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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海蟾尊中心】懵懂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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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蟾尊中心】懵懂 全

懵懂




  从登道岸出来的时候海蟾尊瞥见路边一群小道士围在一起不知道做什么,送他出来的那名道士见了便向他说是师父最近新收了个女弟子,起了个道号叫净无幻,登道岸从来没有过女弟子,所以师兄师弟们都对这个小师妹很好奇,也很乐意照顾她。海蟾尊恩了一声,出了登道岸的山门,下山,乘船入海,使了道法很快就到了风藏府,顺着似乎没有尽头的阶梯往上,入了正殿后面师父修行的小院子,将此次去登道岸所办之事与师父说了,师父另交待了些事便让他下去自己修行,海蟾尊恭敬地行了礼,出门之前却回头望着他。
  “怎么?”师父问,层层叠叠的幔帐垂下来,遮得屋里四处阴影重重,好在师父的院子里并没有多少树,只种了一株榔梅,若是像他的院中那样种满了树木,不知道屋里会不会黑得像夜晚似的。
  “登道岸新来了个女弟子。”海蟾尊回答,声音冷得就像海上的风。
  “海蟾想要师妹吗?”师父笑起来,笑声比海蟾尊的声音也暖不到哪里去。
  “女人……是什么样的东西?”海蟾尊问。
  “你不需要知道,你的天命只在圣魔之战。”师父回答,海蟾尊望了望外面,悬壶子正扛着扫把和小道士们打打闹闹,海蟾尊记得师父将悬壶子带上风藏府的时候说他天命在身要海蟾尊多抽时间带着他,一带就是许多年,师父竟然也不大抽时间来过问。
  “那他呢,他的天命在哪里?”海蟾尊又问。
  “他的天命也在圣魔之战。”师父也望见了门外的悬壶子,越过层层门洞,悬壶子看起来又渺小又轻微。“他与你不同,他求死,你求生。”
  海蟾尊将脸埋了下去。“何人之死?何人之生?”
  “己身死,天下生。”
  海蟾尊又行了礼,恭敬地退出去,院里的榔梅高大茂盛,树荫几乎盖满了整个小院,海蟾尊走出师父的院子,迎头撞见悬壶子领着小道士们打闹似的扫地,小道士们笑笑闹闹欢乐得很,只是一看见他就都闭了嘴,明明还不到冬天,却冷得似乎让人要发起抖来。
  “师兄。”悬壶子放下扫把,恭敬地向他行礼。
  海蟾尊望着悬壶子,悬壶子从小就贪玩,功课是没落下,只是如果认真点,或许会更有能为吧。海蟾尊对悬壶子有那么一些不满,身负天命,就该为此早作准备,说过多少次,他还是一幅顽童的模样。


  “他爱玩,就让他玩吧,他与你不同,他没有见过上一次圣魔之战。”师父说,海蟾尊坐在他面前读他给的书,书上记录的是玉清界的秘术,上一次圣魔大战的时候师父用过那上面的一些,为此死了许多人,但似乎是值得的,因为更多的人活了下来,虽然他们对圣魔大战的事一无所知。
  “既然负有天命,为何又要放任?”海蟾尊问,一页纸哗啦啦地让他翻过去,看过几行之后,又倒回上一页重新看起。
  “不同啊。”师父笑了起来,这个笑倒是暖,只是屋里阴影一盖,也暖不到什么地方去,海蟾尊因此也不怎么喜欢师父住的这个院子,倒是外面那株榔梅实在漂亮。“他的天命就是死,你的天命才是活,海蟾,我老了,没有余力来顾及所有的弟子了,只能抓住最重要的那几个。”他说,伸手去点在海蟾尊翻过的书页上。“这里,你要仔细看,多看几遍,记住它,以后或许不会有时间来让你再仔细看了。”
  海蟾尊便将眼睑垂下去,将师父点着的那几行细细地读了又读,屋外榔梅正开着花,杏花一般的深浅,只是不多,稀稀拉拉地缀在叶子之间,风藏府本来是没有榔梅的,据说是师父在某一天去中原的道观里讨来的枝条插活长成的树,当年插了许多枝,却只活了这么一株树,理所当然地就种在师父的院子里。榔梅开花,榔梅结果,开花不如中原多而艳,结果也少而小,无籽也不可种出更多的树来,过了这么多年,风藏府也仍然只有这么一株榔梅树。
  “我不懂,既然发动这个阵需要牺牲那么多人,为什么还要将这些术法记录流传?”海蟾尊问,他指着书上的字句,将书本推到师父面前,师父扫了一眼,将书本推了回去。
  “海蟾,你到中原去一趟,十日后回来。”师父将书合起来,手在封面上一按。“去你能去最远的地方,路过最多城镇,看最多人,回来为师再教你更多的密法。”
  海蟾尊便站起来,向师父行礼,恭敬地往外退。
  “海蟾。”师父忽然又叫住了他。“有些事,你自己知道就好,不必对外人讲。”
  “何人是外人?”
  “除了你自己,皆是外人。”
  海蟾尊便退出门去,在中原游历了十日,回来时榔梅花已经都谢了,悬壶子正在请师父去用膳,见他回来便也转头请他一起去,海蟾尊要推脱,师父却披着外衣出来,手往着海蟾尊的方向一伸,海蟾尊连忙接住,让他扶着自己跨出门来。


