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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罗黄罗,漠御】Nemo   164F更新3.7
kingace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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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楼  发表于: 2011-02-14  
to trinity:每次看你回这么多我都好感动……TAT 天行者的身份其实不算悬念啦,暂时,暂时保持一下神秘XD 法式泡芙不会是坏人的!(剧透了啊你!!)头发虽然剪掉了但还是会长出来的!(更剧透了啊!!)黄泉……大家都爱着黄泉呢~TvT
to 玖命猫:倒贴团,噗!黄泉已经来不及了啊XD
to fpe666:你,你要冷静啊啊啊!
to sai2726:武君只是表达一下“这个外形蛮不错”的意思啦~
to 紫微东耀:是的,黄泉看见了……虽然没看到又呆又帅(看见也不会承认啊黄泉XD)
to arrinna:啊,根本不是悬念了啊……暂时他们还不会撞上的啦~黑色莲花……是这个名字很囧还是他的五短身材很搞笑……?!
to xuanying:天行者的劝导其实对武君还是有作用的~~黄泉美好的单身生活就要开始倒计时了,祝福他吧XD

——————

2.4


蓝色的纱帐充当着拱形门框的门板,其后是一个宽阔的圆柱形空间,头上则用石砖砌出半球体的穹顶,整体设计仿佛宏伟的监狱。松木打造的书架和石灰岩阶梯沿着墙壁以环形上升,装满书籍的书架每节木框处都有镀金的太阳图案装饰,从中延伸出一段别致的烛台,烛火正在闪闪发亮。从黄泉的角度抬头望去,他们就像置身于一支圆珠笔的笔身中,连成一片的灯火则是圆珠笔金色的弹簧。

房间内藏书的数量令人惊叹,其内容则更是不可思议。除去年代久远的手抄本和珍贵的石板篆刻,黄泉甚至在堆积遍地的书山里瞥到了手写有精灵族文字的草纸书。按照巫师流传的历史,高贵的精灵族在一万六千多年前为躲避灭顶之灾而离开世界同时,也带走了他们的智慧和财富。有关他们的少量记载则由半精灵族群加以继承。

所谓半精灵,顾名思义就是神秘古老的精灵们与凡间的人类或不具备灵魂的妖仙们结合诞下的后裔。随着时间的流逝,半精灵的血统也在与这个世界的同化中逐步淡去,为了维持自身能力而坚持族内通婚的种群迎来的是自然淘汰的必然结局。包括千叶传奇的族群在内,现在的半精灵族已然所剩无几,精灵的文字自然也失去了流通的意义。黄泉曾在年幼时简单学习过这音调美妙拼写复杂的语言,不过由于极少可以使用,早已忘记了大半。再度于这间封闭的地下室里见到笔画优美的字句,心中不由发出感慨。


“您能看懂精灵的留书?”


显然,在黄泉到来之前,千叶传奇一直坐在这里阅读。一件成年人型号的紫黑色长袍被挂在书桌后的椅背上,桌面还错落地摞着硬壳书。见黄泉的视线停留在摊开的书籍上,千叶传奇露出了大感兴趣的神色。


“说实话,太久不用,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黄泉耸肩,轻描淡写地回答,“你们继承下的东西确实珍贵,但已经被时代的洪流冲刷得相当稀薄。”

“这对于我们并不是坏事,陈腐的规则需要崭新的变革来改变。就像这个场所,在阳光明媚的美洲大陆上建立我们生活的居住地,这本是放在往日里任何一个时刻都不可能发生的。此刻,我所做的不过是把最危险的地方当成最安全的避难所,让遭受重创的族人得以繁衍生息。不久过后,他们将自然而然踏上光明的地表,真正融入世界,更加自由和骄傲地生存下去。”

“据我所知,日盲族……啊,你们是这么说自己的吗?如果这在你们是个污蔑,我道歉。”

“不,就连我族的长老都这样称呼自己。”千叶传奇不在意地挥手让他继续,“只是个称谓罢了。”

“好吧。据我所知,日盲族是仅存在凡间表面的,数量庞大的半精灵族。除去惧怕日光,其生命力和战斗力足以超越任何一个苦修多年的超自然能力者,甚至能与不少灵类相媲美。”黄泉坐到书桌对面的扶手椅上,懒洋洋地盯着千叶传奇白色的瞳孔,“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时机一到就打算让你的族人去统治全世界吧?”


千叶传奇听罢微妙地“嗯”了一声,随即明快地笑了起来。和垂手听命站在一旁的万古长空面带忧愁的表情不同,他的心情明显变得很好。


“这真是个鼓舞人心的设想。”他边用稚嫩的声线笑着边说,“啊,如果彼时的世局允许,您的建议不失为令我尝试一番的蓝图。不过现今我的打算不过是带领日盲族平稳走过灭绝的危机,并且能够顺利地回归这个世界罢了。思想的变迁时时刻刻都在发生,您说不是吗?”

“我同意。”听到对方深具野心但不失冷静的想法,黄泉也不由挑起一抹微笑,“虽然我很想谈谈如果这个愿望达成,为你提供基础蓝图的我会得到什么报酬,但我更希望能回到正题——我们的委托内容上。”


满意地点点头,千叶传奇毫不掩饰他对黄泉倍增的好感。他拖着年幼的躯体走回书桌后,轻巧地坐上铺垫了两层坐垫的椅子上,首先报出了一笔可观的价格。


“您确实是可以令我施以托付的可靠人才。我希望用这个数值和可议价的水晶配备,以及私人交易的情报委托您护送一个人前往某个目的地,并在此之前确保他的生命安全。”


黄泉挑起一边的眉毛。保镖是委托中最简单也是最麻烦的一项,难易程度自然是从对手的身份以及保护对象的性情进行判断的。依照千叶传奇的身份和开出的价码,就算是块肥肉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够吃到嘴里。


“如果您认为到此为止可以接受,我将进一步给予您更详尽的委托内容。当然,如果您不接受,我也可以保证让您平安离开我们的管辖范围。”

“我不认为日盲族的领袖会让知道了自己体质弱点的家伙活着跑掉。继续你的委托。”

“如果我打算这么做,即便您接受并完成了委托,我仍旧会夺取您的性命。这就是我选择您的原因。”千叶传奇答道,“根据调查,巫师之间大多用所知的情报进行利益交换。但无论是‘黄泉’还是‘Primo Quarter’,利益交换的方式清一色地使用行动和金钱,而并非情报。先生,您是我所知的业内人士中,口风最有保障的人选。”

“我应该感谢你的抬举吗?”

“不用,我所阐述只是我所知的事实。需要得到护送的人是这位。”千叶传奇打开书桌的抽屉,从中抽出一打资料递给对面的黄泉,“由于一些个人原因,您需要保护的对象即将在遭到不死者的追杀。我的手下在第一时间将他带到此地,现今他正在我们的保护范围内,不曾遭到直面袭击。不过一旦返回陆地,潜伏在附近的不死者党羽将会嗅到他身上的气味并尾随而来。”

“他血统特殊?”


黄泉并未打开资料本的封面,选择直接询问委托人。


“他和我的族人同样是半精灵族,血统较纯正,接近他们的祖先。他的身上有大面积创伤,如大多数人所知,灵类的伤痕需要具备与故乡元素相仿的事物以及独特的药物进行医治,这是我们无法为他做到的。所以他的伤口需要在您的护送期间前往一位伊姆霍特普(Imhotep)位于瑞士的居住地进行彻底的治疗。然后再启程前往冰岛的黑砂荒原。”

“如果不出所料,你所说的两个地方的收容者应该都是我认识的。别告诉我这你也查到了。”


看到千叶传奇苹果般的小脸蛋上露出不符合外形年龄的笑意,黄泉打心底里一阵寒颤。看来就算自己多加谨慎,在这个小鬼面前还是太大意了。


“请放松,先生。”千叶传奇做出和缓的手势,“经过对您的调查,只增加了我对您的信任和欣赏。如果可以的话,我很希望您能与日盲族长期合作。”

“你若是真把我查了个底朝天,也应该明白自己说了不可能的事情。”黄泉托着下巴翘起双腿,“如果你现在不是我的委托对象,我会在第一时间崩了你的脑袋。”


他话音刚落,万古长空便不动声色地往前方迈了一步。千叶传奇带着残留的笑容往后瞟一眼,目光马上又回到了黄泉身上。


“有共识总是令人高兴的事。暂且放心吧,我掌握您的资料,您掌握我的弱点,公平的牵制才能良好地合作。否则我为什么要在身体发生变化时仍像现在这样面对您呢?”


黄泉冷哼了一声,在与从容微笑的千叶传奇对视了几秒钟后把目光投向手中的资料,打开封面开始正式阅读委托详情。千叶传奇自然懂得这个简单的动作意味着交易成立,他端正地坐在原地等待黄泉通读内容,拿起摊放在桌面上的草纸本机械地翻阅着。五分钟后,黄泉再度抬起头来,冷冽的眼神随即迎上对面的孩童了然的面容。


“你对每个交易对象都研究得如此彻底吗?”

“有备无患。”千叶传奇毫不避讳地回答,“正如您看到的,四岁的幼儿才是我真正的身份,成年的身体不过是透露给外界的障眼法。无论从阅历还是经验,我都逊我将面对的任何对象不止一筹,能够弥补这个致命缺陷的只有完善的准备工作。所以,我真心希望您能谅解我的谨慎。”

“何止谨慎,简直是奸诈至极了。我的好先生。”黄泉冷笑着扬起手里的资料,“我力所能及且急于寻找的证据持有人八九不离十就是他,难道我还能有拒绝的权力?”

“当然有。如果您自愿放弃您那位被劫持的兄长:Old Lunae的话。”


银血和幽暝与黄泉有同一血缘的事情除去他们的父亲和当事人自己,以及少数的族内人士,外界是无人知晓的。黄泉在听到千叶传奇肯定的口吻时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他表面与平日差异甚微,但在心里却已打好算盘。要么立即做掉这个狡猾的小怪物,永绝后患。要么与他做好长期斗智的准备,因为有了第一次联系便会有第一百次。


“你知道守护人的家族?”


面对黄泉的试探,千叶传奇坦然地点头承认。


“正是。相信迄今为止存在于世的半精灵和妖仙们多少都记得这个古老的血统,不知您是否知晓,您父系的祖先也是半精灵。当然,由于年代久远,精灵的基因在年轻一代的身上体现得相当淡薄,可相比凡人略长的寿命和超自然的力量还是存在的。不过,您的家族直到现在还未从灵类的记忆中消失的缘故并非是正在被淡化的血液,而是‘守护人’的称号。”

“因为那些糟老头代代藏着一个始祖僵尸的脑袋?”

“因为您的祖先曾协助‘某些人’令夜行者的圣父遭到斩首。”千叶传奇顿了顿,“根据我族的记载,‘灾难之星’罗喉是迄今一万七千余年前,精灵记载上最早的屠龙英雄。但相对地,他也是第一个因此成为不死者的凡人。”

“一万七千年。”黄泉呢喃道,“根据《梵蒂冈城国手抄本》,应该是第四代人类出现,‘光与水’的奇迹时代。”他突然一愣,脑中划过传说里对史前人类四大阶段的描述。

地球上曾出现过四个时代的凡人。第一时代的统治者是巨人,他们因饥饿而灭绝。第二时代的过客是仙人,他们被火焰所烧毁。第三时代的猿人遍布天下,并因相互残杀而自我毁灭。而第四代的凡人拥有高端的智慧和超凡的感应能力,但最终,他们的文明与生命被滔天洪水所吞噬。

黄泉的脑子快速运转。巨大的龙掩盖天空。惨烈的战斗景象。太阳的东升到西沉。永无尽头的黑夜和浩瀚的星空。被海浪吞噬的城市。斩首。

战胜恶龙的屠龙英雄。遭到诅咒的灾难之星。奇迹时代人类的覆灭。不死王者最终的结局。这就是那个心中空无一物的可怕家伙拥有的一切吗?

他听到千叶传奇平铺直叙的声音在继续讲述。


“精灵族在洪水到来之前离开了这个世界,所以接下来的记载完全来源于灾难后的幸存者以及我族祭祀的口耳相传。洪水淹没了三块具备高端文明的陆地,而这可怕的灭顶之灾正是由灾难之星在内的三个长生种族所制造的。为了解除危机,您的祖先以及多名勇者联合将他施
以斩首。但即使身首分离,他仍没有死去,诅咒也没有消失。于是很快地,光与水的年代依旧被迫结束了。”

“只是如此?”

