧,黃泉瞥著眼睛裝不理他。
那旁,默默將兩人眉來眼去都看在眼裏的漠刀絕塵不動聲色地皺眉。這兩個人,隱瞞得太多,並且隱瞞的內容,恐怕並不是什麽無關緊要的小事。
不得不防。

一行人順利匯合後,終於前往客棧歇腳。漠刀絕塵大方地拿出來一錠銀子,點了一桌子好菜慰勞禦不凡。君曼睩從樓上下來後,他們落座開飯。小姑娘挑著菜往羅喉碗裏送,旁邊黃泉看見順眼的就去搶。
羅喉耐心地等黃泉的筷子從自己碗裏順利拐走一條魚肉,才不緊不慢地吃了口白飯。
禦不凡終於暫時忘卻了自己的錢袋,一手筷子一手湯匙,顧不得形象地往嘴裏送,這個酸辣豆腐味道真好~
身後那桌傳來說話聲。
“哎,聽說今天,那老太婆,特臟特醜那個,又來了?”
“可不是,街上都傳吶,我一下午沒敢出門!”
“嘖嘖,幸好沒遇上,晦氣。”
禦不凡的手頓了頓。
“就是!那醜八怪吃人不吐骨頭,可偏偏單就不吃舌頭!我親眼看見她拿著一大把人舌頭往那破籃子裏裝……”
“嘔……快別說了……”
黃泉瞧見禦不凡不動筷子了,一臉神經質地拿了湯碗喝湯壓驚。他頗幸災樂禍,居然放下碗筷主動過去攀談起來。“幾位,你們說的是不是城北那個,穿一身藍碎花布,挎個竹籃賣香囊的老太太?”
君曼睩看看羅喉,羅喉淡定地吃飯,毫無反應。小姑娘張張嘴,把想說的話咽回去,繼續斯文地給男人布菜。
……大伯,您真的不管麽?黃泉他又在欺負人了耶~

那一桌有三個人,看到黃泉,都楞了好一會兒,最開始講話的那人才回過神來接話道,“沒錯!小哥是見過她了吧,你看起來是外地人,千萬別拿她給的東西,尤其是那香囊!”
“噗——”禦不凡一口湯噴了。
黃泉興趣濃厚,“怎麽說?”
“小哥你不知道,她那個籃子裏裝的全是人舌頭!拿給你的都是舌頭,你看不出來,是障眼法!”
黃泉挑眉,似笑非笑,“喔~”
“哎小哥,你還別不信,”那人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那老太婆,我們這兒的人,就管她叫舌婆!”
禦不凡哆嗦了一下,一個沒穩住,碗離了手。漠刀絕塵一把抄住了碗放回桌上,一滴湯水也沒灑出來。羅喉終於波瀾不驚地擡眼,黃泉腳一擡坐了回來,向禦不凡挑挑眉:
“聽見了吧?”
“等……她只是……給了我一個香包而已……”禦不凡有些語無倫次,他伸手想將香囊拿出作證,卻在摸入懷中的瞬間突地一頓,臉色霎時大變!
他動作這一僵,原本註視著他一舉一動的漠刀絕塵也罕見的有點緊張起來。黃泉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幹脆直接搶過羅喉手中的飯碗,挑裏面的肉片吃。
禦不凡此時感到背後直冒冷汗,手也微微顫抖了。他觸手只覺到一片溫熱粘稠,不似是布制之物,倒好像是……是……
是從什麽活物身上新鮮割下的某個部分……
他咬咬牙,將那東西掏出來仍在桌上,硬是將驚呼卡在了喉嚨間。
周圍頓時沒了聲音,店裏的食客和夥計都用驚悚的目光看著他們桌上的什物,漠刀絕塵緊皺眉頭。
桌上,是一塊完整的人舌頭。
……

短暫的寂靜後,黃泉噗的一聲笑出來,他無視周圍人異樣的眼光,簡直笑得直不起腰,直接伏趴在羅喉肩上。漠刀絕塵看向他,聲音壓抑,“你早就知道。”
回過神來的禦不凡氣得就想拿扇子敲他,“你早就知道為什麽不告訴我!?”
黃泉好容易勉強忍住笑,“做我們這行,那也是有規矩的,就是不能拆同行的臺。噗哈哈……”然後繼續趴在羅喉身上笑去了。
店中食客紛紛要結賬走人,那嫌棄他們的神色如同躲避瘟疫一般。禦不凡自覺被孤立了十分可憐,黃泉見了只聳聳肩,“你真以為她裝一籃子舌頭?那得死多少人,可這裏哪家哪戶人少了麽?”說著,他一打響指,桌上的舌頭眨眼之間不見了,原處只留一片火紅楓葉,灼傷人眼。
周圍人明顯都松了口氣,不一會兒便又熱鬧起來,有個大膽的沖黃泉吹聲口哨,“小哥犀利啊。”
黃泉得意地挑了挑眉。
後桌的三人也又聊起來,“不過啊,那醜八怪家裏有個姑娘,那正經好看。小腰可細,皮膚也好。嘿嘿嘿……”
“你瘋啦!就算真有……那家的你也敢招惹?再說我怎麽從沒見過。”
“誒,真事吶!我跟你們說,上次我去給媳婦買布路過北邊,就瞧見那姑娘在後頭池子裏洗澡,一頭長發是又黑又亮,身段那叫個絕,妖嬈曼妙,再看我媳婦,簡直沒法說……”

