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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罗黄罗】小调  114F更新26
xuanying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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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楼  发表于: 2012-08-28  
噗哈哈哈馬上就要開殺了啊啊啊啊好期待好激動好興奮~~~
除了老棄以外餃也很期待嘿哈哈(揍餃
不知為毛餃擔心的居然是黃泉的小綿羊。。。他那麼寶貝的小車子。。。不會給砸了吧TAT﹗﹗﹗
那個炮灰黃毛真的好慘啊哈哈哈掉到人家的大本營裡去了啊﹗﹗﹗
武君的配件每種都是大殺器TAT﹗﹗﹗
貍加油更新我要看後面嗚嗚嗚~~~
kingace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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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楼  发表于: 2012-08-30  
19

要说妖世浮屠这个京城的新生势力,最打眼的自然是它的创建者——天蚩和女戎。并不是说这对恶夫妻有多强的手腕,而是因为他俩登台演说的时候总是手牵手腰缠腰,整得跟浆糊黏屁股上了一样形影不离。据说就连核弹扔头顶都不带眨眼的魔皇弃天帝在两帮合作的庆祝会上瞅见这光景,都免不了大皱眉头。

相形之下,妖世浮屠的第一顶梁柱问天敌就逊色多了。从外貌上,问天敌就觉得自己是一路人甲。要知道妖世浮屠里女戎只爱管记账,天蚩要么干架,要么自行消耗本能赚大钱的软黄金。其余的事儿大到走货开业火拼收拾条子,小到内乱内需内急用的厕纸,哪件事不是问天敌亲自操心的?可底下人也好外面人也罢,光记得头儿长啥样了,对他则是只记得名字不记人。即使他绑起腊肠头穿上朋克衫,也抵不过天蚩头顶跟扣了银元宝似的帽子,连女戎胸前的两磅肉都不如。

至于出场造型就更别提了,问天敌试过站敞篷车上狂笑出场,试过被小弟们抬在人肉轿子上出场,也试过骑着杜卡迪扛着水管子被摩托队簇拥着出场,结果是什么呢?第一次,敞篷车下地库时正好过了个限高1.6米的通道,站车后座上的问天敌当场就把脸撞暖气管上了。第二次,人肉轿子倡导齐心协力身心健康,结果小弟中有不少刚扎过针正在high,腿一软手一松呵呵一乐,问天敌就坐空摔地上了。最后一次,摩托车队的法子倒是颇成功,可问天敌没想到,他拿来做出场效果评价的对象是个程咬金,勾了他的水管把他掀下摩托,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那个往死里海扁问天敌的程咬金,就是黄泉。当然黄泉不知道,他此举是多么深刻地伤害了问天敌的心灵。本来就长得路人甲性格路人甲出场还很路人甲的问天敌这会儿终于不路人甲了,成了炮灰甲。弟兄们本是对他服气的,结果听说问老大给一大学生按地上揍,再见问老大还真住了院缝了针,每天顶着印度头布般的绷带走来走去,不免在下面开他的玩笑八他的卦。这种事问天敌岂能不知?于是人家怨恨了,记仇了,冒火了,火大了。

本来,问天敌花了些钱托人让黄泉停了学,又找手底下的小字辈隔三差五去找黄泉闹腾闹腾,自己在稍远的地方坐车里看看热闹消消气,应该也就差不多了。谁曾想,这小子忒精明,不但东蹿西跑拉着小字辈们涮,还闯到琉璃厂的地盘里去了。

还没进京城的时候,问天敌就听过不少关于琉璃厂的传言。这块地段商户多,风水好,可识大体的来了,都得先请安,再绕着走。为什么呢?因为琉璃厂始终盘踞着一个帮,叫天都。

天都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管琉璃厂,做的什么生意,底下都是什么人,谁也说不清,只道是来了京城乖乖的,离天都那片儿远点就完了。而且最邪性的是,这天都的头子始终是个外号叫“暴君”的人,然后这“暴君”姓甚名谁多少高寿模样如何,又是谁也说不清。女戎他们估摸着,天都应该是一条世袭制的老龙,虽然开始在京城闯后,关于它的风声一点也没有,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是听老人的,别招惹琉璃厂为好。

问天敌最初还算理智,想妖世浮屠刚在京城落下脚,就别摸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物什,只留了几个人成天监视黄泉的动静,便转移目标挖异度魔界的墙角去了。异度魔界是国内赫赫有名的军火大头,也是做派狠辣的典型巨龙。跟这种的交往,无非是白刀子红刀子枪杆子麻雷子,你抽我我踹你你蒙我我坑你你赚我我抢你,两帮一城里最常见的走势了。问天敌开了异度魔界脚下的市场,自然跟人家的手下成天开炮。等偷了闲回头看看琉璃厂,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派去监视黄泉的人,没了。

原本“没了”意思就是死个球了,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啊?人家可好,尸都没有,吱都没吱一声,就那么蒸发了。他们监视的那个毛头小子倒是活蹦乱跳的,一点事儿没有。问天敌看在眼里直扎眼皮,这就又找了几个等闲的,让他们防范着点儿,盯紧了点儿。结果没出两天,几个膀大腰圆的活人,又没了。

出了这样的事儿,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白天撞鬼了;第二,天都来人了。问天敌是无神论者,自然选第二种可能。他继续派人打听天都的现况,可惜外围带回的消息依旧是野史,跑进天都地盘的呢,依旧蒸发了。就在这毛骨悚然的时刻,总算有人道出了关于天都的,脚踏实地的消息。给妖世浮屠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异度魔界的头子,被称为“魔皇”的弃天帝。

弃天帝皮笑肉不笑地在一场美其名曰“停止互斗携手共富”的聚餐会上跟天蚩说,“你们这位问哥儿可不行啊,好容易来京城闯番天下,怎么上来就看上天都大老爷的人呢”。魔皇一语肯定了天都的存在,接着又说“天都的大老爷便是老百姓嘴里的‘暴君’——那老小子可不好惹,琉璃厂带字号的课全是当年躲在他翅膀底下捡回命的,自然世世代代都在他后面跟着。再加上他那一身犯出人命的功夫——啧啧……”,说到最后,这看不出年纪看不出城府,灭了妖世浮屠不少人不少路子的老妖怪极具玄机地一乐,不往下说了。

聚餐吃完回去路上,天蚩和女戎就拽着问天敌说开了。天都是怎么回事啊?天都的头子跟你出什么事了啊?你啥时候怎么就看上那老太爷的什么人了啊?莫非前段日子把你小子打进急诊室的那学生就是天都的人?问天敌是个忠心的,自然一一答了。全听完后,女戎眼珠一转,跟天蚩合计合计,很快就制定了全新路线:

打今儿起,问天敌的目的不能是“为了整人”而招惹那学生了。魔皇说学生是天都大老爷的人,还把在他周围不让人碰,就证明他在天都里有分量,说不定还是天都的下一任。所以妖世浮屠接下来要做的,是把这小子拉拢过来,最好并进帮里。这样一来,不仅能添个得力的帮手,连琉璃厂的地盘入手起来也便利了不知多少倍。

问天敌最初得令后,还不服了些日子——不就是个学生吗不就拿水管抽了老子吗用的还是老子的水管,哪儿就成“得力帮手“了?可仔细琢磨,道上出名的人物,哪个不是自青春年代就半身杀气半身匪气,刀头舔血不要命的?按这道理寻么,那个叫黄泉的小子还确实像话,要不问天敌怎么会抓着个比自己小了快二十岁的娃娃怄气呢。

作为一个接近不惑之年的健康汉子,问天敌上没老下没小中间也没另一半。他不觉得自己性向上有啥问题,漂亮姑娘爱多看几眼,帅气小子爱多瞥几下,看完也不放心里。不过这次不一样,自从被黄泉又上拳头又上脚,还被人家坐身上拿水管子抽了脑袋,他是白天回忆黄泉这么揍自己夜里梦见黄泉继续揍自己,也不知道是脑瓜子走水了还是恨悠悠恨上瘾了。直到天蚩和女戎制定了“收编路线”,问天敌才在不甘与深思后豁然开朗。

啊!老子就是想把那白毛小子抓到身边才成天惦记着他的!

于是,问天敌比以往更为投入地展开了拉拢黄泉入帮的作战行动。他首先参考过无数先例,给黄泉定了个街道上的名号——也就是说,那个被黄泉耻笑为“玉面狐狸”、被罗喉鄙视为“俗不可耐”的“玉面修罗”,就是问天敌亲笔提的。接着,问天敌大手一挥,率领众小弟们前往黄泉家属身边去盯梢,最后选定了金盆洗手且是事件源头的爱染,盖布袋绑票之,恐吓爱染的小男友,表示以人换人之。

按道上的法子做道上的事,一切都会变得很简单。问天敌见一切就绪,便选了前次魔皇宴请的馆子,派上大批的弟兄放上大桌的酒席,自己则装装派头,做个姗姗来迟的高姿态,跟前来赎人的黄泉二度会面。理所当然的是,当一个人认为一件事会变得很简单时,老天就会收回前言——让它不那么简单,气死你们小样儿的。

没错,紧接下来发生的,就是这样一幕。等问天敌“姗姗来迟”的时候,人家黄泉早回家跟罗喉吃红烧鱼去了。妖世浮屠大批的弟兄大桌的酒席无一例外地被扣在地上,只有弃天帝独自坐在伤员堆成的丘陵之顶,边听小曲儿边用脚打拍子,打拍子的那只脚还踩在伤员的脑袋上。问天敌当场都气傻了,缓冲了半天才咬牙切齿地问魔皇这是啥意思,结果人家魔皇依旧是颇有玄机地一乐。

“这地儿是我家的,事儿可不是我干的。是天都大老爷他啊,听说你们要抓人家的人,发威了不是。”

不管弃天帝说什么,异度魔界与妖世浮屠的初次停战也都到此为止了。之后又是你追我砍你轰我炸的,互相耍流氓。问天敌他们是七窍生烟,毕竟刚稳下来的局势还没站稳就翻了,搁谁身上都炸毛。弃天帝却是对血里火里的糟心事儿乐在其中,那一马当先的狠把式简直就像是……简直就像是求之不得似的,每次还专程让人开着凯迪拉克送他去火拼,那是相当地高兴,高兴得都快不行了。