“一部分人依靠用精灵族的技术制造的航船苟活下来,灾难之星的躯体在混乱中遗失,为了避免恶魔复活,他的头颅则用您的祖先们降下的血咒封印。就当前的状态来看,解开封印的方法就是依靠您和您的兄弟的血液。血咒的法力相当强大,但也有其缺陷,那就是咒术的继承人若力量减弱,法力的能量也将相应消减。在通灵感应和超自然力量都在消失的时代里保持血统的强盛,甚是不易。”

“是啊,那不是一般的不容易。”黄泉冷冰冰地附和,“关于罗喉,就没有后续了?”


听到黄泉直呼夜行者圣父的真名,千叶传奇一愣,随即摊手。


“基本就是这些。来自传说年代的人物能保存如上记载,已经非常不可思议。”

“虽然很想称赞记录者的伟大,但我不得不说你告诉我的太过笼统和片面,令我无法信服。”黄泉慢慢地说,“三个人形的不死者掀起毁灭世界的大浪本身就存在问题,或许远古野人掌握着神秘魔法可以变出杰克的豆藤。但就现在所知,不死者是无法对自然气象造成影响的,他们作为变质的灵类,无法感知自然精灵的存在,自然也无法操纵它们。否则与其毁灭世界,他们为什么不把太阳射落或者用永不散开的浓云遮蔽日光,让自己别在白天东躲西藏呢?这毫无根据。”

“我赞同您的疑虑。”千叶传奇仔细地听完,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这是我也曾经有所质疑的部分。我想您对我阐述的记载有其他更多的想法,但还是让我们把交易继续下去吧。”


黄泉转过头,带着一丝复杂望着对方。


“这是我承诺将提供给您的一部分情报,为了满足您对古老故事的求解。至于故事掩盖的真相,与紧迫的现实相比,无论是谁也不会再去深究了。那位不死者距离你我,甚至所有人所处的世界都太过遥远。因此,除去对我们本身造成威胁的概率,谁还去在乎他的存在呢。”


千叶传奇机械性地说到这里,聪慧地眨了眨眼睛。


“比如我现在要告诉您,您的护送对象,那位年轻的半精灵曾与您的兄长交手,并将他送到了不死者手上。此时此刻,您还会关心一个亡者只存在于文献上的传说吗?”


黄泉在同一层的客房里待了一夜后,以青年之身再度出现的千叶传奇准时带着他朝环形回廊的另一头走去。现在的千叶传奇看上去和幽暝差不多年纪,身高比那小蠢货要矮一点。这无所谓,对于黄泉,他更希望幽暝比起长个子,能多少长点脑子。如果那小子有千叶传奇十分之一的机警狡猾,他不知会多么放心。

万古长空依旧规矩地守护在千叶传奇的右后方。七个小时前,在千叶传奇道出黄泉的护送对象是挟持了银血的从犯之一时,这个从始至终未发一语的沉默男子竟然为了阻止他的主人继续说话而喊出声来,看来他和那个被千叶供出去的家伙彼此认识且关系甚好。这个朴实的大个子显然认为,黄泉在知道这件事后或早或晚都会把自己的朋友活埋,紧张焦虑一时间全都表现在了脸上。

相形之下,比他矮小年幼不知多少倍的千叶传奇却表现得相当冷漠。在话题被打断时,他的注意力仍没有离开黄泉。客气地在结束委托授权和签字预付后,他请黄泉随门外的部下前往客房休息进餐。然后在黄泉起身走出房间的时候,他挺起身仰视这位手下的眼睛,迎合场面的笑容荡然无存。


“你何德何能,能够命令我,置喙我的决定?”千叶传奇的童音里夹杂了不可小觑的压迫感,“你是替我开道的一副刀剑,不是我的头脑和嘴巴。万古长空,不要忘记,我的诞生,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我自己,也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日盲族。而这也是你必须服从于我的原因。”


这是黄泉在关闭房门前听到的一段话。他对比着幽暝和走在自己身边谈笑自若的青年,深深体会到个体间巨大的差异。和选择了爱人放弃家族甚至生命的笨蛋幽暝相比,黄泉无法绝对认为把一切都归类为族群利益规划的千叶传奇是正确的。

在客房里度过的时间完全不会无聊,仆从们为他准备了精美的菜肴和完善的休息空间。房间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随黄泉打开翻阅。试想千叶的一番话,黄泉多少明了接下任务的难度系数有多大。打开资料,“明珠求瑕”的名字被打印在雪白的影印纸上。这个半精灵猎手的名字黄泉听说过,但从未直面相对。明珠求瑕在业界内具有相当好的口碑,但其由于精灵族遗传的怪异性格,人际关系比较寡淡。他的讯息什么时候消失在各个聚集点里,没人来得及关注。不过显然,这倒霉的家伙变成了长心佩戴黑钻时期的俘虏。

作为极少数从火场生还的知情者,身受重创的明珠求瑕遭到了操纵长心等人——很可能也是蛊惑了丹莹的古老夜行者们手下的追杀。千叶传奇的真意无疑是要把这个吸引敌人的烫手山芋扔到其它地方,以免二十年前险些灭绝,近段时间刚刚重新崛起的日盲族人再次被不死者攻击。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将他杀死简单处理,按照推测,黄泉只能认为千叶传奇身边的万古长空对前者不可或缺,这是作为主人和领袖,千叶传奇能为自己的追随者做出的最大让步。

明珠求瑕被安置在回廊中段的密室内,一行人从可以打中央朝两侧分开的装饰壁炉内走下楼梯,通过一段路径后,眼前出现了开阔的中空洞穴。这是同样以石板支撑的拱形空间,六盏油灯后配有巨大的圆镜,彼此反射后使得室内十分明亮。

占据地面中央位置的是一处边缘罗列着礁石的池塘,看模样显然是人工挖掘出来的。水底铺垫着一层打磨浑圆的天然水晶,地下水正源源不断地注入池塘里。明珠求瑕身穿整洁的亚麻布衫坐在水边的礁石上,赤裸的双脚垂在水中,随着水波轻微地摇晃。他的腿下垫着白色的铺盖,看起来是为了避免贴身衣物沾上脏污。当黄泉看到对方年轻俊美的容颜和眉间象征着精灵种族的晶体时,与某个人及其相似的相貌和特征让他明白了千叶传奇为何把冰岛作为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你真是煞费苦心。”黄泉嗤笑了一声,调侃千叶传奇,“和冰岛暖水湖泊的主人做生意,想必让你毕生难忘。”

“日盲族和同类们早晚都会彼此交流,只是个时间问题。”千叶传奇叹了口气,“不过确实,这次交易令我毕生难忘。”


大概已经提前得知行程,见千叶传奇一行人到来后,明珠求瑕只用宝蓝色的眼睛淡漠地把黄泉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随后飞身而起,羽毛般轻盈地飘落到陆地上。黄泉在他飞起的同时才发现这个家伙已经少了一条手臂,空挡的白色袖管好像被折断半截的蝴蝶翅膀。从明珠求瑕死气沉沉的面色看来,千叶传奇所谓的“大面积创伤”概括得实在笼统。

用巫师独有的力量,可以感应到大量的自然精灵聚集在这个空间里,慈母庇护幼子一样包围在对方周围。精灵族和没有肉体且性情善良的灵体关系甚好,不过如此庞大的数量他只在即将前往的目的地见过。作为半精灵,明珠求瑕确实具备很不错的血统。


“走吧。”

“半小时后出发,趁天黑前到达皮尔西。”

“好。”


这是明珠求瑕和黄泉的第一次对话。当然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前者正在思考后者的狭细的眼眶是否意味着他的护送者是个盲人。而后者正在思考前者从飞起到落地的短暂时间内,是如何,从哪里变出一双短靴穿在脚上的。

黄泉的行李放在户外的车子里,明珠求瑕要整理的东西也少得很。两人卡着时间准备好行装,在迎接黄泉的一老一少的带领下平安离开了日盲族的居住地。千叶传奇和万古长空将他们送到通往地上隧道的楼梯口,四个人互相礼貌地握手道别。

万古长空看起来仍担心得很,但最终只对明珠求瑕说出“保护好自己,一路平安”。另一方面,简单地几句客套后,千叶传奇将两块篆刻着密文的紫色电气石和一张磁片交到了黄泉手上。


“虽然您应该与两个地点的主人互相认识,但为防不测,如果遭到阻拦的话,两份代表我族信誉的通行证会给您提供帮助。毕竟现在黑暗世界由于灾难之星的复活乱成一团,所有的人都为此进入了紧戒状态。”千叶传奇指了指磁片,“这里是关于夜行者圣父的现有文献,我已经将其全部扫描在磁片内。希望您能在参考同时摆脱迷惑。”

“迷惑?这是个有趣的说法。”

“在我看来,您才是最有趣的人。在被始祖咬伤挟持的情况下没有被施与‘黑暗赠礼’,我真的表示非常好奇。”

“你的直接真是令我惊讶,先生。”

“在可以窥测人心的巫师面前刻意掩饰心思有意义吗?”


千叶传奇与黄泉握着对方的手,相视而笑。


“真是个可怕的男人。”


望着黄泉和明珠求暇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千叶传奇保持着从容的文雅,对万古长空说道。


“他天赋异常,注定是个强者。”万古长空直白地回答。

“确切地说,我指的是他身上的危险气息。真有意思,像这样接近灵物的凡人已经不多了。如果不出所料,策划了夜行者始祖复活的‘第一代子民’已经开始注意他的行踪,加上你的老朋友出现在他身边……我对他莫测的未来有些期待。”

“你感兴趣的方法很残忍。”


千叶传奇的表情逐渐恢复了无机物的单纯和冰冷。他面孔苍白,几乎看不出血色,深邃的虹膜中央白色的瞳孔里空无一物。在此刻,他看起来既不是族人面前无所不能的领袖,也不是与黄泉进行交易的聪慧男孩,而是一台具备人类外形的精密仪器。


“原来理智地选择对己方有利的条件被名为残忍,你的怨愤有时毫无道理,万古长空。”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欣赏他,就不该让他身处危险。”

“置身于危险才能展示出人最优秀的一面。那个男人,他如果活着,永远会是各个势力间最危险的不定数。他知晓自身威力,所以不让自己隶属于任何群体,但终究摆脱不了遭到追逐和胁迫的命运。不光是我,相信在从过去乃至未来,他都将受到拥有野心者的关注。可我操纵不了他,其他人也不会例外。得不到的炸弹随时都会在自己脚底爆炸,所以就把远离这颗炸弹,并利用一点点角度的优势把他反弹到敌人的脚下爆炸,让他们同归于尽比较好。”

“难道你是让他们去送死吗?”

