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二 死也得给我死回来
黄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下意识去摸身边的人,没想到却摸了个空,睡意一下子就减了三分,再甩甩头,睡意已去了大半。
罗喉人呢?黄泉挠挠自己的卷毛。
枕畔仍有余温,看样子起来没多久。
黄泉披上了外衣,套上了靴子,用清水抹了把脸,晃晃荡荡的去寻罗喉的影踪。
罗喉常去的地方无外乎三个,天台,卧室,曼睩房间。
卧室嘛,黄泉刚从里面出来,自然没有罗喉的影子。
他去天台转了一圈,太阳正从远方的地平线上一点点爬上来,耀眼的光芒渐渐染红了天际。黄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空气清新,今天是个好天呢。他从天台上下来,顺道去厨房叼了根萝卜啃。曼睩和虚蟜还没起床,没办法问他们看没看到罗喉。
黄泉嘎嘣嘎嘣的咬着手里的脆萝卜,琢磨着这大清早的罗喉跑到哪里去了,该不会梦游掉到天都的护城河里了吧?
黄泉在天都的兵器库里翻找了半天,从某个被虫子蛀了的大红箱子底下挖出了个金色的网子,扯一扯,这网子还挺结实,可以伪装渔网,于是黄泉提着这金色的渔网就要去河里捞罗喉。
走到半路的时候,一阵冷风从过道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黄泉被这阵刺骨的小冷风冻的一哆嗦,头脑彻底清醒了。
如果让人看到堂堂天都首席战将大清早没睡醒觉在河里捞金砖,这面子可是丢大发了。想他一世英名心思深沉老奸巨猾神鬼畏惧如今都败坏在了罗喉的手中彻底被他的呆气给侵害黄泉就越发的悲愤。
囧呆不是病,犯起来真要命。
黄泉本来想把那个网子毁尸灭迹,但想想以后可能用的着,就偷偷的收了起来。
罗喉到底哪去了?黄泉抱着手臂,靠在墙壁上思考。天都的地方挺大,想玩个捉迷藏什么的是个不错的地点。
不过罗喉绝对不会那么无聊,而黄泉也不会有耐心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他。按照黄泉的脾气,他会直接轰了天都,让罗喉自己出来见他。
只是他没有想到,当有一天他真的耐心的每一个角落去寻找罗喉时,却哪里都找不到罗喉影子。
哪里都没有。
好吧,既然罗喉不会无聊的自己躲起来,那么他到底在哪里?
黄泉敲敲脑袋,我怎么把那个地方忘了?
他一阵风似的‘咻’的向大殿的方向飚了过去。
快到大殿的时候,他放慢了脚步,迈着有些懒散的步伐向王座上的人走了过去。
水蓝色的帷幕挡在罗喉面前,只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剪影。
黄泉一步步踏上台阶,走近那人。
每走一步他与他的距离都更近,每走一步他的气息都更加强烈。
直到有一天,他与他并肩而立,直到有一天,他真的超越了他。
在那之前,黄泉都不会停下脚步。
这种可笑的斗争心,这种无聊的对抗意识,竟然真的在与罗喉的试探和纠缠中深入了骨髓。
难解难分,暧昧不明。
到底谁是先失守的那个人?
是他?
还是他?
又或者他们都是输家,也都是赢家?