妖世浮屠这会儿算知道了,异度魔界的头子就是个精神病。要说哪个个人哪个团体杀人放火不是为了些物质利益过好日子的?人家弃天帝不一样,钱可以点着玩儿权可以当球踢,杀人放火是纯兴趣,没目的。

废话以后再提,总之两个帮是杀一阵好一阵,好一阵杀一阵。好的时候问天敌就派人去天都的地界蒸发,杀的时候就埋头专心杀。他这人实在是耗尽了耐性,经历无数人员折损(失踪的,倒插进垃圾桶的,被银血拿公文包砸漏脑袋的等等。)毫不动摇,三个月里滴水穿石,终于溜了个小空,故技重施绑了黄泉的小弟,把人顺顺当当地领进了自己的地盘。

终于,我们的视角回到了当前。现在,问天敌在已然变成妖世浮屠地下酒吧的浴场里听到小弟贴着他耳朵说“问老大,人来了”,然后故作姿态地斜眼瞥着,实则全身心地紧盯着那隔音效果极佳的双层铁舱门被守在门边上的弟兄接过内线后转开的时候,说句良心话,心情犹如翻山过海的情书终于交到了姑娘手上一样激动。

当然姑娘收下他那信点了他那信还是拿他那信撮狗屎就是另一码事儿了。总之,当黄泉被两个汉子带进地下一层,又软性押进一间被球形镭射灯晃得色彩凌乱的,迪厅似的密室时,首先就看到了被大量装束猎奇的家伙簇拥的——

“啊,腊肠头。”

这就是黄泉与问天敌二度再会时,他当机立断的先行开场白。原本迪厅里的男男女女正围着活动舞台上的摇滚乐队跳得痛快,而问天敌在黄泉进屋后特地潇洒地弹指命令乐队噤声。这样一来,表面是为两人的谈话营造安静氛围,实际上既增长了问天敌的气势,也让兴奋不已的各路妖魔纷纷停下,通通往他和黄泉这边围观。万众瞩目,“万众”还都是自己人,多么完美的再次开场啊!结果就被黄泉这么一句坠地有声的“腊肠头”,毁得灰飞烟灭。

“噗”地一声,站在黄泉后面的两个魁梧汉子首先憋不住,差点笑出来。他俩造成的连锁反应使迪厅里所有站在原地等下文的人全都此起彼伏地“噗”起来。其实“腊肠头”这一视觉效果的喜感指数,妖世浮屠的人都挺清楚的,但有人站出来指着鼻子跟问天敌说,黄泉可是第一个。再看问天敌,要不是灯光频闪,是个人都能看出他脸嘛绿嘛绿的。

“笑什么呢?说来我听听。”

咬着后槽牙抛出这话后,果然就没人再笑了。问天敌整了整衣领从沙发上站起来,刚往黄泉面前走然后形式上地绕着对方走一圈,给人点压力。这小子偏偏不识相,不等他摆谱就又开口了。

“你也太惨了,你这帮里是不是也就你不觉得自己那脑袋喜感啊?”

“小子!”黄泉后面的大汉喝了声,“在问老大面前还不敛着点儿!”

“这话说给自己听行吗?刚才你丫笑得不是很HIGH嘛。”

“你这小崽子……!”

问天敌立刻抬手让那汉子闭嘴,再这样下去什么都不用讲了,那可不行。他重整姿态,插着手开始跟黄泉进行第一次面对面地交流。

“玉面修罗真是让我们好请,这次总算有幸迎您上座。我想我是谁,您肯定早知道了,希望咱们之前那点误会,您也别太在意。”

做出一个“请这边坐”的商议性手势后,问天敌等了等,发现黄泉别说挪步了,眼睛都没往他脸上看。该说这小子眼缝儿太细看不见眼珠在哪儿还是人家就真心没瞅他?问天敌咳嗽了声,加强了下口气。

“令弟也受我们妖世浮屠的邀请,赏脸光临。您若想和他见见……”

“你跟我说话呢?”黄泉突然地打断了他的话头,看起来特天真地说,“你要跟我说话就叫我名字,那玉米面棒子面阎王地藏的是叫谁呢?而且我还有个话问你。”

“……您说。”

忍着四周又重新出现的喷笑声,问天敌抿了嘴,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这俩字。可惜,黄泉就跟没看见他太阳穴上的青筋一样,自顾自的问道:

“您哪位啊?”

在此之前,问天敌有很多话想对黄泉说,比如他想冷嘲热讽黄泉终于还是落到他手里,比如他想从黄泉嘴里套点天都的消息,比如他想再靠捆在沙发后面的那小孩,钓黄泉入帮等等等等。可是在这个时刻,问天敌,他不是一个人。一个月前身心俱疲的问天敌,两个月前被天都折腾被魔皇诈骗的问天敌,三个月前被打进医院绑印度头巾的问天敌全部出现在当前的问天敌身后,他们齐声喊出了同一句话:

往死里揍丫的!揍服为止!!

于是从黄泉进地下室不到五分钟,问天敌所有理智的念头都魂飞故乡,只留下他抽筋的嘴角抽筋的眼角和青筋密布的拳头。而后“嗖”地一声,后者——也就是问天敌的拳头直勾勾地挥向黄泉的面门。

要说黄泉是有意气人,还不算这么回事。他那张嘴天生就那么长的,气着过他老子气着过他大哥,要不怎么能被他爹嫌弃被他哥拿鸡毛掸子抽?也就摊上罗喉算脾气好的,不跟他计较而已。要说黄泉无辜惹事,也不能这么解释。他确实想乱问天敌的阵脚,这样就算占不了天时地利人和只能开启投机主义路线。毕竟这里是别人的地盘别人的人,妖世浮屠这伙人要是跟他耍流氓,他肯定耍不过真流氓。但要是一锅粥打起来,说不定还有一线曙光。

因为如上原因,黄泉很快就陷入了一场乱战。他和问天敌在问天敌同伙面前单打独斗不稀奇,可在场的各位可都不是守规矩的。见老大出手打人,这些个没眼力见的自然都想上去参一脚。再加上扎了针磕了药的一兴奋起来不分敌我的外带始终被关上的球形旋转彩灯效果,五十来号人谁也坐不住,全都涌上来叫着骂着揍上了。

人山人海中,黄泉一面躲着脚躲着拳头躲着给人流挤开由奋力来抓他的问天敌,一面四处听四处看,想找到幽冥在哪儿。果不其然被他一搅合,守在沙发背后的几个猎奇服装的,疑似近卫或保镖的家伙不得不舍弃岗位,冲进人群控制局面。黄泉矮下身去关注问天敌先前坐着的那一长条真皮沙发,见沙发后面空隙大得很,便连钻带滚地跑到那空隙里,拍了一把给人绑成毛毛虫的,只能趴地上的那个人。

如果妖世浮屠再心狠一点,问天敌再阴险一点,幽冥现在肯定不会在这沙发背后藏着,而是早早地扔工地水泥机里建设祖国去了。黄泉把人上半身拎起来,看这校服是幽冥的头发是幽冥的哭得丢死人的脸也是幽冥的,这才放下半个心,赶快从旅游鞋底里掏出一截刀片,把他手脚上的绳子解开,顺便也把勒在他嘴上的布条给拆了。

在鞋帮子里塞刀子,这渗人的招数不是别人,正是罗喉教黄泉的,而且是俩人绕后海约会时教的。罗喉说,刀这东西用途太广了,无论走到哪里做什么都用得着,所以出门在外要常备身上。怕占地方还吓人?没关系,搞个刀片塞鞋底下不就方便了。说着他把黄泉的旅游鞋一脱,顺手从自己鞋底一摸,掏出把亮晶晶的小刀片,然后在黄泉那只阿迪达斯底部开了个口子,两下塞进一柄凶器。

爱是什么?爱就是在你的瑞士军刀钥匙手机都被流氓搜身没收后,可以从鞋底搜出一把刀的力量。这个道理是黄泉用那刀片帮幽冥秒速解绳子后才悟出来的。舱门状的不锈钢门跟沙发间距离不远,只是中间隔着互殴的流氓很危险。黄泉让幽冥捂着嘴,本想就这样猫着腰带他溜墙边溜到门口去,不料走了几步就有瓶子杯子漫天飞舞,大方瓶子和酒杯刚好砸在他俩眼前头顶,幽冥又是个没见过阵势的,“啊”地一叫,立马被离他们最近的人发现了。

“人跑了!”

那几个人的嗓子很响,在群殴之中作用不大但影响还是有的。几乎在同时,黄泉感到好些股视线重新回到了他身上,人潮立时朝两人涌来。他上手揍了喊人的那几个家伙几拳,推着幽冥让他快往外走,可这小子却不知是吓着了还是出路那边有人拿了利器什么的,一个劲儿往他身边缩。黄泉没辙,只得把人压到身后,自己去打人加挨打。有幽冥在,他不能那么轻易钻空子,挨拳脚是肯定的了。而且短短时间内,这伙流氓已经开始亮家伙,刀子和碎瓶齿的光芒在球形灯下交相辉映,真是麻烦之上的麻烦。

也不知是谁上手去抓黄泉的头发,似乎是拼命要把自己往对方那边拉。黄泉本来就在着急,回头一看还是那个被不知谁的伟岸身躯间隔开的,脸都气歪了的腊肠头。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夹着罗喉给他的刀片就往长发上切下去几刀,切断了头发又横过手来把那刀片按在了离他最近的人脸上。这是黄泉第一次用这么短的无柄刀在这么近的距离砍人,带着那人的一声“嗷”,血点子“呲啦”一下飞溅了他一脸。

妖世浮屠的人都有过变成血葫芦的经历,即使如此,见到黄泉手里有凶器,人人还是不敢大意,都往后挪了一点。黄泉喘着粗气,裁断的长发这时候得空了,才刷拉拉地从他肩头滑下来。他脸上之前挨了两拳,嘴里腥呼呼的,身上基本是块地方都疼。幽冥黏了他一后背鼻涕眼泪,还在那儿没魂儿地重复“哥咱们别打了”,黄泉想都是一个爹播的种你怎么就这么没志气呢?再看自己胳膊上给酒瓶子割得一道道的,又忍不住腹诽这些个对他防范起来的流氓:你们手里的家伙事儿可比我重量级多了,我还没躲你们躲个屁啊?