“我有这么说吗?夜行者很傲慢,过度依赖不死之身的优势反而会令他们逐步丧失凡人的智慧。所以在那个男人护送明珠求瑕的过程中,即使受到攻击,依照他的实力也足以应付。而当成功完成委托后,我想就算那些活死人多么愚笨也会对他采取逐步升级的措施。”

“你的目标一开始就是他。”


万古长空这么说着,露出不快的表情。这个坚守日盲族最后战线的男人身手矫健,但性格内敛善良。他与黄泉先前有一面之缘,现在这个年轻人能代替他保护自己的朋友,却在同时遭到主人的算计。这一切无论如何都让人高兴不起来。


“不一定。至少在演唱会事件发生前,不一定。”千叶刻板地回答,他望着楼梯转角处出现的一道白光。那是密道的大门开启的标志,“我曾经对他发出警告,希望他珍惜性命。他没有听从。是他自愿走进群魔乱舞的棋盘中……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啊,‘一切听从命运的安排’。虽然我不信服,但这句话似乎对他很适用。”


在密道大门关闭的同时,千叶传奇果断地回身,带着他的保护者走向幽暗的隧道深处。他的表情在刹那间露出了转瞬即逝的忧郁,或许是因为自己远离了转角处那正被大门封锁的光芒。感伤来去得如此迅速,以至于跟在他身后的万古长空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变化。


黄泉带着明珠求瑕驾车在公路上飞驰着。他们启程的时间很早,到达皮尔西绰绰有余。只要太阳没有落山,就算周边埋伏了再多夜行吸血鬼也不敢公然对他们发动攻击。可是入夜就不好说了,加利福尼亚的公路附近及其空旷,一旦遭到围追堵截便很难脱身。估算过此行的危险后,黄泉提前把每段行程留出了充足的富裕时间以防不测。他把自己的安排对明珠求瑕简要地陈述了一遍,后者表示完全赞同。

相比保镖任务里要求繁杂奇形怪状的保护对象,明珠求瑕是最优秀的一个。除去对自身要求苛刻的洁癖以外,一路上他都和黄泉相处得很好。精灵族和很多天然形成的灵物一样,拥有说一不二的性格,他们的性情从不会因为外界的变化而发生改变。按照银戎的解释就是“这样的性格造就了他们长生不老的力量”。显然,明珠求瑕就是这一理论的典型。

令人欣慰的是,这个血统纯度很高的半精灵族被施与的性格不是可怕的大喜大悲。黄泉在驾车开入皮尔西的街道前往火车站时庆幸地想。如果明珠求瑕像冰岛暖水湖泊的主人那样不可理喻,现在两个人早已成为大庭广众之下的活动靶子。

由于是冬季,且未到周末,正午时分车站上的人并不多。他们轻松地买到了下午的火车票后将租来的汽车交还,然后在附近的餐厅里随便吃了点东西。此时黄泉才意识到,明珠求瑕的麻烦之处都发生在细节问题上。因为严重的洁癖,他不能忍受购买装在盘子里的食物,然后用不知是否清洗干净的餐具就餐。但如果购买包在一次性包装纸里的三明治或墨西哥卷饼,只剩下一只手的他吃起来会相当困难。

黄泉可不希望自己的护送对象在第一个中途站就因饥饿而死。最终他不得不替明珠求瑕点了一份装在纸杯里并附带塑料勺子的冰激凌和覆有包装纸的蔬菜汉堡,替他剥开包装纸的一半后才递给对方。


“我记得精灵族都是素食主义者。”黄泉用另一只手接过服务员端上来的餐盘,“如果不合你的胃口可以点别的。”

“不,你说得没错。谢谢。”


明珠求瑕用仅存的左手接过汉堡后表示感谢。黄泉无谓地耸耸肩,用手捏着餐盘里的炸鸡吃了起来。两人的进餐安静又迅速,扫空自己的炸鸡和烤马铃薯后黄泉便闲闲地靠坐在位子上眺望餐厅窗外三五成群的行人。他的模样看起来放松自然,但眼底却时刻保持着凌厉的视线。


“你已经知道是我劫持了你的家人,现在却不想杀死我吗?”


精灵族最惹人喜爱同时最惹人烦恼的地方就是这纯粹的性情。因为常人无法理解的单纯,他们往往和自然精灵一样,想到什么就会直接说出口。相反地,如果他们不愿意交代一件事,便会突兀地陷入沉默,而不是像正常人那般用谎言掩饰。明珠求瑕的一句话再度让黄泉见识到了精灵们独一无二的特质,他无奈地撤回远眺的目光,见这位年轻人海蓝宝石般的眼睛正毫不偏移地盯着自己。


“在你的脑袋上开出一条谢坎海底隧道(日本为连接北海道和本州岛而修建的海底隧道)就能让我找到我的兄弟吗?”黄泉放下手中摆弄的餐刀,指了指明珠求瑕掩盖在乳白色羊绒披巾下空荡荡的左袖管,“何况你的胳膊,不出我所料的话,应该是他的杰作吧。”

“是的。”明珠求瑕全然不避讳扎眼的现实,由衷地钦佩道,“无论从力量还是意志上比较,他都是我平生所见,最强大的男人。”

“对把自己致残的家伙做出这样的评论好吗?”

“有什么不好吗?”


黄泉听罢笑了起来。


“精灵族都是有意思的家伙,如果我就这样干掉你,这个世界未免太无聊了。何况过去的你是被那个小姑娘的罗喉戒玺所控制,才做了没头没脑的事。”

“我没有受到控制。一切都是我自愿而为。”

“每个精神分裂症都会说自己没生病。”


明珠求瑕没再开口,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争论下去。黄泉也没打算就精神控制还是个人意志的蠢问题上绕弯子。和这个种族谈话不需要拐弯抹角,在坐上开往旧金山的火车时,他开始针对银血的生死行踪向对方提出问题。


“我接到的命令是要将第二位守护人继承者毫发无损地带到长心面前。由于不能伤害他的性命,追捕他的不死者乃至凡人们都死伤过半。沧海平——一个头戴银色恶鬼面具的夜行吸血鬼,是他向长心发起了这样的提议。据我所知,沧海平在不死者中非常年长,是灾难之星的第二代子民。而他的主人,夜行者的第一代子民,也就是圣父复活的发起者应该有两个,但从未现身过。”

“复活一个要把自己乃至同胞赶尽杀绝的家伙,他们疯了吗?”

“对于这个我不太清楚。长心是不死者们的棋子,沉浸在作为灾难之星的伴侣从而统治世界的幻梦中,浑然不知自己将成为吸血鬼的活祭品;沧海平渴望始祖复活后的怒火能毁灭与他有私人仇恨的‘某人’。他们单纯的执念非常容易遭到操纵,事实证明也确实是这样。”明珠回答。

“令罗喉的首级解除封印需要守护人的血,你见过那个位于教堂地下的可怕池子了吗?”

“是的,我见过。”

“银血是否和那些倒霉的凡人通灵者一样,像块风干肉般倒吊在血池上面被开膛破肚?”


如果是那样,一切就都完了。黄泉面不改色但心中极其忐忑,直到明珠求瑕微微摇头才放下心来。


“沧海平得到了他的血液,但没有杀死他。他们似乎要利用你的家人做什么事,复活仪式失败后就把他押送走了。”

“他们去了哪里?”

“很遗憾,他们只说出‘把他带到主人:Yama与Yami身边去’。”


阎摩与阎弥,印度教《梨俱吠陀》中的死神与其女性分身,两人的关系亦是兄妹和夫妻。阎摩性情凶猛,被认为是第一个“死去的人”。在《净行书》时代,两人作为具备毁灭性力量的险恶鬼神出现,最终发展为令凡人恐惧的地狱惩戒者。所以按照明珠求瑕的推测,罗喉的第一代子民有两个,且一男一女的可能性非常高。


“他们在印度?”

“这我就无从得知了。”


黄泉点头,作为一个被随意摆布的兵卒,明珠求瑕给予他的讯息够多了。美国的铁路没有公路发达,但相形之下,玻璃结构的观景车厢光线充沛,乘客的座位排列方式与飞机机舱大同小异。虽然两个人都不愿与陌生人同处一室,不过如此的形成也避免了单独上路遭遇埋伏。明亮的光线和一定数量的凡人无法令吸血鬼放肆行动,所以乘坐火车、飞机等公共设施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车厢里装有藏蓝色皮革的座位,玻璃结构的车体四周配有铝合金隔板。加利福尼亚州多有峡谷、高山,沿着海岸线能看到沉没在雾霭中海岸植物和袅袅哀鸣的海鸟。窗外飞速流逝着冬季骤雨和交替而至的橘色天光,使封闭的空间显得静谧安逸。车上的乘客大多都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低声议论闲聊的声音很容易被车轮的摩擦以及风声盖过。

第二日上午,列车顺利抵达了旧金山。作为美国最大的金融中心,这里比此前安静的小城市熙攘了不知多少倍。或许这里是投机者和先进文化者的天堂,可显然对一个重伤未愈的半精灵是化工污染的地狱。自下车以来,明珠求瑕就像一株被喷洒农药过度的草本植物,气色糟糕得随时都有可能脸着地倒在地上。

黄泉见这情形,赶快定了一处旅店作为临时歇脚处。不料明珠求瑕对房间的卫生指数苛刻得甚至超越了餐厅设施,宁可把自己包在披巾里也不愿意钻进被窝里好好睡一觉。黄泉对他的怪癖十分无语,稍加感应才发现由于旧金山恶劣的天气,使得一路上都庇护着明珠求瑕的自然精灵离开了大半。

精灵族对生存环境的要求很偏执,如果离开与自己属性相配的土地,就很容易虚弱甚至死去。自然精灵的存在造就于特定的自然环境,它们会围绕在气息相似的生物周围,使两者彼此获得力量。明珠求瑕显然是依靠着自然精灵们的能量才得以支撑身体,没有了这些无形的同伴,他的状态就会像现在般一落千丈。

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黄泉马不停蹄地在网上预订了当天前往瑞士的机票,随后又跑到卫生间,在浴缸里放了几块从千叶传奇那里要来的绿柱石、贝壳和打磨成卵状的珊瑚后放了一缸洗澡水,接着把趋于假死状态的明珠求瑕扔了进去。


“别去想这个该死城市的尾气、垃圾食品和污水沟里的油泥,也别想自来水有多少漂白粉,暂时给我坚持一下,把浴缸当成大海直到我们登机好吗,人鱼先生?”


黄泉在卫生间门外嚷道,过了一会儿才听见明珠求瑕瓮声瓮气地回答他“好的”。

在水里投入特定的植物或宝石可以清洁水质,同时可以吸引妖仙和自然精灵。这是巫师们古老的小手段,不过其良好的效果是有目共睹的。明珠求瑕作为数量稀少血统高贵的海月之地精灵末裔,对一缸放了矿石的自来水来伪装自己诞生的大海很不满意。不过聊胜于无,直到准备出发前他都没有离开过旅馆的浴缸。

在旅馆的房间里,黄泉习惯性地设下了水晶吊摆组成的防护网,要是有不要命的家伙偷偷溜入就会吃上苦头。这两天他没睡上一个好觉,此前的火车之夜里他凝神戒备着上下层车厢里德动静,现在留守在室内仍无法休息。失血过多的身体恢复得不算完全就接下了这个委托,照实说黄泉心里没有底,可机会是不会看你的状态才决定要不要出现的。他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拿了衣橱里的浴袍打开房门扔给明珠求瑕。结果草草扫视看到对方被截断的肩部绑着绷带,伤口正在渗出透明的沙粒状晶体。


“你那一半的精灵血统是梅洛欧还是瑟尔奇?”


虽然没人见识过本尊,但根据苏格兰传说,半人半鱼的海洋精灵梅洛欧的眼泪会变成琥珀,被浪花打上海岸。海豹外形的精灵瑟尔奇的血液是海滩上的石英碎沙。灵物们的故事总是和美丽的珠宝和花草息息相关,在明珠求瑕说出前者的统称时黄泉不禁感叹过去的传言还不全是空穴来风。要知道如果一个专职击杀吸血鬼的维纳德是童话中和蔼的海豹精灵,那么灾难之星的本性是只温顺的小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卫生间的空气里弥漫着潮水清澈冷冽的气味,半精灵的血液及其容易吸引不死者侧目就是这个原因。事不宜迟,两个人趁着日落时分直奔旧金山国际机场,顺利登上了去往瑞士的班机。


献给大人的抒情诗~
arrinna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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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楼  发表于: 2011-02-14  
嗷嗷嗷~我没有错过更新真是太好了……抹眼泪
明珠是个苦命的孩子
长空是个苦命的孩子
千叶就是一小p孩儿〔别打我 别打脸……〕
至于黄泉……你就一苦逼命……望天
我发现黄泉这种暴娇性格其实来得很顺理成章……比他还苦逼的又当哥又当爹的大哥……天真可爱纯情小青年的小弟……还有最让他抓狂的天然呆的武君大人……
黄泉!我真的理解你……
兔子粗萝卜………天经地义!!
fpe666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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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楼  发表于: 2011-02-14  
Re:【羅黃羅,漠御】Nemo   90F更新2.4
黃泉和明珠一見面就在心底互相吐槽啊
以精靈直白的個性,明珠居然沒當面說出來
其實武君真的就是又呆又溫順的小貓啊

藍石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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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楼  发表于: 2011-02-15  
那個夜行者第一代子民一男一女,該不會就是那跳雙人舞的吸毒者和女戎吧?!
其實黃泉真的很會照顧人哪~~
碰到像明珠求瑕這般嚴重潔癖者還沒有抓狂,
只能說黃泉果然有保姆的資質~~XD
那以後照顧天然呆聖父,沒有問題了~~~
xuanying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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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楼  发表于: 2011-02-15  
引用
引用第93楼藍石于2011-02-15 02:39发表的  :
那個夜行者第一代子民一男一女,該不會就是那跳雙人舞的吸毒者和女戎吧?!
其實黃泉真的很會照顧人哪~~
碰到像明珠求瑕這般嚴重潔癖者還沒有抓狂,
只能說黃泉果然有保姆的資質~~XD
那以後照顧天然呆聖父,沒有問題了~~~


嚴肅看﹐明明就是yam1和yam2﹐男地瓜和女地瓜。。。是說蘿蔔的第一代子民變異成了地瓜﹐究竟是怎樣的杯具啊﹗>_<

明珠真的好脆弱﹐好難養﹗黃泉辛苦了快點到達目的地吧﹗兔在旅途﹗
藍石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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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楼  发表于: 2011-02-15  
引用
引用第94楼xuanying于2011-02-15 08:22发表的  :


嚴肅看﹐明明就是yam1和yam2﹐男地瓜和女地瓜。。。是說蘿蔔的第一代子民變異成了地瓜﹐究竟是怎樣的杯具啊﹗>_<

明珠真的好脆弱﹐好難養﹗黃泉辛苦了快點到達目的地吧﹗兔在旅途﹗

啊?!是指地瓜啊??
我還以為Yama和Yami是日本發音的名字~~~
原諒我英文不好~~~~T___T

xuanying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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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楼  发表于: 2011-02-16  
引用
引用第95楼藍石于2011-02-15 16:21发表的  :

啊?!是指地瓜啊??
我還以為Yama和Yami是日本發音的名字~~~
原諒我英文不好~~~~T___T

.......


