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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罗黄罗,漠御】Nemo   164F更新3.7
藍石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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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楼  发表于: 2011-05-08  
沒想到武君已經學會一些禮儀了呀!知道進入別人房間之前,要先敲門,還以為會隨他高興的進出,
不過似乎學的不夠徹底,不但自己去觀賞人家清洗,還侵入人家的頭腦看他在想什麼,
不過感覺上這才是武君的作風~~XD雖然對黃泉來說這是驚悚片呀~~~
有些好奇阿香是如何邀請到武君的呀~~~><
xuanying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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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楼  发表于: 2011-05-09  
引用
引用第120楼藍石于2011-05-08 14:08发表的  :
沒想到武君已經學會一些禮儀了呀!知道進入別人房間之前,要先敲門,還以為會隨他高興的進出,
不過似乎學的不夠徹底,不但自己去觀賞人家清洗,還侵入人家的頭腦看他在想什麼,
不過感覺上這才是武君的作風~~XD雖然對黃泉來說這是驚悚片呀~~~
有些好奇阿香是如何邀請到武君的呀~~~><



汗。。。按規矩﹐不死者不能隨便進入能力者的房間﹐除非被邀請。。。所以黃泉說進來的時候﹐就等於邀請武君了orz我想這才是黃泉被驚嚇的原因。。。他發現自己居然邀請了蘿蔔。。。TOT

阿香。。。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經跟小蘿蔔玩過。。。|||
藍石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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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楼  发表于: 2011-05-09  
引用
引用第121楼xuanying于2011-05-09 11:31发表的  :


汗。。。按規矩﹐不死者不能隨便進入能力者的房間﹐除非被邀請。。。所以黃泉說進來的時候﹐就等於邀請武君了orz我想這才是黃泉被驚嚇的原因。。。他發現自己居然邀請了蘿蔔。。。TOT

阿香。。。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經跟小蘿蔔玩過。。。|||

這樣說的話,的確在慕少艾那一段好像有看到這規矩,只是還以為像武君這麼強大的始祖,應該不受規則限定~~~

期待下一篇武君會去找黃泉的理由和這二人的對手戲~~(應該不會是為了還信用卡吧~~XD)
kingace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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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楼  发表于: 2011-05-30  
to 草莓馅包子:阿香是只有沉默的时候才美丽的家伙啊XD 因为兔子有难,罗总自然会来支援……顺带来观察一下XD
to xuanying:萝卜他这就来了哦~~XD
to arrinna:是的,武君和阿香是老相识,只是两人的相识过程不是那么美妙罢了orz
to 蓝石:事实上,武君大多数情况都是无视阿香的,因为关注他的话很容易被他的思维旋进去……orz
——————

2.9

香独秀哼着不着边际的小调不急不缓地走在沼泽里,他略微踮着脚尖,轻盈的体态像一只蓝色羽毛的水鸟。虽然这套动作与常人无异,他的脚却没有陷入泥沼,而是踏在水塘的表面上。这样一来,他的举动既可以不被凡人们注目,也可以避免鞋底沾上脏污的厄运。

灾难之星的金色火焰仍星星点点地残留在陆地上,每团未熄的火球中都有个垂死挣扎的活死人正在蠕动。前来围截黄泉等人的德拉古尔无一幸免,一个个以各种扭曲的姿势蜷缩着,快速地化为焦黑的尸块。香独秀穿过尸横遍野的沼泽地,在他走过的地方,没有被火焰烧尽的尸体受到无形力量的锁定,缓缓地被枯草下的土壤吞噬得无影无踪。随后,在这些残骸消失的地方,反季节的绿色植物疯长起来。不出五分钟,星空下的荒原便化为了一片闪烁着萤火的花海。


“虽然我无比希望在这片惨遭玷污的焦土上播撒风信子或郁金香的种子,可在北极圈内恶劣的气候对娇嫩可爱的花儿们是多么无情的摧残啊。”

香独秀饱含陶醉之情地转了个圈,好像在对身边的什么人说道。不过事实上,他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这个性情古怪的精灵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


“不过,‘再残酷的现实也无法泯灭对美好世界的追求’,凡人们总结出的道理总令我受益匪浅。让这里成为北极棉生长的乐土,就算是我亲爱的,总是忧心忡忡的挚友,也不会看出什么不妥了吧?”


当然,随风飘摇的北极棉是不会回答他的。这片覆盖了荒原的可爱植物顶端都带着和蒲公英相似的花种和冠毛,看上去是望不到边的雪白毛团形成的海洋。香独秀不禁俯身摸了摸在眼前摇晃个不停的毛球,正在他打算离去时,一缕形如绸带的绿色极光从夜空中划过,光芒落在北极棉的冠毛上,点亮了荒原以及周边的森林。

下意识地顺着极光流逝的方向望去,香独秀的视线瞬间被一张隐藏在雪松下的惨白面孔吸引。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人意识到自己的藏身之处被发觉,闪电般扭身消失在黑暗里。惊鸿一瞥,却让这名本能敏锐的精灵记住了他大略的样貌和极其显眼的银白色长发。


“原来如此,高贵的血统和无上的责任本就是磨灭意志的不幸始端。”香独秀喃喃道,最终感伤地发出一声叹息,“真是可惜了,年轻的守护人。”


在黄泉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跟在母亲身后,像乘风破浪的蒲公英种子一样漂泊不定地生活。因为他们无法在某处地方长时间停留,再加上黄泉接受的教育与众不同,所以他身边作为凡人的同龄朋友少之又少。超自然能力者的身份令他对人们心里强烈的意念非常敏感,欲望与深情在他的耳朵里仿佛上百台收音机调拨到不同频道后,同时在周围打开。如此,黄泉的童年里剩下的便只有母亲、巫师们,和数不清的灵类。

巫师们对年幼的后辈态度不一,像慕少艾和御不凡那样敞开胸怀善待同伴的类型是极少数。更多的家伙需要长时间地彼此试探,即便确定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也不会放松警惕。巫师们认为超能力者没有成年人和孩子之分。令他们如此行事的更甚于继承古老秘术的同胞可以压缩身体,将外形变成少年,借此迷惑他人,以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样一来,能和黄泉心意相通的,最多的便是非人类的生物了。

被慕容情称为“Sauipriprijam”——“土星的至爱”的香独秀曾经是黄泉童年里最好的朋友。“Sauipriprijam”是印第语中对蓝宝石的称法,这个优雅的别名是巫师为了赞誉他作为唯一存世的精灵族,是尘世与天国最后的联络人而出现。当然,这个词也有对其“超凡美德”的夸耀之意。究竟香独秀具有怎样超凡的美德,无人能够具体回答。但和明珠求瑕一样,在香独秀的口中,只有他所知的事实,没有蛊惑人心的谎言。

不过,在年龄尚小的黄泉心里,德行品格都是无意义的事。母亲的历练手段令他过早失去了普通儿童的逻辑,在他三岁时,就知道戴红色帽子的小矮人分为两种,居住在橡树中的脾气温和,对人无害;手中拖着生锈锁链的品种常尾随邪恶的灵类,捡取他们的残羹剩饭为生。黄泉早期学会分辨的,就是哪些对人有害,哪些无害。香独秀和慕容情则微妙地被母亲归类在中间的灰色地带,在如此说明后,她才第一次带着他前往“精灵之家”。

为什么这两个灵类不是完全无害的?他们看起来只是性格上有些怪异,但对人非常慷慨友善。这个问题直到黄泉成年后才明白。至于究竟是怎么回事,要追溯到他五岁时,在“精灵之家”的遭遇。

进入“精灵之家”前,母亲站在开满紫罗兰的熔岩洞口警告黄泉,在精灵的领地里,尽量不要与其中的居民对话,无论他们赠送他什么食物和饮料,都不要吞吃入腹。在灵类制造的事端里,最常见的就是凡人被妖精拐走。凡人们吃下他们赠送的食物后变成其同类,从此忘记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永远无法回到本身的世界。这类事件被统称为“失窃之子”,原因是受害人大多是未成年人。孩子和濒死之人很相似,与人间的联系十分浅薄,存在的属性也不固定,所以非常容易被灵类诱拐。

那时的慕容情和香独秀和现在的他们没有丝毫变化,当时正是冰岛短暂的夏季,丰美的植被和温度适宜的空气令他们看起来更加光彩照人。两人彬彬有礼地款待远道而来的客人,请小褐妖送上黄泉闻所未闻的水果和芳香扑鼻的饮料。母亲前往那里貌似是为了打探某些消息,简短地寒暄后就直入主题。黄泉坐在她身边,久久凝视着彩色琉璃杯中慢慢旋转的琼浆玉液。最终自律战胜了欲望,他跳下椅子,偷偷溜到大厅的中心,细细地观赏起精致至极的建筑和千姿百态的植物。

没过多久,香独秀就离开他的座位,无声无息地跑到了大厅里。正当黄泉坐在地上惊奇地望着流动的五彩日光中,手拉手跳舞的仙女时,这个精灵跳上来蒙住了他的眼睛,吓人一大跳。香独秀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自知,即使双手被狠狠地挣脱开,仍在天真地微笑。不见心机的神态令黄泉十分迷惑,他按照母亲的教导检查对方的心房,只听到一句单纯到别无他物的邀请。

“让我们成为朋友,一起去玩吧?”