  海蟾尊握过很多次师父的手,或者说,师父握过很多次他的手。他已经不记得第一次被师傅握着手带上风藏府是什么时候,师傅的手握着自己的手是怎样的感觉,那似乎是冷的,冰雪封冻之下的海水一样裹着他的皮肤,后来圣魔大战,他捧着剑站在师父后面看他杀敌,看他使用玉清界的密法,看他亲自将垂死的道子们的灵魂作为启阵的引子,海蟾尊的手上是干净的,只是师父将剑还于鞘中,便向他伸出手。
  海蟾尊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做的,他只记得后来那只腥而滑腻的手牵着自己缓慢地从那堆着尸骨满地是血液肉块的地方走下来,那些腥而滑的浓稠液体干掉之后拉得皮肤发紧,师父说,你给我生堆火,他便四处捡了干柴来生了堆火,看师父将火引上山去,将那山头都烧了,圣也好魔也罢,火一过,还不一样都是灰。
  海蟾尊托着师父的手,让他扶着慢慢地走出去,风藏府里弟子不多,但也不少,见过师父的却寥寥无几,海蟾尊扶着师父到食堂里落座,悬壶子便殷勤地将饭菜端在桌子上,又盛了饭,吃饭前先说他新认识的朋友一灯禅,说过了一灯禅又问海蟾尊去了中原十日都见了些什么事,海蟾尊沉默地啜着碗里的汤,汤是山上野菜熬的,没有放油,只有一点盐的咸味,清亮得连他的影子都照不出来,他望着碗底想了半天,离席之时仍然没想出有什么值得和悬壶子说一说的事。
  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无非是耕种收获,吃饭睡觉,一时欢愉,一时痛苦,说话,做事,走路,停留,路边有花树,飞鸟停留,路边有溪流,涉禽驻足,下一刻又纷纷飞走,海上风高浪疾,或是平稳无波,江上月白,沙洲冷寂,舟子们点着灯夜渔,纤夫伏首抓住前方的石头拉扯躯体拖动游船,有少年,有少女,河边上风情万种的柳树,入夜闪闪不熄的红灯,歌声静,读书声喧闹,发蓝的鸭跖草开满江汀。
  “此去中原,并未遇见特殊之事。”海蟾尊说,师父便点头。
  “无特殊之事,才是好事。”师父在榔梅树下站了,悬壶子还站在他们身后,他转身将悬壶子挥了下去。海蟾尊看着悬壶子转过门洞,也不知道走还是没走,师父伸手摸了摸榔梅的叶子,榔梅的花托还挂在树枝上,过不了几日,就会开始鼓起来,结那些不能结子的果实。“海蟾。”师父忽然说。“那就是你的天下苍生。”
  “你生,天下生。”
  “你死,天下生。”


  海蟾尊翻开师父给的那些古卷,看那上面记载的密法,榔梅的果实掉在地上,没有人去扫,也没有人去捡,师父倒是喜欢看果实掉在青条石铺的地面上,这些条石已经铺了很长的时间,雨水侵蚀着条石的缝隙,葡萄大小的榔梅果实掉在里面便卡着捡不出来,海蟾尊看完了那卷古卷,师父便让他回去,自己再另行思考,他走在路上,看路边来来去去的道子,风藏府种了不少的树,针叶有,阔叶也有,花树有,色叶树也有,四季从来不缺色彩,也不缺人声,海蟾尊走到自己的院子里,摊开纸便研了墨,随手写什么东西,他住的院子里倒是种满了水生的植物,荷,天荷,慈姑,梭鱼草,宽大的叶子盖在窗边,有太阳时湿淋淋地冷,无太阳时湿淋淋地暗,悬壶子小的时候来过一两次,嫌弃他屋里潮不肯再进来,只在外面蹲着玩水玩泥巴,后来悬壶子长大了,实在无法时才进来找他,一样不肯进屋来,一样站在水边汀步上与窗里的他说话。
  海蟾尊记得自己握着悬壶子的手走在风藏府的路上时,那孩子唧唧喳喳说话的声音,悬壶子从来就喜欢热闹,小的时候初进道门就逗师兄们说话,后来有了师弟就逗师弟说话,师兄师弟们让他一逗,有的时候气急败坏有的时候忍俊不禁,师父看着他也笑,笑过之后就摇头,海蟾尊看着他笑,看着师父摇头,回到自己院子里,将读过的密法都背了一遍,窗外的荷叶上带着点露珠,他伸手沾了,舌头一卷,苦的。很久以前,师父院子里的榔梅结了果,悬壶子偷偷捡了掉下来的果实躲在墙角里一咬便丢开说是苦的,他捡起丢下的果实嗅了嗅,连气味都是苦的。