對不起是我KUSO的啦XDDD
總之我看見yam就笑噴了這樣XD
無論如何佛業地瓜還是很RP的存在>_<
傷害大哥者殺無赦>_<
kingace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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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楼  发表于: 2011-03-05  
to arrinna:黄泉的苦命还要再持续一段时间(黄泉:啥?!),毕竟他的属性是别扭可爱的小哥哥啊~喜欢大哥欺负弟弟但绝对保护家人,照顾人的同时恶声恶气,这就是小哥哥的特质啊~orz
to fpe666:明珠的本能告诉他,如果真的说出来,说不定会被黄泉在路上好好修理……于是……咳咳~
to 蓝石:从各种意义上来讲,你都真相了呀~~XDDD
to xuanying:不要这样啊啊啊啊啊!!!番薯什么的!!完全变成搞笑故事了啊啊啊!!!QDQ
——————
过渡段子好苦。。。真的好苦。。。orz 如果还有在看的兄弟,感谢你们没有抛弃这个文。。。T333T
——————

2.5


位于布鲁塞尔大萨伯隆广场上坐落着一家维特麦尔(Wittamer,比利时糕点和巧克力著名品牌)糕点店,咖啡色的实木屋顶和雪白的墙壁让这家举世闻名的店铺看上去像一块生奶油布朗尼蛋糕,屋檐上稀疏的则像撒在点心上的糖霜。冬令时节的上午,途径广场的路人相形稀少,糕点店门口却被来往的围观者挤满。

好奇的人们所包围的中心位置,对站着两个年轻男人。其中一人衣着整齐,打着领结,是标准的糕点店店员打扮。另一人长发束在脑后,天蓝色的长风衣领口、衣袖、下摆位置勾有仙女针法的梭结花边。前者的神情僵硬苦涩,正在对他苦口婆心地解释着什么。


“可是先生,您真的不能这样进去。”店员礼貌的笑容早已在时间的流逝里变得比哭还难看,“无论怎么说,这里都是顾客就餐休闲用的地方,不能为您一个人破例……”

“我并没有要求您破例啊,先生。”年轻的顾客轻飘飘的口气听上去不慌不忙,“我只是希望能在这个美丽的广场变得喧嚣以前,来到布鲁塞尔最有享受价值的糕点店里喝茶。为什么要如此不惜代价地阻拦我呢?”

“虽然很遗憾,但本店确实是禁止携带餐厅违禁物品入内的……”

“‘违禁’?多么险恶的词汇。我是名绅士,又不是恶徒,为什么会随身携带如此暴力的物品来到如此美丽的城市观光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您为什么总是执着于一个单词?”

“那您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要知道,一个单词往往会影响整句话的功能性。”

“可该死的,我已经对您说过很多次了!”


被他的胡搅蛮缠逼到极限,店员迫不得已,喊叫起来。吼声引起人群的骚动和他的同事们惊愕地打开店门窥视,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您到底能否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说,我们的店里禁止带入这种毛茸茸的小家伙!!”


他气急败坏地指着那位青年顾客怀里抱着的东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围观者们才发现这个人居然抱着一团五彩斑斓的漂亮羽毛。蜜金色和宝蓝色重叠的羽片有规律地呼吸起伏着,显然是一只活物。


“哦,年轻人。请您注意控制一下音量。”


青年顾客终于收敛了悠然自得的柔软微笑,突如其来的严肃神采令他俊美的容颜添加了高贵的气质。相比拌嘴中胜者的从容不迫,他的模样倒不如说是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言行勾起了他人的怒火。分出一只手,他把修长的食指凑到嘴边,认真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要知道,在别人睡觉的时候大声喧哗是很不礼貌的。”

“您到底在说什么鬼东西?谁在睡觉?!”

“‘他’啊。”


他轻轻地用弯起的手臂掂了掂那团羽毛。从明显的翅膀和长长的尾翎观察,那约摸是中等体型鸟类的动物前半截身体都躲扎进了长风衣敞开的前襟里,若按照青年的说法推测,它确实是睡得正香。


“哦上帝,感谢您还意识到这个东西的存在!这就是不能让你在室内用餐的缘故!难道您不觉得您怀里抱的是只动物吗?这里不能把动物带进去!!”

“动物?啊,是的。”出乎意料地,与店员争执了半小时的青年居然爽快地承认,“可他们不都在店里吗?您不是也在店里吗?为什么只有我们被排斥在外?”

“他们,我?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店员一头雾水地回头看着从店铺里朝外观望的顾客和同事。他们看热闹的眼神令他头脑发热,脸如火烧,只祈求尽快结束和这个疯子毫无理由的争执,打发他走开。


“是您在刚刚说‘动物禁止入内’,我的朋友。如果我的认知还没过时的话,人类应该也属于动物的范围吧?莫非已经不是了?”

“该死!我是指宠物!就像你怀里的那只雉鸡!!”


可怜的店员破音的尖叫回荡在安静的广场上。直到他平复了急促的粗喘,那位面容俊美,仪态高雅,怎么看都和不讲道理的旅行者搭不上边的男子才再度向他露出了令他绝望到极点的笑容。


“啊,原来您莫名其妙的愤怒只是场小小的误会。真是的,早些说清不就好了吗?”


这个抱一大团羽毛的奇怪家伙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得体的弧度。


“‘他’怎么会是我的宠物呢?我们可是心意相通的挚友,本应共享同等的待遇。”


比利时三拱凯旋门出自法国建筑师凯.季候特之手,建设于五十年宫内。宫殿本体是由从此建筑两侧延伸而出的双翼组成,沿着其中的弧形回廊可通往皇家艺术馆、汽车博物馆及军事博物馆。中心通道上排列着修建整齐的绿色灌木,经过圆形喷泉池后直通向三拱凯旋门下。其中央顶部设有承载胜利女神的青铜古罗马战车,象征着“胜利的比利时走向未来”。

现下,女神的战车上多出了一道极不协调的身影。不久前刚在维特麦尔糕点店门口闹事的男人正闲适地斜倚在战车的后半部分。他的身下垫有白色天鹅绒制成的罩单,肘边摆放着已经切开的巧克力鲜奶油草莓蛋糕和盛在华夫饼杯中,配有蔓越莓酱和杏仁碎片的冰激凌,绘有贝拉米玫瑰的古董茶具搁置在旁边,茶壶里的热水溶解了托盘下少量的积雪。

从空中鸟瞰的角度,这个在非常地点以非常手段出现的男人简直明显得诡异。可事实是,由于从地面欣赏高耸的建筑物需要仰视,死角众多,致使坐在战车上的男人完全不会进入路人的视线。


“‘沼泽上的城堡’看来已经面目全非了。虽然聒噪的繁荣令人欢欣鼓舞,可我好像有点无法理解凡人们在这个时代的生活方式。”


男人右臂搭在战车的边框上,握拳的指背托腮。建筑顶部的强风夹杂着隔夜的雪粉来回吹拂,但奇迹地没有影响青铜战车的周围。他的眼睛透着锆石的金属光泽,赭石色的虹膜边缘在眼神游弋时会微妙地遮蔽巩膜,显示那部分只是徒有虚设的装饰品。

挺起身,他示意地瞟向身侧,白色镶金边的茶壶便自动旋转着升至半空,将冒着热气的红茶倒进瓷杯里。就在男人端起飘浮到面前的茶杯时,他的怀里传来了另一个人讲话的声音。


“我相信‘有点’完全不足以形容你对凡人世界的疏远程度,况且我不记得你在什么时候接近过那些正常的可怜人。”

“是这样吗?”男人疑惑地低头,“我认为我一直试图接近并了解他们,并用最亲切的方式与他们讨论。可明显地,这些可爱的孩子越来越冷淡了。”

“因为他们生存的时间太短暂,没有余力为细碎的琐事改变人生的节奏。而你正相反。”

“和时间的长短有关系吗?当你真心渴望欣赏路边的田园时,前行的脚步自然就会慢下来。”

“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

“只要你想去做,随时都有可能。我亲爱的。”

“有时候你的乐观彻底得不可思议。”


和他对话的声音语调优美,带着柔软细腻的风情。轻微的叹息过后,半截身子藏在风衣前襟内的鸟类拍了拍翅膀探出小巧的脑袋,然后歪着头,贵蛋白石一样的漂亮眼珠打量着男人笑嘻嘻的脸。


“别笑了。能不能解释一下我们为什么要在胜利女神像的石榴裙下吹冷风?”

“这里的风景很好。”


那只形似蓝黑长尾天堂鸟的动物露出了不信任的眼神,它多少可以想象到,同伴身边摆放的茶点意味着他是因为某些令人费解的缘故被人咖啡厅之类的店铺赶了出来。它拖着宝蓝色的尾羽迈步走出风衣的保护,环视四周一圈后还是选择在天鹅绒罩单上卧下。朝斜上方的女神雕塑瞧了瞧,这只鸟发出了无奈的咕哝。


“我不觉得女神裙底的风景有什么迷人之处,”它的口气听起来有点幽怨,“如果汤马斯.范松特知道有人坐在他的不朽名作上切水果蛋糕吃,一定会呼唤闪电打在对方头上。”

“一部作品的价值在于世人对它的肯定。再美妙的人工成品没有人的参与,就只有被埋没和腐朽的悲惨命运。相对地,用知觉去感受和铭记它,它的存在才具备了意义啊。”

“就算你这么说,坐在雕塑上喝早茶也不是个好选择。”

“哦,你和我都不是这尊伟大雕塑的作者本人,谁能知道他铸造一辆具有空隙的战车是否是为了等待一个人坐进去体验罗马时代的风情呢?它在这里饱经风霜,站在凯旋门下的游客却只会略加仰望,甚至看不清它的整体是什么模样。现在我们来了,来到凯旋门的顶端,清楚地欣赏它的细节,甚至体验它带来的享受,结束了它孤独的旅程。我想它和它的作者一定会感谢我们的。”

“好吧,也许你是对的。”轻盈地跳上男人的腹部,并横穿到战车外侧。鸟儿淡淡地说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结束过早的午茶时间,然后启程吗?”

“我以为你需要更多时间倒时差,亲爱的。长途跋涉一定累坏你了。”

“这对我算不了什么。我担心的是来自日盲族的求助,你不觉得我们已经迟到了吗。”

“原来是这个问题啊,让我想想。”抚摸着旅伴光滑的羽毛,男人边喝茶边心算着,“我可爱的小朋友们要从印第安人被赶尽杀绝的红土大陆飞来这里,在不死灵物的追赶下需要百经周折才能到达瑞士的伊姆霍特普庭院,然后再辗转向北。既然如此……唉,还是让我们稍加歇息后,从容地走上回家的归途吧。”

“小心行事有备无患。虽然即将前去的是你同胞的后代和熟悉的晚辈,但并不代表日盲族的意图就是安全的。整个黑暗世界正在发生动荡,那位年轻的族长在这个时候请求你的帮助,带来一名被黑夜子民追杀的同伴,或许会让你陷入危局。”

“唉,比起莫测的未来将会发生或永远不会发生的揣测,刚刚我好像听到了你的关怀?能容许我感动一下吗?”