这个时候问天敌总算回应了黄泉的吐槽,从怀里拔出了真家伙,对着天花板就是“磅磅”两枪。妖世浮屠的人不知该说是训练有素还是急需管理,听到这么大的动静才停止自己打自己人,如梦初醒地去关注他们放了枪的老大。

简简单单为一个瓜娃子乱了阵脚,问天敌够怂的,要他这么看别人,肯定也会笑话人家怂。可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啊,要给其他弟兄知道,可不是笑话他印度头巾那么简单了。问天敌拿枪的手垂到与黄泉胸口平行的位置,手指头还重新上了给子弹上膛。这小子他必须压在手里,压不到也不能让他站着回去。问天敌做好打算,对黄泉发了话。

“不愧是天都的下任当家,问天敌佩服。”

这叫抬高别人也抬高自己,对手是老龙头家里的,所以闹成这样很正常。黄泉没明白这道理,也没明白他此话何意,但四周的人立马就“天都”、“我靠天都”地嗡嗡开了。

“但眼下您也见着了,您两位小兄弟可都在妖世浮屠的地段。闹出这样的事儿来,是不是也该给我们点面子?”问天敌说着,另一只手推开旁边的人,走到了黄泉面前,“您放心,我们上面都已经发话下来,亏待不了您。”

“听不懂,说人话行吗?”

黄泉刚把嘴角上热乎乎的、大概是血的东西抹下来,问天敌便又往他脸侧的墙上放了一枪。枪声极响,惊得幽冥全身一个激灵。

“……你是不懂你现在什么处境吧,小年轻。妖世浮屠现在可占着大半个京城,留你到今天就是看得起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逼我们把你的脑袋送回天都去。”

“把全家都挤在没人要的洗脚店里,这种人说的话我肯定不懂。”黄泉不管幽冥一个劲儿在扯自己的袖子,依旧跟来的时候一样带着鄙视问天敌祖宗十八代的笑容,“要不你再回忆回忆我当初怎么拿水管抽你的,然后再帮我解释解释?”

妖世浮屠的人一听他们问老大先前挨揍住院的事儿,又骚动起来了。老话说“事不过三”,一天三次的奇耻大辱对问天敌来讲,已然超越了他的容忍范围。当初对黄泉的那点中意那点执着到了被当事人点名骂SB的地步,早早地碎成渣渣了。——要是他真是天都的人,就算是再他妈有用的人——问天敌再次瞄准黄泉的胸口,准备扣扳机的时候,真心和所有冲动杀人的杀人犯事后描述的一样:那时,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可是,老天又在问天敌一片空白的时候拈花微笑了:

你觉得一件事能那么简单做成?

我偏不让它那么简单,气死你们小样儿的。

因此,恰恰在问天敌扣扳机的前一秒,迪厅那不锈钢的舱门响起了中规中矩的敲门声。

献给大人的抒情诗~
藍石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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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楼  发表于: 2012-08-30  
我覺得問天敵就是一個慘劇。。。。。
一個出來就是要被人損、被人笑、被人貶、被人鄙視、被人批評、被人用來襯托的悲慘角色,
黃泉天生就是毒舌,也只有老爺子這種時常有聽沒有懂的人和他最相配了,
妖市浮屠感覺上就是一群不入流的小混混聚集的地方,
三兩下就能沒氣度的被人挑釁成功,三兩下就能笨的被人玩弄到自己人打自己人。。。。
三個黑道團體,還是老爺子這意邊最有深度、最有氣勢和威嚴,果然是地下教皇呀!!>/////<
為那些像進入黑洞消失無蹤的琉璃廠蹲點者默哀,
惹到天都不是你們的錯,是你們蠢~~

下章等看英雄救美呀~~~~
楼主留言:
其实原剧里的问天敌基本也就是个悲壮的打工仔,出场都是“哇哈哈哈哈哈你们快看老子来了!!”的那一种结果还因为调戏黄泉又挑衅武君扬言“老子要那你当试验田哈哈哈哈”被武君一击拍死……我还是很尊重原著的!=w=
武君与其说最有深度,不如说是三个帮里最……没自觉的教皇大人……他完全是出于大公鸡保护小鸡的本能做事的,事后还不知道自己为啥变成了教皇……
xuanying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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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楼  发表于: 2012-08-31  
問大鳥是真漢子﹗﹗﹗雖然他很苦逼﹗﹗﹗但是他忠心為上級辛辛苦苦﹗﹗﹗因為他的路人臉所以要求點什麼特殊的拉風的也不能怪他﹗﹗﹗就是運氣差了點但至少明白哪些地方不能踩。。。好吧他就是明白了表面的東西。。。||||戰鬥在組織一線的苦逼/傻逼傷不起啊傷不起﹗﹗其實看見黃泉的兔毛被割斷了兔臉被打腫了兔爪被劃破了餃的怒火就有如鏜爆羊肉的火起瞬間﹗﹗﹗﹗NND大老爺的心頭肉是這麼弄的嘛﹗﹗﹗你小子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了。。。
順說大老爺今天可是吃飽(晚餐)玩夠(贏了一堆獎品)睡飽(和小野貓午睡)了過來的﹐乃們洗洗準備糊地吧。。。orzzzz﹗﹗﹗
纪三秋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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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楼  发表于: 2012-09-04  
回 81楼(kingace) 的帖子
求更新
逆旅行人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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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楼  发表于: 2012-09-04  
苦逼的问天敌XD
武君出场绝壁会给他一个苦逼的退场方式啊,默哀~
那时候弃天帝难道就站在某个黑暗的角落桀桀桀地笑……
打坐静待LZ下一次更新~~~
風雨無聲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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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楼  发表于: 2012-09-23  
可憐的問天敵
被黃泉的毒舌攻擊到崩潰
kingace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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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楼  发表于: 2012-09-25  
20

“恰、恰。”

“恰、恰、恰、恰。”

敲门声先是两声一组,再是四声一组,搞得跟上个世纪的暗号似的,莫名其妙。妖世的人来去这地下,用的一向是内线电话,然后里面守门的才给外面拧锁开门,从没有过谁在外面乖乖敲门的。为什么呢?最大的原因是:这扇门是双层不锈钢隔音设计,在外面敲门,屋里的人本该是根本听不见的。

可是吧,也不知是谁,居然在外面敲起门来了。从里面听,这门敲得还挺讲究,一声叩一声,规规矩矩的,不像砸门那叮铃桄榔的。不过按舱门的隔音设计,这动静扣除被隔音的部分,放在外面就不知道有多响亮了。要说巧,它来得也真巧,刚好在问天敌准备朝黄泉的心口放枪时响起来。要说不巧,它来的也确实不巧,毕竟问天敌被黄泉气得别说炸毛,毛都烧糊了,正要杀人放火突然有人从外面敲门要进来,你说他心情能好吗?

“他妈的谁啊!让丫滚蛋!!”

问天敌看都没看舱门那边,依旧举枪对着黄泉。他正在气头上,还没意识到我们先前说的,有关舱门设计与敲门声之不可思议此类问题,几个约摸是保镖的汉子倒是最先萌生了这个顾虑,彼此对了一眼就聚上来跟问天敌耳语。

“老大,咱们自己人都拿内线,没敲门的。”

“而且老大,咱这门是隔音的,敲门声肯定是进不来……您看这是怎么个意思?”

“老大,”第三个流着鼻血拿着手机的也凑上来了,“外面守着的弟兄全没声了,手机没人接。情况不对啊,您看这……”

“老大这老大那的,你们没长脑子啊平时都干嘛去了?!屁大点事全他妈跑我这儿来逼逼!没看我现在干嘛呢是不是哈?!”

问天敌手上子弹都上膛了,几乎在冲动杀人前的0.5秒,杀人冲动愣是被自己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硬生生扼杀,一股脑的火儿自然是转移了目标。

“我从以前就觉得了,你们他妈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吧!你见我手里拿着枪枪口指着人这人现在还牛了吧唧地拿鼻孔瞅着我你不懂我打算干什么吗?!懂?你们懂个屁!懂你们就该现在就拿了家伙把外面那个敲门的傻逼直接突突了让我耳朵消停消停……我操怎么还他妈敲啊?!丫在外面敲多久了他妈的烦都烦死了!!!”

也难怪问天敌骂到半截就骂回敲门声上去了,这两声一组四声一组的敲门密码从他给枪上膛到现在,始终没停过。而且随着问天敌叫骂的音域,敲门声的频率也逐渐变得密集,甚至可以说,吵人起来。当所有人——包括黄泉和幽溟,以及妖世浮屠嗑药的没嗑药的手下都把视线聚集在舱门上时,问天敌终于是忍不了了,本想枪毙黄泉的手转向众人的视线聚集之处,三发子弹全扎在了那扇门上。

枪响过后,敲门声停止了。子弹并未射穿双层不锈钢,只不过起个震慑作用。外面的人若是识相,听到动静就该清楚里面的人非是省油灯,这时候该脚底抹油了。可等问天敌重新上了子弹,正要挽回一下先前局势时,外面那个显然不识货的土鳖又慢慢腾腾地“恰、恰”“恰、恰、恰、恰”了一遍。

“我——操。”

总算见识到了比自己的手下还没脑子的类型,问天敌嘴上骂着,心里气着,恼得都对外面敲门的是谁感兴趣起来了。当然他记起了“自己人该打内线进屋”——这是他自己订的规矩。他也不是不知道隔音设备不该能传递敲门声,这种事不科学。他只觉得有点见鬼,有点神奇,该不会异度魔界拿着攻城桩子打算来搅局吧?想到不安牌理出牌的魔皇,问天敌笑得青筋都快从太阳穴上崩出来了。

先把这俩小子交到我们妖世浮屠手里,然后又想变卦,是吧?

就在问天敌大笑一番,说“这搅局的颇有耐性,不妨会会”的时候,敲门声再度停止了。这次没人从里面开枪,相信就算问天敌笑得再嚣张,外面听上去也细如蚊鸣。可接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萌生了一个疑问,那就是:这扇门真是双重不锈钢隔音设计吗?

因为外面传来了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与其是说话,不如说是问话。与其说问话,不如说,是用疑问句念出了两个字。可会场里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是个男人——一个男人在用很正常、正常到丝毫没有嘶吼的破音,很轻缓、轻缓到好似俩相好的面对面打招呼一样,很柔和、柔和到在当前情境中显得格外恐怖的语气,句尾上扬地说:

“黄泉?”