黄泉怀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心情走到罗喉身边,一把扯开挡住他视线的帷幕。他饱提内元,刚要张口呛声,却在看到罗喉此刻的姿势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你还真是惬意啊。’
是时,罗喉正合着双眼闭目养神,右手托在下巴上,左脚曲起踩在坐垫上,另一只手则放在左膝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拍子,完全没了往日的威严冷漠,反倒多了一丝随意和流氓气。
这个人以前无论是站着还是坐在总是要端着一副架子,整个人板板正正,硬硬邦邦,就跟一尊雕像似的,没有人气儿,死气沉沉的。肃杀冷酷的眼神一扫,傲视群伦的气场一开,胆识差点的立时噼里扑噜跪倒一片。
后来黄泉跟他混熟了,才发现他并不像外表那么没有生气,这个人的胸口里的心脏还会跳动,血管的里血液依然滚烫,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听到黄泉的声音,罗喉红色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
黄泉看着他赤色的眼眸慢慢聚焦在了他身上,那人眼底带着一点温柔,一点慵懒,一点淡然。每当被罗喉这么注视着,黄泉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都免不了产生一丝崩毁的倾向。
‘你醒了?’罗喉有些心不在焉的问。
‘我从来不知道罗喉也有这么没形象的时候。’
黄泉弯下腰,一手放在王座的扶手上,另一只手搭在了坐垫上,把整个人身子靠向罗喉,那姿势好像随时要把眼前的人抱个满怀似的。
‘现在不一样了。’罗喉淡淡的瞄了一眼头顶的黄泉,手指卷起黄泉一束白中带红的发丝放在掌中把玩。
罗喉有些随性的举动让黄泉有些惊讶,他从来没看到过罗喉在什么人面前这么……这么放松过。
黄泉心头暖暖的,如果这是自己的殊荣,他欣然接受。
‘有哪里不一样?’温和的语气就连黄泉自己也有几丝惊异。
‘很多地方。’罗喉依然摆弄着黄泉的头发。黄泉的头发很漂亮,软软的,摸起来手感真不错。
‘说了等于没说。’黄泉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却老实的站在罗喉身边,让他给自己顺毛。
‘很久以前,这里有很多人。’罗喉的视线看向虚空中的某一点,那段被湮没在历史的阴影中,如今早已暧昧不明的记忆一股脑的浮现在了眼前。
黄泉不应声,静静的听着罗喉这些没头脑的话,也许这是罗喉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他面前提及自己的过去。
此刻,他所需要做的,只是倾听。
罗喉偏头,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紧抿的嘴角勾起一道弧线。
他随意拍了拍气势雄浑的王座,‘这个位子有很多人想要坐,但这个座位并不好坐,事实上它坐着一点都不舒服,硬邦邦的,铬屁股。’
‘不过是把破椅子罢了。’
‘可有些人却执着这么一把破椅子,为了这把椅子不惜背叛,欺骗,把刀子从背后捅入昔日战友的胸膛。’
‘吾真的不稀罕这把椅子,吾这么说了,可是没有人相信。’
‘后来他们都死了,只剩下吾。吾坐在这把椅子上面,却想着有一天一定要把它砸烂。’
‘现在它真的变成了把普通的椅子,吾就想,那吾就要坐的舒服些,想躺着就躺着,想卧着就卧着。管别人怎么想,罗喉高兴就好。’
黄泉目光柔和的看着罗喉,听他说平日里绝对不会说出的任性话。
谁能想象不可一世的武君罗喉现在竟像个小孩子一样鼓着脸颊发牢骚?真的挺惊悚的是不是?这么想着,黄泉竟然笑了起来。
他低头在罗喉的唇上点了一下,随即内心的渴望不可抑制的爆发出来,他开始一寸寸的亲吻着罗喉的肌肤。