面对男人由衷感动的欢快神情,就好像重磅出击的拳头击打在棉絮上。蓝黑长尾天堂鸟露出了不堪言喻的沮丧神色,它转头用喙飞快地梳理了一下祖母绿的翅膀。


“随便你吧。”

“哎呀,这真让我高兴。话说回来,你不想尝尝草莓蛋糕吗?蔗糖加牛奶是祛除疲劳和压力的良药。我在店里选了很久,觉得这一款应该比较符合你的喜好。”

“还是算了,替我解决它吧。”天堂鸟绕着蛋糕转了半个圈,又转身走回原位,“像英国海鸥那样畅饮瓶中牛奶的技巧,我暂时无法掌握。”

“哦,可惜。冰激凌呢?大萨伯隆广场的冰激凌真是令人怀念,你确定不想来一点体会一番入口即化的幸福吗?”

“你想看到我的嘴巴扎进这杯牛奶冻里吗?”

“好吧,好吧。那甜酒巧克力总可以吧,我记得你的酒量令人惊叹,这一点酒精应该不会让你讨厌。”

“我的朋友。首要问题是,现在的我现在可是没有牙齿的。有谁想因为一颗糖球被噎死在凯旋门上。”


失望地叹了口气,男人用小巧的镀银餐叉把蛋糕分成小块,然后插起一点递给卧在自己身侧的同伴。见对方轻巧地把蛋糕上的糖渍草莓衔走后才将剩下的部分放进嘴里。


“你应该考虑有的时候在凡人世界变回原来的样子,亲爱的。”他轻声说,“多享受一些人间的事物会让你快乐起来。”

“现在的我没什么不好。”他的同伴回答,“何况哪个是原来的样子,我自己都说不清。”

“只要记住哪个是你最喜欢的样子就可以了,遗忘是门和时空并行的艺术。”


微微歪着头颅,那只会说话的天堂鸟带着微妙的不解瞧着他,好像因为这句话变得有点不认识对方似的。不过当男人手上的餐叉靠近时,它还是顺理成章地把其上的水果衔到嘴里。


“记忆占领的空间太多就过于浪费了。不论一个生命能存活多久,死亡的时间都会比活着得时间要长。所以现在我们是不是应该想想,接下来去哪里好呢?”

“我以为你已经准备回家了。”

“已经到达比利时,不好好在这里欣赏一下令人心动的风景就是暴殄天物啊!布吕赫是个好地方,我们可以去集市广场上听听四十九架钟琴的合奏。还有那些得到了林间仙子智慧的修女,她们的后辈虽然还在编织同样的丝织,但或许已经不认得我们了。运河边的风车们还在吗?我记得上一次看它们是在1880年,它们现在似乎还有了贵族一样的名字。”

“那么你或许还记得鲁本斯。”宝蓝色的鸟儿提醒他,“他的油画作品《圣乔治屠龙》至今还保存在他的家中。就在那里,在安特卫普。”


这句话勾起了一丝淡薄的惆怅。一人一鸟坐在青铜战车中彼此沉默着,就像是因其中不可知的深意而有默契地噤声。寒冷的西风吹来飘落着雪花的浓云,男人抬头朝天空仰望,逐渐昏暗的天色在他脸上留下一片斑驳的光影。记忆的碎片在他的脑海里闪烁,碎片中的情景并非是属于他的,而是他认识,并险些遗忘的某个人。

那是个曾经无数次仰望着明媚晴空的男人。他在麦田里扬起手臂的瞬间,风中的自然精灵就会唱起赞歌,扬起层层叠叠金色的海浪,把美妙的音律向整个世界传递播撒。直到有一天,乌云夹杂着形容狰狞的闪电从海洋的另一边翻滚着涌来,漆黑巨兽翱翔在空中的身影遮蔽了他眼中的光辉。


“勇敢的圣乔治,至今仍是凡人们口中不灭的传说。”他自语,“虔诚的殉教者,英格兰的守护神,伟大的屠龙英雄。”

他美丽的小旅伴把他的呢喃接续了下去。

“为什么根据迷离的传说令他得到了永远的荣誉,真正为拯救凡人而杀死龙的男人却在沦为恶魔后,被这个崭新的世界遗忘了呢。”

“啊。亲爱的,这其实很简单。”


远处教堂里的钟声惊起了大群的鸽子,鸽群拍打着翅膀朝天空盘旋,又纷纷降落在游人渐增的广场上。手风琴欢快的乐曲从各个街区里传来,促使躲藏在塔楼阴影中的矮妖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虔诚教徒们的结局必然是蒙主召唤。英雄总有死去,然后成为故事的一天。而那位你我所知的屠龙勇士却永远无法走进坟墓。这就是凡人们的答案。仅此而已。”


剧烈的狂风凭空从三拱凯旋门顶端卷起,纷纷扬扬的冰晶掀起一股雪雾。忙碌穿行在布鲁塞尔街巷的凡人们无法用肉眼看到,他们的头顶正掠过一只半透明的巨鸟,那幻影般的庞然大物鼓动着祖母绿色的双翼朝另一个城市飞去,眨眼间便消失在高空的云层里。


瑞士作为世界著名的中立国,经济发达,旅游资源丰富,被誉为国民生活水平最高的“世界公园”。由于深居内陆,山峦众多,广阔的森林和幽静的湖泊吸引了许多避世的感应者到此生活。黄泉在旧金山时已经察觉到到越来越多躲在暗处窥视的目光,于是用网络和电话同时预订了四份机票,分别飞往慕尼黑、维也纳、罗马和伯尔尼。最后一刻他们临时选择前往维也纳,后跟随欧洲旅行团乘坐巴士,走走停停了六个小时才到达瑞士提契诺州的里维埃拉河谷。

一路上,覆盖着草本植物的土地还沉浸在秋冬交替的景色中,高山之上则是白雪皑皑。黄泉和明珠求瑕告别旅行团,乘坐列车前往贝林佳纳南侧的马祖尔湖时,零星的小雪正在沿途飘飞,霜花冻结在树林边缘的苹果树枝上。

当地时间下午四点一刻,他们总算抵达了千叶传奇交代的第一个地点,马祖尔东侧的湖畔。马祖尔湖流域宽广,气氛温馨浪漫,位置处于瑞士海拔最低点。平静的湖水周边围绕着郁郁葱葱的森林和英国贵族遗留在此的小型庄园,古堡南侧,倾斜的岸边点缀着迟迟开放的山茶花。

此时此刻天色已晚,随着日光逐渐消逝在黛色的山头,黄泉的危机感与时俱增。如果接应他们的人再不前来,他就必须带着明珠求瑕迅速找到一个躲避的场所。明珠求瑕身上原本微弱的海洋气味在踏上欧洲的土地时慢慢地浓重起来,他受人瞩目的外表就算加以掩藏,这股独特的气息也会把附近的不死者召集而至。就像受伤的鹿不管怎么躲藏都会被饥饿的野兽尾随一样。

在会面地点往南几十里的树林里居住着一位伊姆霍特普(Imhotep)。伊姆霍特普原义为古埃及法老卓瑟王的宰相之名,他同时在建筑、天文、科学方面极有建树,后作为法学家和医生的守护神流传于世。在此,“伊姆霍特普”是负责治疗巫师们遭受的超自然伤害的医疗者们统一的称号。黄泉与那个即将会面的伊姆霍特普彼此认识,常会进行药草和少量矿物的交易。但由于行业规矩,在接受委托期间只能在固定的交易地点见面,不能贸然直捣对方的住家。

就在他们准备先行离开,寻找隐蔽地点的时候,背后的森林深处开始沙沙作响。枝叶摩擦的动静由远至近,像是有什么大型生物正在快速地在树枝间穿行接近。徘徊在空中的自然精灵没有过激反应,证明来人并不是被太阳诅咒的不死生物。黄泉的手按在腰带一侧的枪匣上,等待对方从最近的树梢上跃下后,才打了声招呼。

前来接应他们的是一名亚裔青年,身材欣长,肌理匀称,有东亚人种典型的象牙色皮肤,黑色的眼睛和长发。他行动敏捷,脚程神速,开口说话的次数却屈指可数,从黄泉认识他起就从未见他有过抑郁以外的表情。青年向他们礼貌地颔首,接过黄泉手上的通行证看了一眼,随后无声地领着两人朝树林深处走去。

树林里光线昏暗,朱红的余辉透过繁茂的树冠降下斑驳的碎光。从枯萎的灌木根部升腾起藕荷色的水汽,让视野变得有点模糊。这样的环境正是异种作为伏击的最好地点,不过他们一路走来却完全平安无事。黄泉和明珠求瑕跟在青年身后,眼尖地瞄到他别在后腰的猎刀上残留着凝固的血迹斑点,相信就在当天之内,有得到讯息的不死者早他们一步来到这附近埋伏,结果遭到了此地守护者的歼灭。

三人在茂密的忍冬丛里穿梭了半天,脚下早已没了先前纵横在林子里的羊肠小径。如果没有接应者带领,迷路在所难免。慢慢地,忍冬丛中的迷雾厚重了起来,黄泉拍了拍明珠求瑕,示意他跟紧走在前面的青年。这阵雾并非天然形成,而是有人利用多个标记物安插在以住所为圆心的不同地点,从而制造的术法路障。踏入此类魔法迷宫的人必须以特别的行进路线才能找到通往目的地或回头路的所在,否则除非有施术者帮助或用某些手段彻底把路障全部破坏,逃出升天几乎不可能。

按照青年带领的路线前行,每走数十步就能看到高大的石桩从树叶间冒出头来,石身上篆刻着涂有明黄色染料的云纹图腾,想必这就是“路障”的真容。他们走得越深入腹地,石桩出现的次数越频繁,其上的图腾笔画也越复杂。慢慢地,接骨木果实发酵的气味开始飘荡在薄暮寒冷的空气里。当三个人穿过一片金链金雀花组成的屏障时,雾霭就像有所感知般迅速从他们周围撤离,迷蒙的烟气中传来无形精灵们的私语声。它们认出了来人的身份,知道他们并无恶意,于是放心地走开了。

树木和牵牛花藤被人工编组成枝杈纵横的篱笆,稀薄的冰霜粘在来人的衣物上,迅速地融化成一滩无伤大雅的水渍。在树篱后,黄泉看到了那座熟悉的草药园。庭院主要由蔷薇棚架、迷迭香、鼠尾草和月桂木构成的传统结构,紫杉树下的凉亭顶棚上爬满葛叶牵牛和日本忍冬,数十个排水篮里茂盛地生长着百里香和薄荷,以及一些可爱的观赏植物。

伊姆霍特普的小屋就建在庭院的中央。屋子从外部看来圆滚滚,胖墩墩的,墙壁和屋顶上覆盖着数量可观的常青藤和葡萄。点缀着积雪的槲寄生正肆无忌惮地从烟囱的红砖缝隙里生长出来,一窝鹳鸟就居住在它的屏障后面。通风口由于经常打扫,被清理出一个个圆形的孔洞。在正对入口的石灰石窗台上摆着一盘正待冷却的肉桂苹果派,甜腻的热气正从焦黄的馅饼皮上徐徐升起。

庭院里有一个中年男人正在凉亭外劈柴,他用一块朱红的头巾将铜灰色的头发挡在脑后,左耳上的环形耳坠随着砍断木柴的动作大肆起落。见到三个人走进院子,男人放下柴刀掸了掸飞溅满身的木屑,向他们招起手来。


“从上午就没见过你的影子,还以为你直接飞跃大西洋去接人了呢。”他对走在最前面的青年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在你们过来之前,‘公主’的绿色迷宫差点被海浪一样密集的鲍班.希斯踏平。”


黄泉的眉间隐隐出现了一道皱痕。鲍班.希斯是苏格兰到布里塔尼地区,女性外形的不死者的统称。最为著名的三种其一是附身于艺术家,在赐予其创作灵感同时吸收对方生命的灵物;其二是半身美女,半身野兽的食人怪物;其三是隐匿在森林小径的树荫下,整体为苍白高大的女子,双手是枯槁枝杈的森林女妖。不论遇上哪种,都免不了一场恶战。


“是哪一种鲍班.希斯?”他随即向包着红头巾的男人发问。对方看到他,露出无奈的表情耸耸肩。


“我没出去看,只是听到迷宫里传来女士们很不文雅的嚎叫和大肆破坏的噪音,其余的都是听里面那位讲的。”他用拇指朝虚掩的小屋大门指了指,“你可以待会去问咱们的‘慕姑娘’,不过他大概到现在还气愤难消。这个懒家伙本来不打算劳动筋骨,所以任它们乱闯。没想到那些女士开始撕碎他的忍冬……于是你们光临的时候,是不是感觉迷宫里安静得很啊?”