被点到名的黄泉当场一哽,前尘往事接踵而来。

这唤人的口气唤人的嗓音唤人的方式除了他,没有人更熟悉了。首先,那敲门声本就是为他发明的。掐头去尾,在黄泉住进葵花胡同66号的近三个月里,几乎每天早上都有人先在他门上敲两下,意思是叫他“缓一会儿再起床,先去洗脸刷牙”。等他整装待发了,门口又会被人敲四下,意思是“出来开饭”。如果两次敲门没把他叫起来,或者他一个回笼又睡过去了,就会有个人不厌其烦地叩着玻璃窗,用这样的口气叫他的名字。

推断的结果很简单,超简单,不能再简单了。

没等在场各位有所反应,黄泉便主动向前一步,也没管自己的小心脏还跟问天敌的枪口呈近距离水平直线。毕竟他现在很愕然,愕然到对眼前的危机都不觉得是危机了。不自觉地,那人的名字就念出了口。

“……罗喉?”

黄泉的声音不大,比起问天敌的狂笑,相信门外的人听都听不见。可就在他一问之下,只听得门外轰然巨响,整个迪厅地面都为之一震。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像是所有人脚下都踩着手机,这时候手机集体振铃了一样,怎么说都有两秒钟站不稳的时候。然后,等在场人把视线从刹那间没站稳的脚底回到舱门时,惊悚——是的,货真价实的,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一只手插在舱门上。

这不是笔录语病,也不是集体幻视,更不是嗑药后遗症。确确实实,有只惨白惨白的手,插在舱门的门板上。手的周围,是被硬性挤破而扭曲变形的钢板,手本身毫发无伤,安静乖巧地,像个门把手一样垂在门板上,像是在说“我是怎么打穿不锈钢进来的?讨厌啦死相~~我一早就在这里哦只不过你们没发现我而已~”。至于迪厅之内,自然是万籁无声,就连先前磕摇头丸正在癫痫的人也跟玩“一二三木头人”似地纹丝不动。所有人脑子里都有“这啥情况”的疑问,都有“我是不是毛病了”的臆想,也都有询问彼此甚至找个心理医生的冲动。但那只手没有动,他们也不敢动。

“………………这,这啥玩意儿……?”

终于,有个年轻小弟实在憋不住,结结巴巴地问了。他得到的回应是一大片“嘘!”“他妈的闭嘴!”“小声点!”云云。结果可好,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问题,那只手突然间张开五指动作起来。在妖世浮屠全体惊惧的尖叫声中,它有生命一般——不它本来就是有生命的——在门板上摸来摸去。最后,它摸到了旋转式门把手。

无论是手上有刀的,手上有碎酒瓶的,还是手上有枪的,都没有动作。几十个血里火里战出来的大老爷们就这样,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摸到了门把手,转开了舱门,把手的主人堂堂正正地放了进来。

罗喉抽回穿过舱门的右手,弯腰从地上抓起一节绑了什么重物的麻绳,左手里来回转着两只碧油油的石头球,一步一步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在黄泉看来,疑似炸酱面馆里茶水先生的黑色长褂,不过茶水先生的长褂可不会用这么油光水滑的料子,料子上也不会用金丝绣着龙鳞钩边。

以鉴定木材的目光把在场惊疑不定的众人一扫而过后,罗喉隔着人墙望见了被堵在旮旯里的黄泉和幽溟。他对妖世浮屠各位成员手里的家伙,包括问天敌暂时不知该往哪儿指的手枪视若无睹,直勾勾地盯着黄泉同时,跨步朝离自己最近的汉子就是一脚。

从黄泉的角度,看不到罗喉踹中了那人的哪里,但从人墙对面传来的一串清脆的“嘁哩喀喳”声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那当然不是嚼卡迪那通心脆根根好滋味的声音,而是货真价实筋断骨碎的动静。被正中靶心的汉子当场白眼一翻,呕出胃里的存货之后,立扑倒地。

如此惨状在双方还未通名报信时,跟狂拉进度条一样发生了。作为行凶者,罗喉却既不解释踹人动机,也不检查手下败将。他神态如常地踩过那人的后背,留下一串完美的鞋印,开始前进。

“慢慢慢慢慢慢着!”

挡在罗喉面前的那群流氓等人都走到面前,要走过去了,这才顿时醒悟到自家地盘被很不科学的方式砸了窑。他们赶紧七手八脚地拦住来人,然后赶紧七嘴八舌狂轰滥炸。

“你小子是哪路的?跑我们妖世浮屠的地儿来——咿啊!!!”

包括倒地不起的卡迪那汉子,挡在罗喉面前的第一排粗略估计大概有六七个人。所以,当这六七个人喊话不出五秒,就惨叫或惨叫都发不出地飞向墙壁两侧,形成两幅天然壁画后,现场再没有目击者认为,挑衅这个茶水先生打扮的妖怪是正确的选择。更何况,了解情况的人也看到了,罗喉用来横扫障碍的武器是他手里的那节麻绳——主要是拴在麻绳另一端作为重物的人类。

对,是人类,而且是黄泉下午看到的黄毛龅牙小丑脸的麦当劳叔叔。而今,黄毛的毛不黄了,已经给泥巴染成了水沟色。龅牙不龅了,因为门牙摔没了。小丑脸也花了,鼻青脸肿五官错位的模样像是脸着地快速在地上被拖拽过的杰作。总而言之,惨不忍睹。

五花大绑的黄毛在罗喉手底下跟钟摆似地晃了晃,然后就被丢到了一边。看清楚他是谁的,不禁唏嘘“这不是丑笑吗”、“怎么搞的”。怎么搞的?问天敌最清楚是怎么搞的。正是他派了丑笑小弟去盯梢,再留封信在天都的堂口上作为报复,顺便也跟这条半死不活的老龙留出些谈判余地。哪知道迄今为止从未露过手脚的天都人行事起来比异度魔界还烈,单单只一个人就以毁天灭地的架势杀来了。

“你……!”

问天敌身边的跟班刚要出面壮胆,就被他举手制止。能做出空手破门秒杀群雄等彪悍到变态的行为,问天敌打出娘胎只见过一个人这么干,那就是弃天帝。按魔皇自己说,异度魔界打京城起家,至今少说也有了半个世纪的风雨。推算下来,弃天帝作为异度魔界永远的头子,再年轻也该七八十多岁了。

可现实是怎样呢?弃天帝本人看上去连四十都不到,跟他们对磕时身体倍儿棒干架倍儿爽,单手举着八仙桌往人脸上撞。眼下见到这个身份不明年龄不明但同样看似四十不到却能赤手打破不锈钢的金发红眼娃娃脸,问天敌已经把十成的秘密猜出了八分。

“……这样了不得的驾临姿态,真不愧是享有‘暴君’名号的大老爷。”问天敌边说着,边垂下了持枪的手,“妖世浮屠入京时未到天都向您拜访,真是失敬。”

称谓都给点了,照理说,此时便是该做个回应、表个态度的时候。但罗喉既没急于否认问天敌在他身上下的定义,也没肯定什么。他的左手依旧不慌不忙地转着石头球,全然将问天敌视为挡在黄泉面前的一根柱子。稍微把身子往左边错了错,罗喉越过问天敌,开始跟黄泉讲话。

“你那边没事吧?”

“……啊,你问我呢?”

黄泉一时间脑子都成浆子了,但他还是在罗喉笔直的目光中寻回了魂儿。借机用手背抹了把嘴角的血,又抓了抓背后抖如触电的幽溟,确定这小子也还活着,黄泉这才清了嗓子答道:

“没事,我俩都没事。”

“你给谁打的,伤得重么?头发怎么都短了?”

“就是个头发,死不了人。”

黄泉愈发觉得,俩人此刻的对话和此时的情境极不般配,简直犹如坐在鳄鱼群里支着小阳伞喝下午茶。他本想提个醒,不料罗喉率先进入了下一个话题。

“我说的话,你是都当耳旁风么?”

“哎?”

才刚把脑子调整过来,黄泉被这么一质问,又愣了。他说了什么话自己就当耳旁风了……等等慢着!不对啊不可能啊,就说现在不是时候啊?这前后左右的,可全是手里有家伙的臭流氓啊!老祖宗您大老远追这儿来,口气怎么跟要抓我吵架似的?这是吵架的地儿吗?!

“我说,哎,罗喉……”

“我问你,我说的话,你是都没听进去,是不是?”

很明显,黄泉认为“不可能”的事是可能的。罗喉手里的石头球“嘎啦嘎啦”越转越快,在只有此起彼伏的急促呼吸声中更突显出他老人家此时此刻隐藏在冷峻面容下的不快。更别说还没等黄泉作答,就有个没耐性的从后面冲出来彻底挡在了两人之间,指着罗喉破口大骂:

“你丫跑咱家妖世浮屠的地头儿到底干哈的?!没见咱家问老大正跟你丫讲——”

自从走进迪厅,罗喉几乎就没听任何人把话讲完过,这位挡了他的大叔亦是如此。未等大叔嚷到半截,罗喉左手就“啪”地一个弹指,本在手心里转的石头球被他的指头弹起,霎时呈一道笔直斜线,光梭般直奔对方眉心。从黄泉的角度,他又是什么都没听见,但又是听到卡迪那通心脆的一记“咔吧”,那倒了血霉的大叔便跟上一个汉子差不多,口吐白沫面目狰狞地仰天倒下了。唯独的不同,是倒下的这位脑袋上镶着颗碧油油的石头球。

“我讲话的时候,叫你插嘴了么?基本的礼貌都学到哪儿去了,嗯?”

带着一副蜥叻虎子*(壁虎的俗名。)掀门帘——露一小手的游刃有余,罗喉两下子放倒了差不多十个人,他拿石头保健球崩死那大叔,竟还拿指导员的口气训起话来。问天敌看在眼里,是再也淡定不了了。他心里原本就没对这个跟弃天帝一款的老妖怪抱什么期望,只想试个口气,瞧对方有没有别的用意。如今看来,他就连一丝期望都不该抱的——这人也是个神经病!丫跑这儿来不为钱不为权,就是来干架的!问天敌从罗喉眼中读出了纯暴力的成分,不免狠狠瞪了黄泉两眼。

女戎当初还说这白毛小子是个好筹码,该拉进帮里,好把天都浮出水面再慢慢纳入。现在再瞧,这小子还是筹码吗?长得再好本领再高,也是祸害!什么拉拢合并,压根是裤裆里拉胡琴儿——扯淡!连天都干嘛的“暴君”干嘛的都不知道,还纳入?!问天敌不免在肚子里窝火,自家大姐虽比大哥脑子好使,可毕竟还是妇人之仁。要搁他身上才懒得搞这憋屈的,早带着帮兄弟碾过琉璃厂。看丫出来就拼命死战,不出来就占山为王。那才叫个痛快!