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那我们就拆了这把椅子,在这里放一张大床……唔,我早就想试试在这里……呵……’说着就伸手去褪罗喉的裤子,罗喉按住他不安分的爪子,带着点低喘的警告道,‘别胡来。’
黄泉把罗喉压倒在椅背上,罗喉被黄泉锁在他的怀抱与椅背中间。黄泉扒拉开罗喉的衣领,手顺着领口探了进去。现在他对这身悲催的黄金甲有了一定的觉悟,扒衣服的要诀,手熟而已。前两次都没享受到扒衣服的乐趣,以后还有的是机会。黄泉埋首在罗喉颈间,啃咬着他的脖颈与锁骨。罗喉抱着黄泉的背,承受着黄泉全部重量,心想,这小子现在越来越顺手了。黄泉的小卷毛的蹭的他脸颊痒痒的。黄泉用膝盖顶开罗喉的双腿,双手在罗喉的大腿根游移爱抚。他伸手去拽罗喉的裤子,这次没有被阻止,被黄泉这么一折腾,罗喉也有点动情。正在黄泉准备进一步行动的时候,他突然发觉罗喉气息一窒,随后自己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被罗喉踹飞了出去。黄泉在半空灵活的转身,最后轻巧的落在了台阶下。
中途被罗喉莫名其妙的踹飞,黄泉张牙舞爪的就要扑上去找罗喉讨说法,但耳边响起的轻慢的脚步声却及时拉回了他的理智。
他一闪身,靠在了旁边的柱子上抱着手臂摆酷。
君曼睩走到大殿,察觉到空气弥漫着一丝旖旎暧昧的气氛,条件反射掉头就走。却被黄泉出声叫住:‘你不用走避。’
‘我以为你们在休息。’她小心的选择了措辞,其实她本来想说我以为你们正在进行身体上的交流。
黄泉听完就囧了,姑娘家家的这么敏感不好,不过话说回来,罗喉在意曼睩的想法,他在意个啥?难道他在意罗喉的想法?黄泉在心中抚额,自己怎么越来越善解人意了。
‘天都没地方让我们好好休息吗?’黄泉话是对着曼睩说的,眼睛却看向罗喉。罗喉闭着眼睛拍着膝盖,装没听见。
黄泉说这句话犯了两个错误,君曼睩心想。
一是‘我们’,这说明他和武君早已经和好了,更甚至早已经那啥了,都‘我们’了啧,换句话说也就是说他们已经不分彼此了,天都办喜宴的日子近了。
第二个嘛……君曼睩瞄了一眼王座上的罗喉,他们刚刚的确是在‘休息’。
‘那你们?’君曼睩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故意问。
黄泉被君曼睩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的直发毛,脱口而出:‘想事情!’
这话一出口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想毛事情想事情三岁的小孩都不会相信的借口!
‘什么事情?’曼睩歪头,一脸的求知欲。
‘问他吧……’黄泉爽利的把皮球踢给了罗喉,你家的小丫头,你搞定!
罗喉还算够意思,开口为黄泉解了围,其实也不算解围,这主意估计他早就打好了。
‘吾要将你送出天都。’
罗喉话一出口,黄泉和君曼睩都是一愣。
这和乐融融的一家人景象总有结束的一天,黄泉虽然早有准备,可难免有些唏嘘,但顺着罗喉的话开始对君曼睩进行思想工作。
但他们都没想到曼睩对这句话反应会这么激烈,耍赖挑衅,亲情攻势,激将法,就差哭给罗喉看了,软磨硬泡反正死活不要离开天都。
黄泉板着脸看着罗喉一脸无奈的留下了君曼睩,心里早就笑疯了。经过此事,让他对这个外柔内刚的姑娘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也充分说明罗喉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在得到罗喉同意她留下的允诺后,君曼睩一下子跳了起来扑进了罗喉的怀里。罗喉起初动作僵硬的任君曼睩又抱又蹭,等他回过神来,才慢慢把手放在君曼睩的秀发上轻轻抚摸,动作轻柔,眼神慈爱。旁边的黄泉看了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心里有点小小的不爽。