这回,轮到带领黄泉二人的青年眉间出现了明显的褶皱。他转身直接走向庭院中央的小屋,推开门的时候引得门框铁艺水银灯架下悬挂的风铃叮咚直响。黄泉和明珠求瑕等到他走进屋子后同时把目光转向红头巾的男人,后者正弹着袖管上的木屑,满脸看热闹的模样。


“朱痕先生,你的兴趣什么时候多出了‘戏弄年轻人’这一项?”

“你说错了。我不过是想让他们千篇一律的散漫生活出现第二春。”


毋庸置疑,不论从体格、魄力还是感应力量上看,朱痕这个理所当然地过着乡村农夫生活的男人都该是名猎手。当然,他为什么远离同行的世界,这个问题不会有人问出口。巫师们的人生夹在凡人和灵类生物之间的灰色地带,他们拥有各式各样的理由让自己中断作业,不告而别地躲藏在世界的角落。

黄泉一路警戒,同时要兼顾敌方的袭击和明珠求瑕的身体,未能完全恢复的身体免不得疲惫。同朱痕走进伊姆霍特普小屋的大门,嗅到扑面而来的糖枫浆熬山楂的香气时,他不由自主地开始设想,如果能趁银血还活着时将他救回之后,自己是不是也该考虑退休了。

小屋内部充斥着温暖的橘红色,像是走进了彩图绘本里,红帽子矮人们的住所。橙黄色的煤油灯上系着黄铜细链,参差不齐地挂在木质的天花板上。入口的玄关及走廊部分的墙壁两侧以梯形排列着水彩绘制的风景画,每张只有两手合起来大小,装在粗糙地刻了花纹的木框里。他们的头顶挤满了倒头垂吊的药草花束,看起来好像有一个巨大的花圃正在坠落。

走廊很短,尽头处就是布局充实的客厅。巨大的黄杨木柜镶嵌在通往二楼的楼梯隔板下,里面摆放着大小不一的水晶罐子,其中密封着各式各样的药酒和精油。不透光的中国瓷瓶里则装有干燥的药材,或是兽骨研磨而成的粉末。数千紫檀木制成的小抽屉匣被夹在陈列器皿的玻璃柜之间的缝隙中,抽屉的把手和边缘镶有黄铜装饰,表面贴着烫金的拉丁文,标记着其中放着什么。

一张磨损得失去棱角的长桌摆在客厅的东南位置,四周放了六把靠背椅。长桌的一角搁着玻璃茶壶,新鲜的莲香花浸泡在茶水里。它的旁边摊放着皱巴巴的亚麻布、药碾、过滤漏斗等工具,还有未扎好束,正待风干的水薄荷。客厅的右手边就是厨房,香甜的果糖味和讲话声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哎呀呀,羽仔你不要带着一脸谴责站在我旁边看嘛。遭受莫名之责,我已经紧张得快拿不动锅子了啊。”


掀开厨房和客厅之间的帘子首先走出来的就是黄泉要找的那位伊姆霍特普。这是个面相温润的男人,眉目间含着发自内心的和善笑意。此时,他穿着藤黄的蝴蝶扣衬衫,外面披了芥子茶色的宽摆外套。双手所端的小锅里,枫糖山楂正翻滚着黏稠的气泡。

黄泉一向对东方人的年龄无法测度,总之他们看起来都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这个名叫慕少艾的伊姆霍特普是其中的典型,从体型和光洁的皮肤来看,他充其量只比紧随其后的黑发青年年长些许。满头的白发和同色的长眉在巫师的特征里不占少数,可他眼底蕴藏的智慧明显昭示了眼睛的主人所经历的风霜。慕少艾的左眼下有一道暗碧色的刺青,尖利张狂的花纹被局限在倒勾形的边框里,突兀狰狞得不像是属于他脸上该有的东西。

看到黄泉和明珠求瑕到来,慕少艾显得很高兴,至少从态度上没有为入侵的鲍班.希斯而责怪他们的意思。被他“哎呀哎呀”地称作“羽仔”的沉默青年已经脱去奶油白的夹克,露出草绿色的高领粗羊毛衣。他接过那锅热气腾腾的山楂,刚把它放上餐桌准备舀入干净的广口瓶内时,立刻被一个接连从厨房里蹿出来的孩子缠上了。


“羽叔叔,我能不能……”

“不行。”

“真过分!我还没说完!”

“吃这个就不能吃苹果派。”

“可我两个都……”

“不行。你会蛀牙。”

“为什么我还没说完你就能做出拒绝的回应啊!!”


纠缠着青年的男孩十岁不到,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和健康的金色皮肤。与众不同的是他的发间长有猫科动物的橘黄色耳朵和那条在衣摆下不断摇晃的,覆盖着虎纹皮毛的尾巴。明显的妖仙血统令他注定无法进入凡人的世界谋生。一般情况下,把他送回自己的世界,由同类抚养才是正确的选择。

虽然理论上本应如此,但据慕少艾解释,这个妖仙男孩的族群已经消失,如果把幼小的他送入其他的族群中,死亡的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于是伊姆霍特普、退休猎手、神秘青年和妖仙幼子在马祖尔湖畔的密林中组成了不可思议的家庭。

放任男孩和青年在一边躲闪打闹,慕少艾走上前和他们简短地做了寒暄。他慵懒地笑着说了两句天气和环境,目光却始终聚集在明珠求瑕空荡荡的袖管上。


“虽然我很想多欣赏一会儿两位美男子并列站在客厅里的美景,但伤患的时间比金钱珍贵一万倍。”这么说着,他径直走到餐桌的另一侧,从玻璃柜之间提起一只抽屉匣,示意明珠求瑕跟他到楼上去,“我要检查一下您的伤口。虽然已经看过了委托方的资料,但我偏重于亲眼确认。”

“难得你尽职尽业,可在我看来,现在的你更像是逃避丈夫追究的妻子。”朱痕跟着黄泉等人走进客厅,背靠墙壁抱着胳膊,冲挑起一侧眉毛的慕少艾赶苍蝇般挥挥手,“快跑吧,慕姑娘。你家的鸟人在瞪你了。”


事实上,正被男孩抱着大腿撒娇的羽人确实在用忧郁中夹带一丝严厉的目光盯着长桌对面的慕少艾看。后者在朱痕的指摘后无法再装作没注意到这道显而易见的视线,不禁咳嗽了一声。


“性别辨认混淆的事实证明,山野樵夫的生活令你出现了严重的脑萎缩。亲爱的朱痕好友。”慕少艾踏上一级台阶,变魔术般从背后摸出一只由酒色石英打磨成竹筒外形的水烟筒,深吸烟嘴部分后喷吐出白色的烟雾,“没有注意到你病情的恶化,这是我作为医生和朋友的重大失职。事到如今,只能按照来自中国的伟大神医,华佗最为中肯的治疗方法:‘以利斧将脑壳劈开’来治愈你的痛苦了。”


从他口中飘出的烟雾此刻就像有了生命,无风自动,争先恐后地朝朱痕涌去。在朝前涌动的同时,烟雾行程一把半透明的斧头,朝目标头顶劈砍同时便消散了。神奇的戏法吸引了男孩的注意力,暂时放开羽人,大笑着鼓起掌来。

明珠求瑕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确认这家人确实无害后,才跟着慕少艾走上了楼梯。他好奇地看着那支水烟筒,筒内在人吸食的同时所发出的“咕噜”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烟草不是灵物们最中意的东西,太过浓烈的烟气会把他们赶走。可是加入了蔗糖、甘草和薄荷的水烟就不一样了,在遥远的中国南部,这种方法和苏格兰地区用柠檬水引导妖仙是一样的效果。


“要来一点吗?”


虽然确实对这精巧的小玩意感兴趣得很,但面对慕少艾的邀请,明珠求瑕还是拒绝了。在精灵的本能之上,左右他的依旧了根深蒂固的洁癖观念。慕少艾对此无所谓地笑了笑,又回头吩咐黄泉可以去厨房把苹果派端进来吃。


“还是留给你家的猫吃吧,我已经成年了。等你把他折腾好,我要在你这里买些水晶装备和药物。”

“呼呼。怎么?你的吊摆被报销了?”慕少艾笑眯眯地问道。

“没错。”黄泉回答,“被火烧全地球的僵尸王报销了。”


瞬间的阴霾掠过慕少艾温和的脸。就在一秒钟不到的时间,温馨的小屋内,始终和缓流动的气氛产生了可怕的凝固。除去不知情的男孩和两个外来者,剩余的两个男人带着某种程度上的忧虑,抬眼望着他们若有所思的家人。


“这么说,‘他’真的复活了?”


慕少艾再度从楼梯上走下两步,他的问题却让黄泉感到有些诧异。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夜行者圣父的故事只流传在自己的家族内部和少量灵类的口耳相传中,没有想到作为医疗者的慕少艾也对此有所了解。


“你也知道罗喉的事情?”

“……我多少有点希望,精灵们这次传递的信息依旧是毫无根据的胡言乱语……”


深吸了一口气,慕少艾叹息般笑了笑,又重新带着明珠求瑕走上了二楼。听到开关门的声音后,黄泉把目光投向两个很可能不会给予他答案的男人身上。只见羽人仍苦恼地皱着眉头别过脸去,朱痕则缓和气氛般拍了拍手,宣布他们可以趁作为“零食法则”的慕少艾不在时,提前开始甜点心时间。男孩欢喜的叫喊声这才掩盖了先前尴尬的气氛。


“有个孩子虽然真的很烦人,但有些时候却会让人很欣慰。”


坐在长桌上切碎盘子里的苹果派时,朱痕对黄泉这么说。在他们对面,羽人和猫耳男孩被归类入“儿童区”,正坐在一起用奶油在酥皮上堆雪人。他给自己和黄泉都倒了一小杯苦艾酒,男孩对绿色的酒液很感兴趣,可跑近嗅到酒精味就捂着鼻子逃跑了。


“尤其是妖仙和精灵们的孩子,他们由衷的快乐和无限的活力能埋没很多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驱逐的东西。”

“很遗憾,我不这么认为。”黄泉摇晃着酒杯说,“再可爱的孩子也会长大成人,离开家庭。遗忘苦恼最好的方法就是先解决苦恼的源头,否则再高明的伪装也有被揭穿的一天。到那时不过是徒增痛苦罢了。”

“哦,我老了,很少会像你这么想了。人会随着年纪的增长发现自己能做的事在减少,这可真是该死。我甚至会开始幻想,如果能改变已经发生的往事,我肯定会去做的。”

“软弱是老年人的特权,朱痕先生。”

“是我的错觉吗?你好像越长大,嘴巴就越狠毒了,小子。就算你加了个‘先生’,我也不觉得这是个尊称。”


黄泉笑起来。他看到男孩正端着酥皮上顶着奶油雪人的苹果派想跑上楼给慕少艾看,结果被羽人抱回了椅子上。愣了一会儿神,熟悉的家具和房间布置令他产生了即视感。那个时候是母亲带着他来到这里,在同样挂满了药草花束的小屋内与慕少艾交谈着什么。当时朱痕一如既往地在门外砍柴,劈开柴火的脆响掩盖了他们交谈的声音。

慕少艾比现在更清朗,长发是偏近赭石的黑色,眼下也没有可怖的刺青。黄泉仰望着背对他的母亲,似乎在他印象中最深刻的,就是这个千篇一律的曼妙背影了。慕少艾正对着他,盯着他的母亲皱起眉头讲了些什么。当他低下头时,发现了黄泉的存在,严峻的脸色逐渐缓和,换上了和蔼的笑容。


“我想您说得对。”他记得慕少艾说出过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不论结果如何,看到他们,就会觉得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看到他们,我们才能拥有希望。”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留在一楼的三个人把煤油灯拧得更亮,各自做着无关紧要的琐事。羽人在厨房了准备了简单的三明治和热茶,在黄泉和朱痕面前放下一份后,剩下的装进托盘里,送到了楼上。男孩绕着羽人跑来跑去,但在陪他上楼时表现得很安静。黄泉走到窗前张望着漆黑一片的外面,冷风正倒灌进温暖的室内。他随手关牢了窗户。


“在我的印象里,鲍班.希斯不会采取直接攻击,”黄泉走回长桌,对自斟自饮的朱痕说,“不过事实证明,这几天发生的事一直在突破我的常识。”

“并不是常识的问题,你要去想,一切事件的发生都是有理由的。”朱痕回答,“假设森林女妖并不是一个独立诞生且繁衍的种族,而是另一种灵类的分支,在经过外貌特征的变异后服从于纯血统的同胞们。就像魔幻电影里,吸血鬼和狼人的关系。”

