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聲隱約敲入無夢的睡眠之中，羅喉緩緩睜開雙眼，感覺手指有些酸麻。視線延伸的盡頭處，睡床邊空出一塊位置，床單略皺，原本睡在上面的人已經不見蹤影，窗簾不知何時被人拉開，午後漸弱的陽光曬在他臉上，令人不禁有些暈眩。
「……黃泉？」偌大房中空無聲響，睡前還隱約可以聽見樓下幽溟練琴的聲響，如今整個房子卻空蕩蕩的，一點人氣也沒有。
撫平已經顯得冰涼的床單，再次自暈眩中睜眼，羅喉慢條斯理地走下床，揀起自己的白色長褲掛在肩上，然後一面走進房中浴室，一面脫下被人隨意套上的襯衫，浴間鏡子在略帶疼痛的地方印出一圈明顯的牙痕。仔細檢視的話，還可以看見靠近鎖骨的地方有兩點接近玫瑰色的瘀血形狀。
「……嘖！」指尖按住過於明顯的牙印，介於男人與少年之間的容顏明顯掛上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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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兮簡兮，方將萬舞。日之方中，在前上處……」
轉動門把，卻意外發現門鎖著，隱約聽見屋側傳來熟悉的朗讀聲，黃泉一面納悶幽溟什麼時候出去了，一面理所當然地猛按門鈴。
屋內的誦讀聲停下，等半天卻不見有人來應門，黃泉皺眉，三步併做兩步繞過正門玄關。側屋半開的邊窗裡，可以看見客廳一旁的小沙發，羅喉坐在沙發上面向另外一邊的窗戶，從黃泉那角度只看得見金紅相間的微捲短髮，看不清他的臉。
「羅喉，幫我開個門。」隔著窗子，黃泉盯著用後腦杓面對自己的戀人。
「……你自己開。」不知道是否因為背對，聲音聽起來悶悶的，還有些沙啞，黃泉瞇眼，看著羅喉髮絲間若隱若現的耳朵和脖子，忽然覺得有些乾渴。
「幹麻這樣，你在生氣？」
「……我不想走路。」語畢，羅喉再次拿起課本朗讀，表示不願配合任何事情。
「碩人俁俁，公庭萬舞……」
黃泉想了想，恍然大悟，隨後抓抓頭髮。
雖然有點不高興，但似乎也覺得有些理虧，不好發作，自己訕訕地走回正門思索。
剛剛匆忙出門，加上幽溟方才還在家裡，所以他身上只帶了錢和車鑰匙……
「啊！對了。」黃泉將印著商店名稱的塑膠袋掛在門把上，目光揀定自家門口那幾座幾乎與人同高的盆栽，手腳並用地推移。
幽溟老是忘記帶鑰匙，記得上次有聽大哥說他在門口偷藏了一支備用……
「有力如虎，執轡如組。左手執龠，右手秉翟……」
屋裡的朗讀聲忽遠乎近，搖搖晃晃，黃泉連續搬移了幾個盆栽未果，開始盤算著如果找不到鑰匙該怎麼打算，硬凹屋裡面的人？去巷口雜貨店借電話找回小弟？不然其實他也可以厚著臉皮去哄哄屋裡生氣的那個……嘛、反正本大爺心情好咧。
「唔……」所幸沉吟之際，最後一個盆栽底下露出他所尋找的銀色光芒，「啊哈！Got ya！」
用找來的鑰匙開了門，黃泉提著塑膠袋，脫鞋進門，又把鑰匙藏回原地，決定將剛剛的插曲當作過往雲煙。畢竟東西也買到了，門也進來了，對著自己有起床氣的戀人似乎也沒什麼好計較的，「我回來了。」
「山有榛，隰有苓。雲誰之思？西方美人……嗯？你去哪了？」早知道小小的為難不需要花費黃泉多少時間，依今天的狀況來看，那傢伙應該得意的很吧。
「買零食。你在讀什麼？……文學史？」將塑膠袋丟在玄關，黃泉跑進客廳，傾身靠在沙發背上探頭，伸手翻看羅喉手中的書。
「零食？剛才吃過午飯。」拍開手邊的騷擾，羅喉視線則膠著在書面上，冷淡提醒。
「欸，突然想吃POCKY，最近竟然有巧克力限量版！」轉身回玄關撈取自己外出的戰利品，黃泉綁起不再需要的塑膠袋，拆了紙盒外包裝，拿著裡面銀色的鋁箔袋，跑回戀人身邊坐好。
「而且裝甜食的是另外一個胃。」知道羅喉對這些零食一向興趣缺缺，黃泉卻故意反其道而行，在他身邊仔細用雙手拆開包裝，只差沒有哼點小曲來表達自己的興奮和期待。不吃零食的人無法了解零食的好處，嗯嗯！
抽出一根裹滿厚實巧克力的POCKY餅乾，黃泉張口含住前端，沒有一口咬斷，滿意地哼哼兩聲，絲毫沒有注意到身旁的戀人正用不甚愉悅的眼尾掃瞄他。
突然，羅喉單掌拑制住黃泉也不過巴掌大的精緻臉蛋，將他連同含在嘴裡的POCKY一起扳過來正對自己，黃泉猝不及防加上不明究理，一臉呆愣地看著目光平靜卻蘊含風暴的羅喉。
一抹惡作劇的笑倏忽閃過少年琥珀血玉般的瞳色，黃泉心下警鈴大作，正想向後閃，羅喉已經張嘴含住POCKY的另一端，從尾部很快將整枝巧克力棒給吃了。
「唔！」吃掉POCKY的薄唇很快欺上自己，熟悉的氣息和溫度傳遞過來，黃泉下意識開口準備抗議，戀人的舌尖卻更快探入口中。
……連他嘴裡的那一小段巧克力都給吃了。
「嗯！唔……> x <」黃泉又驚又惱，卻很快沉迷在舌尖交纏所帶來的酥麻快感之中，空氣中隱約浮泛逐漸清楚的喘息。書頁掉在地上，發出極輕微的聲響。
再次分開的時候，唇角濕了，下唇也發麻搞不好是腫了，味蕾上瀰漫繚繞的巧克力氣味比他平常連吃三盒POCKY的時候還濃郁。只有對方毫不掩飾皺起的眉頭，讓黃泉極不甘心地瞪著咫尺之間的戀人。
他知道這傢伙會說什麼。
「太甜了。」用手背擦掉唇角沾染的水光，羅喉滿臉嫌棄地說道。
「ＯＸ︿＆（＊％＃︿！」連吃進嘴裡的都被你給捲去說這種話也太機車了吧你！
事後羅喉表示，既然不唸書就要回家說完馬上快閃，還順手抄走了整盒ＰＯＣＫＹ，滿心後悔的黃泉只能抱著現場唯一遺漏的文學史，團在沙發上啃讀，淚流滿面地度過這個難得美好的周末下午。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