黄泉哑口无言。似乎是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香独秀优雅地伸手扬起一个圆弧,日光中舞蹈的仙女们应他的动作,嬉笑着朝他们飞来。她们把黄泉围绕在中心,透明的长发和悬浮在空中,花瓣形成的裙摆伴随曼妙的舞姿起伏。在她们的裙裾擦过的石料地板上,风铃草和康乃馨快速地生长,盛开出光辉闪耀的花朵。花儿们离开枝叶,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慢慢升上穹顶,化成了光芒中隐约浮现的银色星星。

接着,香独秀一把抱起黄泉,仙女们及时为他们送来微风,带着他俩离开宫殿,在空中飘浮起来。那时的黄泉还无法操纵自然精灵协助自己滑翔,所以这是他首次不借助机械飞上天。“精灵之家”的天空好像装满彩色水果糖球的玻璃盒子,不时的细雨温柔降临,飞旋的流星点亮来人的视野。黄泉俯视着沉浸在森林之歌的树海,一团团的自然精灵在树梢显形,朝他们频频发出友好的呼唤。

更上空则是另一番世界,仙乐四起,空气爽甜,柔软蓬松的云朵供人歇息。黄泉在上面蹦蹦跳跳,把自己完全埋在温暖的云彩里。仙女们制造的风带着他上下起伏,她们对他充满了好奇,时不时飘过来观察他,逗他开心,甚至用纤细的手揉乱他的头发。香独秀坐在云端哈哈大笑起来,说他看起来像只小绵羊。在很久以后,他仍用这个外号呼唤黄泉,好像他仍是个走路不稳的幼儿,令对方愤懑不堪。可那个时候,他一点也不介意这个。香独秀摘下头顶的星星放在他的手里,那小东西只有拳头那么大,摸起来像是颗熟透的樱桃,水果的甜味从它表面散发出来。星星的中心部分点着一枝不会烧伤手指的灯火,金色的火苗正随着铃声轻轻摇逸。

在后来,黄泉才意识到,那一天自己险些就被这个精灵带走了。“精灵之家”的原形据其他人陈述,是一棵贯穿了两个世界的巨型树木。它的存在打通了凡人的空间和妖仙的故乡,是往返于两端的灵类们不可或缺的桥梁。至于它是如何诞生的,大概只有“精灵之家”的主人香独秀知道。

浩瀚的森林是巨木的子孙,在其中生活的灵类永远受其荫庇。水晶仙湖下盘踞着错杂的根系,每条树根都是前往其它异世界的轨道。悬浮在半空,供人居住的城堡是晶莹剔透的树干。风中卷动的云朵是密集的树叶,璀璨的天体是树枝上繁茂的花朵和甜美的果实。假如黄泉当时禁不住诱惑,依照本能咬了那颗“星星”一口,他就会变成其它的生物,再也无法回归人世。幸好当时慕容情带着黄泉的母亲匆匆赶到,阻止了最糟糕的后果发生。

除去某些有坏心眼的灵类,大多数善良的妖仙和精灵在做这种事的时候,都是无意识的。他们不能理解“拐走凡人”的具体意思,只是凭借对他人的好感去寻求友谊,然后将手边的“好东西”送给对方。如果他们明白了“使凡人变成同类”的意思——好吧,为什么不呢?凡人的寿命只是瞬间的光影,延长它并不是坏事,不是吗?

这件事端最后以慕容情揪着香独秀的耳朵,向黄泉母子正式地道歉从而和平结束。母亲也没有多加责难,只是无奈地说“我早该想到这个年纪的危险性”。她吩咐黄泉,等他成长到可以独立行动,抵抗诱惑,最重要的是——成年的时候,才可以独自前往“精灵之家”。黄泉满口答应,却没感受到当时情况的严重。在母亲有生之年里,他仍和香独秀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不时地希望精灵先生能像当时一样,带着自己到天上去玩。不过迫于慕容情凌厉的视线警告,香独秀只能召唤林中的独角兽或湖海相连处的人鱼们陪他玩耍,用委婉的方式转移他的视线。

在母亲的身体衰弱之后,她带着黄泉回到故乡芬兰的小镇,黯然隐居后在那里离开人世。由于不信仰任何宗教,她的坟墓被安置在教区墓地的石墙之外,一年到头,黄泉时不时会去略加打扫,献上的花从一支野地里采来的当季花朵到顺路在花店买来的红玫瑰,没什么特定规律。芬兰距离冰岛并不遥远,但母亲至死没有提出要再次前往“精灵之家”。

或许她知晓天命将至,精灵们的灵药也无济于事?抑或是她想到灵类容易将垂死的巫师拐为同类,为避免这个后果而选择在完全保密的情况下辞世?话虽如此,在她去世时,北冰洋上的自然精灵们挤满了海面和天空,高声哭泣并唱响哀歌。哭声必然传到了香独秀和慕容情的耳朵里,他们坐在遥远的海畔,奏响黄金竖琴,用空灵的安魂曲抚慰着悲伤的精灵们。可无论两人中的谁,都没有适时前往,探望他们临终的女巫朋友。

未成年时便失去母亲的黄泉在一段时间里对他们,乃至所有曾和母亲关系良好的朋友们都充满了愤怒和憎恨。负面的情绪来得没有道理可言,他不认为自己对母亲满怀依赖,却憎恨以友谊为名的人让她无助地死去,神通广大的灵类们外强中干的力量令人愤慨,而黄泉更憎恨只能旁观着她的衰弱与死亡,并继续无信仰、无目的地活在世上的自己。

随着父亲的家族和异母兄弟的出现,古板的家规和幸福的幼子使愤恨转移目标,像对生物的热量产生感应的毒蛇直窜而去,不将之毁灭誓不罢休。正因为此,黄泉在最后选择离开他企图荼毒的家庭,用四面八方来的风好好吹醒自己的脑子。直到经过成年仪式的洗礼,且能够带着平常心重新接触母亲生前的巫师朋友们时,黄泉才第一次独自前往冰岛,爬进长满铃兰和马鞭草的山洞,去他少年时代的精灵朋友家里享受不可多得的温泉旅行。

而今,“精灵之家”的模样和黄泉第一次的温泉旅行,或者说,第一次来到此地时的模样相差甚微。百花不败,植被长青。五彩云层的阴影下,大大小小的妖仙在草丛里采集熟透的浆果。偶尔,到此一游的客人会见到性情温顺,眉清目秀的男女穿梭林间。那是慕容情作为妖仙的同胞,更是他一直以来负责庇护的子民。

这支能够化身为雀鸟的族群被冠以“Ardea”——苍鹭的美誉,真实的族名用辞古老,已经被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慕容情言简意赅地告诉黄泉,他的族群无论从人数还是力量上都不堪一击,早已不需要任何方式的记录。


“凡人的记录意味着一个种群的覆灭。像新几内亚的极乐鸟与十九世纪末的遭遇,我见过不少。可不希望‘Ardea’重蹈覆辙。”


冷冷地说完,他就化身为蓝黑长尾天堂鸟,飞速消失在螺旋旋梯的尽头。慕容情在他的族群里地位举足轻重,以隔绝于死亡之外的神鸟米尔坎姆——犹太传说中的凤凰命名。与其按香独秀所说的:他的妖仙同伴是个羞怯的人,不如说慕容情对待“精灵之家”以外的人有天生的抗拒心理。只不过因为“苍鹭”们天性温顺善良,他的排斥显得更像是对外界的漠不关心。

明珠求瑕坐在水晶仙湖的温泉里,平滑卵石累积而成的岸畔布满郁郁葱葱的羊齿植物,白色的水汽飘浮在湖面上,彼岸的树影隐约可见。抬起一条腿,检查过自己被湖水泡得泛红的皮肤,确定其上再没有一丝污泥后,他才安心地伸了个懒腰。

在此之前,这个可怜的半精灵被为他指路的慕容情无伤大雅地戏弄了一番,以至于当他走进水中时,被一群突然降落在湖中戏水的鹈鹕折腾得相当狼狈。要不是善良的小褐妖及时赶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明珠求瑕将长发拧干盘在后脑,正准备上岸去时突然看到头顶的天穹出现了由云朵形成的漩涡。随即,一个物体从高空飞落,垂直扎进了温泉里。


“啊,无论大千世界如何精彩,还是比不得家中分毫啊!”


平静的湖中顿时水花四溅,明珠求瑕被飞起的水沫砸得躲闪不及,同时再次听到了悦耳的说话声。毫无疑问,为了提早享受温泉暖水的滋润如此对待自己的人只有香独秀而已。水花和涟漪逐渐消逝,那个举止怪异的精灵钻出水面,其身上轻薄的衣物似乎是水中的一部分,在他的上半身离开湖水时便纷纷消散。香独秀潇洒地将垂落在前的香槟色长发朝背后甩去,不顾及他人的举动令正要离去的明珠求瑕又被甩了一脸水。


“尊敬的前辈。”明珠求瑕抹了把脸,不留情面地出言提醒,“打扰您享乐十分抱歉,但请您至少照顾到其他的人。”


香独秀愣了愣,回身看到对方落汤鸡的模样。在被小辈直面批评的当下,他的脸上却看不出惭愧、傲慢甚至恼火。


“原来你也在这里啊,可爱的年轻后辈。”他笑嘻嘻地招手,“既然在这里,可以提前告诉我嘛。互不相知的情况总会引发令人扼腕的误会,不过看样子你正要走进水中。正好,让我们一起坐下,在这方美景中促膝长谈吧!”

“感谢您的美意。事实上我正要离开。”

“果真是如此吗?哎呀,某非是我的到来令你感到了拘束?请不要客气,尽情享受这里的一切吧!放弃不必要的执拗,才能真正体会世间的美妙不是吗?”

