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第二天早早起床的青年果然神清氣爽神采煥發。冷吹血開著車,不時從鏡子里望一望坐在後座對稿子的羅喉和黃泉。兩人都敏銳地察覺到冷吹血的視線,心裡的想法卻是千差萬別。黃泉的所作所為分明是想獲取一個公開的身份,今天早上虛蟜看到黃泉從他臥室里出來,驚得連盤子都摔了,這下子沒法抵賴了,羅喉越想越覺得無力,然而否認的確發生過的事情並不是他的作風,他是成年人,理應對自己的行為負起完全的責任。羅喉開始憂慮今後該如何面對君曼睩,黃泉則唇角向上揚起一點不受控制的弧度,肩膀往羅喉的方向更靠過去一些,羅喉皺了皺眉頭,故作無意地在肩膀上拂了兩下根本不存在的灰塵,黃泉輕輕地“哈”了一聲,坐正了身體。羅喉對黃泉的自覺十分滿意,卻不知這一幕落到冷吹血眼裡只能用四個字形容:打情罵俏。
武君和這傢伙已經進展到無需避開旁人的地步了嗎?冷吹血憂鬱地想著,渾然不覺自己已經把自己劃入了旁人的行列。
新聞發佈會上來了許多記者,電視平面網絡媒體都有,公開致歉之後的提問部份,好幾個問題都頗為尖銳,羅喉坐在休息室里看著外場的直播,不得不承認黃泉在這些事情上的確比他更拿手。新聞發言人的角色他扮演得很好,態度不卑不亢,歉意適度,大方有禮。現場的氣氛看起來也還算不錯,天都集團當然還是被譴責的那一方,累積多日的負面評價找到一個宣洩的出口后也漸漸穩定下來。
黃泉的說法是對的:“對於別人的事情,大家其實沒那麼關心。只要你出來公開道歉,不出一個月,就會有新的新聞點牽走媒體和民眾的注意力。”
注視著屏幕上侃侃而談的美貌青年,羅喉忽然覺得疲倦,他閉上眼睛捏了捏額心,最近好像很容易感覺到疲倦,似乎並不只是身體上的勞累,也不只是因為源源不斷的外部壓力,是更本質的東西。他起身走到窗邊往下看去,這次新聞發佈會的舉辦地點是本市第二高的建築物,視野很好,遠遠的他能看到天都,從這個距離看過去天都就像是一支鉛筆,只是比旁邊那些鉛筆更瘦長一些。然而沒啟用的鉛筆也只是鉛筆罷了。天都還是他的天都,城市還是他的城市,他卻不再從中獲得喜悅,還有前進的力量。
他是真的想要淡出了。
不是爲了任何人。
不是銀血給他的死打擊太大。
甚至不是爲了他自己。
身後傳來青年果決而明朗的聲音,羅喉回頭看向彩色大屏幕,他開始考慮天都的傳承問題了。
如果他要離開,天都怎麼辦?賣掉?又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