结果现在可好,今儿只是劫俩学生,上面看他们抓了人就换地儿回府,自然也没给带什么大件儿的硬家伙。谁曾想,天都的头子比自带导航系统的航空母舰还迅猛,突如其来就直逼脑门了。问天敌觉得这天真他大爷的,出门没翻黄历才落到跟魔皇的同类硬碰硬。不过他是生在道上的一条好汉,妖世浮屠的顶梁柱,见事不妙也绝不夹尾巴,反而要带着小弟们嗷嗷叫。这才叫流氓头子。职业流氓头子。

于是,问天敌怀里捏着剩余的子弹,表面上对罗喉表现出了最后的耐性,最后的绅士,最后的彬彬有礼。

“天都大老爷,原来您叫‘罗喉’是吧。那罗老大您这意思,就是个‘战’了?”

在此话过后,罗喉第一次看清了问天敌不是柱子,而是个人似的,两只邪气逼人的红眼睛不偏不斜地对上了他挑衅的视线。

“我的名字,你配叫么。蝈蝈头。”

蝈蝈。学名螽斯,别称油子。体色为绿或褐色,外观形似木叶。其中,蝈蝈的雄虫乃三大鸣虫之首,自中国原始社会末期,便已成为广大百姓喜爱的宠物之一。但,罗喉说问天敌是个“蝈蝈”,显然不是褒义赞美,无非是在讥讽问天敌那身树皮色的朋克外衣、垂于额前的两绺长发和他无休无止的废话。可想而知,此话过后以黄泉起头,全体人——包括魂飞魄散的幽溟,精神紧绷惶恐不安的妖世手下皆发出了一阵此起彼伏,令问天敌咬碎牙关的音节。

“噗哈!”

大家都知道,在问天敌悲剧的一生里,最令他无语凝咽怨气四溢怒发冲冠的事是什么。而今,他的形象终于被初次见面的罗喉堪称犀利地高度概括具体总结,令在场所有人都深刻认识了他并对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可是,问天敌会对此感到欣慰吗?他会感谢罗喉,快乐得不能自已吗?不。

问天敌当真是不能自已了,他现在比刚刚面对口舌狠辣的黄泉还不能自已。打出娘胎这么些年,从没有人敢这样对自己说话,眼前居然一次出来俩!敢问你俩是一家的对不?!肝胆俱焚的问天敌发出一声爆吼,塞满了迪厅的小弟们原本想笑想乐的便顿时明白,问老大今儿是真怒了,这才赶忙恢复原先的龇牙咧嘴凶神恶煞,齐刷刷地朝罗喉扑来。

第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扑空过去,立时被罗喉拉住手腕,当做继黄毛后的第二支流星锤抡人使。用作砸人武器的胖子和挨胖子砸的人给抽得上砸下摔,真真一片哭爹喊娘,罗喉却全无慈悲,抡倒眼前敌人便将那胖子脱手,任其随惯性旋转着飞出众人视野同时,再度踹倒离黄泉直线距离最近的大胡子,竟把这位行将倒地的胡子男当做助跑踏板,一步迈上腾空而起,以堪比索托马约尔*(古巴跳高运动员,曾三次打破世界纪录。)之姿优雅从容地飞跃二十余人形成的人墙,然后在落地瞬间肘起脚落,将离黄泉最近的两个彪形大汉尽数折腰。

“你……?!”这是黄泉唯一能反应出的一个字。

“啊……?!”这是幽溟唯一能反应出的一个字。

“——你,还有你。”罗喉旁若无人地伸手指向黄泉的鼻尖,又拿指头抽了黄泉的脑门一记,“接下来的事儿,二十岁以下未成年人不许看。”

被罗喉一指头抽得脑门一麻,黄泉刚抱头痛叫,就突然感到身子腾空,接着“呼”地被一股蹦床似的气劲带着飞了起来。旁边的幽溟也“哎?哎哎哎?!”地大叫个不停,没摸清状况的黄泉再定睛,才知道自己跟幽溟一个被罗喉扛肩上一个被罗喉夹腋下,重新飞出了人墙。

五颜六色的灯光仍忽闪着,黄泉在纷乱中看到所有人都仰面朝天呈“O”型的嘴巴,还有问天敌不断举高的手和不断瞄准的枪,可大概人流挤得厉害,他一击打碎了什么东西,引得不少人发出嚎叫后就没再开枪。罗喉这一飞相当有准头,落地时已到了双层舱门的门口。他把挂在身上的俩人卸下来,往外一推就要关门。

“等等……”两人已被他仓仓皇皇地推出门,黄泉却突然急刹车,脚没站稳就往回蹿,“给我等等!!”

“快走。”

罗喉本已把门关到只剩一条缝,可黄泉拼命撞上来还插了只脚别在门缝上,他肯定下不得狠劲儿,只得又多添了一句。

“狂屠在外面接应着,出去就能见到。”

“不行,我跟你一起!”黄泉哪儿能听赶人话,可他无论多大力气往里挤,舱门还是纹丝不动,“罗喉!你大爷的让我进去!我二十三了!过二十不是未成年!!”

“那二十五以下未成年人也不许看。”罗喉在室内抵着,又是一脚踹飞拿着碎酒瓶扑上来的人,“你别碍我事,回家先。”

“你说我碍事?!”这回不只脚了,连黄泉那条满是血道子的手都抓进来直奔罗喉的胳膊,“你丫敢说我碍事?!”

“别抓我。你不管你弟了?忘了你是干嘛来的?”

情况紧急,这下连罗喉都提高了嗓音,加重了口气。毕竟他老人家是一个对一群,最后方还有个手持远程凶器的问天敌。两边夹击,肯定不妙。黄泉本是着急上火炸了庙,突然被点醒,本能地移开视线去瞅了坐在地上的幽溟一眼。借这机会,屋里的罗喉拿鞋后跟猛地磕上黄泉的脚,再把他的手抓住往外一塞,“咣当”一声从里面把门锁了。


21


“罗喉!!!”

居然被这水电费都算不清账的给涮了一把!黄泉简直破了音地嘶吼起来。他死命地捶门,听到室内在关门后传出一阵惊天动地的“乒了乓啷”,赶紧又通过门上的窟窿往里看,可是里面灯光凌乱,所有的人都推推攘攘,他几乎看不到罗喉在哪儿。黄泉想伸进手去把那门再转开,就在此时,下午见过的那个开蹦蹦的大叔不紧不慢地打楼梯间走出来,看到他俩便快速上前,把幽溟搀起身后又来拉黄泉。

“两位,车在外面候着,咱快走。”

“走个屁!!”黄泉拉着门,狠命抽出被他抓住的胳膊,“罗喉——你老师还在里面呢,你放着他死啊?!”

“老爷——老师……他跟那群青瓜蛋子磕,没事。”

与黄泉热锅蚂蚁的状态截然相反,大叔显得格外镇定。他边说“老师吩咐,你俩出来就赶紧带走”,随之又锲而不舍地抓了黄泉的胳膊。

“而且老——老师上手砸窑,不爱让人瞧着。”

这么的,黄泉被蹦蹦车大叔狂屠和回过劲儿的幽溟又劝又催又拉又扯,几乎是给夹在中间悬空拖出了那座废弃的洗浴中心。一出洗浴中心侧门,黄泉就傻了。原本被好些个混混守着但仍显空旷的草坪及停车场上现在塞满了人,黑黝黝的夜空下,人们有的打地铺,有的站着唠嗑,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再细看下去,就更怪了。这些人不像条子不像兵,不像混混也不像非主流,全是寻常老百姓。他们大多打扮得花里胡哨,粉得大俗红得大闹,头上戴绢花花的、手里拿着翠花绿扇子的、搬着锣运这鼓,拎着唢呐和京胡的,当然也有叼着烟管子烟条子的,乍眼看去真他妈吓死全家。黄泉地狱里逃生,刚爬回人间就见到这阵势,登时精神领域跟太阳黑子爆炸银河系遭受毁灭性打击似的,整个人都灰飞烟灭了。

“出来啦?”这时候,耳旁响起个咋咋呼呼的破锣嗓子,“狂屠,老爷呢?”

从人群里挤出来一个白脸的大叔。他跟狂屠差不多高,年龄相仿,是个典型的瘦干狼。见了黄泉跟幽溟两个灰头土脸衣冠不整的,他不由皱起鼻子略过幽溟,上上下下打量了黄泉一番。

“……咋,你咋是个男地?!”

很不客气地在黄泉胸前和裤腰带以下巡回了半天,白脸大叔突然跟接了诈骗电话打了钱给人家一样,悲愤交加溢于言表地嚎起来。黄泉连此人是谁都不知道,可这么一听他也来气了,不管自己身上多疼多累,气焰嚣张地冷笑了两声。

“我为啥是男的?我也没见你丫是女的啊?先把自己是公是母分清楚再问我,成不?”

黄泉这么损人是有理由的。虽然他第一眼就知道白脸的瘦干狼是男的,但也不知怎地,这大叔居然跟挤满草坪的大妈大婶们一样,头戴绢花手拿扇子,穿着件开满牡丹的大花袍,甚至还抹了口红,简直变态变出了世界的尽头。果然,被黄泉这么一抖搂,大叔脸上也挂不住,扯着脖子叫唤上了。

“你……你小子!你冷爷我他妈顶天立地一爷们被整到这份儿上怪我哈?!怪我哈?!还不是因为你小子我才被老爷说……!!”

“冷吹血。”一边的狂屠大叔适时地叫了白脸大叔的名,打断了他的愤愤不平,“老师说了,再叫‘老爷’,引体向上五千个,军刑伺候。”

“擦!”那个叫冷吹血的赶忙把嘴捂上了,“老……老师还在里面儿呢?”

“嗯,你也快着点,把大伙儿组织组织,我送他们出去。”

黄泉见冷吹血大叔又不甘心地跺着脚,显然很恶心自己这一身行头的模样拖着袖子走向人群,破着嗓子喊“大家注意了注意了”。他也不知道这是要那群爷爷奶奶大叔大妈注意什么,只在一溜眼看去之下,猛然发现了不少熟面孔。

葵花胡同66号,乃至整条胡同里的那些个高丽参们此刻全都混迹在花里胡哨的人群中。他们跟往常没啥区别,拄拐的拄拐打毛衣的打毛衣,当然也有穿得奇葩的,全都松松散散地站在队伍里。黄泉还看到了成天拖着他去卖糖画的老师傅,老师傅拎着个唢呐,跟他对上眼后呵呵一乐,露出一嘴晶亮的假牙。

“大家都知道咋办吧?”