“不。我确实是打算离开……”


明珠求瑕冷淡地回答,可香独秀就像没听到一样,笑容丝毫未减地瞧着他看。终于,年轻的半精灵猎手挫败地坐回水中,听他的前辈讲起了风马牛不相及的故事。在这一刻,明珠求瑕终于理解了黄泉先前对自己的隐晦提醒。最后的纯血统精灵——很怪异。非常怪异。他不但对别人的解释置若罔闻,还自有一套待人处事的态度。这种过于独立的态度无论是何其宽容的人,大概都无法心平气和地消化它。


“为什么不寻回你的左手臂?”香独秀在讲故事的中途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问道,“我能感觉到你浓郁的精灵族血统,重新接回肢体不会是困难的事情。”

“无法挽回的伤痕作为战败者的标志,也是我为自己想做之事作出的选择。”

“奇怪的孩子。把对他人的爱慕升华为忠贞的信仰,被爱情女神垂青的人都是这样吗?”

“奇怪的是你。”明珠求瑕不同声色地反斥,“有人会因为沐浴错过族人起航的时间吗?”


听到明珠求瑕尖锐的指摘,香独秀反而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空气中的自然精灵们也被他们的对话逗乐,笑声化为小小的旋风,从他们头顶划过。


“精灵们的主人被丢下了!”

“精灵们的主人被丢下了!”

“在山林仙女的湖中,用天国的蜜糖沐浴!”

“结果,结果啊,美丽的凤凰从天空落下……”

“把精灵们的主人砸到了湖底下,爬不上来啦!”


自然精灵们用轻快的曲调歌唱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调侃,歌曲里唱响的是明珠求瑕闻所未闻的版本。按照内容估计,“美丽的凤凰”就是慕容情。可事实究竟如何,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你的故事里还有被飞鸟砸落的版本。”


许久,明珠求瑕才收回观望自然精灵的目光,慢慢地说道。


“啊,原来这个是隐藏版吗?”香独秀捧起少量的水,从半空中浇下,不甚介意地微笑起来,“神秘的面纱才能使面纱后的事物保持着经久不衰的迷人特质。既然如此,你要替我保密哦。”

“我不是饶舌之辈,相比小妖精的流言蜚语,我对这个空间更感到疑惑。”

“疑惑与解惑是友好关系创立的第一步。提出你的问题吧,年轻的朋友。只要是我还没有忘记的答案,自然会毫无保留地告知你。”

“精灵族的前辈,我只有一个出于好奇的问题。这个由多重物质组成的小型世界里,为什么会传来统一的脉动声?”


这个奇怪的现象在明珠求瑕进入“精灵之家”时就发现了。按照常理,不论是凡人的世界还是妖仙制造的空间,都是由四大基本元素组成。元素之间具备根本差异,且本身没有固定的外形和意志可言,在其之上衍生出的生命体才能具备以上两点。可是明珠求瑕听到了同一频率的脉搏和心跳,声音来自天空、陆地和深深的湖底。他暗自诧异着,想到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存在的答案。


“您的‘精灵之家’莫非是一个生物本身?”


明珠求瑕问道。香独秀没有快速地回答他,而是直起身,环顾了四周的景致。两人间的静默令前者不由感到自己或许太过唐突,可很快地,他自责的心绪就被彻底打碎了。


“原来如此……”香独秀喃喃地自语,然后他虚幻的目光突然集中在明珠求瑕身上,“《匹诺曹》的故事曾经讲到,顽皮的木偶在经历挫折,落入巨鲸腹中后才见到自己亲爱的父亲,得到了亲情的回归。而今我们在某个生物的肠胃里相遇,是何等妙不可言的缘分!虽然我未曾婚娶,但完全不介意可爱的后辈称我为‘父亲’!”

“不……我的意思不是这个。而且我也很确定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即使他们已经不在人世……”

“什么,你如此年轻就已经痛失双亲吗?我可怜的后辈!我们共享同一血缘,你的命运却是如此不堪!若不是日盲族令我们相遇,或许我的灵魂已经被刻上了无知无情的烙印。难道你不认为,现在我们应该眼含热泪紧紧拥抱在一起吗?”

“我完全不这么认为。”


明珠求瑕严峻的表情已然变得僵硬,他维持着最后的理智朝香独秀点头行礼,并闪电般脱离温泉的环抱,披上小褐妖为自己准备浴袍。


“请原谅我的鲁莽,但水中的高温已经让我头晕眼花。我需要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休息,但愿您不要介意,继续享受这难得的闲暇。”

“唉,过度的兴奋会令人头脑发热,这一点我非常清楚地理解。其实你不需要如此感动,精灵的血统早在你出生之前就已经把我们联系在一起了。现在,去好好放松休息吧朋友。希望‘精灵之家’的一切都能令你快乐。”


只要避免见到这个人,其他的一切都会令我快乐。冲出森林,回到城堡之前,明珠求瑕在疾驰之余狠狠地想。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产生拧住一个人的脖子,像街头的流氓般奋力挥拳殴打对方鼻梁的冲动。


“可怜的年轻人。”被留在温泉里的香独秀垂下眉角,感伤地说,“凡人世界的生活令他掩藏了大量的情绪,严酷的世道把他的本能压抑的乖僻。如果不受外界干扰的影响,他将变得比任何人都自由。你说是不是,我最亲爱的?”


他背后的花丛里响起一声叹息。窸窸窣窣声后,慕容情拨开繁茂的花枝走上前来,坐在湖畔的石英石上。


“我唯一感受到的,只有他对你最大限度的忍耐。居然没有在最后一刻跑上前来拔掉你的舌头,你应该感到幸运。”

“哎呦,好残忍的比喻。如此凌厉的口气,你是不是肚子很饿啊?人在腹中空虚的时候,言辞也会变得激烈起来。”

“按照这项解释,那我可以说,看到你的时候我就会腹中空虚吗。”


慕容情凉凉地回应。他的手中拽着垂向水面的丁香花枝,在说完这番话后,他将花枝凑近自己的嘴巴,一口把绽放的花朵吃了下去。


“呃,为什么我听出你的话里微妙的杀意?而且你现在正咀嚼着可怜的花朵呢……你不是只喝露水的吗?回想起来,每次化为横跨云天的凤凰,你都会对我发出类似的威胁呢。我可以把这项比喻当做你诚实的陈述吗?”

“这是你的自由。”

“虽然不知是什么令你如此愤慨,但请饶命吧,伟大的米尔坎姆。就算是我,被吃到肚子里也只能乖乖等死了啊。”

“少见的自知之明终于出现在你身上,看来我的祈祷甚是管用。”慕容情放开手中的花枝,扭过身子,从水中捞起香独秀浸湿的长发,“刚刚我听到‘门扉’开启的声音,邪恶的气息正在弥漫,守卫在空间边界的太阳金箭却没有反应。你将本不能来到这里的人放进来了。”

“忠实执行您的命令,苍鹭们的圣主。”香独秀回答,“‘精灵之家’永远欢迎朋友的到来。希望我没有误解你的意思。”

“你没有。我只是要向你道谢。这里是圣洁精灵最后的净土,本不应有任何具备魔鬼力量不死者涉足。”

“圣洁?魔鬼?我亲爱的旅伴,别被固化的凡间误导了。”香独秀拉起对方的衣袖放在石块上,避免祖母绿色的袖口被水沾湿,“如果必须按照凡人们的言论来表达我的认知,‘善即是恶,恶即是善’足以囊括大多数的情况。”

“真像是你说的话。”慕容情苦笑起来,“我已经见过了他。正应你所说,他丝毫没有改变。在这个世界上,不变的事物何其稀缺。但如果有所选择,我宁愿祈祷他在他本应存在的年代便化为尘土。”

“是这样吗,我却预感到,他的心即将发生改变,而变化的契机已经出现了。”


香独秀望着自己那绺被慕容情牵在手里的长发,略微回想起之前与罗喉的相见。时光的磨灭并没有改变那个男人我行我素的习惯。对方抬起包裹在斗篷下的胳膊,却无意与香独秀伸出的手相握。下一秒,被点燃的德拉古尔痉挛起来,从他们的身体里飞出一枚枚小而亮的蓝色晶体,落到了他的掌间。想到这里,香独秀不由得露出愉快的表情。


“别妄想对大陆桥梁的引航星恶作剧。”慕容情见状,扯了扯手里的那缕头发,“激怒他的后果是灾难性的,我绝不帮你收拾残局。”

“哎呀?莫非是神秘的心有灵犀,你居然听到了我的心声。说是恶作剧真是太诋毁发自内心的善意,我只是想让我们的老朋友忘记仇恨与哀愁,重新对这个世界燃起热情和希望而已。”

“在你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前都会露出这副表情,如果连这个都没注意,我很可能会连自己怎么死掉都不知道。更何况如果是你的馊主意,大抵只会燃起他的熊熊怒火。”

“真是这样吗?”


即使是明显的问句,香独秀也没有期待得到答案,他的注意力早已经被其它的东西吸引了。抽芽长叶的树枝末端,丁香花苞开放瞬间是雨点打碎在玻璃窗上的声音。仙女的披肩扫下了凋谢的花朵,它们轻飘飘地飞旋,落到了慕容情的刘海上。


“生命实在太过短暂。多么可惜啊。”


香独秀轻声说着,抖落手上的水珠,从身边人的发上取下枯萎的丁香花。花朵立刻化为一小团光芒,朝着天空升去。慕容情追随着他的视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你和那个半精灵说了些什么。”

“嗯?我们快乐地交流了……些什么来着?”

“说谎的话我就把你的头发揪下来。”

“嗳呀嗳呀,英雄饶命。我确实只记得希望他敞开心胸愉快生活的那段美好的交流了,这可是千真万确的实话呀!”