君曼睩抱着罗喉蹭了一会,放开了罗喉,走到黄泉的身边,拉过他的胳膊,然后又去抱住罗喉的胳膊,一左一右的揽住两人。然后握住罗喉与黄泉的手掌,把他们的手掌叠合在一起。罗喉毫无反应的任着曼睩摆弄,黄泉别扭的想挣开,但曼睩把他们两个手按的死死的,他怕伤了姑娘,不敢大力挣扎,其实他握着罗喉手掌的力气更大。黄泉偷偷的瞄了一眼罗喉,见他把头偏向一边,也赌气把头扭到另一边,虽然这个时候还在闹别扭,但两个人的手却依然紧紧的握在一起。君曼睩满意的点点头,高兴的抱着两人的手臂荡秋千。
家庭会议暂时结束。
半夜的时候,黄泉又爬上了罗喉的床。
被黄泉吵醒的罗喉淡淡的说,‘吾明天要与刀无极一起去收拾佛业双身。’
黄泉嘟囔了一声,‘我知道。’然后掀了罗喉的被子,挤进了他的被窝,罗喉给黄泉挪了个地方。
‘你真不让我跟着去?’自从听了罗喉和刀无极的计划后,他就一直有不好的预感,大概可能也许是杀手的直觉,管他是什么,只要不应验就好说。
罗喉的武力值自然是没话说,可他却每次都把自己搞的狼狈不堪。合着是仗着自己扛揍能打,跟人干仗就死扛,人家绝招来了也不懂躲一躲,难怪每次都被人揍的惨兮兮,还要黄泉给善后,黄泉在心里哼了一声,手脚都缠上了罗喉。
‘你保护君曼睩吾才能毫无顾忌的一战。’罗喉扭了扭身子,黄泉缠的有点紧。
其实罗喉心里想的是你和曼睩都在后方老实呆着才好,只要你们安全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当然这话他没跟黄泉明说,说了黄泉肯定炸毛,这人自尊心忒强,保护欲跟罗喉半斤八两,所以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罗喉已经不能再承受失去,所以他会全力保障重要之人的性命,哪怕是用自己的性命去换。
‘那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你不能死在我以外的人手中,就算死,你也得给我死回来,知道吗?’黄泉咬着罗喉的耳垂,恶狠狠的说。
‘恩。’罗喉慢慢合上双眼,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刀无极这个人我总觉得有问题,你别傻乎乎的把背后的空门留给他。’
‘恩……’
‘还有……喂!’
‘睡着了?’
黄泉低头亲了亲罗喉的嘴唇,把怀里的人抱的更紧。
你可千万别死啊……黄泉抱着罗喉也陷入梦乡,那一夜他做了很多的梦,可是醒来后却一个梦都想不起来。
刀无极把计都送来天都的那一天,黄泉想起了罗喉走的前晚自己做了什么梦。
他做了一个没有罗喉的梦。
梦里的世界没人知道罗喉是谁,只有黄泉自己捏着一把名叫计都的断掉的柴刀到处寻找一个叫做罗喉的人。
后来黄泉想来,罗喉这个人真自私的要命,自己承受不了失去的痛苦,却不管别人能不能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这个人真是可恨至极。
之十三 葬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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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喉跟在刀无极身后,沿着幽深的洞穴缓慢向前行进。
越接近洞穴深处那种厌恶感与熟悉感就越发强烈,森冷的寒意顺着罗喉的背脊延伸到头顶,最后徘徊在脖颈久久难以散去。
非常让人不舒服的感觉,罗喉拧了拧眉毛,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罗喉的心跳变的很快,莫名的压抑感让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握紧的双拳上青筋暴起,他能听到指骨被捏的嘎吱响,双腿也重若千钧,一步都迈不出去。
他在紧张。
紧张?罗喉在紧张?
太可笑了。
可是此时此刻罗喉的确陷入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中。
这种紧张并非源于恐惧,就像他自己说的,这世上还没有谁能让他感觉到恐惧,即使与邪天御武血战濒死的时候他也没有一丝恐惧。或者说,罗喉的恐惧从不来自死亡与失败,他恐惧的来源恰恰是拥有他这种力量与地位的人刻意舍弃的感情。