“关于你的设想,我觉得不是不可能。”黄泉想起了爱染暝娘,她对自身诞生的描述和那双曾化为枯骨的手,“不过狼人……那种玩意儿真的存在吗?迄今为止,同时能在野兽和人类之间转换的不死者都没有在世界上出现过。”

“天知道,朋友。或者真的像电影里一样,狼人是吸血鬼的仆人,平日里隐遁在暗处,甚至混迹在凡人之中。等到他们的主子回归,他们也就会纷纷出现了。”

就在对方说到这里时,黄泉的眼前闪过了诡异的画面。漆黑的密林中,微弱的月光砸碎在铺满落叶和残雪的地面上。半身赤裸的女人们扭曲的身影正在层出不穷的树木间奔逃,她们的下半身类似马匹,却有猎豹的后肢。有什么东西正追在她们身后,迫使她们发出夜行鸟一样的尖叫。

脚步声愈发嘈杂,粗喘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一转眼,被落在后面的女妖就被身上布满铅灰色刚毛的巨大野兽扑倒在地,她姿势扭曲地倒在地上,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呼,还未来得及挣扎就被咬碎了喉咙。一道道巨大的身形从得手的野兽两侧飞掠而过,它们同样身披皮毛,巨大的眼睛好像青色的灯火。

灾难的幸存者,记忆的继承者,忘形的背叛者。为我寻找他们的踪迹。

忠诚者为荣誉的友爱之光所祝福, 背叛者为惩戒的黑暗业火所吞噬。

杀死女妖的巨型野兽抖动着浓密的皮毛,扯掉她的头颅后不屑地甩到一边。接着,它露出沾粘着血丝的獠牙,仰天朝昏暗的天空发出一声嚎叫。其它的同类看也不看已经得手的猎物,训练有素地穿越香蒲丛,继续朝逃窜者隐匿的方向追去。

这声呼嚎无比清晰,似乎近在咫尺。黄泉身上一阵剧烈的颤抖,转脸见到朱痕正疑惑地瞅着他。那是货真价实的狼嚎,袅袅的回音还未散去,正在迷宫外的深林里回荡。


“你是不是太累了,小子?护送被不死者追杀的半精灵确实不是什么好差事,难为你还要把他中转到其它地方去。”朱痕问道,同时把目光投向不见五指的窗外,“而且我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都没见过大型食肉动物……居然有狼在附近,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那还真的是狼嚎?”

“不然你以为刚才那声‘嗷’是杀猪吗。话说回来,那个半精灵确实是和复活始祖的事有关?”

“如果你想知道,我们就来等价交换吧。”


黄泉眼中狡黠的光辉令朱痕苦笑着叹了口气,他自然知道黄泉想要问什么。估摸了利害程度,他显然认为对方希望打听的事情不算多么重大,于是摊手表示了同意。拿过酒瓶,黄泉给自己续了一杯酒,按照事件的发生顺序向朱痕大概讲述了一遍。当然,他省略了被抓走的银血和自己同罗喉的零距离接触。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听完黄泉的阐述,朱痕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你确定不是做了一个自己成为好莱坞大片里男主角的梦吗?”

男主角不会担心自己的信用卡被僵尸刷得透支。黄泉在心里狠狠地想,表面却做出了无奈的手势。

“如果真的是个梦,我现在只求你能拍醒我。”

“这很困难,因为如果你是在做梦,那么我们应该是把一辈子都搭进这个梦里去了。”朱痕朝楼梯的位置仰望了一下,见没有人下楼后,才转过头来,“其实,你想知道的事情很简单。在你还是个毛茸茸的鸡雏的时候,我,还有楼上那个呆子捡到了那只猫,并因此对上过夜行者的第三批后代。我们狠狠地干了一票,这件事把他愁白了头,脸上也给打出了印子来。再然后,那个呆子又捡到了楼上的鸟人,并因此对上了死亡天使的族群。这一次差点要了他的命,没死也剥了一层皮下来。算起来,他应该是与死亡天使的族人交锋后,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了。”


一番轻描淡写的话令黄泉嗅出了其中早已干涸凝结的血雨腥风,他想起年幼时母亲和慕少艾内容模糊的对话,或许那就是恶战展开的前哨。无论是夜行者还是死亡天使,年龄越大,杀死他们的可能性就越微弱。而黄泉要救回的是被夜行者的第一代子民夺去的银血,他最渴望知道的就是如何以凡人之身杀死古老的不死者。他将这个问题投给朱痕,令后者进入了深思。


“杀死那些老怪物的方法……说实话,我对此了解得很模糊。”朱痕在苦思后这样回答,“当时斩杀夜行不死者的是慕少艾,现场只有他们两个在。等我们赶到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那个怪物死了,而这家伙变成了少年白。”

“哎呀,哎呀呀。朱痕你这个坏朋友,怎么能背着人家在美人面前讲我的坏话。”


刚刚还空无一人的楼梯口传来了软绵绵的嗓音。慕少艾毫无前兆地出现,正从最后一级台阶走下,手里仍拿着那支水烟筒。他见到长桌另一侧的奶油雪人,露出了温婉的笑容。


“精灵这种生物真是比人类强壮太多了。”他对黄泉说,“他那条手臂已经被截断了三天以上,在没有做任何消毒止血的情况下居然只是有点低烧。换做是我们,现在已经可以去见亚里士多德了。”

“我曾经问过他,是否需要换绷带或换药,结果全数遭到了拒绝。”

“呼呼,这很正常。刚才我要替他治疗的时候,用浸泡白水晶和白桦叶的井水刷手十遍才得以接触他的皮肤呢。”

“你的手没变成‘森林女妖’可真是奇迹。”

“哎呀呀,朱痕,都是你带坏我们的小朋友。当年那么可爱的小孩子现在变成口舌毒辣的大美人,我真是哭笑不得啊。”

“慕姑娘,谁都知道这小子是无师自通,你的被害妄想愈发严重了。鸟人呢?他刚才和小猫上楼给你夜宵吃,该不会你把哪个是夜宵,哪个是送夜宵来的人给看错了吧?”

“朱姑娘,我家羽仔和阿九很体贴我的苦劳,正在负责照顾伤患。能把人和培根三明治认错的,只有你这种脑子里的小人儿离家出走的可怜男人才说得出来。”


刚刚起头的讨论就这样被慕少艾搅乱,黄泉有点沮丧,不过当这个面相和善的伊姆霍特普把他领到准备好的客房,吩咐他暂时休息的时候,黄泉还是痛快地接受了。在此之前,他去二楼的诊疗室看望了一下明珠求瑕,后者服用了莲香花和科里越橘叶调和而成的药剂,正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睡着。羽人和男孩阿九在房间里点起了藓科植物制成的熏香,从圆肚瓶里引出的清水缓缓注入盛有干燥香料的白泥容器,容器由铁架支撑,正下方的酒精灯正在无声地燃烧。随着香料的软化,类似海潮的气息便开始在房间里扩散。

离开黄泉的客房之前,慕少艾简单把治疗明珠求瑕的时间向黄泉说明了一下,因为明珠求瑕与众不同的体质和帮助他恢复力量的自然精灵为数众多,疗程需要的不过几天时间。得到黄泉的同意后,慕少艾轻松愉快地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在这两天尽量放松休息。


“然后,如果你明天能起得来,可以和我一起喝个早茶。那是我故乡的习惯了,我没有选择落叶归根,但细枝末节却一直没改掉。”他微笑着说,“有些事过去久了,得让我想想再对你说。虽然不一定是你想要的答案,但到了明天,姑且听听看吧。权当是,呼呼,陪着老人家的闲聊?”


这个家中的人是黄泉的母亲在世时,他就认识的。相形之下,在此地休息比在父亲名下的别墅里待着要安心数百倍。传遍整个庭院的接骨木果香气隐约飘入房间中,黄泉对光线、声音和气味都很警觉,但这里的人隐居世外,不会对他构成威胁。绿色迷宫阻挡着不死者的步伐,等于替他避免了最大的危险。

黄泉多少放下心,仰面躺倒在柔软的床上。他听到楼上有摇椅在吱嘎作响,大概是慕少艾正坐在上面吸着水烟看书。阿九吧嗒吧嗒的脚步声穿过门外的走廊,然后被人轻盈地抱起来走上楼去。很快地,小屋陷入了寂静,黄泉也在此时进入了浅眠。

慕少艾从摇椅上起身,下楼走出小屋,踏入夜雾弥漫的庭院。他对着水烟筒深吸一口,吐出的烟雾分为数股,朝四处游荡而去,盘旋落在灯架上的烟气形成一双指骨细长的小手,钻入灯罩点燃了银色光辉的水银灯。紧接着,夜色中同色的提灯接连亮起。灯身悬浮在半空中,尾端的灯架缠绕在树梢上。


“有其它的不死者来过,驱逐了那些外型匪夷所思的女士们。”面对花园里细细簌簌的微弱动静,慕少艾喃喃自语,“黑夜的世界已经开始内讧了?还是说,这是不死者即将统一力量的征兆。”


一件镶毛的织锦披肩落上肩头,他顿住话头,回头看到羽人正安静地盯着自己看,眼神像是连绵成片寂静的风景。大概是了解到对方正在担忧什么,慕少艾笑起来,退后两步站在了羽人旁边。


“放宽心啦,羽仔。到了这个年纪,就算我再想多管闲事,也管不起了啊。”


羽人没有回应他,只是侧过身来,把披肩两端合拢在慕少艾的身前。居住在药草叶片间,泥土石块下的妖仙们开始频频露头。一群大脑袋小身体的地精不稳当地列队前进着,沿着车前草铺成的道路跑进了香茅草堆里。半透明的花草妖精反季节地来回穿梭,空气里响彻着他们嘻嘻哈哈的笑声。


此刻,黄泉正站在神庙的正殿中央。他置身的建筑通体雪白,左侧的墙壁上雕刻着深山、森林、海洋,以及天象的壁画,混合着荧光材质的颜料在幽暗的光线里频频闪烁。三棱柱体的穹顶由右侧的十二根石英石柱支撑,柱体被雕刻成树干的形状,繁茂的银白色树叶与穹顶浑然一体。

黄泉回头看了看,他的背后有三级阶梯,阶梯的尽头连接着一面椭圆形的镜子。镜子周围包裹着黄金打造的边框。植物和动物被藤条串连而成图案向最顶部搁置着流光溢彩的八角形装饰延伸而去,繁复错杂。在动物的眼窝里和花叶的凹槽中,都镶嵌着五颜六色的宝石。暗淡无光的漆黑镜面隐约映出黄泉的身影,他再度环顾四周,听到右侧传来晶体碰撞的清脆响声。

正殿呈半开放式,石柱外侧面朝一条弧形回廊。每道大理石栅栏上都垂下十条金色的细绳,上面穿挂着花瓣般的鱼鳞和贝类的甲壳。它们彼此敲击,声音美妙无比。黄泉不由自主地沿着回廊朝前走去,扑面而来的凉风夹杂着海潮的咸味和海藻的清香,冰冷的水沫趁机喷溅在他的皮肤上。穹顶的石雕树叶在穿堂风经过同时沙沙作响,黄泉这才明白,那扶摇直上的柱子居然是货真价实的树木,茂密的叶冠就像植物之神的幽灵在薄暮中摇晃,闪现点点幽光。

模糊的天空中,玫瑰色的云雾正在缓慢地涌动。经过正殿,以树木作为支柱的屏障逐渐变成了坚固的墙壁,每过五步的距离,墙壁上就会出现一扇容纳成年人迈入的落地窗。窗口没有玻璃格子,完全敞开着,迎接风、海鸟、精灵或其它的什么东西光临。水绿色、天蓝色、鹅黄色的水晶珠链从窗口的顶部垂落,随行人带起的气流摇摆。

置身于陌生与熟悉的情景和声音中,黄泉的心情出乎意料地平静。海潮的气息仿佛明珠求瑕的房间里点燃的熏香,即便比那更为清洌。随风摆动的挂坠叮叮咚咚地,仿佛伊姆霍特普小屋门前悬挂的风铃在响,尽管这声音更为悠远,一直延伸向雾霭弥漫的回廊深处。可黄泉一点都不担心,也没有感到自己是这方景致中的局外人。他走在这里,漫无目的。没有人与他擦肩而过,也没有人阻碍他的脚步。这是神奇的,充满归属感的一刻。似乎这里属于他,并一直在等待他的到来。蔷薇从与建筑相依存的悬崖峭壁攀爬到笔直的栏杆上,它们层叠缠绕,沉重的花骨朵被天光映照成半透明的橘红色和粉红色,就像是年轻的恋人羞涩又甜蜜,充满惆怅的侧脸。