与对方真挚的目光凝视了一会儿,慕容情才缓慢地错开视线。接着,他又突然凑近香独秀的脸,顺带再次扯住对方的头发。


“别忘了,‘Sauipriprijam’与‘Milcham’之间,不存在压迫与谎言。”


他的双眼是贵蛋白石才有的,仿若彩虹的色泽,映入香独秀眼珠里的金芒后就像被旭日点亮的碧海。距离如此之近的四目以对,只有香独秀这样不懂得紧张的生物才笑得出来。他并非像外表那般不知愁苦,相反,对方暗示中的忧虑清楚地被他放在心底。他也明白,就算漫长的岁月悄然逝去,这位陪伴他走遍各地的旅伴也无法割舍记忆带来的困扰,思考衍生的苦恼以及一种与同类的差异所造就的孤独。

身为思维单纯的妖仙,慕容情与凡人相似的部分使他在其他人严重堪称异类。在灵类的黄金时代末期,坚毅与脆弱相矛盾的精神无疑为他在种族灭绝的危机上更增加了无数祸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自身的质疑使这位苍鹭的圣主视自身存在为不幸的根源。

至于香独秀,他对究竟“不幸”的观点是:这压根不是多么严重的问题。灾难的降临既是毁灭也是初始,生命的生死随遇而定,自然的循环永无休止。生物的品种成千上万,心灵世界自然也都与众不同。大惊小怪自然无从谈起。他悠然自得的态度决定了与慕容情相伴的命运,且灵类的心智鲜少会发生重大转变,于是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就这样被无限地延长了。

他们缓缓地靠近彼此,亲昵地用鼻尖蹭过对方的脸颊。正当两人的嘴唇快贴合在一起时,枪支走火的爆破音一下子打碎了暖水湖畔安详的气氛。慕容情和香独秀保持着暧昧的动作,前者的眉头再度紧蹙起来。成百上千的雀鸟和小妖精被吓得飞起,在空中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火药。”慕容情咬牙切齿地盯着香独秀笑容不减的面容,语调变得阴郁,“在你的湖水被烧干之前回答我,你把他放进来之前,说了什么多余的话?”

“天地良心,我们的老朋友想把属于黄泉的东西还给他。而我只不过把那孩子的房间在哪里告诉他而已……啊啊不要揪耳朵呀亲爱的,真的很痛的……”


刻印着鲜红弦月标志的手枪被黄泉抓在手里,枪口正冒出略微刺鼻的火药味。他背靠洗手池,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却无法顺利控制深呼吸的频率。剧烈的心跳在他耳中不断回荡,只要按在扳机的手指颤抖幅度再大些,说不定下一发子弹就会弹出去。

卫生间的另一边,罗喉正保持着他到来时的模样立在对面。这么说其实有些不妥,在黄泉眼里,这个家伙是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待在这个空间里。他看上去正直立着,身体却因失去重心微微后仰,双脚也没有确实着地,仅仅是贴在地板表面上。漆黑的斗篷包裹着他的身体,把这个人装点得像道贴附在墙壁上的影子。

他的身上不见一丝活人的生气,冷漠的表情中夹杂着微弱的神采。血红的眼睛被苍白的皮肤衬托,显得格外森冷。黄泉不确定在自己转身的时候罗喉是不是笑了,但出于刹那的惊恐,他下意识地拔枪朝对方的眉心射击。飞旋而出的子弹在离目标不到半臂距离时突然改变轨道,击碎罗喉左耳上的耳坠后镶进了墙壁里。

首次相遇时,罗喉的黑曜石面具被他砸碎;再次相见不到几秒钟,他的耳坠又黄泉打了个稀巴烂。这位勇敢的白发巫师紧抓着失去一颗子弹的枪,并完全相信即使子弹是全满的,自己也免不了被拆吃入腹的命运。即使罗喉从脸上看不出表情的变化,但黄泉已经做好了最糟的打算。


“这是你表达感激的方式吗。巫师。”


料想不到的是,罗喉居然首先打破了两人的僵持。他偏了一下头,耳坠上被子弹打成两瓣的金属细链就顺势掉了下去。这时,生物的特征突然出现在他身上,应该说是灵魂在那一刻冲进了空荡的躯壳。黄泉目瞪口呆,甚至没去注意他说了什么。这副茫然的表情似乎让对方并不满意,罗喉把身体突然前倾,打算走近他,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你的回答。”


他的手臂从斗篷里出现,雪白的右手搭在了左边的肘部。看清他身上穿的那件颜色晦暗的羊毛衫,黄泉才觉得理智回到了自己的脑子里。


“我可不觉得需要向你感激涕零,你这个用我的血饱餐一顿,还拿着我的钱挥霍的混账家伙。如果你有时间在这里佯装自大,不如去国家图书馆借本烹饪书来陶冶你可悲的味觉。”


黄泉朝右侧挪了挪,他确定回到脑子里的是理智而不是什么疯狂的念头。自己与这个老吸血鬼的距离太近了,精神状态应该是潜移默化地遭受干扰,表现出慵懒迷醉的现象。可事实是,现在的黄泉十分清醒,他口齿清晰,讲话也不会结巴。在当下,他悲哀地意识到自己恶言相向的才能是与生俱来。

幸运的是,罗喉和之前一样,对尖刻的指摘没有反应。他不去对黄泉的嘲讽进行反驳,也许是对此不屑一顾。不过当他的双臂垂到身体两侧,开始渐渐向对面走来时,黄泉还是产生了逃跑的冲动。


“别过来。”黄泉强压住本能的畏缩,尽量平静地说。当他意识到这根本没用时,陈述变成了低吼,“别过来!”


就算如此,那张阴森面具般的脸还是靠近了他。对方的动作并不迅猛,甚至可以说,正常到舒缓。黄泉凝视着他的动作,思维却在不经意间停滞了。这是不死者的蛊惑天赋。他即刻判断到危机的降临,但行动力已经无法跟上思维的脚步,似乎自己的中枢神经被酒精的力量阻隔,整个人在突然之间失去了紧张感。

为什么这个家伙会令人感到恐怖?黄泉眼看着自己持枪的手无力地垂下,一双穿着黑色皮靴的脚已经迈进到离自己的脚尖不到三步的距离。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甚至外貌都和常人无异。相比那个叫沧海平的老家伙,许许多多在火场里丧命的夜行者,还有更多他曾追击的猎物都得体多了。但他和这身过时的打扮格格不入,皮肤和头发的颜色也是那么怪异,还有那不曾眨动的,淡青色的眼皮!他优雅从容的动作透露出某种通过模仿复制而来的东西,好像他所拥有的外在并非属于他,而是一种假象。

当黄泉重温与僵尸面面相觑,以为自己的喉咙将被咬断时,罗喉停止了前进。他伸出手,掌心朝上,在黄泉俯视那只手的时候,一个蓝色的小东西凭空出现在白色的手掌里。


“你遗落的东西。”


不等人看清那是什么,掌心里的蓝色东西便突然间开始增加,禁不住承载的纷纷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黄泉这才意识到,这些东西是他不久前使用的水晶吊摆,当时他只顾操纵它们杀死成批的德拉古尔,在慕容情出现后就忘记把它们回收到身上。


“……现在是我用这些东西,刺穿你的心脏的最好时机。”


认真地威胁着,黄泉抬眼看了看罗喉,发现对方的表情仍旧冷淡。灰紫色的嘴唇紧抿,光滑的脸上没有一星半点的纹理,那双仔细看去是银红交织的眼珠里一片死寂,好像两颗破碎的水晶球。


“如果你能做到,就不需要告知我。”


水晶吊摆就像从神秘坑里凭空喷出的金子,不断在罗喉手上累积,然后掉在地上。这些珍贵的晶体本不能遭受如此的冲撞。黄泉冷哼了一声,最后还是选择弯腰捡回自己重要的武器。身体仍对眼前这个人的存在感到毛骨悚然,不过他知道,不论有多么骇人的名声,现在的罗喉对袭击自己毫无兴趣。不等黄泉冷静下来考虑下一步如何是好,这个夜行者的手心里就传来了类似油锅里扔进生鸡蛋一样咝咝的声音,很快地,堆成小山的蓝宝石吊摆中冒出了缕缕白烟。


“这是怎么…………哦我的天!哦我的天!!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快给我放手!!”


香独秀和慕容情走到黄泉的房间门口时,听到的就是这样一声悲切的呐喊。他们循声进入卫生间,诧异地看到黄泉正痛不欲生地坐倒在地,他单手撑着额头,苦涩的面容充满了对残酷人世的责难。罗喉则像尊石雕一样站在前者面前,他伸出的右手手心朝下,头微微低着,分不清好恶的目光盯着黄泉头顶的发旋。数不清的蓝色锥形水晶石撒得到处都是,其中有不少已经粉碎,还有很多的宝石中间部分的纯银倒钩被溶解成死灰色的气泡,无法再使用了。


“啊……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亲爱的老朋友,你是不是对这名可爱的年轻人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要知道,在这个物质丰盛的年代,年轻孩子们的心灵是经不起痛苦挫折的。”


这回,精灵的俏皮话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罗喉的目光根本不在推门而入的两人身上,他的身形犹如人形的摆设,收回手的模样像是陷入了沉思。还没等到香独秀再度发问,坐在地上的黄泉突然抓起手边的水晶石,同时一跃而起,狠狠地拽住罗喉的衣领。他本想将人拉近自己,可惜罗喉就像块恒古不动的磐石,一动不动。


“瞧瞧你做了什么好事,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天赋能溶解银制品吗?嗯?你是什么啊,一个不老不死的白痴吗?!因为你被一群傻瓜焊接了脑袋,给我添了多少乱子!人口失踪,贫血,饥寒交迫!没有这些小玩意我怎么去赚回亏损,用你赚吗?!啊?你的心和肝是金子做的吗?如果是就选一个赔给我!!”