罗喉向来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血战邪天御武是为了兄弟们的期望,化身暴君则是因为人民的背叛与污蔑。
太感情用事的人,往往会被过多投注感情的人或事伤害,也会因为一时冲动而铸成大错,可惜罗喉总也改不了这个坏毛病。
本质上讲,罗喉的确是个挺任性的人。
咳,跑题了。
如果用个比较贴切的词来描述罗喉此刻的心情那应该是,愤怒。
对,愤怒。
想把谁先用计都抽飞再用蚀阳掌拍成肉饼最后把他的脑袋踩到土坑里狠狠踹上几脚的愤怒。
罗喉深呼了一口气,希望能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想点别的事情。
昨天曼睩为他抚琴的时候琴弦崩断伤了她的手指姑娘家纤纤玉指上横着那么一道红痕看的罗喉很不爽曼睩说不碍事小伤口而已只是琴弦突然断掉让她有不好的预感武君你一定务必必须要保重罗喉用吾自有分寸等几句简短的话语表达了自己的自信安抚了曼睩路过厨房的时候罗喉虚蟜正拿着大勺挥舞厨房已经被烧了一半另一半也一片狼藉罗喉问了一下虚蟜才结结巴巴的说要从武夫改行当伙夫罗喉听完眼神带着几丝笑意的拍了拍虚蟜的肩膀说好好干虚蟜PINKPINK的看着罗喉离去的身影大叫武君威武武君伟大。
罗喉转了一圈没看到黄泉的身影,等到开饭的时候黄泉才出现在饭桌边,四个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气氛无比诡异的晚餐。平日里黄泉总是寻找一切机会挑衅吐槽罗喉,即使在饭桌也不能免俗,可这次黄泉却很安静,姿势优雅神情淡然的慢慢进餐,充分的展现了他不止流氓气十足而且身上的确是有王族优雅高贵的血脉。因为黄泉过于反常,罗喉不自觉的看了他好几眼,却被曼睩误会了。曼睩快速的扒拉了几口饭就拽着虚蟜下了饭桌,只留下罗喉和黄泉大眼瞪小眼,气氛更加尴尬了。黄泉不说话,罗喉也不说话。等罗喉用餐完毕起身离去的时候,黄泉突然叫住了他。
‘喂……’黄泉后面的声音很轻,但足够罗喉听见。罗喉绕过饭桌,走到黄泉面前。黄泉勾住罗喉的脖子,把他拉近自己,然后狠狠的啃了一口罗喉的嘴唇。等黄泉啃够了,罗喉拍拍他的小卷毛,柔声说,‘吾保证。’
后来呢?
后来就是罗喉奔赴与佛业的双身的战场,再后来与刀无极来到此处寻找解除曼睩身上诅咒的方法。
如果曼睩身上的诅咒解除了,那以后要怎么办?
天都太阴沉,并不适合女孩子住,回头找个山清水秀阳光明媚的地方盖座小庭院给曼睩。等罗喉处理完手头上的杂事也搬过去和她一起住,一个女孩子怎么他都不放心。而且离开天都,算是彻底跟过去告别了,也能达成许久以前的愿望。虚蟜是一定会跟着他的,虚蟜已经跟着他太久了。
至于黄泉……他应该也回来吧。
罗喉勾勾唇角,嘴硬的小子。
罗喉很少会考虑未来如何,未来太过虚无缥缈,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而且他运气向来不好,总是被命运裱来又裱去。
罗喉随时接受挑战,绝不轻易低头,也从不奢望未来。
他一直就是这么过来的。
但现在他却走神去幻想未来的生活,想象着可能性微乎其微的大团圆结局。是因为有人在等着他吗?
罗喉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真想快点回去。
‘武君,有何不妥吗?’见罗喉停下脚步盯着头顶的石笋发呆,刀无极有些疑惑的问。
‘无,还要走多久?’
‘快到了。’刀无极的眼睛亮了亮,罗喉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洞穴的尽头,宿命初始之地,亦是终结之地。
金色的光芒从脚底蔓延开,罗喉抬手遮住刺目的光亮,待双眼适应突来的光线后,眼前骤然出现的正是此生记忆最为深刻的身影。
邪!天!御!武!
一瞬间的错愕过后,罗喉才发现眼前并非真正的邪天御武,只是惟妙惟肖的石像,而令罗喉厌恶的气息正从这座石像上散发出来。
难道这就是邪天御武最后的力量?