紧跟着蔷薇藤蔓增加的方向走去,更多的攀援植物瀑布般从头顶倾泻而下,遮蔽住栅栏外影影绰绰的风景。覆盖着杂乱光影的墙壁上第一次出现了门扉。双开合的实木门虚掩着,纯银门把手形状浑圆,花纹模糊明显具有打磨的痕迹。在红褐色的门板表面,雕刻着和正殿中的镜子顶部相似的八角形记号。黄泉的手撑在门板上,把门缝开启得大了一些。

狭窄的门缝中,出现的房间的一角。错落的书籍和兽皮卷堆放在描有金色常青藤的五斗柜上,还有按照大小形状摆放的小瓦罐。柜子和墙壁之间的空隙里摆放着广口玻璃瓶,里面插满了种类繁多的花草。一只天堂凤蝶停留在紫色的扶桑花上,久久不愿离去。

比它略小的水瓶里装有清澈的水和米色的沙子,海螺和两枚金币,几条银灰色的小鱼正在其中游动。天花板上倒垂着为数众多的草药花束,半透明的茶褐色植物纤维将房间本身也转化成类似的柔软色调。黄泉打开门走进其中,看到房间的西北侧是床铺和简易的桌椅。床罩上用丝线钩织着葡萄酒节的胜景,和圆桌上的正方形桌布是同一款式。

桌子的表面很整洁,盛放水果的银盘摆放在中央,一壶刚煮好的草药茶正从壶嘴里冒出热腾腾的香气,四只铃兰花形的杯子还是空的。靠窗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正在埋首读书的年轻男人。

他看起来比黄泉大不了多少,甚至更年轻。不过话说回来,具有东方特征的人总是令人错估他们的年纪。黄泉端详着他,心里从似曾相识的疑惑转为再度见面的惊愕。他见过这个人,就在不久前,在灾难之星流窜于全世界的斩首之梦里。

年轻男人仍保持着简朴又不失高贵的打扮,看样子应该个身价不低的旅行者。他的斗篷挂在椅背上,身穿茶绿色,带披风的长袍和白色的内衫。油黑的长发包裹住他圆滑的面颊,然后被整齐地梳在脑后,用镀银发箍扎起。男人身上的首饰很少,除去小巧的耳夹和戒指,只有挂在他胸口中央的蜀葵形硬玉吊坠最为惹眼。现在,他正专心致志地研读着手上的书本,似乎除了天底下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那双黑曜石般深邃的大眼睛面对书页上密布的文字时不时眨巴着,压根没有注意到陌生人的闯入。

就在黄泉迟疑的脚步朝前挪动的同时,从他的背后涌进一股孕育着柑橘芬芳的强风。他本是披在背后的雪白长发因此通通朝正前方飘飞起来,耳畔只有空气鼓动的轰鸣。被碎发扰乱的景象中,茶色的小屋瞬间璀璨起来。太阳的光线冲破云雾,以击破长窗的势头涌入狭小的房间。那个只有两面之缘的年轻男人突然间意识到什么,朝着黄泉的方向抬起头来,脸上随即露出亲切的笑颜。


“…… ……”


他沐浴在橘黄色的光芒里,秀气的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把什么话说出口。可黄泉什么都听不见,剧烈的鼓动夹杂着林海中树涛的拍击声,似乎有无数候鸟正拍打着翅膀在他身边经过。光线愈发刺眼,使黄泉不禁眯起眼睛,感觉到整个空间在持续不断的强风中颤动不已。几乎在下一秒钟,可怕的景象出现在他眼前。

留恋着花朵的蝴蝶毫无前兆地飘落在地,它的鳞片消散,失去光泽,无声凋零的身体被灰尘淹没。水瓶里的植物开始快速地枯萎,尚未开放的花骨朵绝望地垂下头去。布满天花板的草药花束纷纷粉碎,变成一文不值的残渣。死去的鱼儿漂浮在水面,玻璃瓶中清澈的井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银盘中的水果不断腐烂,渐渐塌瘪下去。错落的书籍散发出霉味,象牙色的书页最终分解在风蚀之中。

而那坐在窗口的年轻男人正在光芒里微笑着面对黄泉,与此同时,他温婉的面容正在被不可见的恐怖力量飞快地蚕食为狰狞的骷髅。很快地,他曾经的身体——一堆包裹在破布中的枯骨便化为灰烬,消散在轰鸣声里。在耀眼的光线重新黯淡下来的时候,靠近窗口的椅子空荡荡的,琳琅满目的水晶坠子如今只剩串连用的丝线在窗棂上晃荡,枯叶遍布在积满灰尘的地毯表面。丝毫残骸都未曾留下的房间似乎在告诉前来的拜访者,这里从未有过任何人生活的痕迹。

一切来的如此突然,以至于黄泉手足无措在站在原地,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现在还能做点什么。侵蚀和泯灭席卷得那么迅速,没有任何可以回旋和挽留的余地。在他想到这一点猛然打了个寒颤。他几乎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了。黄泉深吸了口气,然后猛然回身,果不其然看到他料想中的人正站在房门前,一双糅合着银色的猩红眸子正默默地盯着他看。


那是罗喉。灾难之星,夜行不死者们永恒的始祖圣父。但此刻,他站在黄泉面前,同样是无声无息地直视着他,相似的情景却和两人初见时具有异常明显的差异。罗喉的服装款式和在此之前,黄泉梦中所见的一样。蜂蜜色的垂地长袍外镶嵌着绛红的简单滚边,黑色丝绸制成的镂空披肩上穿有少量水晶和珍珠,被遮挡在柔顺的长发下。他佩戴着黄金、琥珀、金绿宝石等珠宝打造的首饰,款式极其古老,并按照壁画里人物的方式以复数装饰在身上。

和黄泉印象中的形象区别甚微。在他对面的男人年轻,俊美,体格挺拔,无论何种打扮都无法掩饰其凌厉的威严。而今,他重新将目光投向这个生物身上,看到细碎的光芒正在对方眼中流窜,纤长的睫毛则在眼底打出蓝灰色的阴影。罗喉暴露在外的皮肤雪白,与黄泉一样,在温暖的空气中泛起稀薄的红润。

这是个人类。黄泉诧异地想到。至少现在,在当前不可思议的幻境中,这个令黑夜子民们战栗的不死者是真真正正活着的。或者说,只有在这里,他才尚未死去。

仿佛是听到他的心声,罗喉稍微歪了歪头,似乎对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产生了想要探究的欲望。于是在黄泉朝后倒退的时候,他迈开脚步,朝这个惊慌的年轻人走了过来。黄泉不断倒撤,他便不断前进,以不缓不急的速度想要接近对方。

黄泉眼见这个不可理喻的家伙朝自己逼近,下意识地想逃之大吉。“对方是人类”的畅想在两人的距离迅速缩短同时烟消云散,对方漠然呆板的表情和毫不迟疑的脚步,以及那似乎还有话要说的模样只让黄泉想起他长年接触的“邪恶力量”:鬼魂。

一个仍滞留在人世间的不死生物,一个具备强大超自然力量的怪物会有灵魂的存在吗?黄泉从没打算研究过,不过在和这个欲言又止的死魂灵面前,他首先要保证的是自己的灵魂不要被对方牵引走。这是梦境。他这样告诉自己,然后果断地抬手推拒,同时紧紧闭上双眼。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黄泉看到的是木格子搭成的天花板,避邪的香薰植物装在布口袋里,挂在天花板上。他双臂平伸,掀翻了该在身上的毛毯,如果这个时候被人看见,一定以为他是儿童卡通片里的僵尸复活。苦笑着爬起来,黄泉用手使劲把乱成一团的头发理顺,手腕上的电子表显示现在时间是下午两点,他彻底错过了和慕少艾约定的早茶时间。午后的日光正从橘红色的窗帘里渗透进来,看来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

黄泉正要下床洗漱,脸上的苦笑却突然凝固了。他身处的是慕少艾家的客房,时间是明媚的下午,他所感受到的是百分之百的现实世界。可那个男人的幻影居然没有消失!

罗喉站在黄泉的床前,保持着他紧闭双眼,抗拒梦境前的距离,冷漠的红眼珠正俯视着他表情凝固的脸。他们彼此在短时间内都没有动作,只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对方,好像野生动物正在照镜子一样。漫长的沉默令人毛骨悚然,黄泉不安地动了动,小心地从枕头下拽出匕首,身体朝床铺右侧的墙壁蹭去。

他还没来得及把后背靠上墙面,俯视他的男人就有了动作。罗喉抬起右手,动作机械又带着微妙的舒缓,举起到一定高度后,朝着黄泉的脸颊移动过去。在这个过程中,无数念头掠过黄泉的脑海。他要干什么?他想干什么?自己应该怎么做——举刀刺上去吗,还是狠狠踹向他的肚子?

所有的举措都该是面对一个彻头彻尾的敌人该做的,但这个幽灵是吗?他们从来不认识彼此,这个近在咫尺的东西只是在用猫观察流逝在玻璃窗上的光线那样的目光观察着他,伸出的手泛起淡淡的珍珠光泽,或许只是想触摸自认为无法理喻,却实际存在的物体。

正当犹豫占据了黄泉的思想时,男孩阿九的尖叫和笑声打破了诡异的沉默。那个长着猫耳朵和长尾巴的小家伙双手紧抓着一只挣扎不已的可怜地精撞开黄泉的房门闯进来,口中叫嚷着“别想再逃跑”。地精是土地中常见的妖仙之一,虽然头重脚轻,乍一看极容易去土块石头混淆,左摇右摆的呆蠢模样常让他们遭到嘲笑。不过话虽如此,地精的蛮力极大,一旦被抓在手里,挣扎的力气不亚于跟一个成年男人掰腕子。

阿九不知道怎么把一只地精带进了室内。在地精的嚎叫声中,他勉强能不让这个石块大的对手逃脱。闯进黄泉的房间,男孩倒还没有察觉其中异状,嚷嚷着命令自己的猎物安静下来。而那只地精似乎感觉到强烈的压迫感,发出震耳欲聋的哭喊声,奋力要挣脱挟制。

两个家伙一路你死我活地蹿向黄泉的床,朝斜前方扑倒的同时撞上了正要触摸黄泉的罗喉。黄泉睁大了蓝色的眼睛,眼见那无论如何看都是个实体的人在被撞上同时,猛地变成细碎的光点消失了。客房里整齐如初,没有任何变化。只有黄泉一人坐在床上,心脏狂跳,胸口炙热,阿九和手中的地精面朝下倒在床上,压着他的左腿。可黄泉第一时间做的却是从怀里拎出系在颈上的项链,灾难之星的罗喉戒玺被挂在项链的末端,散发着来源不明的热度。象征噩梦的黑钻躺在黄泉的手心里,打磨完美的表面正透出八角形的金色微光。


献给大人的抒情诗~
arrinna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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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楼  发表于: 2011-03-06  
啊啊啊  我又是沙❀么~~~
囧香出场真是无人能敌啊。。。不过依他遇鬼腿软的性质。。能跟那些牛鬼蛇神打交道么╮(╯▽╰)╭
一猫一鸟一樵夫出现了!!!
少艾。。。我看到你几乎是眼泪哗哗的啊。。。
他们隐居的地方真是堪比人间仙境。。要是你们真的能够这样平安的隐居就好了。。。。T T
兔子粗萝卜………天经地义!!
xuanying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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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楼  发表于: 2011-03-06  
嗷嗚~~終於貼出來鳥﹗﹗﹗大力摸貍﹗﹗﹗
對不起我記錯了﹐不是嗅覺是味覺哦﹐反正他這一大把年紀了也不必吃東西了(什麼意思><)

總之跟香香交往的人都會感到鴨梨巨大吧﹗﹗﹗辛苦羅總了難以想象他是如何面對囧香XD
二兔快點去退休﹐叫蘿蔔負責搜刮錢財﹐然後買個好莊園﹐每天做蘋果派藍莓派檸檬派什麼的﹐然後互相扑倒啃咬﹐過著老夫老夫的幸福生活啊﹗﹗﹗
蘿蔔﹕我想摸兔﹐千里之外摸摸兔子。。。=333=
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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