冷吹血大叔跟个指挥似的站在人群最前线,他探身往外瞅了瞅,在黄泉袅袅地听见警笛声后,又扯起了破锣嗓子。

“准备咯!预备——齐!!”

一声令下,锣鼓喧天。所有手里有乐器的,一下子全在嘴边手里响了起来。老太太们大妈们见那鼓点越来越齐,个个也是喜上眉梢,傻乐呵傻乐呵地打开扇子散了袖口,嘴里高声唱着扭起了大秧歌。

“西边的太阳下山坡 / 广场上扭起大秧歌 / 茶余饭后自娱乐 / 心清气爽真快活……”

满满一场地的人这么一唱一跳,让整个院子都起了共振。黄泉感觉脚底下在嗡嗡地震动,可他呆在侧门门口,脑后仍能隐约听见地下传来叮咣乱响的杂音。没等他问狂屠大叔这伙东拼西凑的秧歌队究竟在干嘛,又闻地下轰隆一响,简直跟炸药点爆了一样。黄泉大惊失色,刚想往回跑就被狂屠大叔拽住了。

“你干嘛?!可能出事了你们怎么不……!”

黄泉气得要死,奈何大叔根本不看不听,他扭头朝指挥着秧歌歌舞队的冷吹血扬声吼道:

“冷吹血!声儿不够大盖不住!再大声点!!”

于是,站在领导位置的白脸大叔更加卖力地指挥——也不算,应该说,更加卖力地跳起舞来。他的动作感染了底下的所有人,使得秧歌队的整体效果终于令黄泉听不见洗浴中心地下的噪音了。趁着此时,狂屠大叔拉着他和幽溟拐到了洗浴中心的后门。后门的铁栅栏是开着的,门外的路牙子边停着辆银灰色的雪铁龙。他们三人走出门的时候,雪铁龙的车后备箱里塞着黄泉的小绵羊,不慌不忙地驶向门口。等车停下来,便有人从里面打开了前后车门。

首先从后门下来的,是两个陌生的中年汉子。他俩一个贼壮一个贼高,简直是哼哈二将。想到这个比喻,黄泉“啊”了一声,不禁又重新观察了两人一番。这时他发现,这对哼哈二将也在用同样稀奇且探究的目光观察他。

“你们是……”

“你就是……”

三人异口同声,搞得颤颤巍巍的幽溟夹在他们中间左看右看一头雾水。两个汉子默契地相视了一眼,随后一前一后上来跟黄泉双手相握。

“都是自家人,自家人!”贼壮的汉子上下摇晃着黄泉的胳膊,特热情地拍胸脯道,“以后有啥事,都跟哥哥们说,吃的喝的用的,啥事儿都行!”

“……啊?”

黄泉茫然的脸并没有对壮汉的好心情起什么影响,他又拍了拍那贼高的汉子,手劲大得把人家拍得全身一颤一颤的。

“这是你三哥,俺是你二哥!缺了啥,就找俺们!你四哥是个油子,耍嘴皮子找他!俺们大哥你也见了,他这辈子就那样,你得多包涵包涵,哈!”

“啊……”

也不管对方听懂了没,壮汉又转移目标,跟狂屠大叔询问起来。

“哎,俺们大哥呢?没见他跟你们出来啊?”

“老师给妖世的惹毛了,在底下开了场子,跟他们勺上*(打架的意思)了。”

“啥?!”

就像要衬托壮汉的那句“啥”,整片地面又震了一震。坐在洗浴中心门口的假石狮子头上,“啪啦”掉下一大块石膏来。

“我咧个去……!!”

自称“二哥”的汉子等震动过去,露出了遇上天灾时表面听天由命实质略显不甘的表情。

“狂屠哥!俺叫你哥了还不行吗?不早跟你们说大哥上火你们就劝着点儿吗?!他啥岁数了还跟一窝毛头小子开场子!你们咋干活儿的哈?!”

“老爷——老师说了,他做事,轮不上我们插嘴。”

“轮不上就劝劝呗?你咋那乖呢?!”

回应“二哥”的,又是一阵地底下来的轰鸣。

“我————去!”

一拍脑门,“二哥”即刻拉了始终没空插话的“三哥”,直冲洗浴中心里面狂奔而去。狂奔前他又跟黄泉捏了肩膀,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事CALL咱往后常聊”,然后叫唤着“哥啊您那一身老骨头动这么大气图啥啊”云云,风风火火地消失在后门里。

从驾驶座上下来的是君凤卿,黄泉就跟他见过一面但也不会认错,因为他认识的文弱款儿除了御不凡,就只有他了。君凤卿看起来有点无奈,倒还是笑着跟黄泉幽溟打了招呼问了问情况。听他俩说都是小伤没有大碍后,君凤卿放心地叹了口气,把头伸进车里跟谁说话去了。

紧接下来,黄泉也好,幽溟也罢,俩人全入定了。因为最后打开副驾驶车门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大哥银血。银血面色如常,如常得犹如完全崩坏后按了重启键。这张淡然出尘的脸实在太他娘的恐怖了,比他急怒攻心时的罗刹尊容更令人胆寒三分。黄泉原本觉得自己挺有理,一鼓作气连那么多流氓都拼过了,末了跑到这淡定的脸面前,反而比问天敌一枪崩了自己还要命,精神上猛然就被击溃了。而幽溟呢?他本来是无辜被人绑的,更有理了。可现在竟跟犯了天条的小仙女一样楚楚可怜低头不起。

黄泉绝对相信,银血正压抑着足以把他拆碎了包饺子的怒火,只说了句“没事就好”便顺君凤卿的意思,叫他们上了车后座。可雪铁龙在行驶路上,车内四人全部沉默,这比凌迟处死还要煎熬。黄泉在煎熬中听着警笛大作,成批的警车从另一条道上飞驰而过,直奔洗浴中心而去。远处的锣鼓依旧响个不停,他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的。一方面正等着被他哥一刀痛快,一方面担心罗喉怎么样了。跟那么老些人来硬的,他当真没问题吗?狂屠大叔也好,君凤卿也罢,都不甚担忧的模样,似乎他也不该杞人忧天。但无论如何,黄泉就是镇定不下来。

“我……”

这个“我”是坐在前面的君凤卿和银血一起说出来的,两人大概在来的路上聊过,立刻客套地让对方先讲。最后银血劝不过君凤卿,回身跟两个弟弟开始发话。

“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银血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道,“从这事儿一开始,我就把该说的都说了,对吧。事情的起因,我们不提了。爱染的状况也好,黄泉你被开除也好,这不是谁的错,没人料得到。我当时就说,任何事故影响不了我们的生活,只要本本分分的,天大的问题也能轻易化之。可有人就是不听。”

“有人”除了自己,也没别人。黄泉皱着眉头,捂着受伤的胳膊低下了脑袋。

“其它的,我也不想再多提了。就今天这一件事,黄泉,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幽暝被帮派分子绑架了,咱们大家谁不着急?但你不告诉家里也不报警,居然一个人跑到那个团伙的聚集地去了?你觉得你自己很勇敢,是吗?你这么勇敢,那些动刀动枪的人就伤不到你杀不了你,是吗?警察都比不过你的本事了,是吗?”

“……他们要有本事,这伙人为什么今天还能绑了幽溟。”

被黄泉小声地反驳后,银血一如既往地震怒了。

“他们没本事,你就比他们有本事吗?!我没说你担心弟弟不好,也没说你要强不好,但你做事前先看清情况!这伙人是什么人?是罪犯!实打实的恶徒!你一个学生冲进去闹,你觉得会是什么后果?!你们两个都是我亲自看大的弟弟,要是就这么全都没了,你要我怎么想?让我以后怎么办?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对担心你的人考虑了多少,有对自己的身家性命考虑了多少?!如果你自己都不会珍惜自己,要你身边的人怎么珍惜你?!”

原本在银血吼到“看清情况”的时候,黄泉想说自己确实看清了情况,不跟妖世浮屠摊牌,这件事就永无休止。可到了后面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了。银血显然在此之前经受了极大的心理折磨,说到最后几乎有点哽咽。就算在老爹蹬腿的时候,黄泉也没见过他哥哭一次鼻子,可在黑暗的车厢里,他借着窗外飞逝的路灯灯光看到了银血泛红的眼眶。

可怜天下父母心,他这个当爸又当妈的大哥把几乎一辈子都搭在了抚养弟弟们身上,假如这次黄泉跟幽溟当真挂了,银血会变成啥样呢?黄泉事后诸葛,顿时有点不敢想象。但是同时,罗喉在迪厅里跟他说的话又浮现在脑海里。黄泉记得这人一进来就要跟他吵架,还问他“我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最后还嫌他碍事,把他轰出去了。黄泉本是对罗喉之前的话题大为不解,又对他之后的行为大为光火,而今被银血一通大骂,突然记起了一件事。

那是在爱染被绑架,黄泉从“疯子烤鱼”安然无恙地回到葵花胡同之后,罗喉陪他们几个小辈吃晚饭后跟黄泉讲过的。他严禁黄泉再跟妖世浮屠扯上关系,最后随意地来了句“有事情就说出来,一起想办法”。黄泉那时,就是对罗喉这句话深刻地动了心的。因为他的话像一份可靠的支持,是两人一条心的保证。结果呢?真遇到事情时黄泉并没跟罗喉去讲,也没跟他一起想办法,而是一如既往跟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一样,不管不顾地拼了。

或许罗喉那时打算吵架的内容,就是这个吧。黄泉反省道,自己这一架打得确实凶险,衣服破了身上划了头发也清爽了,要不是罗喉救场八成不会有好结果。总结地来看,还真是他错了。可这么辛苦得来的全都是差评,让他十分堵得慌,更别说要向谁去道歉了。

其实,银血也不打算听黄泉道歉,看到他低头咬牙的模样就明白这小子知错了,不过拉不下脸服气,以后八成还是会屡教不改。这么一想,银血也觉得刚才的话忒冲,搞得完全的受害者幽溟都跟犯了同罪一样泪流满面,不停地抽后座上的面巾纸擦鼻子。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又见君凤卿仍在无奈地笑,这才意识到居然在外人面前闹出了家丑。