“你的指责没有意义,巫师。”罗喉说,“你唤醒我,将我带回这个世界。我帮助你,救回你的性命。你我的得还是等价的。你所希望的一切,我已经将它交给你了。”


他长长的手指点在黄泉的胸口,戒玺受到感应,轻轻地颤动起来。黄泉一把握住它,用质疑的视线在两者之间游弋,可罗喉快速地收回手,朝后倒退两步,转过身去。


“到此为止。掌管机遇的精灵和永生轮回的凤凰,在今后的道路上,我不希望再见到你们的身影。”


被点到名讳的慕容情感到压迫与尴尬,正要开口就被香独秀抢了先。精灵把自己多愁善感的同伴挡在背后,笑眯眯地挥手,拂去了眼前看不见的物质。


“星霜过后弥足珍贵的就是不可多得的友谊。别消极,老朋友。现在,飘渺不定的机遇已经降临在你与这位可爱青年的身上了。”他朝面色不善的黄泉眨巴着眼睛,“瞧!他血统优秀,英武的战姿以及非常的勇气都令人侧目,难道你不觉得自己的血液已经因他青春的活力而沸腾起来了吗?”

“这是什么恶心的比方!”黄泉恼火地探身喊道,“你当我是超市冷柜里的特价菲力牛排吗?!不管这个家伙还是你们是什么意思,别再把我卷到麻烦中来!”

“很难说,雪白的羔羊。命运已经在冥冥之中注定,无论你接受与否,它的光顾却是必然。”


梦呓似地拉长声线,香独秀重新审视他面前的两人。生命的奇迹固然令人叹服,可仍逃不过终场的降临。精灵们在稍远的地方诉说着,他恍然窥视到这些可爱的人们必将通往的尽头。冰霜和暴雨,漆黑的殿堂里大门洞开,鲜血延伸到一尊修道士的雕像身后。雷霆与纷飞的枯叶,在高耸的穹顶,晨光冲出地平线,顷刻间吞噬了阴影中的一切。

太过短暂,太过可惜了。香独秀想道。不经意地,他注意到罗喉和黄泉身上,各延伸出一段雾状的飘带悬浮在半空中。那是什么呢?他轻轻地发出由衷的感叹,在解读其意后打响了弹指。


“原来转机到来得如此智慧。”


黄泉听到脑海深处发出金属贴合的“咔嗒”一声,和旅行箱上的锁头合并时是类似的动静。莫非是卫生间里的器皿凑巧相互碰击?却不想等他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受控制地朝罗喉的后背冲去,狠狠地撞在对方的脊梁骨上。包裹着黑色水貂皮斗篷的背部好像一块打磨光滑的大理石,可无论打磨得多么细致,正脸撞在其上也免不得人头晕眼花。

罗喉的身躯被他撞得前倾了些许,又马上恢复了原状。他迟缓地回头,挑起一边的眉梢瞪着正捂住鼻子的黄泉,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黄泉低声呻吟,往后退了几步,脑子里是数不尽的问号。他忍着因疼痛盈眶的眼泪,模糊地看见罗喉也在倒撤,就算是不死者的始祖,也禁不起凡人的过度热情。只是不等两人把距离拉开,黄泉又不由自主地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拉,这回撞在了罗喉胸前的石榴石领针上。


“你干什么————噢!”


换成左手捂着屡次受创的鼻梁,黄泉推了罗喉一把。脸上的痛楚搞得他眼冒金星,抬起头来耳中就会嗡嗡作响。罗喉似乎也想把他推离自己,只是手指张开后又很快握拳垂落。他迷惑地回望着眼前愤怒的年轻人,沉默了片刻后,才将恢复了阴冷的目光投向双手抱臂,正笑得愉快的香独秀。黄泉受到视线的牵引,立刻找到了令他丢脸的元凶。


“你居然……别笑得不关己事,你对我做了什么?!”

“嗯?嗯……你需要一个完整的答案的话,我只能遗憾地回答你——不知道~”

献给大人的抒情诗~
藍石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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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楼  发表于: 2011-05-31  
看來要避免被阿香囧到氣到的話,最好的方法就是沒反應不理他,
這點武君的確很有遠見~~~XD
被鳳凰砸到水裡。。。噗~~這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姻緣千里注定~~

黃泉終於和武君有對手戲了,好興奮呀~~~
雖然黃泉的金錢財物損失慘重,但貌似武君自己也賠了不少,
從一開始的黑曜石面具、貴重戒璽,到被一槍打碎的耳環。。。。。武君身上的東西也都很值錢哪~~><
武君說要還黃泉水晶吊擺,其實只是找藉口要去看黃泉吧?XD
總覺得武君不是這麼單純的只是想物歸原主而已。。。。。。

阿香做的真是好哇~~牽紅線又加磁鐵的,
讓這彆扭的二人分不開,讀者看的也很高興,
兔子和蘿蔔還是打打鬧鬧炸毛什麼的最歡樂了~~
開始想像以後蘿蔔在天空高速飆馳,黃泉被拉著在後面飄蕩外加氣急敗壞破口大罵,
想想就覺得好有趣~~(黃:到底哪裡有趣!!!\皿/)

唉,大哥偷偷出現了??
fpe666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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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楼  发表于: 2011-05-31  
Re:【羅黃羅,漠御】Nemo   123F更新2.9(上)
阿香推銷失敗後居然強賣商品嗎?

可憐的黃泉被打包好塞給羅喉
arrinna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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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楼  发表于: 2011-06-02  
为什么……我觉得……罗喉白嫩的小脸上面隐隐约约的透着委曲咩……泉仔啊  人家罗喉其实只是表示人家米有占你便宜捏  至于香仔……哇擦  明珠是好孩子 居然没有一拳揍扁囧香的鼻子……
兔子粗萝卜………天经地义!!
xuanying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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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楼  发表于: 2011-06-03  
引用
引用第126楼arrinna于2011-06-02 10:02发表的  :
为什么……我觉得……罗喉白嫩的小脸上面隐隐约约的透着委曲咩……泉仔啊  人家罗喉其实只是表示人家米有占你便宜捏  至于香仔……哇擦  明珠是好孩子 居然没有一拳揍扁囧香的鼻子……

就是的﹐蘿蔔是無辜的﹐他只想還給兔子那些美麗的水晶而已。。。可是兔子總是對他惡聲惡氣的TAT﹗
我對囧香已經無語了。。。我都怕他下一刻對慕容說﹕我們倆來生個娃吧﹗這個時候慕容就直接把他吞下肚去了orz
kingace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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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楼  发表于: 2011-06-20  
to 蓝石:武君在很久以前就认识阿香,所以非常清楚与其争论不如沉默的道理orz 武君对黄泉还是蛮感兴趣的,应该说他对待无感的人就像对待柱子一样,所以……咳咳大家都懂的!武君天上飞拖着兔子跑什么的这个太萌了!!
to fpe666:只是给他们一个可以随时找到对方的导航系统而已XD
to arrinna:武君确实很委屈……因为他……确实只是来还认东西结果无辜中枪……orz 明珠表示自己是绅士,打人只在心里打!
to xuanying:生个娃神马的,阿香敢这么说必然会变成馆主的下酒菜啊啊啊啊啊!!QDQ
————————


一个半小时左右后,黄泉气喘吁吁地盘腿坐在离床不到四英尺的地毯上,他的右手手腕上环绕着一圈柏木叶图腾,和慕少艾用纹身刻在脸上的图案不同,这道精细的花纹紧贴着他白皙的皮肤,要不是其色泽可随光线的流动变化,则会像刺青贴纸一样廉价。

在这段时间内,黄泉试验了无数种不同的方法消除它,可无论他多么拼命努力也是白搭。那东西看似只要用清洗或徒手就能揭去,可实际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最后一次忍痛用指甲在胳膊内侧撕扯,黄泉挫败地喊了一声,笔直的脊梁弯了下去。


“尊敬的先生,看你那么悠哉的样子,是不是已经想出办法来了?”


尖酸的口气是黄泉针对他对面的男人说的。罗喉侧立在落地窗口,俯视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水上的辉光投射在他脸上,上了漆似地发亮。弱小的灵类们感应到他身上鬼魅压迫的力量,不约而同地退避三舍,就连长年黏着黄泉,甚至他坐飞机都紧跟在机舱窗外的精灵都吓得不知所踪。过了好一会儿,直到黄泉认定这个自以为是的老吸血鬼不会再跟他讲话时,对方才不慌不忙地回应了他的挑衅。


“我需要陪同你绞尽脑汁吗,巫师。苦恼的是你,不是我。”

“好吧。那么请问,你为什么不一走了之,进行你的什么称霸地球的计划,而是陪着一个苦恼的男巫待在傻瓜精灵的城堡里?”

