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節
自從學設計的黃泉曾經有一次把他的家大改造,讓他呆立在玄關前久久無法言語之後,對家的任何型態、任何變化,羅喉想,他大概不會再有任何驚訝情緒了,沒錯!
其實從走出公司開始,羅喉就有一種涼涼的預感,所以現在看到家裡一片陰森森、陰風慘慘,瀰漫詭譎氣氛的景象,羅喉心頭依舊涼涼的,毫無情緒波動。乜斜著眼看一關上玄關大門就赫然出現的一具骷髏,隨著關上門的力道用力搖擺著,支架彷彿隨時都會被搖散,空洞無眼的頭部正對著羅喉,咧著嘴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音,羅喉很好心的出手將骷髏頭快要脫臼的下巴卡住,使它不再發出聲音,然後正常的轉身入內。
嗯!心情真的很平靜、很平靜!嘴角甚至可以若有似無的勾起涼涼的弧度。
偌大的客廳,一如猜測的一片黝黑,正對著山坡,可俯瞰坡下城市璀璨夜景的大面的落地窗外是一輪明月, 卻籠罩著一層朦朦朧朧的薄紗,稀微的月光即使灑落窗前,也僅餘慘澹的色彩,映照落地窗前遍布著血紅的彼岸花,莫名的使的周遭空氣似乎也流動著一抹血色。
花中幽幽佇立著一身著鳳冠霞帔的美麗女子,垂落的珠簾遮蔽了女子的黑眸,只隱約可見嘴唇如楓葉鮮紅欲滴,一只纖纖皙白細腕輕倚著落地窗,另一只提著一盞鬼樂伶燈,微露出寬大袖口的卻是一截慘白骷髏,渾身透散著懾人的死亡寒氣。
女子幽幽輕歎,單薄孤獨的身影,我見猶憐。
羅喉直盯著女子正思考著要說些什麼,倏忽從一側無聲的闖入一暗影。
雜亂灰白的頭髮下,是一張扭曲醜陋的面容,形骸佝僂,手拿著一對寒光熠熠的粗大鋼釘,隱約泛著凜冽的藍光,映照著殘破的面容,更顯恐怖。空洞無神的眼睛,若有似無的遠望了一眼紅衣女子,低沈滄桑的嗓聲拖著長音唸著:「霓裳飄渺眾神渡,覺來猶知夢成空,吾恨天穹無絕期,嘆留人間一殘生。」拖著步伐,緩緩走過客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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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
幽溟哭喪著一張小臉,癟著嘴,又是畏縮又是委屈的向自己的二哥抗議:「那位白蘿蔔先生看起來很凶,我這樣做,會被他打死的!」
「我怎麼會有你這麼沒用膽小的弟弟!」黃泉用力拍了自己小弟的後腦杓一下,拍的幽溟差點額頭嗑上桌面,雙手摀著自己的腦袋,驚懼的看著自己的二哥,小臉更是泫然欲泣。
原本還想再出手,卻在瞥見一旁瞑孃幽幽射來的眸光後,回心轉意的收手,揚高的怒氣未降,僅盡量壓抑,勉強放緩語氣,嘴角還牽出可怕笑容的勸道:「白蘿蔔…羅喉只是看起來威嚴,實際上人很好,絕對不會對你怎樣的!相信我!」
就是不能相信你呀!幽溟雙眼含著淚水,無聲的控訴!
瞑孃瞅了瞅黃泉抽動的嘴角,轉而對著幽溟委婉說著:「其實,瞑孃想試試看,聽起來很有趣。」
幽溟立刻握著瞑孃的小手熱切道:「瞑孃要試,那我也要!」
細眼瞧著這一幕,黃泉輕嘖。
「既然同意那就好辦了!」啪的一聲收起手中折扇,雅少揚起一抹俊逸的迷人的笑容。「場景布置由黃泉你來設計,服裝、化鬼妝就由御不凡負責,特效我來做,攝影裝置各個廳房都會暗藏,主機和螢幕就設置在君曼睩房間,我就在那裡操控,而漠刀就負責攝影跟防禦吧!」
「防禦?」瞑孃眨眨黝黑水亮的大眼,不解雅少的話。
雅少再度揚起迷死女性的笑容:「防止白蘿蔔,不,羅先生的反擊呀!」
聞言,幽溟小臉再度垮下,欲哭又哭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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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來客?羅喉心想,家中沒什麼準備,但好歹請人喝杯水吧!