“不好意思。”银血对君凤卿歉意地点了头,“都麻烦您那么多了还这样。真对不起。要不是您们帮忙,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可别这么说,我们也是被大哥叫来的,无非就是开辆车带你们避下风头嘛。要真说帮忙,干实事儿的只有大哥啦。他人有点孤僻,跟黄泉小哥是第一次交上朋友。他俩是朋友,咱们这些做兄弟的自然也该是朋友。大家既然都是朋友了,这点小事就是应该的。”

君凤卿的态度依旧温软可亲,他似乎有心化解当前的尴尬气氛,便开了车载音响,放了曲温馨的轻音乐出来。银血听他提起罗喉,却好像有点困扰地看了眼黄泉,随即再次叹了口气。以后黄泉才知道,大哥那第二声叹是因为他被君凤卿载来的路上,已从车内兄弟三人的你一言我一语里听出了罗喉其人身上的玄机,再加上等人时被清清楚楚地解说了一遍,该明白的也全明白了。不过当前,大家谁也没想到这一层,纷纷都听着君凤卿伴随着轻音乐进行的友情辅导。

“银血大哥也别太上火了,您弟弟这才多大啊?咱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不也是吵嘴打架到处闯,上蹿下跳的吗?谁都做不到的,自己偏要去试试。谁都想不到的,自己偏要琢磨出来,然后一个人硬着头皮去捣鼓。黄泉小哥是男孩子嘛,这样子太正常了不是吗。”

见车里只有银血应答,黄泉那边仍是无声无息,君凤卿笑了笑,继续说:

“不过银血大哥的话,我这做人父的也理解。自家的孩子还是最心疼,他这么说不算责备,只是太担心你们才这样。我们兄弟几个小时候也野着呢,尽折腾人。当时大哥就跟我们讲,这件事不许做,那些事不许参与。那时候时代乱,我们也不懂事,只觉得他老管着我们。可后来吧……有一天,就觉得自己突然全明白了。”

说起往昔,君凤卿的口气忽地变得有点苦涩。有心人听来,定是他们三人跟罗喉在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黄泉抬头本想问,君凤卿却把车一拐,停在了一条小道的右侧。小道不宽不窄,两旁栽着槐树,足够一辆轿车斜趴在路边。车头面对的位置,有个门脸很小的店面。这栋修成翘脚楼模样的小店牌楼上,挂着个写有“千竹坞”的木匾。黄泉他们莫名其妙地被君凤卿领到门前,见大门洞开,只挂了一张洁净的竹帘,便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黄泉已经不再奇怪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出现的任何怪地方了。像这种不知出现在哪个街角的,栽满翠竹的独栋庭院相比苍建在中山公园里的天波浩渺,简直是再正常不过。这个独栋院里的建筑没有天波浩渺那么精妙恢弘,除了几条石子铺就的蜿蜒小道、一弯人工池塘和一座圆锥形屋顶的小亭子,就剩下一幢怎么看都是茅屋的……茅屋。

在这么宽敞的院子里只建个一居室大的小屋,当做个人兴趣也就罢了。可在京城这个风大土大沙子大,水草都能刮成柴的地方,茅草屋当真不会散架吗?三兄弟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只能寄希望于君凤卿。正在带路的君凤卿感觉到背后袭来的强烈视线,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地去跟他们解释:这是个私家的医馆,大夫是好大夫,会好好帮黄泉包扎一下。这大夫兴趣和脾气有点怪,预约起来也颇困难。不过人家和大哥有交情,所以大家可以长驱直入。

藏匿在竹子丛当中的小茅屋也只挂了织锦的帘子,没有关门。走进屋后黄泉发现,屋内的陈设犹如回到了小学时代的保健室。长长的铁药柜贴着墙边,书架上堆着些发黄的本子和绣花绷子,还有两张挂这白帘子的病床。其余的茶桌靠椅一类,倒是出乎意料的朴素。除去端坐在净手台前绣花的东方不败以外,真的,一切都很朴素。因为这个手持竹绷子做着绣活儿,眉目魅惑唇红齿白,身披通体朱砂蛛网底纹的哥特东洋二合一长裙浴袍结合体的东方不败已经把整个屋里的奢侈度包含尽了。

东方不败见到一群人直接冲进家门,倒是不见怪。他慢悠悠地放下手里的针线活,然后慢悠悠地起身从药柜里拎出一只与保健室药柜的风格截然相反的黑漆银丝木匣子,又慢悠悠地把在场的人都以评估的目光审视了一遍。审视到黄泉时,他颇具内涵地眨了眨眼,令黄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知道自己吓着了人,东方不败“嗤嗤”笑着,用宽大的袖子掩住了嘴巴。

“天都的老爷面相好,人又趣味,你跟他……嗯,锅和盖。难怪会凑到一块儿去。”东方不败边笑边对君凤卿说,“行了。我给他治伤,不收你带的东西。但若是待会儿他丢下你们,自己一人杀出去了,我可就跟你要那样东西了。”

“行啊。天不孤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相比如陷云雾的其他人,君凤卿不卑不亢的态度像是早就适应了东方不败——不,天不孤大夫的奇人奇语。黄泉也不知天不孤要的“那样东西”是什么东西,就见这雌雄莫辩的,一点都看不出医生模样的医生长袖飘舞,撩开病床的帘子对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此后,黄泉沐浴在银血和幽溟同情的目光下,被迫躺在小学时代逃课用的病床上接受了一番赤裸裸的调戏。事实上天不孤确实是个好大夫,他力道轻柔无比,手底下却利索得很,消毒包扎扎针毫不含糊。黄泉觉得这种血肉模糊的时候最好别盯着自己身上的伤口看,不过在他瞅着摇摇欲坠的茅草天花时,几乎没感到消毒时有多疼。银血倒是比黄泉还担心,一直想走过来问点什么。可是显然,大夫在认真耕耘的时候是不便打扰的,他只好坐在旁边又站起来,站起来又坐下,然后断断续续地跟君凤卿闲聊解闷。

既然都承认人家大夫手段高超了,为什么还说“惨遭调戏”呢?因为手段高超跟惨遭调戏,两者是不矛盾的。

黄泉被妖世的人围攻时,为了护着身后的幽溟惨遭群殴。天不孤给他在胳膊上贴了敷料打好绷带,见这小子看着颇凌乱,其实伤得也不重,只是全身到处的鞋印子和污渍。他先问黄泉“觉得哪儿疼得厉害”,得到否定答案便说“挨了不少拳脚吧,衣服脱了做个检查,看骨头肝脾碎了没”。也不管黄泉扭捏与否,天不孤大夫刷刷两下剥掉人家的上衣裤子,接着便两手往他身上一搁,又压又揉又按又摸了半天。

在外人看来,这显然只是个方便快捷的触屏式查体。可就当事人黄泉,这简直是天大的折磨。天不孤的手指头又细又长,比十根冰溜子还要冰冷滑腻,再加上那水蛇一样的手掌印在皮肤上,都别提了,伤号没当场“嗷”出来简直是创出耐力新纪录。被天不孤笑盈盈地摸来摸去,黄泉一边在心里骂罗喉八辈子祖宗:你这给我找的啥大夫啊?!东方不败不说还一个劲儿摩挲我!你还真放得下心把我扔给人妖哈?!

可是骂痛快了,黄泉不禁又担心起这个至今啥消息都没的人来。他的手机被妖世浮屠的人收走,现在也不知丢在哪儿。是联系不上人家了。银血他们不太认识罗喉,大概也没挂在心上。看君凤卿悠哉悠哉的,也没有主动找人的意思。这么想着,他原本就拧成结的眉头就皱得更紧,天不孤看在眼里,停下手说“没地方碎了,但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也够呛吧。给你抹点药膏化化瘀,能好受点”。

“不是。”黄泉答完,便转过脸去问君凤卿,“罗喉怎么样了?能联系上他吗?”

“哎?”

“‘哎’什么,刚才他就一个人留下了,你们难道都不怕他出事?”

奇怪的是,君凤卿反而被黄泉的提问做出一个颇别扭的表情。好像是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正处在矛盾之中的模样。被晾在边上的天不孤用食指抵着下巴,突然“啊”了一声唤回大家的注意力,这才慢悠悠地拎起木匣子,从最底层抽出一格,取了张硬卡纸放在黄泉的胸口。

“小哥的表情妙得很,害我险些忘了这个。”点了点被黄泉拿起的卡纸,天不孤轻飘飘地解释道,“天都的老爷叫我办的。那个被北区那边儿除名的小哥,就是你吧?”

黄泉手上的硬卡纸,是一份复学通知单。纸上的三段话简略得很:第一,北区医大经过研究讨论,收回对黄泉的开除处分;第二,黄泉返校后不需重读,可持此通知直接于下学期进入四年级的实习行列;第三,若因开除期间遗漏课程导致毕业困难,学校可酌情处理宽容此类问题。以上。签字。盖章。

“这什么意思?!”黄泉看见底下院长的签字就来气,他一屁股坐起来骂道,“都把我开了,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回来的?!”

“能啊。”天不孤倒是气淡神闲,“对上银子多的面子大的,别说泼出去的水,就是呼出去的气儿也能再吸回来。”

银血和幽溟此时也凑上来,从黄泉手上接过那张通知来看。黄泉被学校开除的问题里有猫腻,正直不阿的好青年银血是在事过许久才意识到的。可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该跟校方拉锯战的黄金时期早就过了,对此他只能从旁敲击地对黄泉进行宽松管理作为弥补。今天刚刚还差点闹出人命就忽然有喜事降临,银血一时没法接受如此巨大的落差。放下东西时,他脸上带着“求讲解”的表情望向本打算给大家斟茶的君凤卿。

“这……”被银血幽溟乃至黄泉都盯上的君凤卿倒茶的手顿了顿,只得先将茶壶放下,“这只是大哥的意思。他听黄泉小哥讲过这事,所以就找天不孤大夫跟小哥的学校领导谈了谈,就这样了。”

“他到底——”

黄泉的房东到底是干啥的?银血真心想再问一遍,可答案人家早给他了,问多少遍还那样,没用啊。下午接到警察电话又被黄泉挂机,银血急得差点脑梗塞,只好给唯一可能有线索的罗喉打了手机。不可思议的是,罗喉接起电话,给他的是几秒钟的沉默和一句简短的回复:“十分钟后有车在你家楼下等着,坐车去接他们,剩下交给我”。

做出“剩下交给我”这等保证的,是住在四合院里,有间店面想过继给黄泉,年龄不明但和黄泉关系要好的男人。银血听着话筒里的忙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对黄泉的房东一无所知。依约上了果然于十分钟后出现在小区门口的雪铁龙,他便在之后的一小时里,被车上三个形象迥异的人口中有关罗喉的三种不同的形象折腾得风中凌乱。

“……所以,罗喉先生到底是干什么的?”