  海蟾尊翻着密卷,密卷上说,这些都是凶险的法子,伤人损己,若无觉悟,就不要看下去。第一次从师父那里接过这些密卷的时候,他只想得起那一次血裹在手上的感觉,还有焚烧尸体时空气里的焦臭味道,打开古卷看下去便要合起来,师父手一伸按在纸上。
  “看下去,海蟾。”师父说。“看下去,这是你的天命。”
  “为何是我。”海蟾尊问,他看着师父的手,师父的手上皮肤已经松了,开始变得发褐发灰,经脉凸在松弛的皮肤下面,像山脉正在垮塌。
  “天不怜你,要你一命扛着苍生。”师父缓慢地将手移开,海蟾尊便一字一句看下去,看阵图,看发动的法子,多少人的血可以得到多少人的命,多少人的命可以坍下多少里的山,收集这些亡者的灵魂,注入一个更大的阵法,便能够将多少敌人拦阻在中原之外。
  一命连着百人,百人挂着千里,千里撑着上万的命,海蟾尊合上古卷,不知道苍天仁还是不仁,怎么就能得出这些法子。
  “这天命就应在你身上了,接受不接受,都是你的。”师父说,手指轻轻敲着小桌。“也应在他们身上,接受不接受,都是他们的。”他从海蟾尊的肩头上望出门去,门外什么都没有,只有榔梅的树叶在摇晃。他忽然站起来,按着海蟾尊的肩膀往外面走,走了几步,又回来,坐回海蟾尊对面去。“我天命将至,此后将这皮囊烧了,扬风入海,碑就不要立了。”
  “为何?”海蟾尊问。
  “不为何。”师父回答。“看书吧,天命将至便早作准备。”他顿了顿,拉着海蟾尊的领子,一句话吹在他的耳朵里。“你,我,他们,都是早早作下的准备。”
  “师父是要我去死吗。”海蟾尊垂下眼睑,师父的袖子掩在古卷上,黑得像无星的夜晚。
  “不是我,不是要你去死。”师父笑起来。“是天命,要你们去死。”
  “那什么又是天命?”
  “它到来时,你就知道什么是天命。”


  海蟾尊将师父的讣告送到登道岸,稍作了停留,就出来沿着台阶往山下走,这些年登道岸多了不少女弟子,海蟾尊过来的时候也时常能够看见,她们看起来与那年见过的那个女弟子并无什么差别,矮小,看起来很柔弱,脸庞清秀,需要人照顾,需要很多人照顾,他走在路上,余光一瞥就过去了,领着他下山的道子说上回悬壶子过来办事时说起风藏府没有女道士,很是感叹师妹们的温柔婉约怎么师父不也收几个女弟子来,任风藏府就这么干漉漉的一群男人打来打去。海蟾尊没有接他的话,下了山乘船入海,使了道法很快便到了风藏府,下了船沿着台阶往上,道子们各自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有悬壶子不见踪影,想来该是去找一灯禅了。
  他一向散漫惯了,由他去吧。师父说,声音与往常一般冷冰冰的,换了以前海蟾尊还问点什么,如今是不问了,反正师父能说的也只不过是天命天命,悬壶子的天命是死,他的天命是生,自己的天命是活下去然后死去。


  你生,天下生。师父说。
  你死,天下生。师父说。
  天不怜你,要你一命扛着苍生。师父又说。你不需要知道那许多,只记着你的天命,便是天下苍生。
  这是凶险的法子,一命连着百人,百人挂着千里,千里撑着上万的命,但你必须知道,必须会用。师父还说。该用时,不要手软,不要顾及着那是你的师弟,那是别人的儿女,那是谁谁的谁,你的背后还有无数别人的师弟别人的儿女别人的谁谁,比玉清界多,比登道岸多,比龠胜明峦天佛原乡还有天阎魔城那边的人加起来都要多,多得多。
  耕种收获,吃饭睡觉,一时欢愉,一时痛苦,说话,做事,走路,停留,路边有花树,飞鸟停留,路边有溪流,涉禽驻足,下一刻又纷纷飞走,海上风高浪疾,或是平稳无波,江上月白,沙洲冷寂,舟子们点着灯夜渔,纤夫伏首抓住前方的石头拉扯躯体拖动游船,有少年,有少女,河边上风情万种的柳树,入夜闪闪不熄的红灯,歌声静,读书声喧闹,发蓝的鸭跖草开满江汀。
  这是你的天命。师父说。
  你生,天下生。
  你死,天下生。
  天命到来时,你便知道什么是天命。


  海蟾尊合了合眼睛,蕴果谛魂令人送来的书信放在桌子上,他隐约知道那说的是什么。
  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事需要去处理。
  悬壶子求的是死,而他求的是生。己身死,天下生。
  他将那书信放在灯上烧了,托起衔月金蟾,师父住过的院子里榔梅树正在开花,他瞥了一眼,并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看它结出果实。
前局尽翻。旧人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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