罗喉心神稍分,耳边已传来刀刃破空厉声,他心中一凌,暗骂自己警觉性降低,无奈早已失了先机,不及拔刀,只能抬手阻挡杀招,同时身形后撤。
刀光闪过,血雾飘散,罗喉左臂被从手肘处齐齐斩断。
罗喉右手捂住断臂创口,赤色的双眸不见惊慌,表情平静的近乎漠然。他抬眸,犀利的眼神扫向持刀而立的刀无极。
‘你?’看到刀无极猩红的双眼,罗喉心中已经有了几分了然。
‘我就是炽焰赤磷。’
‘你要杀吾?’罗喉语气平缓,虽是疑问句,但答案已无需置疑。
‘武君之死方能彻底化消邪天御武的诅咒。’刀无极语带诚恳的说道。
罗喉闻言一愣,随即冷笑一声。‘恐怕不止这样吧。’
‘武君是明白人,我也不需要浪费唇舌了。’刀无极高举影神刀,正是皇殛天斩式?皇霸千秋起式。
‘想杀吾,凭本事。’罗喉点住周身几处大穴止血,再化出计都刀直指刀无极。
长刀挥舞,气势万钧,武君之威,莫可敌也。
‘好气魄,不知与天蚩极业一战后,武君还余几分功力?’
‘杀你足够了。’
‘是吗?’
两人同时运起内劲,极招上手,葬龙壁在两大高手雄浑的气劲下震颤不已。
以两人为中心掀起滔天气浪,爆炸震落了无数的石笋,飞沙走石把两人包裹在其中。身形交错瞬间,罗喉寻得空隙,刀势转换,向刀无极要害斩去。无奈计都落下,却难突破刀无极身上最后防护,罗喉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刀无极趁势一掌排开,肺腑再受重创。
刀无极在罗喉惊诧的目光注视下,面带微笑的扯去破碎的外衫,露出隐藏的绿色战袍。
‘武君对它不陌生吧。’刀无极得意的抖了抖绿色的披风、
‘刀龙战袍……刀无极你好深沉的心机。’罗喉身体摇晃了两下,用计都撑住了重伤不支的身体。
‘武君赞谬了。’即使在双方已经撕破脸皮的当口,刀无极依然保持着一副忠厚耿直的表情,但猩红的双眼却藏不住森寒的杀意。
罗喉握紧计都,他身上伤势严重,双腿已经站立不稳,勉强能再出一招。
最后一招,事关生死的一招。
‘来吧。’计都指天,幻化出巨大刀影。
‘失礼了。’影神刀横胸,刀龙开眼。
极招相对,声威赫赫。刀影斑驳,杀势震天。
结果却是……
计都脱手,罗喉,败。
罗喉口呕朱红,却是挺直腰板,依然傲然站立。
‘武君,你败了。’刀无极转身面对气息奄奄的罗喉,嘴角挂上成竹在胸的微笑。
‘还没死。’
‘哦?’
罗喉靠在葬龙壁的岩壁之上,冷汗润湿了他的双眼,让他的视线开始变的模糊,喷涌而出的鲜血把的脚下的方寸之地染成了凄绝的红色。
真是狼狈透顶。
他一边观察着刀无极的动作,一边寻找脱出之法。
罗喉手指抠在背后的岩壁上,指尖传来的丝丝凉意,让他察觉岩壁裂缝中吹来的徐徐凉风。
莫非这岩壁后别有洞天?
罗喉眸色一沉,决定孤注一掷。
刀无极悠闲的踱步到罗喉面前,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恳切。
‘武君,就让我来彻底终结你的传奇吧。’
‘你做的到吗?’
长刀斩下瞬间,罗喉一掌袭向背后岩壁。
在掌气与刀气的双重压迫之下,岩壁爆裂而开,强劲的旋风把罗喉卷入岩壁后的空间,险险把刀无极也一同吸入,刀无极长刀一扬,卷起无数巨石堵住了罗喉造成了裂缝。裂缝被封,尘埃落定,葬龙壁内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后面究竟是……’赤磷低头沉思,‘也罢,罗喉身负重伤,又中我杀招,就算拖延一时,也没有活命之理。伟大的魔神,您千年的怨恨终因罗喉之死而告终结!’
赤磷屈膝俯首,承接魔神之能。
刀龙之眼,刀龙战袍,魔神之能,雄图霸业,尽在掌中。
千年的怨恨,千年的宿命,今朝全做了断。
罗喉宿命已了,御天五龙的命运又何去何从?