一頓下來酒足飯飽,不過羅喉和黃泉之間卻似乎有點不對勁,黃泉再想去男人碗裏挑菜總被不動聲色避開,到最後小青年煩心地甩了甩手,直接撈起一壇酒,瀟灑出門去了。羅喉眼都沒擡,淡定地放下碗筷,起身繞過幾張桌子,背著手邁著緩慢的步子上樓去了。
君曼睩向禦不凡欠欠身,便追著羅喉上了樓,只留下禦不凡和漠刀絕塵面面相覷。
“我說……”禦不凡摸摸下巴。
漠刀絕塵向他搖頭,當心隔墻有耳。
這兩人又鬧什麽別扭呢?絕對有故事啊有故事,禦不凡覺得他簡直好奇得想去聽墻角。漠刀絕塵默默地拎他也上樓去休息了。
……

夜幕深沈,風冷無月,黃泉無聊地搖著酒壇。切,這家黑店,酒裏摻了多少水啊。
屋頂的視野很好,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個人正快步向成衣店走去。他惡劣地笑了笑,隨手打個響指,無聲的咒語透入夜色。
半柱香的功夫,就見那人反復不斷地走入那家店鋪、立馬出來,再走進去,最後那人似乎也狐疑了,在店門口站了半天,試探地再次走入。說也奇怪,他剛進去,莫名其妙又出現在了門口。絲毫沒有意識到有人故意下了咒,那人氣得一甩袖子,憤然離開。
黃泉簡直要笑癱了。
白天被澆了一身大糞和冷水,又買不到衣服,希望那家夥永遠記住今天,這就是亂跟蹤人的下場。
過了有些時候,他忽聽近處傳來吱嘎一聲,便低頭去看。羅喉正推開窗,微弱的燭光從男人身後透出,給那黑色沈默的輪廓染上了一絲暖意。男人的金發被夜風絲絲縷縷地吹起,光芒流轉至揚起的發梢,幾乎被夜色吞沒。
黃泉撇嘴,什麽脾氣都沒了,“餵,白天幹嘛鬧別扭。”
羅喉不看他。
“那我猜啊,不會是怪我沒清場吧。雖然人少是安靜,可對著個舌頭你能吃得下飯?好啦我知道您老人家寬宏大量早就不那麽討厭楓樹葉了對吧?”促狹地眨眨眼,見男人垂眸仍然不語,他拖長了聲音,“還是難道說……他們對我示好,你吃醋了?”

羅喉擡眸,安靜地註視著他,星光融入那雙血紅的眼中,一瞬,色彩斑斕。
黃泉切了一聲,都一把年紀了裝什麽性感。
男人將視線轉往窗外。黃泉順著他的暗示看去,就見客棧的後院,白天遇見的那舌婆佝僂著自陰影中走出,只在一眨眼間的功夫,老婦的身形已然變為女子形貌,這名女子長發烏亮,以簪子稍做約束,身材妖嬈凹凸有致,邁動一步,便是儀態萬千,風姿卓越。女子提一盞昏燈,向客棧裏招了招手,片刻後,禦不凡動作呆滯地走出來。黃泉托腮,胳膊架在酒壇上看那女子轉向羅喉,恭敬地躬了躬身,右頰上的蛇頭也低伏下來,然後,她便帶著禦不凡離去了。
黃泉輕巧地躍起,足尖點上木窗,毫不費力地在半空轉身,舒展開的身形如同一只優雅的鳥兒,飛揚的袍袖便是豐滿的羽翼。他順手抄住落在身側的一枚紅楓,這才雙肩一縮滑入房中,正好撲在羅喉的身上。
男人穩穩接住他,他將攥在掌心的那枚紅楓揉爛,嫌棄道,“陰魂不散!”
“走吧。”羅喉轉身向外走,門口君曼睩正抱著外套似乎是要送來,男人向她點點頭,示意她也一起。
黃泉的臉色有些古怪,一臉不情願地尾隨而上。

來到院中,見四周一片迷霧,漠刀絕塵指了指地上插著的一截木桿說道,“他們往那個方向去了。”他覺得這霧起得蹊蹺,雖然心急,也沒有立即追入,而是以木桿做標記,確定霧散後尋找的方位。
“明智的選擇。這片霧有古怪,貿然進入便不能輕易出來。”黃泉掐個咒訣,默念幾句,復雜的刻印自他的手上擴張,濃霧隨之驅散。
見禦不凡在前面安然無恙地沖他們招手,笑得沒心沒肺,漠刀絕塵總算松了口氣。
而黃泉則是皺起眉,霧氣散去的盡頭,一片絢麗的楓林如夢似幻般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註:
巫溪:現今的巫溪屬重慶市,位於大巴山東段南麓,神農架旁。氣候不錯,古早文明興盛,是巫文化的發源地。

—待續—

目前為止似乎秘密最少的漠刀好壯士也開始攤上事了,這裏可能還比較隱晦,第三卷會更明晰。然後……由於催吃飯了我把想說的全忘掉了就這樣吧先不說了等下次想起來的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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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楼  发表于: 2014-09-19  
人世间的煊赫光荣,往往产生在罪恶之中,为了身外的浮名,牺牲自己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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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中又有誰能看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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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喉復活之前首級存放在什麽地方?(兩個繁體字) 正确答案:月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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