终于,银血向这三个自称罗喉的义弟,但据说年龄本该管罗喉叫“叔”的中青年问道。他得到的回答,依旧令人如陷云雾。

“……特伟大……”这是后座左边极少开口的高个子简短的答案。

“只是老实的小生意人啦。”这是驾驶座位上的君凤卿开朗的答案。

“就是时不常会逆天一下!”这是后座右边的彪形大汉吼出的答案。

银血觉得,他们总结得各具特色,只是说了跟没说一样。罗喉可能早先也是道上的风云人物,如今金盆洗手隐姓埋名云游四方等等猜测,都是银血从这迥异三人不着调的介绍中靠悟性领会的。

黄泉手上的通知给兄弟们取走后,仍入定般盯着空了的手。他也没管银血有什么问题有什么疑惑,听大哥欲言又止,黄泉立马抬头,把银血的问题以自己的形式接了下去。

“他到底什么意思?”

这下,君凤卿又面带难色地哑然了。被黄泉坐在床上仰视着,他甚至能从对方的眯眯眼里感受到逼人于死地的强烈视线。真是……好敏锐的一个娃呃。君凤卿在精神上对自家大哥三作揖,心说抱歉啊哥,您家小伙子怪吓人的不怪凤卿卖了您。这才犹犹豫豫地抓了抓脸,冲黄泉做了个垂眉苦笑的怪模样。

“其实大哥也没细说什么啦。但我们毕竟跟他那么多年了,多少能看出他在想啥。黄泉小哥先别上火,听我大概跟你讲一讲……”

君凤卿对坐在床上的黄泉简明扼要地讲了五分钟。五分钟后,他面对着没了被单没了伤号空荡荡的病床,跟靠在床对面的天不孤笑盈盈的对视。没错,听着院子里快速远去的一串鞋音,银血边追边急切的询问,以及之后打门外传来的摩托启动声,他和他或她都笑盈盈的,简直是一副“奸计得逞合作愉快”的配套神色。

“年轻真好啊。”天不孤朝缩在椅子上的幽溟瞟了一眼,把可怜孩子吓得全身一激灵后愉快地说,“皮肤好身体壮,头不晕眼不花,想到什么做什么,有的是力气激情四射。真好啊。”

“天不孤大夫不也是年轻得很嘛。”

“天都的四爷,你真是天生嘴甜。不过小哥也确实丢下你们杀出去了,这约好的东西还是得给我呀。”

“那是自然。”君凤卿点头,从西服内兜里掏出一只巴掌大的小信封交到天不孤手上,“这是大哥抵给您的,您瞅瞅对不对头?”

用鲜红的长指甲挑开信封的开口,天不孤从信封里倒出一蓝一红两颗晶亮的刚玉。在幽溟看来,这两颗石子圆滚滚的,还没有豌豆大,可天不孤却拈着它们在昏黄的灯光下照了照,随即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是了。有了这,我这幅图就能完成了。”

轻哼着小曲儿,天不孤不再理会其他人存在与否,自顾自地重拾洗手台旁的绣花绷子,穿针引线起来。绷子中央的白条布上,精巧地绣着一张白狐扑雉鸡的怪异图画。天不孤左看右看,末了分毫不差地将蓝红两色的石头粒缝在白色的狐狸和金色的雉鸡脸上。

罗喉被门神似的俩兄弟左后一个右后一个簇拥着步出洗浴中心时,都是深夜了。丝竹锣鼓大秧歌刚消停不久,大叔大妈们有的在院外闲聊八卦嗑瓜子,有的还在意犹未尽地对着胡琴吱吱哑哑。警车在这边转了一遭,现在也早早就开回去了。他刚走出正门,立马给守在边上的高丽参们包围得水泄不通。

这伙老帮催个个喜上眉梢,敢情跟刚开完联欢会似地对罗喉嘘寒问暖,又给他扇扇子倒杯茶又叫他往后悠着点,罗喉一一应了,簇拥在周围的大叔大妈们才心满意足地散了去。狂屠借这个机会,不知打哪儿端来一只黄铜掐银丝鸟的盆子,恭恭敬敬地上来供他洗手擦脸。紧接着,头上戴花脸上打粉的冷吹血也噌噌地跑到他跟前。

“老爷!都搞定了!条子给俺们唬得贼快就撤了!狂屠刚也把您来找的那两位带后面,让四爷他们接走了……”

“冷吹血。”

罗喉有条有理地洗着手,淡淡地唤了声。

“哎,俺在!”

“我跟你们讲,‘别再叫老爷,叫老师’。你们怎么也听不进去,是吧。”

“哎!哎这……!”

无视冷吹血比脸粉还白的面色,罗喉把手上的血点子洗净,往地上甩了甩手。

“扣影呢?他把处罚内容都完成了么?”

“呃……回老——老师的话,”被狂屠瞪了一眼,冷吹血赶忙改口,“老师啊,扣影他从那天起,每天都在跑圈!可好几次都没连下来,现在还在跑。您要他绕的毕竟是五环……”

替自己人讲话是应该的,可冷吹血也不是没在心里骂过扣影的傻老弟。当初老爷要他们轮流守着那白毛小子的俩兄弟,免得妖世浮屠找他们麻烦。结果轮到扣影盯着白毛他哥时,这二货居然肚子饿,跑旁边馆子里点一碗炸酱面吃去了。刚好那天,白毛他哥让妖世钻空子给揍折了胳膊。老爷知道后倒也没毙了他,直接要所有跟扣影一队的背着三箱地瓜绕五环连续跑五圈。害得弟兄们是一边跑一边追着拿地瓜砍扣影,也难怪丫两个多月下来都没跑完。

“玩忽职守是要付出代价的。若是有意见,你可以替他去跑。”

这下,冷吹血彻底不敢吱声了。

“把里面的人都绑严实了,挂附近局子门口。”见没人吭气了,罗喉便开始有条不紊的发出命令,“没气儿了的洒点水上去。我没上要命的家伙事儿,他们死不了。”

“大哥,您还要啥要命的家伙事儿啊?您那一个脑崩儿就能给人弹出脑震荡……”

立在罗喉背后的二弟调侃到半截,下一刻便被他大哥斜瞥之下噤了声。

“然后,狂屠。”罗喉继续道,“把车推过来,我走一趟东交民巷。该是那猫眼鸡贼还我人情的时候了。”
献给大人的抒情诗~
藍石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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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楼  发表于: 2012-09-26  
我二天前睡覺時因等不到這文的下篇而產生怨念,做夢夢見黃泉被槍殺了,一槍打在心口上,醒來超無言的,沒想到沒多久就看見貍大貼文了,原來怨念真有靈驗的一刻~~XDD
看見老爺子展現了內力傳聲,單手劈鐵板,腳踢骨斷,摩西開紅海,彈指神功,橫掃千軍,輕功飛躍,最後無差別大屠殺,深深深深的覺得老爺子你根本不是人吧!!!!!!=口=(羅:嗯!?-"-)(不,我說的是,你是古代的武林高手。。別拿石頭球崩我腦袋呀~~><)
老爺子的手就是個最恐怖的殺人工具,連用手指抽黃泉腦袋,都能讓被打得渾身傷都不哀嚎的黃泉唉唉叫!
噗~~蟈蟈頭~~XDD老爺子罵人真犀利,不把人當人看而是當蟲了~~不過總覺得這不是跟黃泉學的伶牙俐齒損人不帶髒字,而是真心給出的評語~~
不過。。。問蟈蟈是被老爺子拍成渣了?還是砸到地下去了??

冷吹血又悲劇了~~XD扮成花枝招展的大媽樣是被老爺子罰的吧!是因為清小嘍囉不力讓黃泉被拐跑嗎?!
那群大媽大爺甚麼的真是強悍,直接無視地下正有慘案發生,地面還隆隆的震動,竟還幫忙掩蓋真相,難怪天都能隱藏這麼久不被查覺~~
之前羅喉要跟黃泉吵架被打斷,現在黃泉聽完君鳳卿的話衝出去,是要去找羅喉吵架嗎?!總覺得那張復學單後是羅喉要黃泉暫時離開的意味。。。。。
楼主留言:
原……原来前段时间用怨念咒杀我的人是你吗啊啊啊啊啊啊!!!!前段时间我RP爆新低啊我去!兄弟们跟我说肯定是我没更新的关系,赶快出一章就好了于是你看我有多努力!!!QDQ
你把老爷子的武学都掌握了啊啊啊啊!只能说他老人家内力深厚,从底线看来还差不多能归类在人类范畴内的……(也就是说差不多已经非人类了吗!)
对问天敌的嘲讽……其实并不是嘲讽,这真心是老爷子觉得他就是个蝈蝈的外形所以发自内心的感慨orz 问天敌还……还没完全到地底下去,还是能被小弟们挖出来送警局的(根本还是砸下去了啊啊!)
是的,冷吹血的打扮是
[ 此帖被藍石在2012-09-27 00:34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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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楼  发表于: 2012-09-27  
哈哈,突然覺得我和貍大還真有默契,我前一陣子也是心情非常不好,才會產生怨念呀~~~
是呀~~貍大真的很努力呀~~^0^一下子就寫出這麼多文~~真是讓人滿足又美中不足(?)
這下子更想知道黃泉衝出去之後的發展了~~
衝動的老爺子其實也沒有多少資格去責備黃泉,老爺子就這樣單槍匹馬直掃蟲窟,他擔心黃泉,但相對的,黃泉也擔心他呀,這一點,身為對方情人的老爺子考慮的就不周到了~~
啊啊??問蟈蟈還能活著呀~~老爺子真是手下留情呀!(問:真有留情嗎啊啊!!)不過,不出人命,警察才不會死命找找麻煩,想想,也是好的~~
接下來該不會是暴君大戰波斯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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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喉復活之前首級存放在什麽地方?(兩個繁體字) 正确答案:月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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