赤磷扬手,罗喉的断臂在烈火中慢慢化为灰烬。
他拾起孤零零躺卧在尘土中的计都。
最后再做一次好人,把罗喉的死讯传达给天都等着他归来的众人吧。
刀刃映出他唇角的笑意,但赤磷的眼中没有笑意,只有灼灼燃烧的野心与欲望。
‘黄泉,尝尝,这个。’虚蟜把一碗散发着诡异气味的东西端到靠在窗边装酷实际眼睛直勾勾盯着天都大门的黄泉面前。
‘你想毒杀我吗?’瞥了一眼虚蟜手里的东西,黄泉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又把头转向了窗外。虚蟜可怜巴巴的端着碗看着黄泉的后脑勺。
‘黄泉,不要辜负虚蟜一番心意。’君曼睩也走到窗边陪黄泉看了一会,随即失望的收回目光。‘虚蟜给武君和你熬了一大锅,对伤体有调养作用,虚蟜放了很多珍贵的草药进去的……’虽然外观很惊悚,但……应该不会食物中毒吧。
‘拿来。’黄泉眯眯眼一挑,虚蟜连忙捧上药碗。见黄泉一仰脖子把汤药都灌了进去,一旁的君曼睩用袖子掩起嘴唇轻笑起来。
汤药一入口,黄泉就后悔了,汤药卡在喉咙咽也不是吐也不是,黄泉青着脸纠结了半天,决绝的把口中怪异的液体全咽了下去。
‘这东西你给罗喉喝过吗?’黄泉平静的问眨着纯洁无暇大眼睛的虚蟜。
虚蟜摇摇头。
‘有什么好东西你是不是第一时间拿给罗喉?’
虚蟜点点头。
‘那为什么我第一个喝这个?’
看到黄泉越来越狰狞的表情,虚蟜瑟瑟缩缩的说:‘黄泉,尝尝,味道。’
‘你还真拿我试味呢!’黄泉冷着一张脸揪起虚蟜的领子凶神恶煞的说道。
‘是……不是,不是,不是。’
‘猪头找揍!’
‘黄泉冷静冷静。’曼睩咧着嘴按住黄泉的拳头。‘咦,黄泉你的手怎么抖个不停?’
黄泉放开满头是包的虚蟜,潇洒的甩甩拳头,‘这猪头的皮太厚了。’
‘噗。’曼睩连忙用双手捂住嘴,这么笑出来太对不起虚蟜了。
‘你回屋里等着吧,罗喉回来我会叫你的。’
‘可是……’
‘回屋歇着吧,你都在这站了一天了,罗喉回来又该唠叨我没好好照料你了。’
‘恩……我知道了。’
‘走吧走吧,猪头你也回去,不许说话,意见驳回!’
等君曼睩和虚蟜的身影在黄泉的视线内消失后,他才把藏在身后的拳头拿了出来。
黄泉的手在抖,抖的很厉害,这自然不可能是因为食物中毒这种可笑的理由。
但他手抖的理由同样可笑。
因为不安,因为期待。
从刚才开始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就一直笼罩在他心头。
黄泉这辈子没害怕过什么,而且罗喉那么小强,他更不用害怕。
所以,我一定是被气的浑身发抖了!黄泉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道。
这个笨蛋办事怎么这么不利索,竟然耽搁了这么久。
不过是出门PK,你以为是去郊游吗?!
看你回来不把你揍成虚蟜的同类!
黄泉捏紧拳头,双眼恶狠狠的看向窗外。
罗喉你快给我死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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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恩,后来罗喉死回来了,END
我开玩笑的。
这章的构思来自于黄泉从葬龙壁拔出计都后发现其后还有星光璀璨的宇宙空间那一段,然后我就琢磨了这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后来经过阿素和小钗的实地考察证明星光璀璨的宇宙空间也是可以穿越的,于是这章就这么敲定了。本来笑话的构思是罗喉葬龙壁逃过一劫——邪天复活——罗喉和邪天PK死——黄泉背着罗喉的尸体消失在江湖,按照原来的思路这文才算进行了一半,但邪天迟迟不出现让我很惆怅,如果他不出现我就没动力掰了,笑话就HE了,别怀疑,我确实很可惜……OTZ所以邪天不复活,或者当我写到两人重遇时他还没出现,那我就不掰了,正文HE,大不了我掰一个番外什么的,这种桥段不写太可惜了……这章又爆字数了……OTZ……还有三章!握拳!