“我随时可以离开。彼时彼刻,难道你不怕自己身不由己地追逐我,然后淹死在海里吗。”


黄泉被堵得无话可说,他气闷地甩甩头顶的乱发,心底里不知把香独秀用冰锥捅死几百万遍。正如罗喉的指摘,因为香独秀一时兴起乱施法术,把两个极不靠谱的人以古老的咒语紧紧锁在了一起,以至于只要他们之间分开足够长的距离,黄泉就会受不可抗力影响朝罗喉横冲而去。幸亏在这个疯狂的世界中还有一个保持着正常心理的慕容情,否则那个该死的精灵绝对会在第一时间被黄泉乱枪击毙。


“柏木纹是抵御巫术,埋葬死者的象征。如果没猜错,黄泉,这是你的家族为了防止罗喉复活所施加的法术。守护人的鲜血可以解除他的死亡沉睡状态。当然,守护人死去或丧失法力,禁锢也会失效。罗喉再度复苏时,法术已被解开,可你并未死去,所以它不会失去效用,只要有一定的契机……重新连接彼此的禁锢效力,你仍旧可以……制约他。”

冷静合理的解释十分符合慕容情甘愿置身事外的个性,应该说,他最爱干的事情就是趁人一头热的时候往对方头顶倒冷水。黄泉得到关于罗喉的消息以前,对自己的身份一知半解,也并不关心。现在情况不同,无论他与两个兄弟甘愿与否,厄运已经给了他们当头棒喝。如果银血还能知道些什么的话……黄泉这才忆起,自己在罗喉到来前,正在思考寻找他的方法。

“一定的契机指的是你身边的蠢货极品的手贱还是他萎缩的脑子里突然间灵光乍现?何况我没感觉到自己能制约他。显然,从刚才看,倒霉的一直是我。”

“很遗憾,我对凡人的咒术也处于一知半解。但按照守护人家系的传承情况,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精灵之家“的苍鹭圣主思索了一阵,才将自己的推论娓娓道来。据他所说,黄泉父系家族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寻找血统纯正的巫师与前任守护人结合,诞下力量强大的后代以保持强迫罗喉长眠的法术不会失效或减弱。罗喉沦为不死者前曾是名巫师,死后的魔力更令万物丧胆。在被斩首后,其头颅被黄泉的祖先藏匿,身体却不翼而飞。经历灭世海啸大难不死的凡人们知道,是其他的不死者将失去头颅的躯干带走,等待令他复活,重新称霸世间的时机。由此,守护人的力量更为必不可少。

在以精灵族为尊的黄金时代,凡人和半精灵巫师的平均法力相当强悍,完全不亚于许多超自然生物。相对地,他们用肉体稳固的法术也是现代的巫师们根本承担不起的。因此黄泉的父亲,乃至他祖上的先人需要大量的孩子,从中选出力量优秀的,待到他们进入的体质和能力趋于稳定十余岁,再将法术的力量平均分在每个人身上。就实际情况看来,这确实是一个万无一失的好办法。


“也就是说,这个东西除了我,银血和幽溟的手上都有?”黄泉抬起前臂,注视着缓慢流动的液态柏木纹,“而现在我制约不了他,就是说明……”

“香独秀重新连接了你们与罗喉之间的制约锁链,不过没人知道如何使用它限制一个已经复活的不死者,毕竟在你的祖先施展法术时,他们压制的对象就已经身首异处了。”慕容情注意到黄泉阴沉的表情,说出了他的顾虑,“当然,也有可能是,与你同样作为守护人的兄弟遭到了不测,或成为了不死者。”

“这和成为不死者有关系吗?”

“不死者的称呼无数,但想表明的寓意不过是‘来自坟墓中的死人’。他们已经死去,只不过是把逝去的生命和灵魂转化为其它方式而已。死亡会改变一个生命的一切,包括性格,肉体,当然还有血统。当一名巫师遭到转化,他将再也无法得到自然精灵帮助,原本继承而来的法力更不值得一提。关于这方面的事,我想你去问罗喉应该更为实际。”

“我对吸血鬼的生存特征没兴趣。重要的是那两个笨蛋,他们简直让人发疯。”


慕容情有些冷淡又忧郁的眼睛闪动着,他的视线从黄泉的脸上移开,转到黄泉身后的门扉。在房门的对面,罗喉仍沉默地待在原位。两人无法间隔过远,到走廊里关上门说话是黄泉赢得私密空间的唯一方法。


“别焦虑,年轻的朋友。焦虑只会加重痛苦,除此之外什么都得不到。有很多事都不是你我所能回旋,而是这个世界注定了残酷的法则。就像精灵族的远航意味着奇迹时代的覆灭;苍鹭们的歌声会引来不幸的祸端;女巫之子会令她们丧失法力;战胜恶龙的勇士得到的不是荣誉而是诅咒……”

“沉溺于往事本来就毫无意义。”


黄泉凉薄地笑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站在近两人高的巨大落地窗前,罗喉背靠门框左侧的石墙,微垂着头,眼睛始终不曾离开过水晶仙湖的湖面。五光十色的多棱形晶体在空中悬浮,呈圆环状缓缓移动着,在他晦暗的面孔上落下晶莹的光斑。作为深深恐惧着光与热的夜行者,他居然毫无防备地出现在光芒下,确实是件奇怪的事。但反过来说,冰岛正处于极夜时段,而“精灵之家”夹隔在空间的缝隙里,其光线的来源并非是真正的日光。

在高耸的水晶城堡下,香独秀正像个动作轻盈的舞蹈演员,又唱又跳地在湖水上闲逛,洁白羽毛的天鹅们受到感召,纷纷朝他聚集而来,围绕在周围交颈起舞。这个造成了莫大麻烦的精灵既不像慕容情那样忧心忡忡,也不因黄泉的暴跳如雷万分惶恐。他大言不惭地宣布自己也不知道当时做了什么后,居然又在罗喉的眼皮底下光明正大地出现,灵类中的异类实在不足以形容他。

罗喉注视着从茂密的树枝间取出黄金竖琴,开始即兴演奏的香独秀,空洞的目光里掺杂着细微的茫然。他观察着这个在湖心玩得兴致勃勃的家伙,直到他注意到自己的视线,转身回望。精灵族的心思是无法用常识来衡量的,凡人的法术并非是可以干扰他的产物。罗喉眯起双眼,以无声的感应能力化为精灵族的文字,显现在对方的面前。

别再做出无聊的举动,也别妄图限制我的手脚。精灵。我对攻击你们没有兴趣,但这不意味着我不会将你毁灭。

也许香独秀意识到了其中深意,抑或他什么都没想,他朝从高处眺望的罗喉做出一个颇有美式风格的摊手动作,而后用手指的动作卷起一阵夹杂着熏香气味的风,将他的答案传到夜行者圣父的耳朵里。


“以预言的精灵之名起誓,我所做的一切皆是您所希望的。时间终末的沙漏已然翻转,守护人的锁链将带您直达宿命的彼岸。”


就在黄泉有点粗暴地打开房门时,那阵芬芳的微风正好通过他的身侧,幽灵一样涌了出去。他隐约听到飘渺的呢喃,不过也说不定只是偶然的风鸣。黄泉左右看了看,确定房中只有一尊生机全无,半死不活的石像后,才走上前去。略加权衡,他还是选择和这个男人保持安全距离。


“喂,你。”黄泉咳了一声,许久后才等来罗喉斜瞥的视线,“我们来谈谈。”

“说。”


居高临下的语气极其令人不满,黄泉在心里骂了一句,还是选择心平气和地和这古物讨论。


“你瞧,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现在情况对我很麻烦。我对你和某个种马老男人的家族有什么恩怨,打算去哪里兴风作浪都没兴趣,因为接下来我有的是事情要做。问题是这条贴画锁住了你和我,无论谁想干什么都做不成。”

“然后。”

“然后就是,你能不能别像根木桩戳在窗口,多少提供点可靠的建议不好吗?那么喜欢风景我会拍张照片用E-mail发给你的。”


黄泉一面说,一面特意瞄向罗喉的手臂。后者的双手负在斗篷里,无法瞧见他手腕上是否有柏木图腾。当前,除去自己手上的部分,以黄泉的视力只能隐约看到半截透明的,不断扭动的青色花纹悬浮在两人之间,彼此的连接点都是完全不可见的,好似一条被掐头去尾的长蛇。

就在这时,罗喉再度发话了。他浑厚的嗓音几乎没有抑扬顿挫,只会在词句的间隙处会拉长声线,形成令闻者压抑又迷惑的音律。


“我的建议。”


罗喉重复道,他或许听从了黄泉的吩咐,正在认真的思考,即便从木然的脸上看不出分毫忧虑神色。停顿了几秒钟后,他侧过身去,用检验的目光把黄泉从头到脚扫视了一番。


“能三番五次直面本不可抗的敌人。巫师,你相当好战。”

“如果他们不来惹我,我乐得清闲。”

“精灵族人说得没错,在软弱无能的凡人中,你是出类拔萃的强者。”


他所说的话很类似婉转的开场白,可言辞露骨,在两个首次交际的人之间显得极不合适。黄泉听后实在忍不住心底迸发的奚落之情,对着罗喉笑出声来。


“我不接受没有原因的嘲讽或赞美,如果你是在拐弯抹角,那未免太生硬了。”黄泉用左脚的鞋跟在地面上磕了磕,“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嗯?”

“巫师,你的愿望是什么。”


在桑赫莱扎德向苏丹讲述的一千零一个故事中,阿拉丁神灯的故事耳熟能详。之所以现在的黄泉想到了阿拉丁的故事,是因为罗喉提出的问题太容易引人误会了。这个年龄很可能像千叶传奇所说,远超过胡夫金字塔的男人有一副颇具阿拉伯世界特征的面容,如果他的穿戴不是搭配异常的衣裤和斗篷,而是长袍加上头巾的话,黄泉一定会把“灯神”脱口而出。


“这是道必答题吗?”