站在廚房口,眼前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按了按燈光開關,發覺沒有任何作用,微微瞇了瞇眼,凝聚一點視力察看四周,想憑著習慣找到昔日擺放杯盞的位置,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羅喉總覺得他家的廚房,又整個變了樣了!還未找到水和杯子,側面卻襲來一陣會讓人戰慄的寒風。
羅喉下意識的轉頭,側面就是通往樓上的旋轉樓梯口,原本也是漆黑不可見的整座旋轉樓梯,已悄悄閃爍著慘綠色的微光,一明一暗間,羅喉可以看清楚,他家原本流線圓弧金屬雕花的樓梯,現在已「長」滿大樹,延展而出的枝條上中赫然懸吊著一古裝男子。由於上吊男子背對著羅喉,長髮凌亂的披垂著,過長的衣褲遮掩住手腳,懸空的身子隨著不知從哪兒灌進的冷風緩緩晃盪。
羅喉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這具垂掛在他家的「屍體」,隨著冰冷的風搖呀搖啊,緩緩的轉到正面,披散的長髮遮住其面部,唯一可見的就是垂吐而出的長舌,薄弱顫抖的嗓音,哀怨淒苦的嗚咽著:「嗚嗚嗚~~還~我~~~,把~我的~~未婚妻~~還~~我~~~嗚嗚嗚~~~~~」
羅喉還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之時,廚房的深處,又悄悄亮起了一抹昏黃,咔碰咔碰的沈悶聲響傳來,是沈重的菜刀和砧板相碰撞的聲音,還夾雜著硬物被切斷的聲音,吸引著羅喉將視線又移轉到廚房內。
果然,廚房又變了模樣……………………
西式現代化的廚房不復見,轉為古老的形式,裡頭竟然還有個紅磚大灶,裡頭熾熱的火燒的狂烈。
一身著粉橘色古裝,背影娉婷的女子,盤髮成髻於頂,正在灶前切著東西,切完一樣,又拿起旁邊物品繼續切,羅喉瞇眼細看,女子拿起的物品,竟是一截截的人手。
只不過……女子的身形似乎有些熟悉………………羅喉歪頭思索,不自覺的呆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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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睩,你要加入?」
黃泉眨了眨細眼,有些訝異又不真的吃驚,因為或多或少早已先猜到會有這樣的答案,畢竟這位小妮子溫柔婉約的面貌下,有著一顆離經叛道的心。
「當然!」曼睩嫣然一笑:「這麼有趣的事,曼睩怎麼可能錯過。無心,你說是吧?!」
「當然當然,曼睩要做什麼,我都奉陪。」刀無心揚著傻笑,還沒意識到大禍臨頭。
「我們要嚇的,可是妳最尊敬的大伯耶!」黃泉挑眉,「不要到時候看見你心愛的大伯被欺負就反悔,或是淚眼汪汪喔!」
曼睩微微掩嘴,黑眸晶亮發光的看著黃泉輕道:「其實,曼睩想看看大伯失控時會是怎樣的場景,已經想很久了………………」
失控?你到底想看你大伯哪方面的失控?
聞言,
黃泉抽了抽嘴角……
幽溟黑了黑臉色……
雅少揚了揚笑意……
漠刀喝了喝苦咖啡……
御不凡吃了吃甜糕點……
玉秋風興致勃勃的擊了擊掌……
刀無心還沒搞懂狀況的呆了呆……
瞑孃和曼睩交換了心思相通的含笑眼色………………………………
「那黃泉呢?」玉秋風突然開竅了,疑惑一問:「你是最大主謀,卻什麼都不用裝扮嗎?」
「我嗎?」黃泉帥氣的揚頭露齒一笑:「我就等著那老頭子被嚇到,哭泣的跑入我懷中就好。」
聞言,
秋風抽了抽眼角……
幽溟裂了裂嘴巴……
瞑孃顫了顫身子……
雅少歪了歪笑容……
漠刀抖了抖咖啡杯……
御不凡掉了掉蛋糕叉……
刀無心遲鈍的抓了抓頭……
黃泉和曼睩交換著了然的神秘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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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完所有的人手,女子窸窣窸窣的動作,似乎正在擺盤,而後纖手托著盤子轉過身,女子臉部除了如櫻紅唇,竟雪白一片,沒有其他五官!
女子似乎「瞧見」了呆在廚房口的羅喉,笑吟吟的款款靠近,柔聲問道:「客~倌~~嚐點小菜嗎?」
覷了覷女子雪白沒有五官的臉,再瞥了瞥女子手中的盤子,羅喉開口道:「謝了!目前不餓。」
嗯,一顆顆各色眼球和被當成蔥段切的手指,再淋上不知是血還是蕃茄醬的佐料,果然搭配得很好。可惜,羅喉目前沒有任何食慾。
「客~~倌~~~」
看到被人拒絕,女子幽怨的似乎還想要勸說,側面旋轉樓梯的上吊屍體又發出了「嗚嗚嗚~~,把~我的~~未婚妻~~還~~我~~~」的哀怨哭聲,隨後哇的一聲掉了下來,羅喉望著摔的有些慘的「鬼」還不知如何反應,接著佝僂形骸的暗影又拖著步伐從走道緩緩走出,拖著沙啞滄桑的長音像是沒背熟般繼續唸著他那一首詩,同時,鳳冠霞帔女子也幽幽嘆一口氣,在客廳落地窗前輕飄飄的滑動。
看著這隻「鬼」不斷的在他家製造聲響、來回游移,還有那恐怖音效、凜冽寒風,羅喉笑了,確確實實勾起嘴唇笑了,笑的這四隻「鬼」禁不住的顫了顫。
剎時,一道金色的高大暗影離地約一個三歲小孩高,在羅喉身後緩緩浮現,半透明的身形,穿著複雜華麗裝飾的金色戰甲,頭戴著奇特角狀的頭盔,披風不合邏輯的逆著風翻飄,茶金色長髮飛揚,紅色的鬢髮襯著蒼白的臉色,合著眼依舊可見其血紅的長睫,還有那張嬰兒肥臉頰……不管怎麼看,這張臉和羅喉根本是一模一樣!