之十四 星海
黄泉提着计都刀气势汹汹的走在林间大道上,本来是林间小径来着,但是黄泉推土机气场全开,挡在他前面的树木啊灌木啊野草啊都被炸上了天,只剩下光秃秃地面,软趴趴的土地被黄泉一踩一个坑。说他是出来寻人的,还不如说他是出来杀人的。
黄泉的确是想杀人的。
刀无极只身一人拎着计都来天都的时候,最坏的结局已经昭示在黄泉面前。
他面无表情的听着刀无极复述着这个悲剧发生的始末,自己则握紧银枪腰板挺的倍儿直,看起来不动声色,实际四肢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悲剧,悲剧你个毛!
曼睩捧着计都低泣,豆大的泪珠落在刀刃上,一滴又一滴。
黄泉想,女孩子家总是会有落不完的眼泪,如果罗喉要是看到曼睩这样一定会又感动又心疼。
这个世界大概只有曼睩一个人会为他流泪。
而黄泉,绝对不会为罗喉流一滴眼泪。
对这种人,眼泪纯粹是浪费。
黄泉搁在背后的拳头握的死紧,艳红色的液体顺着指缝落在地面,滴答滴答,细碎的血花最后汇积成一朵大红花,妖艳的让人胃疼。
罗喉一脸淡然的漂浮在星海当中,作为一个对死亡一回生二回熟的人来说,罗喉很了解自己的处境,他还没死,不过快了。
在这个奇妙的空间里,时间似乎被一股未知的力量强行从他身上剥离,那一刹那他好似经历了沧海桑田,亦或沧海桑田不过是弹指一瞬。
他好像已经活了几百万几千万年,又好像被困于无止境的轮回当中。
罗喉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如何脱离这个地方,而且……他仅剩的气力已经在打出那一掌后耗尽。
他感觉开始有点始冷了,四肢冰冷完全不听使唤,就连握拳这种简单的事情也做不到。现在也不用考虑止血的问题了,因为他的血快流光了。罗喉意识越发的模糊,上下眼皮不住的打架,如果不是心里有一个念头支撑着他,罗喉早就昏死过去了。
活着,回去。
简简单单四个字,对现在的罗喉而言无疑比登天还难。
如今他只能随波逐流慢慢星海深处飘去,除了等死他真想不出什么比较有建设意义的举动。
但是他必须回去。
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呢?
哈,罗喉低笑了一声。
因为他放心不下曼睩。
因为……
他答应了黄泉。
这种有人等着他回去的感觉真好。
可惜……回不去了……
罗喉有些迷茫的看着身边闪烁的亮点,星辰点点碎光把他包裹在其中。
伤口已经不痛了,气力渐渐恢复,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他抬手捧起一粒飘过的星子,柔和的光芒被他小心翼翼的拢在掌中。光团的光芒渐渐减弱,出现在罗喉手中的是一颗晶莹剔透的圆珠。罗喉失神的看着掌中闪着荧光的珠子,过去的回忆,牵挂的人们,没有罗喉的未来……种种画面竟然一一从光洁的弧面反射出来,映入了他黯淡的眼眸。
没法履行承诺这点让罗喉很是烦恼,但是……
他们会很好的……这就够了……
握着星子的手臂慢慢垂了下来。
罗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果然到最后他还是说不出‘抱歉’这两个字。
他就是这个样子,拙于言辞敏于行动。个人风格没错,也确实欠扁,难怪黄泉老是炸毛,不过那小子也没资格指责吾,罗喉勾了勾唇角,半斤八两。
虽然很不甘心,但他确实有点累了,需要稍微休息一下,就休息一下……
罗喉睡眠质量一直很差,第二次复活后才稍微好转一些,不过还是老做些古古怪怪的梦,希望这次能做个好梦。
这么想着,罗喉闭上了眼睛。
随即他的身躯渐渐化为一团柔和的金色光芒,消散在了浩瀚的宇宙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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