罗喉对黄泉的反问无动于衷,他的目光再次放回了水晶仙湖上。恰巧十几只天鹅踏水飞起,啼鸣着掠过两人驻足的窗前。充斥着迷幻微光的水晶玻璃顿时光影交织,在半身落入阴影的人身上泼洒出快速闪动的扇形图画。

不倾听任何人的哀叹,不接受任何苍白的理由。绝对的意志,绝对的力量,永不终结的生命造就了这个男人残留在历史上恐怖的称号。黄泉凝视着罗喉,凝视着他伸出左手,指尖接触在落地窗的玻璃上后又迅速地收回。在那惨白的手腕上,没有柏木纹锁链的痕迹。


“啊哈,如果这也算是愿望的话。”黄泉的目光追随着那只手,自语般的呢喃声越来越洪亮,“在我有生之年不断挑战,然后变得更强大。不受任何事制约,不受任何人左右。就像你。”

“我吗。”

“没错。你确实强大,但事实证明,你并非无法超越。战胜并取代你,应该是足够刺激的事。”


第一次,罗喉转向黄泉的视线不再是单纯的观察和测探,未知的光芒点亮了血色蔓延的双眼,瞬间,他年轻的脸变得神采奕奕,整个人的轮廓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确实注意到我了。黄泉想道。这个来自传说世界的男人比起潜伏在黑暗中狩猎、用尽手段折磨到手的猎物,更热衷于某个热血冲头的笨蛋捧剑宣战——比如现在的他自己。

即便挑衅发自内心,且于情于理都不明智,黄泉仍不打算反悔。男人在面对值得一会的对手时,表现出的情怀难免不会友善到哪里去。他耐心地等待着,果不其然,那张冰冷面具的面容开始瓦解。罗喉挑起暗紫色的嘴角,朝自他重生后,第一名勇敢的凡人挑战者露出了笑容。


“真是傲慢,而且胆大包天。”


罗喉的笑容逐渐扩大,却始终没有延续到眼角。他的斗篷随着迈开的步伐飘动起来,银红交替的虹膜里流光闪烁,黑色的瞳孔极小,盯住黄泉的眼睛时像是两道凌厉的针芒。


“不过。我赞叹你的勇气,巫师。这份勇气与你的力量是相称的。”

“哼。我的东西,自己会去衡量,容不得谁说三道四。”


面对罗喉带有压迫性的逼近,黄泉没有像前几次那样退缩。在他心里,有什么东西告诉他根本没必要胆怯。这个灵物曾和所有凡人一样,是同一种生物,他不过是死而复生而已,两者的本质没什么区别。

自然精灵已经逃之夭夭,邪恶的灵魂被阻挡在“精灵之家”门外,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为黄泉壮胆,促使了他的胆大妄为呢?当黄泉毫不犹豫地迎上前去,在不到五公分的距离里露出和对方相差无几的笑容时,他不免惊讶地意识到,那是人类最信任的,独属于本身的直觉。


“很好。”


罗喉说道。看得出,他对黄泉跋扈的模样十分满意。


“一个知晓我的名字,敢于向我挑战的,狂妄的凡人。你所继承的血脉曾与我为敌,做出了卑鄙的勾当。而今,我准许你留着我的身边。作为交换,你所期盼的愿望,不日将会实现。”

“你才是最狂妄的家伙,罗喉,应该是我恩准你跟在我身后才对。而且你连我的名字都没记住。竖起耳朵听好,我的名字是黄泉——总有一天会把你扔进海里喂鱼的人。”


“黄泉。”


罗喉低声唤道,在他说出黄泉的名字后,两人之间半透明的柏木花纹突然亮得刺眼。黄泉下意识地低头,发现自己的右腕上简直跟安了一盏聚光灯似的。而罗喉呢?他这才注意到,在罗喉的颈部那件羊毛衫的高领下,正徐徐轮转着淡青色的光辉。


“你的祖先设下的禁锢记录了你和我的名字。我们将彼此束缚,彼此牵制,直到其中一方死去,锁链才能永远消失。”

“管他的,反正我会比你多活一百年!”


黄泉话音刚落,牵连两人的光带便迸射出更为炫目的光华,然后消失无踪了。罗喉发出一声嗤笑,同时用食指拉开衣领。在那落下灰蓝色阴影的颈子上,有道环绕颈部一周的暗色图腾——和现在刻印在黄泉腕上的一模一样。

“我期待着。黄泉。”


大约有五分钟后,直到罗喉优雅地擦身走过,开门离去,香独秀弹奏竖琴的叮咚声远远地从森林里传出,一片载着小妖精的透明树叶落在窗棂上,黄泉才大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刚才许诺了些什么。


深夜的格陵兰岛白雪皑皑,天空正陷入一片深邃的宝石蓝色里。紫檀色的云山从北方涌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星月遮蔽。在距离首都努克约四十公里的山坳中,坐落着一栋独立别墅。别墅被大量顶着积雪的扁柏簇拥着,其屋顶大而宽,屋檐几乎垂到地面,是北欧地区典型的屋舍设计。格陵兰岛全年的气温都在零摄氏度以下,除去水路只有雪橇可以翻山越岭,交通可谓极不便利,不过对于渴望躲避世间耳目的人来说,这里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比如这栋别墅的主人。

在深山里修建房屋的人已经年过半百,长期进行的体力劳动让他看起来有些疲惫,魁梧的身材也略微塌瘪下来。他和工坊的同伴分布世界各地,是以“米尤乌尼尔”(Mjounir)——北欧神话中的雷神托尔(Thor)手中的战锤为名,隶属于Red Knight协会,专门为通灵的猎手们制造武器的职业工匠。此时,他站在客厅的壁炉前,用拨火钳铲动着燃烧的柴火,火苗不断起落,把装饰在墙上以及八角柜上的战斧、弩、猎枪等五花八门的兵器映得影影绰绰。直到室内亮起棕红色的光线,工匠才低声叹了口气,坐回了茶桌前,任明亮的火光照亮自己的脸。


“抱歉,兄弟。就算事情再紧急,我也没法告诉你他们人在哪里。大家都是在有需要时才互相联系,工坊坊主就更别说了。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同样是猎手,你也该懂的。”

“我并非不通情理,但如今的情况令我不得不迅速联系上他。”


坐在工匠对面的人在仔细听完后,冷静地回应道。那是个成年男子的声音,由于背对着壁炉,只能看清他上半身英挺的轮廓,一丝不自然的光线掠过他沉浸在阴影中的右眼,工匠听着屋外的寒风呼啸,隐隐察觉到某种不安的错位感。


“吸血鬼——夜行者的始祖在前段时间复苏了。”

“什么?”茶桌上的象棋棋盘中错落的棋子被工匠粗壮的手拍翻,他的注意力一下子转回了话题上,“夜行者、始祖?!别告诉我传说是真的……”

“相信米尤乌尼尔的坊主已经将我的家族中藏匿的秘密透露给了你们,即使你们将信将疑。”男人继续说了下去,“他从我们的先辈手中领取了一样关键的物品,那样物品将在很大程度上左右今后的局势。”

“不……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工匠咕哝着,他的脑中掠过千百种可能性。究竟是什么令他如此不安?他依稀记得那一天在某个平凡的小镇,发生了一场悲惨的事故。坊主与一支古老的巫师家族交涉后,向他们透露了少许匪夷所思的事情。

爬出坟墓的活死人们是有祖先的,那是名男子,一个来自一万七千多年前的史前巫师。他就像携带着病原体的宿主,将恶魔的毒素传染给普通人,让他们嗜血、惧光,变成不老不死的怪物。

这怎么可能呢?


“我知道对于各位,这很不可思议。或许再过不久,你们就会真正相信了。”


他们睿智的头领深吸了口气,沉重的表情又变回了原先的和蔼。接着,他微微侧过身去,弯下了腰。


“不过现在比起这个,我要向你们宣布一件好消息。今天,我将成为……”


是的。你明白。瞧,我想要的答案,就在你的脑子里。

来不及惊讶是谁,从哪里发出的声音,工匠的喉咙就被一柄尖利的冷兵器从正面贯穿。鲜血随利刃的惯性穿过桃木椅背,从后方喷射在挂有相片框,洒满暖光的墙壁上。他大张着嘴巴,吐出舌头,全身剧烈地痉挛着。充满血丝的眼球不受控制地抖动,不断上翻又下落,纷乱的视线令他眼前出现了无数凌乱破碎的静物,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情况已经容不得他多加思考了。

坐在对面的男人缓缓立了起来。他的腰背肌肉没有合理地伸缩,动作僵硬虚浮,比死气沉沉的木偶更令人心生惧意,浅褐色的右眼在背光的黑影里闪动着赤红的光芒。他的手中紧握着一柄长枪,枪头为纯银打造,篆刻着西班牙地区驱魔咒文的部分正深陷在工匠被刺穿的喉结软骨之间。

结束这名可怜老人的性命前,男人尽量维持原状,将另一只空着的手抓在对方的头顶,读取濒死之人因痛苦和恐惧,放弃隐藏的记忆。混乱的心灵世界眨眼间覆盖了男人的眼帘,他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自己需要的部分,记下它,然后果断地割断工匠的脖子,同时单手捏碎了他的头盖骨。


“做得太好了,同胞。我敢肯定你找到了我们需要的,是不是?”