四隻「鬼」抬著臉仰望著金色戰甲鬼,僵立著身子瞠目結舌,忘了自己該「做
」的事。
躲在曼睩房間看著螢幕的二位折扇愛用者,雅少和御不凡同時打開扇子半遮著臉,卻遮不住驚訝的神情,黃泉雙眼發直睖著螢幕,細眼難得撐到最開模式,只有漠刀漠然的看不出任何神情,只是自然的站在御不凡身後護著。
「這…這是誰?」御不凡忍不住好奇,終究問出了口。
「問老頭子去!」黃泉視線不離螢幕,冷哼了一聲,這金色暗影讓他有不好的回憶。
碰見這詭異的情況,最驚懼的,恐怕就是呆立在羅喉身前的「扮鬼四人組」了!
因為他們親眼瞧見金色戰甲鬼緩緩掀開了長睫,露出一雙閃著血光的紅眸,情緒不明的盯著他們看,更驚駭的,是看見不知從哪兒平砍來一道泛著慘綠色的刀光,竟劃過金色戰甲鬼的脖子,被砍斷的頭,就這麼睜著眼睛掉落地上,而後戰甲鬼緩緩彎下身撿起自己的頭,斷掉的頭上的血眸還能轉動,無波動的瞧了他們四人一眼,隨後拎著自己頭的金色戰甲鬼微回過身,身形漸漸透明消失。
恐怖畫面完全消逝後,幽溟驚駭的將頭埋入瞑孃胸口,讓瞑孃好生的安慰,刀無心躲到曼睩的身後,完全不敢抬頭再看一眼,只有曼睩熱淚盈眶,眼淚將臉上白粉沖刷的凌亂斑斕。
羅喉望了望眼前小輩的奇怪行為舉止,回過頭看了看自己身後,沒發現什麼異狀,聳聳肩,自個自的泡了杯茶慢慢踱步回書房,讓這些小輩們自己鬧去。
躲在曼睩房間內透過監視螢幕察看的四人組中,一向翩翩俊雅的雅少此時也不由的沒形象的張大了嘴巴,御不凡驚訝的掉了從不離手的折扇,黃泉眥目欲裂,不敢相信親眼所見之事,只有漠刀毫無神情變化的瞪著螢幕,不知道在想什麼。
「哇賽!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做到的?」御不凡忍不住驚呼,再度詢問出口。
「靠!問老頭子去!」黃泉暴躁的胡亂抓著頭,心有不甘,這老頭子的特效竟然做的比他還要好!
想讓被鬼嚇到的老頭子撲到他懷中的計畫,完全失敗!
而大家慌亂的時刻,誰也沒有想到,此時有一位頭卡著一把染血大斧頭的女「鬼
」,還癡癡的守候在浴室的浴缸裡。
「嗚嗚嗚~~~我怨~~~嗚嗚嗚~~為什麼那顆白蘿蔔還沒有進來~~~嗚嗚嗚~~~~」玉秋風實在不能理解的繼續蹲著守候。
羅喉站在自己書房外的陽台上,手持著一杯香茗慢慢啜著,欣賞難得的月色,旁邊漸漸凝聚一團金光,一張極度相似的臉孔若隱若現,手拄著欄杆,仰著臉,似乎正和羅喉一同欣賞月色。
靜默了一會兒,羅喉放下杯子說道:「方才,謝謝你了。」
金色光影中的「人」,轉過頭對上羅喉的視線,略微笑了笑,而後再度緩緩消失。
今晚月色真美,家中真熱鬧呀!羅喉感嘆著。
後記:
古代黃泉鬼盤據在大樹粗枝上,不屑的望著屋內發生的所有事,察覺金色光影的來到,哼嘖一聲:「你真幼稚!」
千歲的老鬼了,還這樣去嚇一些晚輩!
聞言,古代羅喉鬼對著身旁之人挑釁般的勾起唇:「彼此彼此。」
之前,不曉得是哪位戰將一直現身去嚇人…………
古代黃泉挑眉,覷著身旁這張邪魅俊俏的臉孔,突然伸長手攬過對方的頭,在月光下,映上自己的吻。
嘎嘎嘎~~~相隔快一年,終於又生出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