男人抬起头。在他的斜上方,是一扇设置在屋顶的天窗。长方形的窗玻璃外,四道比树荫的着色更为浓重的畸形身影正倒吊在扁柏枝头,急不可待地摇晃着。


“快点,我们该离开了。”


他们发出窸窸窣窣的呼唤。声音和风雪交杂,几乎无法明确地辨别彼此。


“尊敬的阁下在等待新的消息,伟大的主人们也在敬候佳音。”


其中一个头戴破旧斗笠的家伙猛地发出一串刺耳的尖利笑声,他的衣服像麦田里失修的稻草人一样破破烂烂,腐败的臭气从他身上弥散开来。


“嘿嘿,真可惜。”他吃吃地笑道,“那个老东西,他的头骨匀称得很,我本想带走……不过算了,接下来有的是机会。”

“你大可以这么想,养骨者。”从枝头落下,巧妙地用脚尖站在窗户正中央的佝偻身影用刀片摩擦般嘶哑的嗓音命令,“永不陨落的灾难之星已经开始行动,被诅咒的陛下比主人们想象得更为古老和强大。我们必须更为小心地隐匿自己,加快脚步完成主人托付的任务。”

“走吧,同胞。为了黑夜永存,吾主生命不朽。”


突如其来的狂风吹走了落在窗上的人影。独自留在室内的男人把长枪收到背后,他抬起右手,凝结在掌心的深红色血液倒映出他空洞的目光。在把双唇贴覆其上的同时,男人的身形水汽蒸发般消失了。硕大的满月从浓云间探出头来,青色的冷光温柔地降落在葬身山坳的工匠已然冰冷的躯体上。


米尤乌尼尔工坊的武器工匠被谋害的事件很快传开,这对当地的地下网络无疑是超级新闻。米尤乌尼尔的人数并不多,当今专职为巫师们制作兵器的人更是稀缺,一个工匠的死无疑是猎手们的重大损失。黄泉在离开“精灵之家”的领土,可以接收到网络信号后,立刻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已经公布的资料显示,那名可怜的丹麦籍工匠被凶手打破了头,并遭到残忍地斩首。人们暂时无法推断犯下如此罪行的究竟是什么人或什么东西,因为被害人的住家已然被大火付之一炬,烧成焦炭的尸体在短期内检查不出细小的伤口,比如吸血鬼的咬痕。

不知道香独秀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当黄泉终于找到他,并为重组法术的事怒气冲天地表示要将其碎尸万段后,那个笑得万分欠揍的精灵竟然一个弹指将他传送到了一口枯井里。他好容易蹬着井壁的石块爬上地面,发现自己被扔到了阿克雷里的植物园中,阿克雷里是本国第二大城市,位于冰岛北部,和黄泉进入“精灵之家”的位置是个大对角。

为了寻回行李和租来的汽车,黄泉不远千里跨越冰岛的南北角,依靠呼唤精灵短期低空飞行和招手搭便车终于回到原位。很幸运,他的丰田轿车隐藏在枯枝干草里,只有车前盖部分被某个德拉古尔踩了一脚,除去周身布满污泥,其它完好无损。黄泉没找到自己的行李,看来它们现在还在“精灵之家”里。如果是香独秀亲自送来——黄泉坐在驾驶位置,默默地掏出手枪拉开了保险。

用贴身的手机查到武器工匠之死后,黄泉以手撑脸,开始思考。太凑巧了,在离冰岛如此近的地方发生命案,死者还不是普通人。这是自罗喉复苏以来,首次出现巫师被害的公告。身首分家的死法似乎在隐喻罗喉被诛杀后的特征,焚烧房舍的手段无疑就是罗喉本人在前段时间制造事端的方法。自从两人立下了疑似语言契约的东西,罗喉就再度失踪,而黄泉手上的柏木纹也不会把他拽到对方身边。虽然这确实是黄泉本人的希望,可当他看到这条新闻时,突然想到当时的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无端的自责是弱者的表现,黄泉。”


男人低沉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狭窄的车厢里。黄泉倒抽一口冷气,差点从车窗撞出去。一转脸,他就看见罗喉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后者手里拿着轿车里配备的旅游指南,好像从始至终一直坐在这里似的,显得平静又自然。


“——该死的混账!!”黄泉惊魂未定地低喊,“谁让你进来的?!吓唬人很有趣吗?!”

“我曾在精灵的住所受到你的邀请,之后你的反应和现在区别甚微。”

“我的老天……”


鬼知道当时进来的不是小褐妖,而是你这个石灰脸的王八羔子。黄泉在心里恶毒地骂道,殊不知他的心声被罗喉听得一清二楚。


“辱骂我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别一声不响地靠近我!别理直气壮地教训我!别肆意妄为地窃听我的心!!没人教你基本的礼貌吗?!”


面对黄泉尖锐的指责,罗喉置若罔闻地翻了一页指南手册,并飞快地转移了话题。


“给。属于你的东西。”


他这么说着,放下手册的手下移又上举后,手里凭空出现了黄泉的行李箱。黄泉压根没看清这家伙是从哪里把东西变出来的,箱子的重量就压在了腿上。


“你保护的半精灵让我转达他对你的感谢,妖仙和精灵族人祝福你一路顺风。”

“那两个混球让我跑过大半个冰岛还有脸大言不惭地祝福我?去死吧!还有你是怎么回事,难道不觉得你的行为和头衔差太远了吗?精灵和不死生物可不是友邦,他们让你传话你就照办吗?!”

“不是我。”

“什么?刚才充当门童给我递箱子又传话的不是你,是你的替身演员吗?”

“我没有离开这个岛屿,也没有理由杀死一名陌生的凡人。”


黄泉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不是罗喉,这样模仿性质谋杀犯究竟有什么意图?是凡人拙劣的阴谋,还是有意者在故弄玄虚?他仰望阴沉依旧的天空,思索着自己是否该相信身边这个不死者的一面之词。


“相信与否是你的问题,黄泉。”罗喉再度开口,“不过别忘记,禁锢法术的主导者是你,你的存在制约了我的能力,而当我运用天赋时,你理应有所感应。”

“怎样的感应?”


罗喉没有回答,抑或他在这方面并不知情。黄泉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不可能有所答复了,才悻悻拉开箱子取出手机的备用电池,重启手机后在世界范围关于被害工匠的资料。很快地,更多令他瞪目的新消息出现了。

不单在格陵兰岛,在北美洲的维多利亚岛、阿拉斯加地区、纽芬兰岛直到墨西哥地区,都出现了武器工匠的死亡公告。他们的死因无一例外,全部是遭到斩首后,居所和尸体被烧毁。黄泉再次将视线投向罗喉,投向他正注视着旅游指南的彩页的,那双黯淡的赤色眼珠。


“喂,我能信得过你吗。”


他等了大约有五分钟,或者更久,才听到罗喉的声音在自己的脑海里响起。


如果你希望的话。可以。


“下次请用嘴巴告诉我。好吧,既然如此,你就搭我的便车,去找找你的崇拜者是什么货色。”


主要是,如果对方是不死者,或许能得到银血的下落。

黄泉一面想,一面不等罗喉回应,就在手机上设置好定位路线,随后安插在车前窗的机座上。正在他发动车子时,罗喉终于从手册上抬起头来。黄泉认定他必然已经听到自己的心声,要发表罗嗦的感慨。不料出乎想象,罗喉一言不发地斜过身子,朝正驾驶的位置探过头来。


“怎么————!!!”


还没把话说完,黄泉回头便冒出一身冷汗。在两人不到半臂的距离下,罗喉的瞳孔在迅速放大,银色和红色的虹膜部分一下子被黑色取代。这家伙保持着先前冷淡的表情,只有眼珠的变化昭示着某种不明情况的发生。

黄泉不敢轻举妄动,他双手紧抓方向盘,全身的肌肉都崩得僵硬。是不是该准备应战?他吞咽了一口,却猛地发觉对方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自己身上。

罗喉那双放大的瞳孔正死死地盯着插放在车前窗处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他们所处的具体位置,以及简易的路线图。作为坐标的红色箭头正在一闪一闪,右边的白色方框里还记录有当前的方位。就在黄泉惊骇的注视下,罗喉慢慢地伸出手去,一把握住了那支手机。

下一秒,那部价值699美元的iPhone被夜行者的始祖圣父单手折为两瓣,随着清脆的金属断裂声粉身碎骨。破碎的电池迸出几朵蓝色的火花,冒出少许烧焦的气味后,便再无声息。银灰色的丰田轿车里一片死寂,只有电子表的滴答声无比清晰。


“——————我杀了你!!!”


凄厉的咆哮穿过车窗,回荡在终年积雪的山峰之间。香独秀坐在一处坚冰凝结而成的白弧之上,正悠闲地用细齿银梳整理着蓝黑长尾天堂鸟的翅膀。鸟儿安静地卧在他的腿上,等到渺渺的回音散去才抖了抖小巧的头。


“刚才那是什么。”

“啊,是我们可爱的小朋友,他在感谢我给予了他们完美的邂逅呢。”香独秀愉快地挑起自己的额发,“我就说,他们会相处得很好。”


面对以常理无法沟通的,神秘莫测的精灵族人,化身天堂鸟的慕容情只能别过头去,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但愿你的做法是对的。”
献给大人的抒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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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楼  发表于: 2011-06-20  
黃泉是暴躁的兔子,都沒有體會到武君為他著想的心意,
如果武君離開了,黃泉應該不會被淹死在海中,
而是像拖曳傘一樣,被快艇拉著在空中飛~~~

感覺武君很可憐哪~~柏木紋竟然是在脖子上,感覺很像被鎖鍊鏈住啊~~QQ

立下言語契約後,代表黃泉離不開武君了吧~~XD
所以黃泉要有隨時被武君跟蹤的心理準備,而武君也要有被黃泉糾纏的心理建設,
不過恰似黃泉被驚嚇的指數比較高啊~~武君來無影去無蹤,
配上一張蒼白的臉血色的眸,熊熊看見,真的會嚇死人哪~~要是七月半到了,黃泉包准要去收驚~~XD
可是感覺武君很好用啊~~XD可以隔空取物或是千里來回~~想要買的東西,再遠都不用擔心了~~XD

哈哈~~武君是對黃泉的iPhone產生好奇了吧!!(如果再仔細一點看,武君的眼中會不會有星星眼出現?!XD)
只是手勁大,一不小心就讓他報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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